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读诗质疑卷九

太仆寺少卿严虞惇撰

郑谱曰魏者虞舜夏禹所都之地在禹贡冀州雷首之北析城之西周以封同姓焉其封域南枕河曲北涉汾水昔舜耕於历山陶於河滨禹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此一帝一王俭约之化於时犹存及今魏君啬且褊急不务广修德於民敎以义方与秦晋邻国日见侵削国人忧之当周平桓之世魏之变风始作至春秋鲁闵公元年晋献公竟灭之以其地赐大夫毕万自尔而後晋有魏氏 汉书地理志魏在晋之南河曲故其诗曰彼汾一曲寘诸河之侧吴札闻魏之歌曰美哉渢渢乎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朱注苏氏曰魏地入晋久矣其诗疑皆为晋而作故列於唐风之前犹?鄘之於卫也今按篇中公行公路公族皆晋官疑实晋诗又恐魏亦尝有此官盖不可考矣许氏曰魏晋皆有俭啬之风然晋自献公以後

俗渐荒侈此诗每刺俭勤知其犹未并於晋皆魏诗也 严氏曰魏唐无淫诗盖犹有先代之风化焉 虞惇按晋灭魏而犹存魏之诗卫并邶鄘诗皆卫之诗而犹存邶鄘之号皆圣人兴灭继絶之心也

葛屦刺褊也魏地陿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服蒲北反】

兴也 毛传纠纠犹缭缭也夏葛屦冬皮屦掺掺犹纤纤也 朱注女妇未庙见之称也 毛传娶妇三月庙见然後执妇功要?襋领也 范氏曰好人女而未妇为容好者也 孔疏服之整治之也

郑笺魏俗至冬犹谓葛屦可以履霜利其贱也使未三月妇缝裳者利其事也 范氏曰非特使之缝裳而又服要襋之功其俭啬且急亦已甚矣 苏氏曰君子之为国致隆而极广焉故其降也犹可以不陷葛屦而履霜及其暑也将安用矣妇未庙见而缝裳及其成为妇也将安使之矣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平去通韵】

赋也 毛传提提安谛也宛然辟貌妇至门夫揖而入不敢当尊宛然而左辟象揥所以为饰也

苏氏曰女子始嫁而治其威仪其修如此而可以贱事使之与然褊者以为为是无益故为其益者而至於缝裳也君子则不然惧其不容降矣 张氏曰俭虽失中非恶德也然而俭之过则至於吝啬廹隘计较分毫之间而谋利之心急矣葛屦汾沮洳园有桃皆言急迫琐碎之意

葛屦二章一章六句一章五句

虞惇按好人服之朱子云好人犹大人也今从旧又云此诗疑即缝裳之女所自作玩其辞气未必然凡说诗而必拘於诗恐亦未免於高叟之固矣

汾沮洳刺俭也其君俭以能勤刺不得礼也

虞惇按公路公行皆官名则此诗非刺其君也崔灵恩集注云君子俭以能勤疑今本君下脱子字王肃孙毓之说皆然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

虞惇曰赋而兴也 毛传汾水名 苏氏曰汾水出於晋其流及魏 朱注沮洳水浸下湿之地也 毛传莫菜也 郑笺无度言不可尺寸量也公路主君之軞车庶子为之晋赵盾为軞车之族是也

毛传於汾水渐洳之中采莫以为菜是俭以能勤也郑笺是子之德美信无度矣虽然其采莫之事则非公路之礼也 许氏曰大夫而为细民之事是急於利而用心褊也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

赋而兴也 范氏曰英者草木之华也 郑笺公行主君兵车之行列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赋而兴也 朱注一曲水曲流处也 毛传藚水舄也郑笺公族主君同姓昭穆也

虞惇曰昔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愠而抜其葵曰我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采莫采桑采藚盖即茹葵之类非特俭啬而已是亦与民争利也俭不中礼则吝吝必至於贪伐檀硕鼠之所为作也

汾沮洳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言采其莫如毛郑之说则赋也集注以为兴而不言取兴之义窃意采莫是言其俭勤亦非必之子之亲行采莫也故以为赋而兴云

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

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且謡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虞惇曰比也 朱注殽犹食也 毛传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謡 郑笺彼人谓君也

孔疏园有桃得其实为之殽喻国有民得其力为君用 程氏曰国有民虽寡能用则治今不能用其民故心忧之 朱注彼不知我心者见其歌谣而反以为骄且曰彼之所为己是矣而子之言独何为哉盖举国之人莫觉其非而反以忧之者为骄也於是忧者重嗟叹之以为此之可忧初不难知彼之非我特未之思耳诚思之则将不暇非我而自忧矣 王氏曰俭而非之则疑於骄 程氏曰此诗可谓忧深思远矣所刺者不能用其民耳不能用其民则不能治岂复有德敎其致侵削可知也国无政事则亡故诗人忧思之深也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我知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比也 陆氏曰棘酸枣也 郑笺聊且畧之辞也毛传行国出行国中以写忧也 范氏曰罔极言责君无已也

虞惇曰酸枣非美实而亦可食喻虽小国寡民亦可用 谢氏曰使忠臣义士之心畧见知於人通国上下不羣吠而衆恶之问其所忧者何说今之所当行者何事急为扶颠持危之谋者岂至骤灭其国哉国虽亡未必如是之速也

园有桃二章章十二句

虞惇按郑笺魏君薄税省用徒食园桃桃非常食之物於理未通今从毛传朱注园有桃则其实之殽矣心有忧则我歌且謡矣以两则字两矣字相应为兴所谓兴之不取义者也今亦从毛传断属比不我知今本作不知我依唐石经改正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侵削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关中李因笃云父曰嗟予子行役本一句读而子字於句半为韵与已哉止平上通韵下二章亦然】

赋也 毛传山无草木曰岵 郑笺无已无懈倦也苏氏曰上犹尚也 毛传旃之也 朱注止止於

彼也生则来归死则止而不来矣

苏氏曰孝子登高以望其父而不见思其将行之戒以自慰也 张氏曰直述所以念父之意未若思父所以念己之心之为深切也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屺母季寐哉弃平上去通韵】

赋也 毛传山有草木曰屺季少子也 王氏曰爱少子者妇人之情也 毛传无寐无耆寐也 吕氏曰无弃无弃母而不归也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弟偕哉死平上通韵】

赋也 苏氏曰必偕必与同役者偕无独行也顾氏曰观陟岵而魏之所以役其民者可知观硕鼠而魏之所以赋其民者可知也嗟乎时使薄歛是何人哉

陟岵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上慎旃哉郑笺云上者谓在军事作部列时也不若从苏氏作尚夙夜无寐夙夜必偕朱注但为劳苦之辞今从旧说

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

虞惇按魏国虽削小无一夫十亩之理且国小则民寡何至民无所居序说赘也 申公说政乱国危贤者不乐仕於其朝而思与友归於农亩也水经注故魏国城南西二面并去大河可二十余里北去首山十余里处河山之间土地迫隘故魏风着十亩之诗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赋也 张氏曰十亩之间郊外场圃之地也 朱注闲闲往来自得也行犹将也还归也

苏氏曰此君子不乐仕於其朝之诗也曰虽十亩之田桑者闲闲其可乐也行与子归居之夫有十亩之田其所以为乐者亦鲜矣而可以易仕之乐则仕之不可乐也甚矣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赋也 朱注十亩之外邻圃也泄泄犹闲闲也逝往也

十亩之间二章章三句

虞惇按毛郑泥於小序专主削小之意於理未通申公说今集注用之苏氏亦本之申公也

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 张揖氏曰伐檀刺贤者不遇明主也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虞惇曰兴也 毛传坎坎伐檀声也 朱注檀木可为车者 毛传寘置也干厓也风行水成文曰涟朱注猗语辞 毛传种之曰稼敛之曰穑 郑笺胡何也 毛传一夫之居曰廛 郑笺冬猎曰狩宵田曰猎貉子曰貆彼君子斥伐檀之人也 毛传素空也

吕氏曰伐檀而置之河干悠悠然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闵者也 严氏曰伐檀则供劳贱之役河干则在寂寞之滨贤者不得其所矣然其心无入而不自得故见河水之清涟而翫而乐之不戚戚於得丧也郑笺是谓君子不得仕进也 苏氏曰伐檀以俟

世用置之河干河非用车之处也君子之仕乱世其难合也如檀之於河小人则不然不稼穑而得禾矣不狩猎而县貆矣君子不得其君不仕小人则未可以取而取之矣 郑笺是谓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也君子仕有功乃肯受禄 朱注君子之志以为不耕不可以得食不猎不可以得兽是以甘心穷饿而不悔後世若徐穉之流非其力不食其厉志盖如此黄氏曰君子有其功而无其禄小人有其禄而无

其功

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辐古方墨反後同】

兴也 毛传辐车辐也直直波也 郑笺十万曰亿三百亿禾秉之数也 毛传兽三岁曰特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飱兮

兴也 朱注轮车轮也 毛传漘厓也沦小风水成文转如轮也 孔疏囷圆仓也鹑?属 毛传熟食曰飱孔丛子孔子曰吾於伐檀见君子先事後食也伐檀三章章九句

虞惇按诗序辨此诗专美君子之不素餐序言刺贪失其旨矣玩诗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尔者指在位贪鄙之人而言诗人美君子之不素餐正以刺在位之素餐也若但云君子厉志如此则胡瞻尔庭殊无所谓又伐檀是取兴之义非必君子真自伐檀注云赋也亦非是河水清且涟猗毛传云伐檀以俟世用若俟河水清且涟孔氏正义云河水性浊清则难待犹闇主常多明君稀出皆求诗之过今亦不取

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於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

诗序辨此亦托於硕鼠以刺有司之辞未必直比其君也 申公说大夫贪戾魏人怨之作是诗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上去通韵】

比也 毛传贯事也 郑笺逝往也乐土有德之国也 朱注爰於也

郑笺言女无复食我黍疾其税敛之多也我事女三岁矣曾无恩德来顾眷我又疾其不修政也往矣将去女与之诀别之辞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比也 郑笺德恩德也 严氏曰直犹伸也

硕鼠硕鼠无食我苖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比也 毛传苖嘉谷也 朱注劳勤苦也 范氏曰莫我肯劳者不以我为劳也 毛传号呼也

张氏曰硕鼠之诗圣人所为取者以君失道如此国人疾之甚而欲去之犹有所未忍絶也故着其情於诗乃其所未忍絶者也谁之永号谓我将去尔而适乐郊当谁复永号於尔之土者乎此则尤可见其情也

硕鼠三章章八句

魏国七篇十八章百二十八句

读诗质疑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