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诗义折中卷十二

祈父之什二之四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

赋也祈与圻通圻父司马也书曰圻父薄违是也爪牙守衞之军虎贲之属也转移恤忧也朱子曰军士怨于久役故呼祈父而告之曰予乃王之爪牙汝何转我于忧恤之地使我无所止居乎

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底止

赋也爪士爪牙中之勇士司右之属也底终也靡所止居逺役而不得息也靡所底止久役而未有期也

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赋也亶诚尸主也熟食曰饔独子无兄弟则父母饔飱已专主之故曰母之尸饔也言既为爪士又系独子于法不当逺役此法人皆闻之而祈父不闻则信乎其不聪矣吕祖谦曰句践伐吴有父母老而无昆弟者皆遣归魏公子无忌救赵亦令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则古者亲老而无兄弟其当免征役必有成法也

祈父三章章四句

诗序曰祈父刺宣王也宣王三十九年王师败绩于姜戎四十年料民于太原意当时戎事纷起征役繁兴而司马非人调度无方故爪士孤子皆逺役也朱善曰先王之制王室有故则征诸侯之师司马所掌以衞王宫不逺出也使王而自弃其爪牙则不智司马而弃王之爪牙则不忠又使孤子不得养亲则不仁一事而三失矣

皎皎白驹食我场苖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赋也皎皎洁白貌人洁故马亦洁也絷绊其足也维系其靷也留其人故先留其马也伊人谓贤者也逍遥游息也苏辙曰贤人有不得志而去者其友留之故于其去也犹欲其于是逍遥逍遥不事事也虽不仕犹愈于去耳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赋也藿豆叶也嘉礼也以礼留之使为客也暂客于斯终当去焉然犹愈于即去也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赋也贲然光采貌谢枋得曰贤人所至山川草木皆有光采是也尔谓贤人也尔公尔侯谓在位者犹言尔之公尔之侯也逸豫无期言日不暇给无逸豫之时也慎戒也勉强止之也遁思去志也言嘉客即去尚望其贲然而复来夫君臣之义无所逃也尔公尔侯勤于王事逸豫无时岂可人皆劳而尔独逸乎故愿尔戒之勿过于优游也抑愿尔勉之强止尔遁思也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赋也驹在空谷则果去而不可留矣生刍秣驹则一去而不复返矣超然世外自洁其身其人之德美如玉矣虽然怀寳而迷邦其可乎不辱其身不可不公其道故愿毋金玉尔音也不降其志不可不忧其民故愿无有遐心也可谓纒绵悱恻之至矣

白驹四章章六句

白驹饯贤也留贤人而不得故赠之以言也夫君子之仕也行其道也行其义也时有可为君子行其道道即不行君子行其义故不仕于朝可耕于野不必去也义不可留亦当缓去不必速也即速去矣亦当复来再出而图吾君不可过于洁身也即不来矣犹思以道济天下不可果于忘世也此其意孔子知之矣孔子不得已而去鲁栖栖皇皇无所遇合然天下不行孔子之道而孔子未尝一日不行其义其眷恋宗邦设教洙泗于焉逍遥也周流列国三年不淹于焉嘉客也两至陈而三至衞非所谓贲然来思乎忧公侯而不忍遁也退而终老矣犹删诗书以觉世则所谓怀之好音而无遐心也然则诗人先得孔子之心矣

黄鸟黄鸟无集于谷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兴也谷木名谷善也旋回复返也族氏族也以鸟之无集于木而啄粟兴人之无处异邦而旅食也我自有邦我自有族此邦之人莫与我善不如归而谋于族人或有肯谷者也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兴也明辨其事也智不足以知其是非而济其缓急则不可与明矣诸兄族中之长者也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兴也处安其身也不能庇而养之则不可与处矣诸父族中之尊者也

黄鸟三章章七句

黄鸟刺时也有邦有族此列国之命卿大夫也大夫失位不以其罪而托于异邦思有以明其事或依以处其身而不意其皆不可也盖周自夷厉以来王命不行于诸侯矣控于大邦莫我肯谷故复我邦族将与大夫图之也诗録黄鸟忧世也诸侯失职而族大宗强乱端兆矣异日者政逮大夫有以也此实世道升降之大故岂止葛藟旄丘自伤流离已哉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兴而比也此申侯归国之诗也君臣之际有所难言故托为民间昏姻之辞言樗本恶木而枝叶蔽芾尚可休息昏姻至戚而不相庇荫曾樗之不如也此则兴也又言因昏姻之故乃就尔居欲助尔也尔不我畜而使我归家则失计矣此乃比也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思复

兴而比也蓫恶菜也宿则暂于居矣言本不欲久处也复我邦家但复而已言归思复则又有别图焉故思之也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兴而比也葍亦恶菜也言所以不我畜者我旧姻也尔又有新特焉求其新故忘其旧也曾不思旧姻之成非以其家之富实以其德之异今其德如故也乃舎旧而求新何哉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

我行其野申侯怨幽王也周与申世为婚姻宣王后申伯之女也有令德尝谏王之晏起申侯者申伯之子也其女为幽王后亦有令德观白华之诗可见矣成不以富亦秪以异其实録也幽王初立申侯以申后之故留京师以翼王室所谓婚姻之故言就尔居也幽王三年见褒姒而嬖之生伯服遂欲废申后及太子宜臼所谓不思旧姻求尔新特也尔不我畜王令申侯归也为废后计也言归思复申侯自欲归也为救宜臼计也幽王五年废申后而立褒姒宜臼奔申十年王求宜臼于申欲杀之申侯不与此则言归思复之本谋也犬戎因是入冦而西周亡矣溯乱所自起始于舍旧而图新原乱所从生由于重色而轻德闗雎好德周以之兴行野渔色周以之灭衽席之上好恶一辟而祸遂至于不救可不慎哉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赋也秩秩齐也斯此也干岸也犹尤也此室成而祝之也言此室临水而面山水岸整齐山势深逺楹柱之多如竹之苞檐宇之密如松之茂可谓美矣其所以有此美室者由于兄弟之相好而无怨尤也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戸爰居爰处爰笑爰语赋也似嗣也此承上文言兄弟相好能继续先人之志是以大筑室而多其戸欲兄弟同居聚处得以晤对笑语也

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防攸去君子攸芋赋也约束板也阁阁上下相承也椓筑也橐橐杵声也君子统言相好之兄弟也芋寛也室广则人心寛矣凡作室者先筑墙大其墙垣以除风雨而去鸟防者君子之所托以自寛也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赋也跂竦立也翼敬也棘急也矢行缓则枉急则直也革变翚雉跻升也朱子曰言其大势严正如人之竦立而其恭翼翼也其廉隅整饬如矢之急而直也其栋宇峻起如鸟之警而革也其檐阿华采而轩翔如翚之飞而矫其翼也其堂之美如此君子之所升以听事也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防君子攸宁赋也朱子曰殖殖平正也庭寝之前庭也觉高大而直也楹柱也哙哙犹快快也正向明之处也哕哕深广之貌防奥窔之间也其室之美如此君子之所休息以安身也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赋也莞蒲席也簟竹席也罴熊属虺蛇属言兄弟相好而筑室如此则和气致祥而家道兴矣故安寝而得吉梦也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赋也大人大卜之属占梦之官也熊罴阳物在山而强故为男子之祥虺蛇阴物穴处而弱故为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牀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赋也半圭曰璋喤大声也朱芾三命以上之服室家君王言为一家之主也此承上文言梦熊罴者果生男子矣寝之于牀尊之也衣之以裳服之盛也弄之以璋尚其德也其泣喤喤秉气厚也气之厚者其德与福皆厚他日之壮也必能服其命服为一国之望者也必能承其宗祀为一家之主者也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贻罹

赋也裼褓也瓦纺砖也仪善罹忧也言梦虺蛇者果生女子矣朱子曰寝之于地卑之也衣之以褓即其用而无加也弄之以瓦习其所有事也有非非妇人也有善非妇人也盖女子以顺为正无非足矣有善亦非吉祥可愿之事也惟酒食是议而无遗父母之忧则可矣易曰旡攸遂在中馈贞吉而孟子之母亦曰妇人之礼精五饭幂酒浆养舅姑缝衣裳而已矣故有闺门之修而无境外之志此之谓也

斯干九章四章章七句五章章五句

斯干考室也室成而燕饮且祝之也夫人之筑室以兴家也家之兴由于子孙多且贤此非可祷祀而求也然亦未尝不可操劵而得也夫子孙身所生也身者父母所生也兄弟者与己同生者也已无忝所生且厚于所同生则身之生理全而生气盛其所生者必贤矣是故孝弟者万福之原也斯干之诗美其室而祝其男贤并祝女贤盖男贤则能兴已之家女贤并能兴人之家天下之福莫大于此而必托始于相好之兄弟且推原于似续其妣祖似续妣祖孝也兄弟相好弟也以为必先行敦于孝弟而后能庆衍于子孙此实兴家之左劵而非颂祝之谀词圣人之所以锡福于天下后世也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羣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赋也黄牛黑唇曰犉三百维羣每羣三百也牛之犉者九十其非犉者尚多也濈濈和集也聚而不相触也湿湿润也牛廋则耳燥肥则润也朱子曰言牧事有成而牛羊众多也

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赋也讹动何荷也物色也降阿饮池水草丰也或寝或讹适其性也蓑笠雨具晴则荷之糇粮有余故归犹负之也三十维物齐其色而别之每色三十也凡牲阳祀用骍阴祀用望祀各以其方之色每色三十牲无不备也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赋也粗曰薪细曰蒸雌雄禽也矜矜神健也兢兢行速也骞亏崩羣疾也肱臂既尽升入牢也牧有余闲故荷蓑负糇之外又得取薪蒸搏禽兽也水草丰洁牢闲修垫故牛羊皆壮健不亏不疾而且驯扰从人不假棰楚但以手麾之使来则毕来使升则既升也可谓尽牧人之能事矣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赋也牧人乃梦牧事成而得嘉兆也众诸物也物或变为鱼矣旐忽变为旟矣大人占之物变为鱼可食之物多也是则丰年谷熟之兆也旐郊野所建所统人少旟州里所建所统人多今旐变为旟人少成多是则娶妻生子家口众多之兆也盖先王之蕃庶物原所以育人民牧事成而人富庶乃实有之理而非徒恍惚梦之也

无羊四章章八句

无羊考牧也昔先王物土之宜以养万民故原隰沃衍以艺五谷林麓沮洳以蕃六畜所以尽山泽之利而佐耕稼所不及也匪特此也六畜之粪皆可肥田而牛羊之功更大故畜牧之家瘠土成沃禾苖必茂而且耐旱与潦虽雨偶愆而不灾是牧事成而致丰年非惟天时实人事也一人如此则一家溱溱人人如此则天下富庶矣礼记曰问庶人之富数畜以对周官牧人掌牧六畜而蕃其物以供祭祀之牲牷此实事神养人之大端不可以为细事而忽之也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戯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兴也节峻貌岩岩高危貌赫赫显盛貌惔焚卒猝斩絶监戒也此刺平王用尹氏也言山石岩岩高危可畏大师尹氏万民所视而不称其职其危更甚于岩石使人忧心如焚又畏其威而不敢言也夫赫赫宗周褒姒烕之国既猝然而斩絶矣前事不逺何为而不监之哉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兴也山之草木曰实猗长也苏辙曰山生草木其意均平故莫不猗猗其长是也山尚如此而师尹乃不平其心谓之何哉荐荐通重也瘥病也憯曾惩创也言厉幽之后天重降灾是以四方不靖丧乱甚多民皆以灾害相吊而无一嘉庆之言此当事者创巨痛深忧勤惕厉之时乃晏然而曾莫惩嗟则末如之何矣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均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赋也氐本也均钧也朱子曰均当从金所谓如泥之在钧者是也维持毗辅吊忧空穷师众也言尹氏者大师也大师上公政之本也国之枢也所以维持四方者也所以辅天子使之不危导万民使之不迷者也是宜敬天之怒是宜悯人之穷纵不能上忧天变亦不宜覩斯民之穷苦而又困乏之也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姻亚则无膴仕

赋也躬身任之也亲自为之也问询其言也仕试以事也罔欺也君子指王也夷平已止也小貌膴厚也朱子曰言尹氏委政于姻亚之小人而以其未尝问未尝仕者欺其君也故戒之曰汝之弗躬弗亲庶民已不信矣其所弗问弗仕者则岂可以罔君子哉当平其心视所任之人有不当者则已之无以小人之故而至于危殆其国也姻亚而必皆膴仕则小人进矣

昊天不佣降此鞠讻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赋也佣均鞠穷讻乱戾乖届至阕息违逺也言尹氏用小人以罔君子则是天意不均而偏降此穷极之乱也天心不顺而故生此乖戾之人也然所以靖之者亦在君子而已罔君子者尹氏而受其罔者君子也欲不为所罔则必反其所为朱子曰君子无所茍而用其至则必躬必亲而民之乱心息矣君子无所偏而平其心则式夷式已而民之恶怒逺矣伤王之不能也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赋也酒病曰酲成定也严粲曰成者纪纲法度一成而不可变人主之所执持天下之所遵守是也言尹氏既不吊昊天矣王用尹氏不当天心乱何由定岂惟不定且将日生而俾民不宁也前忧尹氏故如惔今忧王故如酲也夫国有秉钧者政之所以转移也又有秉成者政之所由一定也今之秉均者尹氏也试思秉成者谁乎王秉国成乃不自为政而用尹氏尹氏亦不自为政而用姻亚以致终劳我百姓也则乱所由生王不得辞其责矣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赋也项大也蹙蹙缩小之貌言王用尹氏而已不能正则宜去矣夫我非不能去也驾彼四牡肥健可骋但顾瞻四方皆蹙蹙然无可骋之所也吕祖谦曰根本病则枝叶皆瘁也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醻矣

赋也茂盛恶怒相视怿悦也言既无所骋惟有去尹氏而已夫尹氏之罪己非不正言之也王亦未尝不怒之也方其盛怒之时亦相尔矛似欲诛戮乃未几而怒平矣且心悦矣如相酬酢懽然无间矣不怒而不去之犹望其怒也既怒而终不能去则无望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赋也言王终不去尹氏是以天心终不平也王国终不宁也此皆王之心爲之也今不自惩其心而反怨人之谏正则是王心之惑终不解也

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赋也究推讹化畜养也言不惩其心此所以讻也覆怨其正则王未能究也故作此诗为王诵之望王究致乱之由而惩戒之惩之深而至于化焉则改心易虑而万邦从此得所矣吕祖谦曰篇终矣故穷其乱本而归之王心焉致乱者尹氏而用尹氏者则王心之蔽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若家父者可谓有志于大人矣节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节南山谏平王也国既卒斩何用不监则是西周已灭而欲东周监之也天下治乱由于用人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人君求治莫不欲用君子乃卒用小人以致乱者则心之不平为之也心不平而有所偏小人迎其偏而合之君子矫其偏而正之人君随其偏心以为喜怒则必怿小人而怨君子矣是故定治乱必先审取舎审取舎必先端好恶端好恶必先正心术正也者中也中也者平也惩其不平始知小人之可恶矣化其不平始知君子之可好矣是故不平谓何究致乱之本也式讹尔心清致治之原也深识治乱之本原而后知正心诚意之外别无修齐治平之术也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赋也正月正阳之月夏四月也讹伪将大也京京亦大也癙幽痒病也此忧平王之不能兴周也辅广曰正月繁霜灾降于天矣讹言孔将乱起于人矣而当时君臣不以为忧故诗人独忧之又自哀其小心畏惧幽忧而不敢言以至于病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

赋也瘉病自从也莠言似是而非也愈愈益甚之意人穷则返本故呼父母而诉之也不先不后哀所生之不辰也草野之间既有讹言朝廷之上又有莠言忽好忽莠不由衷而但自口出此其可忧更甚于讹言然愈忧之则与小人愈不合矣是以不谅而反加侮也

忧心惸惸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幷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赋而比也惸惸忧甚也无禄犹言不幸辜罪并俱也臣仆役于人也言所以忧心愈愈者非但念己实哀人也当是时幽王被弑宗周已灭东都新造国势未安周之余民欲居故土则为臣仆于秦戎欲适诸侯又未知从何人而受禄如乌之羣飞不知止于谁人之屋天下之可忧未有甚于此时者矣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兴也侯维皇大也上帝天之神也言瞻彼中林为薪为蒸分明可见则仰视昊天实有上帝可知也朱子曰民今方危殆疾痛号诉于天而视天反若梦梦然若无意于分别善恶者然此特值其未定之时耳及其既定则未有不为天所胜者也夫天岂有所憎而祸之乎福善祸滛亦自然之理而已申包胥曰人众胜天天定亦能胜人疑出于此

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具曰子圣谁知乌之雌防

比而赋也山脊曰冈大阜曰陵惩戒也占梦官名具俱也乌之雌防相似而难辨者也亦不西归而即安于东者意谓东方诸侯卑而易制耳不知谓山盖卑亦有冈陵焉知必不为梗且民之讹言既孔将矣尤宜戒惧乃谋国之人故老夸其知往占梦诩其知来发言盈庭皆曰子圣而究其所言似是而实非如乌之雌防未有能辨之者此则所谓莠言自口者也

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维号斯言有伦有脊哀今之人胡为虺蜴

赋也局曲身也蹐累足也号长言之也伦序脊理也虺蜴皆螫也言人皆自圣我独小心是以人谓天高我不敢不曲身而处人谓地厚我不敢不累足而行深思熟计而为斯言庶几人克有定而民免臣仆亦可谓有序而当于理矣乃今之人不我从而反侮之如虺蜴之肆毒则不知其何为也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兴也阪田山田也菀盛貌特独生之苖也扤扼也仇仇固执也力用也言与世不同孑然独立乃阪田犹有特生之苖而天之扼我如恐不克是天心不可知矣彼小人之中亦有不侮我而求之者乃当其求之则如不我得及其得之羁縻甚固而终不用也是人事无可望矣

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胡然厉矣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似灭之

赋也正政厉虐也言天不可知人无可望故忧心如结不能解也夫以事势如此而小人犹然暴虐者将无谓东周新造如燎方扬必无遽灭之理不知赫赫宗周褒似尚能灭之况奄奄之东周而羣小用事其为灭也不难矣何为不忧之也

终其永怀又窘阴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载输尔载将伯助予

比也永怀长想也阴雨泥泞也辅所以防车也输堕将请也伯或者之字也此总承上文言人谋不定厉政为虐西归之防徒付之长想东都之民又防于泥泞王拥虚位佐理无人此如大车既载乃弃尔辅其输尔载必也既输而后求他人之助则嗟何及矣

无弃尔辅员于尔辐屡顾尔仆不输尔载终逾絶险曾是不意

比也员益也言车载将输事不可为矣然天下无不可为之事茍能无弃尔辅必有益于尔辐再能屡顾尔仆必不至于输载虽有险阻终可逾越以喻朝廷之上果能用贤以图治则灭犬戎而复宗社反覆手之间耳今虽东迁终当西归而王曾不以是为意可伤也

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炤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

比也沼池也炤明而易见也言王无意于西归者以东周为可乐也试观大鱼舎江湖而在池沼其水浅狭何乐之有虽潜伏而沼然可见终受制于人耳以比东都湫隘无河山之固情见势屈必受侮于诸侯故忧心惨惨念国之将为人虐也

彼有防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隣昏姻孔云念我独兮忧心慇慇

赋也洽比和合也云周旋也慇慇痛也言国将为虐故忧心惨痛然独我忧之而已彼小人者方有防酒嘉殽以和合其邻里而周旋其姻娅如燕雀之处堂曾不知祸之将及也故未号斯言之前念我独兮既号斯言之后又念我独兮伤始终无同志之人也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独

赋也佌佌小貌蔌蔌陋貌夭祸椓害哿可也言佌佌然小者既有屋可居矣蔌蔌然陋者又有谷可食矣惟此蚩蚩之民在西者并为臣仆在东者困于厉政生既无禄天又降祸而椓害之是可哀也总而计之小人以求富而生乱既乱而仍富是以无所往而不可惟惸独之民丧乱既受其苦安定不蒙其休此则可为痛哭流涕者也

正月十三章八章章八句五章章六句

正月忧平王也幽王嬖褒姒而废申后太子宜臼奔申犬戎入宼弑幽王晋卫来援秦襄力战乃败犬戎于是诸侯即申侯而立故太子宜臼由是言之幽王被弑西周无主平王在申诸侯归心设能痛君父之仇耻哀斯民之臣仆奋然西归封秦襄为列侯使灭犬戎留晋侯衞侯夹辅王室则庶几哉与宣王争烈矣乃当时谋国之臣訿訿惮于用兵而即安于东遂使宗周沦没王室卑微此正月之诗人所由长号永痛而不嫌其辞之繁也吕祖谦曰平王初立大仇未报王略未复正君臣坐薪尝胆之时乃茍安于东恬然自以为安其不能中兴可知也得诗人之意矣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赋也交日月之交道也月与日合为朔合于所交则日为月掩故食也亥月纯阴辛卯之日干支皆阴而日有食之是阴极而阳伤乃变之大者故曰亦孔之丑也前此月既食矣今兹日又食焉日月迭微则国家危乱而民受其殃矣上悲天而下悯人所以不敢自逸也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赋也言变不虚生縁政而起阳者君子之象也隂者小人之象也今日月告凶不用其道而阳为阴伤则是四国无政不用其良而小人陵君子也故日月之食皆为天变然彼月而食阳盛阴衰乃理之常此日而食阴盛阳衰则事之变此必有致之者矣于何不臧问之也诗人之意以为王当思其所用之人则知所以不臧之故也

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冡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赋也宁息令时沸腾波涌也山顶曰冢岸崩故为谷谷塞故为陵憯曾也言不臧致变不止日食而已时当十月而雷电不息变见于上也淫雨水溢以致山崩陵谷反覆灾降于下也此皆小人道长女宠过盛之所致凡今之人各宜恐惧修改而曾莫之惩则末如之何矣

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冡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艳妻煽方处

赋也皇父家伯仲允皆字也番棸蹶楀皆氏也艳美也艳妻谓褒姒也煽惑也处安也言不惩之人可指而数也皇父为卿士是其首矣司徒掌邦教宰掌邦治膳夫掌王之饮食内史掌爵禄予夺之法趣马掌马政师氏掌司朝之得失朝廷要职皆皇父之党为之褒姒又煽惑王心而王方安焉羣小布于外嬖妾蛊于内嬖妾借外权以固宠羣小结内援以肆虐如此而国不亡者未之有也

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赋也时天时也作动即就彻毁卒尽也污停水莱草秽也戕害也言天变于上人乱于下其时如此皇父岂曰不知乃不惩而又甚焉胡为勤我以徙并不就我以谋遽毁我之墙屋荒芜我之田亩此其戕我实甚而犹曰不戕下供上役礼则然矣此所谓天变于上而不惩民怨于下而不恤者也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憖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赋也向邑名在东都畿内所谓河阳也三有事三卿也畿内之侯二卿今择三卿自比于列国也亶信侯维藏蓄也憖者心不欲而自强之词徂往也言皇父之恶如此而其自为谋则又甚明也择封邑而作都于向为其可托以庇身也择三卿而惟取多藏为其可资以足食也又择国中之有车马者皆使往居于向不勉留一人以守我王是明知祸乱将作而彻王之卫以自衞也臣之不忠未有甚于此矣

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防背憎职竞由人

赋也嚣嚣众也孽灾也噂聚防重复也职主竞力也言皇父之不忠如此我不当从徂向也然不从则祸将不测故勉从之而又不敢言盖欲留其身以为王也然小人知我之勉从之也故无罪无辜而羣起谗之盖不容我之心知有王也乃知下民之灾非天降之皆此谗谄之人聚则面谀雷同附和背则相憎谮愬交搆以致此祸也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赋也悠悠长思也痗病羡余彻均也言我既黾勉而徂向因思故里之人亦甚病矣有散而之四方者尚可保其余生而我独居可忧之地不敢去也有不仕而为民者皆得优游自逸而我独在从事之班不敢休也夫我之不敢去而不敢休者非好劳也时事愈艰忧悯愈甚人皆好逸谁当任劳上天赋命原有不均我之劳即我之命也岂敢效我友之自逸哉苏辙曰此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也

十月之交八章章八句

十月之交刺皇父也史称幽王六年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又称幽王三年三川皆震泾渭洛竭岐山崩而诗称百川沸腾盖三年川竭六年又因震电淫雨而水溢山崩也幽王所用之人传称虢石父诗称七人而以皇父为首盖当时小人甚多亦不可殚述也灾异叠见羣小盈朝艳妻煽惑王心不悟周之将亡人皆知之皇父之作都于向亦如郑伯友逃死之所而尽徙富民以致宿衞单弱则罪不容诛矣当是时有识之士或逺引于四方或高蹈于山林不可谓非保身之哲然膜视斯民而不急君父之难非仁人之用心也故忧天悯人之士往往混迹羣小之间崎岖艰难以挽时事之穷虽未必有济而其心则已苦矣然以为苦而怨焉犹性情之薄也十月之诗人身任其劳不以为苦而安之若命厚之至也孔子曰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又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得诗人之心矣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赋也昊广也骏大也旻仁也疾暴威怒虑思图谋也舍弃沦陷胥皆铺遍也此从王东迁之臣伤时事而作也言昊天至广而不大其惠既降丧乱又降饥馑如斩伐此四国之人也旻天至仁而今乃暴怒曾不熟虑而徐图之也如虑之而图之彼有罪之人若褒姒皇父軰既已弃之而伏其辜矣今东周之君民尚无罪也而使之普遍陷溺则如之何哉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赋也周宗周之宗社也戾定也正大夫六官之长也我从迁者自谓也勚劳也三事大夫执事之臣也言西周宗社既已灭矣东周播迁尚无定局六卿之长各居其邑不肯从迁故不知我之劳也从迁诸臣虽不离居而莫肯夙夜在公东都畿内之邦君诸侯亦不肯朝夕来觐我犹望之曰庶几闭门思过改而从善乎乃有时而复出则仍然为恶乃知丧乱饥馑皆由人致非昊天之不仁也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赋也辟言法言也此呼天而诉之也言如何乎昊天也覆出为恶虽法与之言亦不信矣时事如此丧乱未已如彼行道无所底至也凡百君子通指诸侯大夫也不知有国宜知有身既知有身而欲敬守之则宜相畏而各尽其职今不相畏是不畏天也不畏天岂能保其身哉辟言不信而犹忠告之诗人之厚也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御憯憯日瘁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赋也遂进也御近侍也憯憯忧貌瘁病讯告也谮谗也言西周之戎已成矣而冦贼不退东周之饥已成矣而年歳不遂不惟疎贱之人流离失所并近侍之臣亦忧苦致病乃凡百君子当此之时犹莫肯以道告君惟工于揣摩度言之而必听者则迎合而答之一闻谗谮之言则缄黙而退不敢身直其事诡随固位而不顾时事之日非庸臣误国千古如斯矣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赋也此承上文言听言答而谮言退者彼亦有所不得已也不揣摩而直言王之所谓不能言者也言一出口即危其身不直言而揣摩王之所谓能言者也巧言如流其身乃安此其所以莫肯用讯也

维曰于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赋也于往棘难殆危也言当此忠直获罪奸谀得意之时而犹欲往仕则甚难而且危何则巧言之人王之所谓可使者也王云可使我云不可使则得罪于天子王云可使我亦云可使则朋友之离居者又怨我不能直言是无术以自免也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防思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赋也尔谓朋友也防思犹癙忧也言朋友责善我不敢辨但既知怨我则宜共出图君乃谓尔迁于王都则曰未有室家忧愁涕泣语皆痛切而究之非实情也如果为无室之故昔尔出而离居之时谁为作尔室者离居则自作之从迁则曰不能是与巧言以悮国者相去亦无几矣

雨无正【雨当作两】七章二章章十句二章章八句三章章六句

两无正伤无臣也当是时正大夫离居不从迁也在西周者也三事大夫邦君诸侯在东周者也在东周者覆出为恶而莫肯用讯在西周者托言无室而实不勤王两处皆无正人故曰两无正也然推其无正之故则皆王之恶直言而喜巧言有以致之乃知戎成饥成匪降自天皆由于人成乱者臣也启乱者用臣者也然则人君之好恶可不慎哉

祈父之什十篇六十四章四百二十六句

御纂诗义折中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