赵善湘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商曰祀,周曰年。洪范,周书称祀,盖箕子自序其事,而周史因而书之也。王访于箕子,就见之也。武王可使箕子归周,不能使箕子朝王,道不可屈也。方念天下之民未安其居,彝伦不得其叙,道在箕子,而可臣致之乎?武王访之,不为失尊。访而问之,遂陈洪范,箕子不为失节。武王所以圣,箕子所以仁也。乃言者徐,然后言曰呜呼!箕子者,感叹之辞。武王何心于有天下?以彝伦之失其叙,天命在周,武王不获已而有之。然箕子,亡国之宗臣也,始见之顷,宁无衋然于心乎?惟天阴骘下民,莫不欲安其居,而辅相协和之,则在有土之君,受不能相协民居,使至于乱。武王代兴,未知彝伦攸叙,其心恐惧,访箕子而后问。武王之心,天之心也;所问,天之道也。天锡禹洪范九畴,而传之箕子,箕子不得其位,行之,而武王以箕子归,首及于此。洪范之传,不在武王乎?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𭣧。」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箕子之于武王,亦难矣。徐然后言,见其不获已之意。欲陈九畴,而先及鲧、禹之事,盖言得道者昌,失道者亡也。尧之时,洪水为害,四岳举鲧以治。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不能相协,民居彝伦𭣧矣,故天怒而殛之,不畀洪范九畴。殛之者舜,而舜以天殛之,故曰:「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𭣧。」天岂不欲畀鲧?鲧不能循乎自然之道,绩用弗成,鲧自弃于天,虽欲畀之,不可。暨禹之兴,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天岂以之私禹?禹能平治水土,彝伦复得其叙,则洪范九畴在禹矣。虽欲不锡之,亦不可。天固何心于其间哉?亦犹受自绝于天,𭣧其彝伦。箕子之谏不听,是天不畀洪范九畴。武王应天顺人,而汲汲以「彝伦攸叙」为问,则洪范九畴亦在武王矣。实天锡之也,箕子可得而不陈乎?箕子为此数语,然后陈九畴之叙,可谓深切著明已夫。「初一曰五行」,

此九畴之始也。九畴何始于五行?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自有天地而五行生焉,故洪范九畴始于五行也。或曰:洪范九畴,五行、五事、五纪、庶征皆五,而皇极经世书其数皆四,何也?曰:五行之于土,五事之于思,五纪之于历数,庶征之于风,皆皇极经世之道也。经世书主于皇极,故其数四而已,以皇极足之五矣。「次二曰敬用五事」,

此以下皆自然之叙。天地分而水、火、木、金、土为天地之五行。人生乎天地之间,而貌、言、视、听、思为人之五行,得于形象之初,而根于固有之性,其道则一也。圣人出而治天下,苟不先敬此五事,则吾身之五行先汨之矣,何以致彝伦之叙耶?次三曰农用八政。

天地有此五行矣,圣人敬用此五事矣,所以施之天地之间者,宜孰先焉?经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袒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八政者,岂非父母斯民之急务乎?政非独此八者,而此八者亦天地自然之序,有不可或阙也。农,农事也。八政自「一曰食」至「八曰师」,无非养民,皆本之于农事。苟不知务本,则八政何由自致其用?注曰:「农,厚也。」案:释文引马氏曰:「食为八政之首,故以农名之。」赵氏以「务本」释「农」字,合于古训。次四曰协用五纪。

八政本于天地间之固有,而见于圣人五事之敬用。天运乎上,地成乎下。圣人擅域中之大,而不明乎天道,则政亦乖矣。故治历明时,取法于天,凡有不协于五纪者,皆当致其察也。如是,则宁有悖违天道之政为民害乎?次五曰建用皇极。

「皇乃皇皇上帝」之皇,大之不可名言也。说文解字通释曰:「极,栋也。屋脊之栋,言众木之极至也。」经曰:

「会其有极,归其有极。」言之甚明。不曰「大中」者,言皇极之道,有非大中之所能尽也。九畴之数,以五为极。九畴之叙,以极为五。始于五行,终于六极,皆皇极为之用也。皇极不建,则九畴不叙,而彝伦𭣧矣。次六曰乂用三德。

一、二、三、四、五,天地之生数也。六、七、八、九、十,天地之成数也。天地之数止于五,一五为六,以五而成乎一也。皇极之道,中立于五,至一之理,不可易矣。然日中必昃,有中必有不中。所以抑其过而勉归于中,则在夫建极之君。曰正直,曰刚克,曰柔克,所以成乎皇极之道也。乂,治也。惟圣人能致其乂,所以为建极之道欤。次七曰明用稽疑。

三德所以辅乎皇极者也。然大道既分,皇极之用散在万殊,无精粗,无小大,如是而为道,如是而非道,如是而可,如是而不可。吾恐不能无疑于其间,遂立卜筮而稽之曰:「明用稽疑。」则稽疑当主乎明,苟无明见,则流于邪说矣。次八曰念用庶征。

雨、㿩燠、寒、风之在天者,实本于圣人之一身。知所以稽疑,而不知验之于天,则此念一差,天时从之。惟圣人视天人为一致,念念不敢忘。有不顺于上,则修身省行于其下,常恐五事之敬有时而亏,而五者之应不以其叙也。如是而圣人修己之道备矣。

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九畴何为止于九?以言乎天地生成之数,则当止于十也。曰:不然。夫数之有一,非一也,数之始也。昔之为太极,而后之为皇极者,乃一也。一判而为数,数始乎一,而其一遂迁焉。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所谓一者,乃复居乎四、八之中,是为五也。故九畴之数止于九,建极之数也,非生成之数也。向,劝也。威,戒也。圣人敛福以锡民,犹恐其久而忘之,故其终复以五福、六极劝且戒焉。凡是九畴,皆有叙而不紊,所以为圣人经世之大法。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太极始分而为乾、坤。乾一变而为坎,坤一变而为离,是生水、火。乾再变而为震,坤再变而为兑,是生木、金。水、火得乾、坤之中气,木、金得乾、坤之偏气,是为四象也。土者,坤之承乎乾而厚载物者也,合乾、坤之气而成位乎下,故行水、火、木、金之中,而为统一之道也。此是说天地间之生数。万物之始,无非水也。故曰:天一生水,地以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以七成之;天三生木,地以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以九成之;天五生土,地以十成之。大略天生之,则地成之,地生之,则天成之。不过只是阴阳,独阴不生,独阳不生,阴阳既合,此五行之所以生也。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五行曰五材,所以为民用。水润下,火炎上,木曲直,金从革,土稼穑。皆固有之性,而见之于发用也。土无定用,故无定称。爰,亦用也。凡行乎水、火、木、金之中者,皆土之用。独言稼穑,举其养民之大者。水、火、木、金而非土用、稼穑,则民不得而自养也。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此五行养民之味也。咸、苦、酸、辛,味之不适于口者,人皆安之而不以为异,必其咸、苦、酸、辛而甘者也。甘,味之美者,为五味之主也。五味非甘,而人或有嗜之者,嗜之偏也。

二,五事:一曰猊,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

人禀天地之灵以生,出与物接,则有五事焉。猊言、视、听、思,皆一事也,而猊言、视、听,悉本于心思之发用,当无一不致其思也。猊而后言,言而后视,视而后听,亦自然之叙也。猊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猊言、视、听,人之四象也。思,猊言、视、听之皇极也。曰「恭」,曰「从」,曰「明」,曰「聪」,曰「睿」,皆其固有之发用。貌恭,言从,视明,听聪,而不有思睿立乎其中,则必有过不及之差矣。睿,通乎微密之尽也。

恭作肃,从作乂,明作晢,聪作谋,睿作圣。按「晢」今本作「哲」,此从孔传。肃、乂、晢、谋、圣,修已之成德也。然肃、乂、晢、谋,皆修已之一德,而所以集大成者,作圣也。苟肃非圣之肃,乂非圣之乂,晢非圣之晢,谋非圣之谋,则必有差矣,不足以言成德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

凡是八者,皆养民之急务,不可或阙也。本末先后,亦有其叙,先儒言之详矣。

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岁、月、日、星辰,天时之四象也。历数,岁、月、日、星、辰之皇极也。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五福者,皇极之福也。合天下之道,而归于圣人之建极,则五福敛于圣人之一已。敷皇极之教,而使天下皆归于皇极,则天下之福,自圣人锡之。故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至民化其上,日用而不知,所以锡汝保极于汝极也。

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

此以下言「凡」者,皆其条目也。庶民之无淫朋,无比德,惟在于一人作极也。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此皇极之君用人之道也。五福之四攸好德,皇极之君,待天下如是忠厚,彼或曰「予攸好德」,则信而用之,与其「攸好德」之福,吾将勉之,归于皇极之道也。

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既用之,而有不虐茕独,畏高显,有能有为,咸进其行,则汝之国昌矣。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

五福之二曰富。既富以禄,而不忠于国,为时罪人矣。主虽欲锡之福,彼不知攸好德适足以为累也。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此以下重复言之,即皇极之敷言也。无偏陂,无好恶,所以戒其臣民,一遵于皇极之道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荡、平平、正直,皆皇极之形见于发用者也。欲其遵皇极之道,故以皇极之发用告之。

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既告之皇极之发用,又告之皇极之指归。荡荡、平平、正直,会其有极也,言所遇皆极也。当知吾心元有此极,出而求之,亦此极也。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

此「曰」者,申言之。「无偏无陂」以下,既敷陈而言之,此又申言之曰此皇极之敷言,乃教化之常训,合乎天道。天之训也,不可违之。

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此言皇极之君,不以势位临天下,凡庶民能行是训,则可以近天子之光华,固无贵贱之间也。

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此「曰」者,断之之辞。观皇极之君,教民之心,纤悉曲尽,非至不可教,则未尝不尽此心而教之,诚如父母之于子弟。故末章断之曰:此父母斯民而王天下也。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

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此皇极平康之治也。然世变推迁,固有之性,不能胜其偏陂好恶之私,或刚或柔,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强弗友者失之刚,燮友者失之柔,皆非中道也。刚克柔克,所以抑其偏而归之皇极之道也。

沈潜刚克,高明柔克。

沈潜似和燮,而有不可测,故亦刚克;高明似弗友,而可以理服,故柔克之。刚柔异用,而悉归于中也。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作福作威玉食,人君之事,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不可也。五者,君之道;六者,臣之道。臣而迫于君,故防微杜渐,不得不谨,所以为皇极之道也。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

注曰:「善钧从众,亦皇极也。」

「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心为皇极之宗,必先谋及乃心,然后卿士、庶人卜筮。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

谋之乃心既从矣,而卿士、龟、筮、庶民亦皆从焉,是安行乎皇极之道也,宜乎得福之厚。后世举事,动是违众,故治少而乱多也。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择其众者而从之。事有权时之宜,则从众者,亦权宜之中也。

「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三逆二从,逆者众,其事非关乎外,则犹可也。

「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自以为可行,而卿士、庶民、卜筮皆以为不可,苟违乎众,则凶随之矣。后世自用之君,违众而好不静者,果何利哉!八、庶征:曰雨,曰㿩,曰燠,曰寒,曰风,曰时

雨。㿩、燠、寒、风,天之生物五德也。雨以润,㿩以乾,燠以长,寒以成,皆其德之一也。不有风行其间,则固而不化,物必有靡于浸淫,枯于焦灼,腐于蒸蕴,绝于凝沍者矣。故雨、㿩、燠、寒不能违乎风,皆沴气也,何以生物?圣人以是验五事之敬。案:诗正义引郑注曰:「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也。」赵氏之说,本诸郑氏。

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五者来备,则生殖极其盛。「一极备凶」者,皇极不建,则五者应不以时,而凶备矣。「一极无凶」者,皇极建而五者之来各以其叙,而福备矣。「极」,一也,备凶无凶之异,皇极之建不建也。

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㿩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㿩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五行之一,曰水。五事之一,曰肃。庶征之一,曰雨。五行之二,曰火。五事之二,曰乂。庶征之二,曰㿩。五行之三,曰木。五事之三,曰晢。庶征之三,曰燠。五行之四,曰金。五事之四,曰谋。庶征之四,曰寒。五行之五,曰土。五事之五,曰圣。庶征之五,曰风。」案郑注曰:「木气为雨,金气为㿩,火气为燠,水气为寒,土气为风。」赵氏定五行所属,本吴氏仁杰,与郑义异。是三者,其一理欤?曰:一理也。水、雨、肃,皆坎之象也。火、㿩、乂,皆离之象也。木、燠、晢,皆震之象也。金、寒、谋,皆兑之象也。土、风、圣,则行乎四象之中,坤承乎乾之象也。水、火、木、金、土、雨、㿩、燠、寒、风,生于天地之初,而肃、乂、晢、谋、圣,生于人伦秉彝之始,皆禀此气。雨、㿩、燠、寒、风,为在天者;肃、乂、晢、谋、圣,为在人者;水、火、木、金、土,为在天地之间者。其气未尝不相通。财成辅相,使上下流通而无间,其责则归于代天子民之君矣。故肃、乂、晢、谋、圣有不敬于下,则雨、㿩、燠、寒、风不时应于上,影响之从,不可诬也。「狂、僭、豫、急、蒙」,肃、乂、晢、谋、圣之反也。蒙,昧也。一昧于道,则狂僭豫急随之。「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圣狂相反,一念之间耳。故肃、乂、晢、谋之不丽乎圣,则为狂僭、豫急之昧矣。天时应于上,宜雨、㿩、燠、寒之不以时也。时与恒,人与天,初无二本。孟子曰:「孔子,圣之时者也。」子思曰:「君子而时中。」惟圣人有此时,故上天之时应,时本于人也。恒,时之反也。以人事之恒,而感天时之恒,亦理之所必至也。呜呼!五事可不敬乎?

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榖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此言天位天工,皆当取象于天时,小大各有其职,毋相侵越。亦犹一日之积而成月,一月之积而成岁,不可得而易也。顺此,则年榖丰登,而家国治;反是,则年榖不登,而家国不宁,其验明矣。星则庶民之象也。有好风,有好雨,民之情也。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此历数之不可违,而民情之不可忽也。庶征之验,既求之于五事,而又以天时之五纪,参乎王、卿士、师尹、庶民之象,正理一贯,达乎上下。箕子及此,可谓尽乎天人之际矣。

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皇极,福之极;六极,凶之极,皆此理之极至。故推言顺乎皇极,则曰寿、曰富、曰康宁、曰攸好德、曰考终命,五福应之也。违乎皇极,则曰凶短折,曰疾,曰「忧」,曰贫,曰恶、曰弱,六极应之也。人谁不慕五福而畏六极,至是其知所向矣。呜呼!皇极之君,其圣矣乎!惜乎箕子有其德而无其位也。洪范一书,亦庶几于素王乎?河出图,洛出书,而八卦九畴以数示人。八卦,虚中之数也;九畴,建极之数也,其道一也。何以言之?八卦奠位而包皇极于内,皇极居中而运八卦于外,此八卦、九章相为表里也。道不虚行,待人而后行。天不以道畀圣人,则八卦可以无九畴;天不能不以道畀圣人,则八卦无九畴,何以显其用?故圣人建极,而天地之化成矣。托数以喻道,天实阐其秘;论道而遗其数,后世儒者晦之也。或曰:易之八卦,未尝不自为用,而何待于洪范皇极之建?曰:八卦,伏羲氏之卦也。卦有八而伏羲氏昼之,即洪范之建极也。文王重而为六十四,孔子系之而「十翼」备,皆是道也。洛书未出,则九畴建极之道,默用于圣人之经世;九畴既著,则洪范之书遂为万世经世之大法。易与洪范固无二本也。呜呼!伏羲画八卦而王天下,禹叙九畴而兴有夏。至殷之衰,八卦在羑里,九畴在明夷。武王胜殷,以箕子归,而洪范复归于周。卜世三十,卜年八百,而过其历者,良有以也。有天下者,监于兹焉。善湘又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