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六

宋 叶梦得 撰

桓公

天子诸侯踰年改元即位不明见于经杜氏以尚书顾命言之而不终其说以吾考之顾命始言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翼室非正室也是时固已嗣位为君矣而未受册命也七日而受册命王麻冕黼裳由宾阶跻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卿士邦君所谓即位者即其常位也王所谓由宾阶跻者以殡在阼阶不敢当王也阼阶且不敢升则未敢跻乎王之正位可知矣故受命而见羣臣出在应门之内应门之内者路门之外也盖古一年之间不二君故嗣位于柩柩前而受册于殡犹以先君之辞命之若曰吾君犹存焉尔应门之内诸侯再拜王亦答拜不纯乎为君也虚先君之位而不敢居终先君之年而不敢改不幸而死谓之小子王不成其为君也至于明年天道一变矣以为旷年不可以为君也然後即于正位朝羣臣以称元年遂以成其为君者自是始是虽不明见于经而其制则明矣然公羊言以诸侯之踰年即位亦知天子之踰年而即位以天子三年然後称王亦知诸侯于封内三年称子则此在当时已无所据但更相推见尔宜学者之所难言也

诸侯踰年未有不即位者有书不书则春秋之法也犹之未尝无正月而或不书正月未尝无王而或不书王而说者乃以为公不即位故不书夫位者日朝羣臣而正其为君者也不即位则终其世何所居乎其端盖起于左氏隐传曰不书即位摄也庄传曰不称即位文姜出也闵传曰不书即位乱故也僖传曰不称即位公出故也或言不书或言不称杜氏因谓不即位者不行即位之礼书与称一辞也夫君莫大于位位莫太于即位所谓即位者亦不过正南面受朝而已谓公出不即位犹云可也若曰文姜出与乱此何预南面受朝之事而不得行其礼不行即位之礼则元年何自改?此盖左氏不明隐不书即位为正隐庄闵僖为继弑君之意求其说而不得故各随其意而妄为之辞不若公羊谷梁之得其义此春秋之始事而谬误己如此则公羊谷梁传经左氏不传经可信不诬也

即位人君之道也有其名而无其位有其位而无其始皆不可以为君春秋莫大乎正名莫谨乎正始二者立而位存乎其间矣上不正名下不正始虽有其位未有不招篡夺之萌而啓陵夷之渐者也故君薨嗣子虽在丧次必先即位于柩前不以为无哀有其名者必正其位也明年虽丧未终必朝庙行即位之礼而改元不以为不怀有其位者必正其始也踰年不即位则无时而可即位矣如是谓继故不即位可乎彼簒弑而继与弑而立人者虽冒天下之大恶然告于国人赴于诸侯必不自谓吾身亲弑之亦将有藉口以为之言者如桓使翬弑隐于寪氏桓立而讨寪氏有死者庆父使仆人邓扈乐弑子般既弑诛邓扈乐以归狱若礼不应即位而自以为无不忍于先君而即位是自暴其恶于衆亦岂情之所宜?

继故无不即位之理吾固言之矣或者犹有疑焉吾不知此先王之礼耶时君之为耶凡故未有非弑篡者也以为先王之礼则岂有圣人为礼而逆开篡弑之路以待後世行之耶以为时君之为则继体承统正名分以讨有罪与区区小不忍废先王之典而忘正始之道孰重正春秋之所诛也左氏初不晓此故于隐庄闵僖四公妄为之例杜预载颖氏说【案後汉书儒林传颖客着春秋条例五万余言杜预所引即其说原本讹颍氏竹颖民今校改】以为鲁十二公国史皆书即位仲尼修之乃有所不书此其言是矣但不知颍氏言不书者何义而杜预从而攻之以为若实即位则公无让若实有让则史无缘虚书此以党左氏隐让之论则可也既不知经则无足与议公谷虽知继正继故之辨而谷梁以为先君不以其道终则子不忍即位如此是亦时君之为尔惟公羊于庄言君弑子不即位隐之也孰隐隐子也于宣言继弑君不言即位此其言即位何其意也以是知为春秋不书然曰隐子亦非是左氏知经不书而不知为继故谷梁知继故而不知为经不书公羊虽近而隐子之义亦不尽信乎学经之难也

继体之君踰年即位改元杜预以为诸侯每岁首必有礼于庙诸遭丧继位者因此而改元正位非也礼曰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綍而行事宗庙不预也则遭丧朝庙之礼废矣为其不可不改元正位故变而特朝庙焉伊训曰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此改元朝庙之礼也其曰元祀十有二月者以夏正数之乃商之正月也若其次年则固未之行矣诗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访落嗣王谋于庙敬之羣臣进戒嗣王皆言惟予小子古者天子在丧皆称予小子此亦朝庙之证惟载见言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乃为免丧之朝每岁必朝庙与在丧次年不期庙皆礼之常故经亦不书

踰年朝庙以吉礼行乎以凶礼行乎以吉礼行也古者席盖重素苞屦扱衽厌冠书方衰凶器皆不入公门则衰麻不可以接弁冕谷梁固知之也其变而用吉礼亦不得已而以义起之欤吾何以知其然顾命成王之丧康王入翼室麻冕黼裳由宾阶跻以受册命既毕而後释冕反丧服此即位乎丧次之礼也丧次犹以麻冕黼裳况朝而正丧次之位乎後世所见者惟士丧礼而天子诸侯礼不传是以学者疑之而不知顾命春秋正礼之所当据也

郑伯以璧假许田三家皆以为鲁朝宿之邑吾固以为东迁之後诸侯无复皆朝王而桓王之时诸侯背叛天子何暇更以周公功德而赐鲁以畿内来朝之邑必不然也且既曰许田则许之田而已谓之邑可乎学者知其非而见诗有居常与许为僖公之美则又谓鲁自有许郑伯之所假者在是故僖公能再取之而颂以为复周公之宇疑近似矣亦不然凡春秋内取旧邑未尝不见于经僖公诚能取所假安得不见经乎今之所假亦不得不正言许以包田而徒谓之许田也以吾考之许庄公之奔鲁尝与郑入许矣郑庄公中分其地奉许叔居许西偏以其大夫公孙获居许东偏是盖属之以为附庸许固自在也其与鲁共取之者特许之田尔许近于郑郑既有其半又欲并鲁而得之故以璧假焉恐诸侯之言攘其地也春秋所以正名谓之许田欤许田之为言犹郜鼎也郜鼎取之宋不可曰宋鼎故挈郜鼎以罪其取人器及其荐于太庙也曰纳焉知周公之弗肯受也许田取之鲁不可曰鲁田故挈许田以罪其取人地及其复以与郑也曰假焉知郑伯之不得受也郑既两得之而许之为许者无几矣虽後许叔复入许以合公孙获之土然郑之有其田者终莫归也故楚子尝谓昔我伯父昆吾邑于旧许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而王子胜谓郑以许为余俘邑此可以证矣推是以考三家之言其可苟信?

王制方伯朝天子皆有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视元士按元士受田视附庸则不满五十里之邑也贾氏疏引五经异义云公羊说诸侯朝天子天子之郊皆有朝宿之邑从泰山之下皆有汤沐之邑左氏说诸侯有功德于王室京师有朝宿之邑泰山有汤沐之邑鲁周公之後郑宣王母弟皆有朝宿汤沐邑其余则否许愼谓周千八百国皆有朝宿邑尽京师地不足容此其言是也公羊之说自不得行若谓有功德如左氏所言亦未尽盖必为方伯者而後得赐焉鲁郑固尝为方伯而传其後者然遂以祊与许田附益之亦非是许在畿内方是时周虽衰王畿之地犹得自为主桓王与郑庄公贰取其邬刘蒍邘之田而与之苏忿生之田郑不敢违岂鲁假王畿之地与人不请于王而王听之郑不受于王而敢自取畿内之地乎必不然矣此吾所谓不得于事则度于情者虽有三家之言而终不敢以为信也或曰鲁颂言僖公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周公受封之地本自有许即朝宿之邑也桓假于郑而僖复之故诗云尔此似是而非也古者邑名与国同者甚多向国也而莒邑亦有向秦国也而鲁邑亦有秦今取向国之田而谓之取莒邑取秦国之田而谓之取鲁邑可乎审僖果能复桓所假之地则春秋自当如取济西田取汶阳田书于经则鲁颂所谓许者目为受封之地则可非许之田亦非朝宿之邑也

近郊远郊各五十里总百里统谓之郊即六乡之地尔雅所谓国外曰郊者也郊之外曰甸亦百里即六遂之地尔雅所谓郊外曰野者也六乡之内农夫所食之余则有廛里场圃宅士贾官牛赏牧之田凡九等盖此九等之人非农夫亦受田则使人耕之不可责以公田故各为之差以征之征者税也六遂之内农夫所食之余则有公邑此田之在公家者如籍田之类天子使大夫治之则县师是也大抵王畿五百里郊甸稍县都各百里而郊特分远近各居其半故近世学者多误以近郊为六乡之地远郊为六遂之地至于甸既非乡遂又非公卿大夫之采地则莫知所名此考礼不熟之过也周官载师言之甚详郑氏贾氏释之亦皆有理是不得见于经犹幸得之于先儒者诸侯之制虽不可知然以王畿推之亦可概见所谓四井为邑者井方一里四井为四里此四四而积之以名其地者尔未必皆城郭也所谓公邑家邑者公邑县师之所治家邑王大夫之所食则必有城郭焉故有公邑之田家邑之田都又有大于邑者故又有小都之田大都之田此田与都邑之辨而春秋书郑伯以璧假许田取汶阳田取济西田之类本不与邑对但记其田而已若取郓取讙及阐之类皆邑也或取邑而田与之俱或不尽取其田举其大者则田不必言也公羊于璧假许田发例云田多邑少称田邑多田少称邑夫地各有经界均以四井为邑则一邑之田固不得增损若所谓许田者许之田尔何以为田多岂取许田而又取旁邑之田乎取郓者郓一邑尔何以为邑多岂取郓而又取旁田之邑乎

大水公羊不为例左氏以平原出水为大水谷梁以高下皆有水灾曰大水夫高下皆有水虽尧之怀山襄陵无以过也何遽至是乎谓平原出水则水不必平原出也鲁吊宋大水之辞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盖凡久雨霖潦积于污下或川泽泛溢而为麦苗之害皆大水也故凡春秋书大水皆在秋谓夏之五月六月七月水潦方降大雨时行麦已成而禾方苗秀之时也其书夏大水惟桓公一见而已二月至于四月农事方兴或害于布种而不常也故不屦书冬春则虽大水不为害故不书而霖雨亦不书盖虽霖雨不为灾亦不必书若为灾而书大水则霖雨不必见举重也书大雨震电者以大雨而见震电之失时也书大雨雹者以大雨而见雹之为灾也非为雨也而左氏于大雨震电误以为大雨霖以震为例曰凡雨自三日以往为霖不惟非经所有雨三日以上盖不胜书矣杜氏附会遂以经无霖字为经误岂特党传疑经之罪兼不知经也孔父仇牧荀息是三人其死于难则同其所以死于难则异与夷与捷者孔父仇牧之君也孔父仇牧者与夷与捷之大夫而与之共天位者也不幸而有督与万之难孔父仇牧不死而谁死之乎先杀孔父而後得行恶于其君复杀仇牧而後得施于君者无以遏其恶则尽臣之义而不愧其君者孔父仇牧也故春秋正弑君之贼而得与其君并见曰及其大夫孔父仇牧者所以立天下之为臣也乃荀息则非从君于昏而阿其为不正者也方献公之使荀息傅奚齐也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不知献公之以奚齐委息也姑傅之使保其身耶将遂君之耶息之许献公也姑傅之耶遂欲君之耶不可得而知也然既曰传矣正献公欲君奚齐正不正非息之责也则亦使无愧于传者而已献公死而奚齐立里克欲杀奚齐而息不从既杀之矣又为之立卓子不克而遂死焉则息亦尽其传之之道而不愧其君者君子所以得与孔父仇牧之辞一施之也孔父仇牧以执政论之也荀息以传论之也齐庄公弑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门啓而入枕尸股而哭之兴三踊而出君子不责晏子之不死者不当其任也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贡曰管仲非仁者欤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夫子虽许管仲之不死而未尝不许召忽之死夫能为管仲于春秋之时则可于春秋之法则不可此春秋所以不以管仲不许召忽之意也故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君子人与君子人也曾子其知之矣是三人者事不同而其义同此春秋一施之而无异辞者所以尽人臣之道也弑君未有言及其大夫者惟孔父仇牧荀息三见左氏号据鲁史宜得事本末为详而孔父仇牧事不惟甚畧兼反乱其实如孔父误以义形于色之言意之为杀孔父取其妻公怒督惧而弑遂妄为义以督有无君之心而後动于恶故先书弑君此既不知事又不知经谓宋万弑闵公遇仇牧于门批而杀之若然则孔父当以不闲其家而祸其君仇牧自为两下相杀法不当见经则何为而録之乎惟公羊得其事详故能尽经意疑必有所受之谷梁畧闻其说而不尽故皆以孔父仇牧荀息为闲也夫孔父以氏字见仇牧荀息以名氏见皆卿而执政者也国之安危君之存亡盖以身任而与之俱者焉季氏欲伐颛臾孔子责冉求不能救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彼陈力就列自一命以上犹若是而况执国之柄者乎崔杼弑齐庄公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吾亡也曰归乎曰吾死安归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已死而为已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君子不责晏子以不死者谓其非执政以公羊考之孔父正色立朝则人不敢过而致难于其君故督欲弑殇公而先攻孔父之家殇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趋而救之皆死焉则孔父者与殇公俱为存亡者也宋万搏闵公絶其脰仇牧闻君弑趋而至遇之于门手劔而叱之万臂榝仇牧而碎其首齿着于门阖则仇牧者亦与闵公俱为存亡者也荀息立卓虽不正然荀息立之亦既踰年而国人君之矣荀息以名氏见是亦正卿也知死者反生生者不愧其言以为信而死卓难则荀息亦与卓俱为存亡者也且春秋之时弑君多矣有臣如是三人者乎夏徵舒之乱公孙宁仪行父从君于恶者也陈灵公之弑能假楚而讨贼春秋犹许陈得纳而况此三人春秋以为此与其君俱为存亡者故得与其俱见所以正万世君臣之义也左氏既误以孔父为助恶卓之弑尚以斯言之玷罪荀息呜呼尚可与言经哉

孔父以字见学者为之说多矣谷梁以为为祖讳其陋固不待言亦尝以宋二王之後得备王官者观之乎孔子曰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以正鲁郊为周公之衰则二王得备天子之礼有自来矣故内有三媵王后之制也外有六卿王官之制也吾尝言之矣则司城司马皆得以官举与宰周公之见于周者同也然则孔父亦四命之大夫与周之家父同欤孔氏也父字也夫鲁以得置孤卿而单伯见单伯非鲁所得有也郑祭足以入为王大夫而以祭仲见祭仲非郑所得有也学者不疑二人而疑孔父其亦未之思欤

会稷目成宋乱左氏既误载孔父妻之事固不足与言义而书以郜鼎赂公之事据史文犹得其实公羊但以讳言之夫诸侯之会多矣初未有目事者此特目成宋乱不于是求之而徒论讳之远近桓之大恶固不一岂皆以远而暴之乎谷梁以公为志成乎是乱而取不成事之辞加之以为君子无遗内恶之义春秋固未有虚加之者实不能成其乱而谓之成理岂有是哉左氏见其事而不明乎经二氏既不见事又不明经是以两失之也经目事惟宋为然执宋公释宋公宋灾故与此而四吾尝言其然矣平者成也宣四年平莒及郯传左氏固着之诸侯凡侵伐而不言胜败或伐者取成而还或受伐者行成而罢皆见于左氏而其所谓成者未必皆当也特言其己事而不终其役而今宋之乱诸侯固将讨督之罪果能诛督与蔡人杀陈佗同书善孰大焉今四国皆受其赂必归恶于殇公而录召庄公以为功庄公亦必德立已以为之请遂恕不讨而因使之相宋公是亦与行成而还者何异春秋以宋之故特目焉夫既谓之乱固不可不正而反于治岂有但平之而止者乎先王有取乱者矣乱则灭之是也有救乱者矣乱则援之是也未闻有成乱者乱而平之既不能救又不能取是与之也四国之罪尚可逃乎

崔杼弑齐庄公晋侯济自泮会诸侯于夷仪伐齐齐人以庄公说使隰鉏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赂晋侯许之使叔向告诸侯鲁使子服惠伯对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国君之惠也寡君闻命矣春秋书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此与宋督弑殇公诸侯同讨宋督以郜鼎赂公齐陈郑皆有赂遂相宋公春秋书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者何以异同以赂免也然春秋目宋不目齐吾然後知春秋致意于宋者与他国异也夫弑君见讨而以君说必有加之辞者矣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为霸主者其可受其辞乎为其赂也于是乎释之左氏载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嘉为司马督为太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马则然已杀孔父而弑殇公此宋人之辞也齐亦犹是乎春秋挈之曰以成宋乱以之为言谷梁所谓不宜以者可施之于此矣未有弑君可以成而平者也春秋之意子服惠伯独知之故言君舍有罪而惠小国虽叔向不能答焉其畧而不言者齐贼不讨而崔杼得存知诸侯之无能为也虽有异于宋之辞而其罪则与宋等矣胥命三家皆以为善故荀子亦曰诗讥屡盟春秋善胥命荀卿之学学者以为出公羊故云也即春秋之时言之诸侯以好见于国中则曰朝有不协而相见于郤地非盟则曰会今以好则非朝以不协则非盟会曰结言而退谨言而退者何所言耶且既谓之命则必有事曰不盟可也而命之当否春秋安得不正而但以其不盟遂以为美耶书曰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命天子之事非诸侯所得更相为故曰为天下主主者天也继天者君也君之所存者命也为人臣而侵君之命而用之是不臣也为人君而失其命是不君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倾也谷梁亦既言之矣今诸侯而两相命独不以不臣正之乎以吾考之齐侯者僖公也卫侯者宣公也管仲对楚之辞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此齐之旧也诗旄丘言责卫伯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毛氏谓康叔侯爵今曰伯时为州伯此卫之旧也盖方是时周室既衰天下无伯诸侯无所从僖公宣公各因其旧不请于天子自为方伯之职而更相命此春秋所以讥尔旄丘之作疑在受命之後是以诗谓之卫伯而黎之臣子得以责之不然孟子曰齐桓公葵丘之会自一命至于五命束牲载书而不?血春秋但书会而不书盟何以不与其命乎桓公之霸受于天子所谓命者盖以天子之命命之则无嫌其称命也故与郑伯与虢叔同谋纳周惠王事云胥命于弭其意亦若以为结言不盟者其不知经可知矣

公子翬如齐逆女鲁使其宗卿逆女者桓之公子翬宣之公子遂成之叔孙侨如也然其至也桓则曰夫人姜氏至自齐而宣则书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成则书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翬不言以而遂侨如言以何也以之为言制之在我也故乞他人之兵而已用之言以刘子单子挈王子猛居于皇言以尹氏挈王子朝入皇城言以夫人者吾君之配而国之小君也岂大夫所得制哉翬受命于桓奉之而归也故以重书夫人至而不及翬宣公遂之所立也遂既私于敬嬴欲杀其嫡恶及视而立宣公为之请于齐则将以结齐援而请昏者遂之为也故不待终丧而亟请于齐穆姜之逆其在遂而不在宣公乎叔孙侨如亦通乎穆姜者也成公立十四年而未娶侨如方逼穆姜使请于公以去季孟虽仲孙蔑季孙行父莫如之何其亦必假穆姜之故以亟求于齐出姜之逆其亦在侨如而不在成公乎故春秋皆特书以见制之在二人也鲁之治家所谓不可道者也而莫甚乎遂侨如盖与卫公子同恶而皆专其国政虽其君不自为而听命之不暇故夫人也将与共承宗庙社稷之重古之人盖冕而亲迎而大夫得以制之尚何以治其国乎

古者岁与年异于文步戌为岁则岁者以戌一周为言也故凡论日者皆举岁书以闰月定四时成岁记朞有三百有六旬有六日是也年以禾为节则年者以禾一熟为言也故凡论月者皆举年礼三年之丧记二十七月之类是也然则年者适在未熟之时矣故有年言年而不言岁也

古之帝王莫严于事天故凡言人事未尝不以天道参之如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天乃不畀洪范九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之类着其必然其辞尽而不隐至商而其俗积弊舍人事而证于鬼所谓商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礼其民之弊荡而不静者也故天人之学孔子始畧而不尽言使学者以意求之而已春秋所以书灾祥而不着其应如有年大有年终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才各一见有年在桓公之世大有年在宣公之世夫有年者无年之对五谷熟为有年大熟为大有年自非凶荒饥馑无非有年者故曰匪今斯今振古如兹今以大熟为不常得而书者也然亦不应止一见若有年则不胜书何独见于桓公乎盖桓宣皆弑君而自絶于天宜天降之殃而不畀以有年者适幸见之故各因其事而一见尔不专为有年大有年设也与诗甫田刺幽王而言倬彼甫田岁取十千继之言自古有年而终篇但言有年者同此乃孔子之深意学者初未尝论其世不然岂终春秋独此二年为五谷熟乎吾微发其端而不敢尽亦以存春秋之旨故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春秋考卷六

<经部,春秋类,春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