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阙疑卷一      

元 郑玉 撰

春秋

孟子曰晋之乘楚之檮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孔子谓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杜氏曰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记远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 愚谓孔子之修春秋假一国之史书寓百王之大法至於其名则因其旧而不易所谓述而不作者也然不观诸天地不足以知春秋之原不观诸春秋不足以见圣人之用盖一生一杀而岁功成者天地之至神一赏一罚而治功成者圣人之能事错举四时以为名者圣人未修之春秋鲁史之旧文也法诸天地以立义者圣人已修之春秋帝王之大法也但圣人之经词简义?本非後世儒者所能测识然圣人之意本欲使与鲁史并行学者求事之本末於史而观理之曲直於经也史则如今世吏人之文案经则如前代主者之朱书惜乎鲁史不存犹赖左传可以考其大槩然意左氏当时所见鲁史已无全文故於其残阙则妄为之说以补之是以间有本末顚倒是非错缪之失而经之微旨不复可见此春秋之大恨也

隐公

公名息姑惠公之子姬姓侯爵自周公之子伯禽始受封於鲁至公十三世平王四十九年即位諡法不尸其位曰隐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後春秋作杨龟山曰春秋之时诗未尽亡也黍离降为国风则雅亡矣雅亡则无政春秋所为作也 愚按诗自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平王东迁正在雅亡之後播荡陵迟至於老死不能中兴所谓王者之迹熄矣圣人於是托始於隐公而作春秋焉

元年

公羊氏曰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高氏曰岁在己未是隐公之始年周平王之四十九年也人君嗣位必逾年称元者自古天子诸侯皆然非仲尼作春秋始为此法也然诸侯嗣君得有其年不得有其正正朔必禀於天子故仲尼因鲁史修春秋以正月系之王而元年系之鲁也董仲舒曰谓一为元者示大始欲正本也一元既建累而数之为国之久新历年之多少显然可见矣前古人君皆然自汉文帝改後元年孝武又因事别建年号後世帝王遂因袭之数年一改以为美事乃以改元之多寡为享国之久长或於一岁之内有改元再三者又一国之中有前後重复者甚至於不待逾年而自改元又复有改年为载者斯皆率意妄作又岂知春秋书元之义乃万世不易之法乎 愚按孔子之作春秋所以记天下诸侯之事而非一国之史虽用周以纪元可也盖周有一代之定制所谓时王之法孔子安敢置可否於其间惟托之於鲁然後可以损益三代之礼因四王之事而为万世之法也然则春秋实夫子所以为治於天下後世者特托鲁史以成文尔

春王正月

公羊氏曰曷为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谷梁氏曰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程子曰春天时正月王正书春王正月示人君当上奉天时下承王正明此义则知王与天同大而人道立矣高氏曰夫春者天时也正月者王正也知王正月之为春则知王道即天道矣春秋因王命以正王道称天王以奉天命故先书春王正月而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王道也谢氏曰人君以政率天下正天下始於是月故年之一月谓之正月有德然後有政有年然後有月故圣人以元起年以正起月张氏曰示一统於此而礼乐征伐之专者以次而正焉此元年春王正月所以为谨始之书也胡氏曰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创制裁自圣心无所述于人者非史册之旧文矣 愚按春王正月或曰夏正或曰周正或曰以夏时冠周正考之于经终无定说姑阙之以竢知者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公摄位而欲求好於邾故为蔑之盟 张氏曰鲁侯爵而称公者臣子之辞夫子鲁人也书他国诸侯侵伐盟会则从其本爵而鲁独书公盖父母之邦从臣子所称所以崇敬也谷梁氏曰及者何内为志焉尔公羊氏曰及犹汲汲也程子曰盟誓以结信出于人情先王所不禁也盟而不信则罪也诸侯交相盟誓乱世之事也凡盟内为主称及外为主称会在鲁地虽外为主亦称及彼来而此及之也两国以上皆称会彼盟而往会之也邾附庸国邾子克字仪父附庸之君例称字同王臣也在外则称名降于内也谢氏曰诸侯敎命皆受之王而达之民也礼乐不敢擅出禁令不敢擅行制度不敢擅革臣子之道也春秋之乱列国讲好修令不复请命天子而擅相为盟上命由此不行而王纲由此坏矣凡书盟以罪诸侯之专也修德礼明信义正法令大国得小国之道也德礼修而小国怀信义明而小国服法令适宜而小国畏又奚待盟约相要而後协哉春秋之乱诸侯好修令不正其本而劫之以盟诚意由此不明而邦国由此不亲矣凡书盟以示诸侯之失道也高邮孙氏曰盟会则以主会为首侵伐则以主兵为首所以轻重之也临江刘氏曰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国五十里不及五十里附於诸侯曰附庸 愚按元年为蔑之盟七年为伐邾之举比事而观善恶着矣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惟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於已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已邑至於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衆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啓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谷梁氏曰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程子曰郑伯失为君之道无兄弟之义故称郑伯而不言弟克胜也言胜见段之强使之强所以致其恶也不书奔义不系於奔也杨龟山曰其始畏父母诸兄之言所谓小不忍也而卒害之其为言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其弗制也姑稔其恶也书曰郑伯克段于鄢则克段者郑伯而已非国人所欲也胡安定先生曰郑伯兄也不能敎弟以养成其恶是兄不兄弟不弟故圣人书以交讥之家氏曰郑庄始也从母之命封段于京以是为孝卒之以段之故誓母於颍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孝安在焉使郑庄于请制请京之时裁之以义谕之以礼感之以诚与其所当与勿与其所不可与则段不至於逆公不烦于讨而郑无事矣吁惟知孝弟之道者而後可以语此吾于郑庄何责 愚谓姜氏欲之焉避害之言庄公固不能胜其母也然不能胜母者情也制之以礼者义也圣贤于此安肯舍礼法纵情欲而陷其亲于不义乎亦必有道也孟子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使郑伯之于段如舜之于象封之有庳使吏治之而段不得有为则段长有京城而郑无患矣岂有置姜氏于城颍之祸哉此所谓从父之令为非孝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

公羊氏曰賵者盖以马以乘马束帛谷梁氏曰乘马曰賵衣衾曰襚贝玉曰含钱财曰赙高邮孙氏曰仲子者惠公再娶之夫人不曰夫人而系之惠公者不正其为夫人故从夫以别之见失礼者夫也仲子卒於春秋之前天王至是而来賵之耳程子曰王者奉若天道故称天王其命曰天命其讨曰天讨尽此道者王道也後世以智力把持天下者霸道也春秋因王命以正王法称天王以奉天命夫妇人伦之本最当先正春秋之时嫡妾僭乱圣人尤谨其名分男女之配终身不变者也大夫而下内无主则家道不立故不得已有再娶之礼天子诸侯内职具备后夫人亡可以摄治无再娶之礼以夫人礼賵人之妾不天乱伦之甚也然春秋之始天王之义未见故不可去天而名咺以见其不王胡氏曰王朝公卿书官大夫书字上士中士书名下士书人仲子惠公之妾尔以天王之尊下賵诸侯之妾是加冠于屦人道之大经拂矣夫天王纪法之宗也六卿纪法之守也议纪法而修诸朝廷之上则与闻其谋颁纪法而行诸邦国之间则专掌其事而承命以賵诸侯之妾是坏法乱纪自王朝始也春秋重嫡妾之分故特贬而书名以见宰之非宰矣程氏学曰成风之丧亦妾母也王使荣叔归含且賵王使召伯来会葬俱不称天者以明无天道也前之所以书天者不如是无以见王者当奉若天道後之所以去天者不如是无以见弗克若天也春秋谨严大法可见 愚按春秋之前王未有称天者王称天王春秋立法创制圣人之特笔也天子而知此则必以天自处而不敢自轻诸侯而知此则必以天事王而不敢自肆此则春秋以天书王之意也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惠公之季年败宋师于黄公立而求成焉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始通也 胡氏曰内称及外称人皆微者其地以国宿亦与焉微者盟会不志于春秋此其志者有宿国之君也凡书盟者恶之或曰周官有司盟掌盟载之法诅祝作其词玉府共其器戎右役其事太史藏其约苏公亦曰出此三物以诅尔斯夫盟以结信出于人情先王犹不禁也而谓凡书盟者恶之可乎曰盟以结信非先王所欲而不禁逮德下衰欲禁之而不克也春秋之时会而歃血其载果掌於司盟犹不以为善也又况私相要誓慢鬼神犯刑政以成倾危之习哉谢氏曰元年及宋人盟十年伐宋败宋师盟不足以结邻可知也故人君务修刑政以服四邻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左氏曰非王命也谷梁氏曰来者来朝也其弗谓朝何也寰内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会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弓鍭矢不出境场束修之肉不行境中有至尊者不贰之也胡氏曰人臣义无私交大夫非君命不越境所以然者杜朋党之原为後世事君而有贰心者之明戒也谢氏曰春秋首夺祭伯之朝而王臣擅命私交之罪着矣

公子益师卒

程子曰诸侯之卿必受命于天子当时不复请命故诸侯之卿皆不书官不与其为卿也惟宋王者後得自命官故独宋卿书官卿者佐君以治其国其卒国之大事故书于此见君臣之义矣或日或不日因旧史也

二年春公会戎于潜

修惠公之好也戎请盟公辞 程子曰周室旣衰絶域之民有散居中国者方伯大国明大义以攘斥之义也其余列国慎固封守可也若与之和好以免侵暴非所谓以固吾圉所以启其乱源也故春秋中外之辨尤谨张氏曰惠公与之有好旣失之矣隐公明内外之辨修戎政而絶其好会可也不能絶之而与盟于後故于此书曰会戎所以讥隐公降国君之尊失中国之重不修攘斥以啓其寇乱之阶也高氏曰隐公居丧未会诸侯于王朝而先与戎会是诚何心哉及天王使凡伯来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则鲁会戎盟适所以贻王室之患耳此春秋之所诛也谢氏曰礼时见曰会则无非时者会以训上下以正班爵以叙长幼则会无非事者春秋之世强凌弱小役大讲好无节出师无义构事者旁午交兴畏命者奔走不息故列国欲相亲则为会欲求盟则为会欲合衆则为会以致劳民蠧财弃国弛政纷然会于郊境之间凡书会以罪诸侯之非法也结之以恩怀之以德绥戎之道也人君曷尝屈辱于戎哉隐公欲修好而与戎会于郊弱邦国之势啓外寇之心适以招患而已春秋书会戎于潜以示诸侯御戎之失道也治政中国为善人材中国为强甲兵中国为利修此以待彼而四方莫敢不服况于一戎之小乎故有国家者患内不修不患外不顺患内不强不患外不畏

夏五月莒人入向

莒子取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夏莒人入向以姜氏还 胡氏曰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莒人入向以姜氏还此所谓按也春秋书曰莒人入向此所谓断也以事言之入者造其国都以义言之入者逆而不顺莒称人小国也张氏曰莒以一妇人之故擅兴兵入人之国都王法所当诛也家氏曰夫妇人伦之始国君所与共承祭祀刑家以治其国者也向姜不安莒是必有故莒子当知所以自反今也遽以兵入人之国都而夺其去妻以还此非还妻之道也

无骇帅师入极

司空无骇入极费庈父胜之 程子曰古者卿皆受命于天子春秋之时诸侯自命已赐族者则书族不书者未赐也谢氏曰师大衆极小国以大衆入小国残虐之大者也方是时天王无讨罪之威方伯连帅无致伐之义故莒人无骇肆虐而弗能正向极小国被害而弗能救也观莒人入向无骇入极而上下不知治罪可见矣朴乡吕氏曰自僖以前书大夫帅师者九自文而後书大夫帅师者百有八焉世之相去略同而帅师之多寡不侔若是盖其始也大夫之专权犹寡其终也则视以为常矣然则无骇其始欤据事直书义自见矣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戎请盟秋盟于唐复修戎好也 程子曰戎荐居而与之盟非义也程氏学曰诸侯与诸侯盟誓已曰不可况与戎人?血要言哉胡氏曰前此盟不日盟于唐书日谨之也高氏曰唐我地彼来而我及之也谢氏曰戎人嗜好无厌其有求也不正以义不结以威彼将肆其所欲则吾将有所不堪隐公旣与戎会于潜又与戎出盟于唐其不能制戎可知也会与之相见而已盟则以事相要非特相见也与戎?血要言非特不能制戎也又将受制于戎矣故戎不难治也中国自轻然後戎见陵中国自强然後戎不为寇愚按春书会戎于潜秋书盟戎于唐所以责鲁者至矣比事而观使鲁能辞潜之会则无盟戎之辱旣无盟戎之辱又安有戎伐凡伯于楚邱之祸哉然则隐公能守周公鲁公之旧法以礼自立岂惟鲁无侵辱之患王室亦且尊安矣此春秋于盟戎之事所以?罪鲁侯而不责戎人也

九月纪履緰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杜氏曰裂繻纪大夫公羊氏曰女在其国称女在涂称妇入国称夫人妇人谓嫁曰归何以不称使婚礼不称主人何以书讥不亲迎也谷梁氏曰逆女亲者也使大夫非正也胡氏曰鲁哀公问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对曰合二姓之好以为宗庙社稷主君何谓已重乎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则世子而亲迎也韩侯娶妻蹶父之子韩侯迎止于蹶之里则诸侯而亲迎也有夫妇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夫妇人伦之本也逆女必亲使大夫非正也入春秋之始名宰咺归賵以讥乱法书履緰逆女以志变常衆妾之分定矣大昏之礼严矣

纪子伯莒子盟于密

程子曰阙文也胡氏曰甲戌己丑夏五纪子伯莒子盟于密之类或曰本据旧史因之而不能益者也或曰先儒传受承误而不敢增者也阙疑而慎言其余可矣必曲为之说则凿矣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程子曰薨者上坠之声谷梁氏曰夫人者隐之妻也卒而不书葬夫人之义从君者也胡氏曰邦君之妻国人称之曰小君卒则书薨以明齐也先卒则不书葬以明顺也有夫妇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入春秋之始於子氏书薨不书葬明示大伦苟知其义则夫夫妇妇而家道正矣

郑人伐卫

元年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至是郑人伐卫讨公孙滑之乱也 程氏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之时诸侯擅相侵伐举兵以侵伐人其罪着矣春秋直书其事而责常在被侵伐者盖彼加兵于己则当引咎自辨喻之以礼义不得免焉则固其封疆告于天子方伯若忿而与战则以与战者为主处已絶乱之道也卫服故不战卫服可免矣郑之擅兴戎王法所不容也谢氏曰伐讨罪之词也侵则以彼犯此此犯彼也故春秋之兵执言讨罪为伐无名攻掠为侵虽然以义伐不义者治国之伐也以不义伐不义者乱国之伐也春秋以义行伐者寡矣若夫彼善於此恶有重轻则观乎其事而得失见矣胡氏曰声罪致讨曰伐潜师掠境曰侵 愚按春秋所书侵伐皆因当事出师之名而录之耳非有所予夺于其间也若曰因侵伐以寓褒贬之意则征伐自天子出非诸侯之所得专也然则春秋凡书侵伐皆罪也至于齐晋伯业之盛衰则或间有微意焉夫卫人党恶伐郑以取廪延固不为无罪元年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亦足以声其罪矣故春秋不书以责卫也至是不由王命而又兴师以伐卫则已甚矣故春秋书之以罪郑也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程子曰月王月也事在二月则书王二月在三月则书王三月无事则书时书首月盖有事则道在事无事则存天时王朔天时备则岁功成王道存则人理立春秋之大义也日有食之有食之者也更不推求何者也太阳君也而被侵食君道所忌然有常度灾而非异也临江刘氏曰或日或不日或言朔或不言朔史之记失也谢氏曰日食天变之大者也天人一气故人事与天变相应犹影响相随日变见于上则人事沴于下人君不知恐惧修省则祸败至矣周之盛时日非无食也所以上下顺治而无患者盛德之君能使人事不随日食更变而已故日食一也德足以弭变则灾害消德不足以弭变则灾害起故春秋日食必书以为人君警惧之戒胡氏曰日者衆阳之宗人君之表而有食之灾咎象也克谨天戒则虽有其象而无其应弗克畏天灾咎之来必矣 愚谓不曰日食而曰日有食之者有者自外至之词盖阳弱而阴来食之也然则阳气弱则阴得以食之君德衰则臣得以干之矣此有食之之谓也

三月庚戌天王崩

谷梁氏曰高曰崩厚曰崩尊曰崩天子之崩以尊也以其在民上故崩之程子曰崩上坠之形四海之内皆当奔赴鲁君不往恶极罪大不可胜诛不书而自见也胡氏曰诸侯为天王服斩縗礼当以所闻先後而奔丧今平王崩周人来讣而隐不往是无君也谢氏曰天王升遐王室变故之大者也诸侯以臣事君犹以子事父其闻赴也近者当奔丧远者当会葬臣子哀痛之情也周衰列国朝聘不修征伐自擅告戒不以王命而专盟出入不以王事而专会臣子之礼扫地尽矣故天王之崩也丧不奔葬不会或以卿往而身不行或以微臣往而卿不出春秋或书卿会葬或书葬不书卿或书崩不书葬或奔葬皆不书着诸侯不臣之罪也襄王之葬叔孙得臣如京师景王之葬叔鞅如京师鲁以卿会葬也桓王匡王简王之葬不书卿者鲁以微臣会葬也平王惠王定王灵王不书葬者鲁不会葬也庄王厘王顷王崩葬皆不书者王室微弱不能赴诸侯骄亢不往会也

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左氏曰君氏卒声子也不赴於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称夫人故不言葬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谷梁氏曰夏四月辛卯尹氏卒尹氏者何也天子之大夫也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之也於天子之崩为鲁主故隐而卒之公羊氏曰其称尹氏何讥世卿非礼也 愚按三说不同未知孰是姑阙之以竢知者

秋武氏子来求赙

王未葬也 公羊氏曰武氏子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称武氏子者何讥父卒子未命也何以不称使当丧未君也谷梁氏曰归死者曰賵归生者曰赙归之者正也求之者非正也周虽不求鲁不可以不归鲁虽不归周不可以求之求之为言得不得未可知之辞也交讥之程子曰武氏王之卿士称武氏见世官天王崩诸侯不供其丧故武氏子徵求于四国书之以见天子失道诸侯不臣也胡氏曰古者君薨谅阴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夫百官总己以听则是摄行军国之事也以非王命而不称使所以谨天下之通丧而严君臣之名分也张氏曰仲子之丧宰咺归賵而平王之丧隐公不奔丧不胜诛为政於王室者不能辅王以举政刑而遣使下求于列国春秋书之以见其隳体失政取轻天下文武之泽斩然矣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对曰羣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於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 高氏曰凡外诸侯卒书名降于天子也不曰薨异内外也先儒谓天子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是不然天子至尊天下共称曰崩可也诸侯曰薨则本国臣子之词至于赴告虽大夫以至士皆曰不禄史官书之亦皆曰卒尔岂得定配以为品例耶後世迁固晔寿之作史凡有爵位之臣皆书曰薨失春秋之法矣程子曰吉凶庆吊讲好修睦隣国之常礼人情所当然诸侯之卒与国之大故来告则书胡氏曰外诸侯卒国史承告而後书圣人皆存而弗削而交隣国待诸侯之义见矣高邮孙氏曰春秋记外诸侯之卒百三十有三无名者十或即位之初不以名赴或史失之未可知也必若以盟会求之则未尝与者五十有二而不名者九耳此未可通也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寻卢之盟也 程子曰天下无王诸侯不守信义数相盟誓所以长乱也故外诸侯盟来告者则书之胡氏曰外盟会常事也何以书在春秋之乱世常事也于圣人之王法则非常也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子曰大道之行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诸侯会盟来告则书而弗削者其诸以是为非常之典而有志于天下为公之世乎陈氏曰此特相盟也书石门以志诸侯之合书醎以志诸侯之散吴氏曰诸侯之党合而伯者之事兴

癸未葬宋穆公

程子曰诸侯告丧鲁往会则书高氏曰不称宋葬穆公而称葬宋穆公者据我而言葬彼也谢氏曰书葬书卿者六鲁以卿往会葬也书葬不书卿者七十有四鲁会而非卿也书卒不书葬者三十四彼告而鲁不会也诸侯壤地相接邦事相交其相见有朝聘之欢其相亲有婚姻之好其情可谓睦矣其卒而告终也以賵赙相恤以国卿会葬隣国之礼也春秋之时弱附强大轻小其吊问哀恤非以诚意也一视国势强弱为之而已矣其势盛者其情亲而礼隆其势微者其情踈而礼略方是时小国之葬非特不以卿会也弃而不视者有之矣故卒而葬葬而遣卿者皆大国也卒而不葬葬而非卿者皆小国也春秋或书卿或不书卿或书葬或不书葬而诸侯恃大忽小亏阙隣好其恶见矣葬称諡志善恶也称公臣子辞也葬者藏也既葬则亡者不可得见也所不可没者善恶而已矣故诸侯葬则称諡礼诸侯请諡于天子公一国之善恶而为之惩劝也周衰列国諡号皆本国臣子以私意为之其爵皆以公尊之故诸侯諡皆称公春秋之法其卒也书公书侯书伯书子书男以正王爵书名书卒以正臣职其葬也书諡书公以明侯国僭礼君臣上下其分不可不辨也正其体於始死之时诛其僭于已葬之後而君臣上下之分明于卒葬之间矣 愚谓卒以外赴书葬以鲁会书不卒则是外不赴不葬则是鲁不会也初无其义弑君不葬多因国乱不往会耳传者见礼有讐不报则服不除不葬之文遂云贼不讨故不书葬殊不知讐不报不葬者臣子之私情誓必报也会则必书葬者隣国之常礼史之实文也谓吴楚之君避其号而不书葬理或然也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谷梁氏曰言伐言取所恶也啖氏曰凡先书伐国下书取邑者明取本国之邑也赵氏曰凡力得之曰取不当取也高氏曰杞二王之後武王克商求夏之後得东娄公封之於杞待以宾礼虽天子犹不敢臣之而莒人敢以兵伐其国夺其先公所守天子所封之分地王法所当诛也程子曰诸侯土地有所受之伐其罪而夺取其土恶又甚焉谢氏曰春秋取邑取田皆谨而书之所以着其乱也春秋无仁义之师其侵伐以争田土以复讐怨以逞威虐而已牟娄杞邑也伐杞而取牟娄则莒人非以讨罪为心也利其土田而已恶之大者也胡氏曰上二年莒人擅兴兵入向而天讨不加焉至是伐国取邑其暴益肆矣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敎之以义方弗纳於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至是卫州吁弑桓公而立 程子曰自古篡弑多公族盖自谓先君子孙可以为国君人亦以为然而奉之春秋于此明大义以示万世故春秋之初弑君者多不称公子公孙盖身为大恶自絶于先君矣岂复得为先公子孙也古者公族刑死则无服况弑君乎大义既明于初矣其後弑立者则皆以属称或见其以亲而宠之太过任之太重以至于乱或见其天属之亲而反为宼讐立义各不同也春秋大率所书事同则辞同後人因谓之例然亦有事同而辞异者盖各有义非可例拘也谢氏曰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缘君之宠干纪乱法而桓公不得正东宫以系国人之心州吁弑逆之萌兆于此矣夫嫡庶贵贱天下之定分也庶陵嫡贱易贵上不可以承宗庙下不可以联族属乱之大者也州吁以体则非嫡以位则非贵其出而争国缘公子之宠而为之也恃子孙有继承之道而为之也故其肆逆也春秋夺其公子所以黜其不正也所以絶其亲而诛之也所以杜後世争夺之心也观州吁削夺公子而圣人讨乱诛逆之意明矣世子国之根本位不正礼不隆则乱生庄公宠嬖孽以陵嫡贵致世子之位不定而州吁起争国之心观州吁称卫而庄公产逆召祸其恶亦见矣高氏曰弑者杀之有渐也在易坤之初六曰履霜坚氷至象曰履霜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氷也斯圣人防微杜渐之?戒然其言微其旨远孔子惧後世之弗辨也复赞之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盖坤者臣道也子道也臣子之弑君父其包藏祸心如坤之初一阴始生萌芽有渐其理至微积久不已浸成弑逆如履霜而至于坚氷也此由君父不能防微杜渐辨之于早积至于此耳故为人君者崇学校以养人材兴廉耻以励人行其义修其节立虽未试以事而治民之端已见虽未授以位而爱民之意已彰如是而积之凡在位者皆忠臣也为人父者义方以训其幼少师友以范其成人不示之以诈以起其奸伪之端不临之以慢以开其干犯之渐未孝而已慈未恭而已慤如是而积之凡在家者皆孝子也不辨之于早者反此忠贤则不亲而小人之与徒忠义则不教而邪僻之使习积久不已殃及其身于是乎君而见弑于臣父而见弑于子圣人伤君父辨之不早而臣子之恶不容诛也故详着其事于春秋使元凶大恶虽假息于一时而常见诛于千载故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程子曰诸侯相见而不行朝会之礼如道路之相遇故书曰遇非周礼冬见曰遇之遇也程氏学曰古者诸侯因朝觐或从王命则必有会聚之事无非礼者也王室微弱典制废坏诸侯各逞其欲盟会纷然舍此又简易其事若道路相逢遇无国君之礼春秋所以致讥也胡氏曰春秋书遇私为之约自比于不期而遇者直欲简其礼尔简略慢易无国君之礼则莫适主矣故志内之遇者三而皆书及若曰以此及彼然也志外之遇者四而皆以爵若曰以尊及卑然也其意以为莫适主者异于古之不期而会矣故凡书遇者皆恶其无人君相见之礼也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於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公问于衆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衆安忍无亲衆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高邮孙氏曰书宋公陈侯之伐而不言帅师者君行师从举君之重则帅师可知也曰蔡人卫人者将卑师少也程子曰宋以公子冯在郑故与诸侯伐之也搂诸侯以伐郑固为罪矣而卫弑其君天下所当诛也乃与修好而同伐人其恶甚矣胡氏曰春秋之法诛首恶兴是役者首谋在位而以宋主兵何也前书州吁弑其君其罪已极至是阻兵修怨勿论可也而隣境诸侯闻卫之有大变也可但已乎陈恒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之三子告不可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然则隣有弑逆声罪赴讨虽先发而後闻可也宋殇不恤卫有弑君之难欲定州吁而从其邪说是肆人欲灭天理非人之所为也故以宋公为首诸国为从示诛乱臣讨贱子必先治其党与之法也此义行为恶者孤矣张氏曰殇公苟知名州吁为贼拒其邪说告于王而讨之则一举而父子君臣之伦定中国之祸未至如後日之惨也今乃怵其邪说合陈蔡以助逆贼之党而首修怨于隣国于是冯得以自固于郑而宋国之人不复知君臣逆顺之正理自是日从事于兵而弑逆之事卒及其身皆殇公不能早辨于此役徒自及也

秋翬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程子曰宋虐用其民卫当诛之贼而与之同伐人其罪大矣二国构怨而他国与之同伐其罪均也再序四国重言其罪左氏以为再伐妄也高氏曰郑本与宋结怨而他国与之同伐郑方困于四国之役而翬复帅师往会之故再序四国以为重罪也然春秋之辞至简至严若曰翬帅师会伐郑岂不白乎再序四国何其辞费而不惮烦也言之重词之复其中必有大美恶焉四国合党翬复会师加兵无罪之邦欲定弑君之贼此恶之极也言之不足而再言之圣人之情见矣诛讨乱臣之法严矣翬不称公子者隐未命大夫至桓而受命乃得称为公子也胡氏曰公辞而弗许义也而翬以不义强其君固请而行无君之心兆矣夫公子公孙升为贵戚之卿者其植根胶固难御于异姓之卿况翬已使主兵而方命乎隐公不能辨之于早罢其兵权犹使之帅师也是以及锺巫之祸

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涖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涖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涖杀石厚于陈 公羊氏曰其称人何讨贼之辞也程子曰称卫人衆辞也举国杀之也谢氏曰弑逆天下之大恶天地所不容臣民所共弃是不待告命而诛者也故春秋杀弑君之贼称人以明人皆得而杀之也春秋弑逆之主称君以其名位定矣州吁则卫人讨其逆而杀之故不书爵 愚谓濮陈地书卫人善卫也书于濮善陈也卫人能以州吁为贼而请讨于陈陈人能为卫执州吁而请涖于卫使臣子之心皆如石碏隣国之义皆如陈人则乱臣贼子将无所容於天地之间而篡弑之祸亦庶几乎息矣宜圣人之善之也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十二月宣公即位 谷梁氏曰卫人者衆辞也立者不宜立者也程子曰卫人立晋卫人立之也诸侯之立必受命于天子当时虽不受命于天子犹受命于先君卫人以晋公子也可以立故立之春秋所不与也虽先君子孙不由天子先君之命不可立也故去其公子胡氏曰春秋于卫人特书曰立所以着擅置其君之罪于晋去其公子所以明专有其国之非以此垂法而父子君臣之义明矣陈氏曰继故未有书立者贼不讨君不葬讥不在立也必若卫人贼讨君葬而後可以书立矣家氏曰春秋书法有襃而寓贬责备贤者之道也有贬而未絶开小人以自新之途也春秋于四国伐郑之後继书卫人杀州吁于濮又继书卫人立晋再书卫人者襃卫人能不以篡贼为君相与仗大义而诛之所以不书入不书归而变文书立以表异之亦以见其讨之难其立之尤难惜其不能禀于王命而立之是所谓襃之中而见责备之意者也当是时四国连兵为篡贼植党州吁之势成矣而石碏以告老大夫非有权位之可?毅然以讨贼自任不动声气元恶即诛乃迎晋于邢而立之可谓居人臣之甚难是故春秋变文特书以示别异而中见责备之意非石碏之贤圣人不以是望之谓之责备则可谓之直贬则断乎非春秋意也曰若子所言春秋何以不书石碏之名氏而惟曰卫人立晋乎曰立君从衆望也若书石碏立晋是一人之私也其可哉故尹氏立子朝言王位已定而尹氏以一人之私而立朝所以诛也观尹氏立子朝之为诛则卫人立晋之意可识矣 愚谓人欲之感人也虽深天理之感人也实易甚矣人恒蔽于人欲之私而不能啓其天理之公遂至失其本心而亦不能明乎人之本心也方陈人与州吁连兵伐郑但知植党之为得计岂知党贼之为可耻及闻石碏之请幡然而悟遂变党贼之心而为讨贼之举实以石碏之言有以祛其恶念而动其良心也今观其言曰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忠义之气贯于日月恳恻之意形于言表宜陈人为之动心而州吁之见执也惜其习于当时闻见之陋不知国君非人臣所可置公子晋之立不能请命天王故圣人既美其讨贼于前复着其擅立于後使天下後世知臣子为君父讨贼之为所当为而擅置其君为所不当为也然则使晋之立能请命天王则石碏此举视夫子之沐浴请讨亦可无愧矣

五年春公矢鱼于棠

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春蒐夏苗秋猕冬狩皆於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则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寔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 矢公谷作观左氏曰矢鱼于棠非礼也且言远地也薛氏曰矢鱼何射鱼也朱子曰矢鱼当是将弓矢射之如汉武帝亲射江中蛟之类程子曰诸侯非王事不远出出观鱼非道也谢氏曰古者蒐苖猕狩非独以禽兽为事也军旅之法寓焉征伐之事行焉故先王举动无非事者田猎以閲车徒廵狩以察邦国春秋游豫以省耕歛若夫观鱼特游观而已在事为非事在礼为非礼在法为非法春秋直书观鱼而诸侯出不以事举动不以礼法其失见矣胡氏曰隐公慢弃国政远事逸游僖伯之忠言不见纳则亦已矣又从而为之辞是纵欲而不能自克之以礼也能无锺巫之及乎家氏曰臧僖伯之谏其忧深思远有周公告成王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之意贤人之言哉

夏四月葬卫桓公

卫乱是以缓 胡氏曰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失位而见弑何以为桓程子曰称桓见国人死諡送终大事也必就正寝不殁于妇人之手曾子易箦而殁岂苟然哉死而加之不正之諡知忠孝者肯为乎

秋卫师入郕

卫之乱也郕人侵卫故卫师入郕 谷梁氏曰将卑师衆曰师程子曰晋乘乱得立不思安国保民之道以尊王为先居丧为重乃兴戎修怨入人之国书其失道也胡氏曰称师者纪其用衆而立义不同书卫师入郕着其暴也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

考仲子之宫将万焉公问羽数于衆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公从之于是初献六羽始用六佾也程子曰诸侯无再娶仲子不得为夫人春秋之初

尚以为疑故别宫以祀之考始成而祀也书以见无礼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祀周公後世遂羣庙皆用仲子别宫故不敢同羣庙而用六羽也书初献见前此用八之僭也仲尼以鲁之郊禘为周公之道衰用天子之礼祀周公成王之过也胡氏曰惠公欲以爱妾为夫人隐公欲以庶弟为嫡子孟子入惠公之庙仲子无祭享之所为别立宫以祀之非礼也故因其来賵而正名之曰仲子之賵因其考宫而正名之曰仲子之宫而夫人衆妾之分定矣隐公摄让之实辨矣桓公篡弑之罪昭矣生则以氏系姓以姓系号殁则以諡系号以姓系氏者夫人也存不称号殁不称諡单举姓氏者妾也凡宫庙非志灾失礼则不书愚谓使隐公闻衆仲之言知八佾之僭羣公之庙皆降从侯国之常制则上下各守其分他日岂有季氏用八佾三家以雍彻之事乎自诸侯僭天子而後大夫僭诸侯以至陪臣执国命天下之祸无时而息矣圣人于此安得不谨而书之

邾人郑人伐宋

宋人取邾田邾人告于郑曰请君释憾于宋敝邑为道郑人以王师会之伐宋入其郛以报东门之役宋人使来告命公闻其入郛也将救之问于使者曰师何及对曰未及国公怒乃止辞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难今问诸使者曰师未及国非寡人之所敢知也 胡氏曰主兵者邾也故虽附庸小国而序乎郑之上凡班序上下以国之小大从礼之常也而盟会征伐以主者先因事之变也然则卫州吁告于宋以伐郑事与此同而圣人以宋为主者何此春秋拨乱之大法也凡诛乱臣讨贼子必深絶其党

公羊氏曰记灾也张氏曰虫食苖心曰螟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螟为灾国之大事也故书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

臧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于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 谷梁氏曰隐不爵命大夫其曰公子彄何也先君之大夫也

宋人伐郑围长葛

以报入郛之役也 程子曰伐国而围邑肆其暴也胡氏曰围者环其城邑絶其往来之使禁其樵采之途城守不下至于经年而不解诛乱臣讨贼子可也长葛郑邑何罪乎书围于此而书取于後宋人之恶彰矣

六年春郑人来渝平

渝公谷作输高氏曰先儒以输为渝或训堕或训更或训变皆未得春秋之意按隐公自即位至此年若已与郑平则六年之间未尝有会同朝聘之事也自此年输平之後宛来归祊翬会伐宋时来之会伐许之役皆与隐公同行岂有当和平之时不相往来渝变之後反同侵伐哉胡氏曰输者纳也平者成也郑人曷为纳成于鲁以利相结解怨释讐离宋鲁之党也公之未立与郑人战于狐壤止焉元年及宋人盟于宿四年遇于清其秋会伐郑即鲁宋为党与郑有旧怨明矣五年郑人伐宋入其郛鲁欲救之使者失辞公怒而止其冬宋人伐郑围长葛郑伯知其适有用间可乘之隙也是以来纳成耳然则善之乎曰平者解怨释讐固所善也输平者以利相结则贬矣曷为知其相结之以利也後此郑伯使宛来归祊而鲁入其地会郑人伐宋得郜及防而鲁又取其二邑是以知输平者以利相结乃贬之也诸侯修睦以蕃王室所主者义尔苟为以利使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诸侯必曰何以利吾国大夫必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必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不至於篡弑夺攘则不厌矣故特称输平以明有国者必正其义不谋其利杜亡国败家之本也陈氏曰书郑输平志诸侯之合书及郑平志诸侯之散是春秋之始终也

夏五月辛酉公会齐侯盟于艾

左氏曰始平于齐也薛氏曰公之会齐者何与郑平也与郑平则曷为与齐盟齐郑之与国也高氏曰郑人来输平而不言及郑平曁郑平是犹未许之平也齐以是来求盟于公公于是乎会于艾而与之盟

秋七月

胡氏曰四德备而後为乾故易曰乾元亨利贞一德不备则乾道熄矣四时具然後成岁故春秋虽无事首时过则书一时不具则岁功亏矣旣书时又书月者时天时月王月也书时又书月见天人之理合也

冬宋人取长葛

杜氏曰上有伐郑围长葛长葛郑邑可知故不言郑也程子曰宋人之围长葛岁且周矣其虐民无道之甚而天子弗治方伯弗征郑视其民之危困而不能保有赴诉卒丧其邑亦可罪也宋之强取不可胜诛矣

春秋阙疑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