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朱子 辨说

小雅

《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

序得诗意,但未尽其用耳,其说己见本篇。

○《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矣。

首句同上,然其下云云者,语疏而义鄙矣。

○《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首句同上,然诗所谓华者,草木之华,非光华也。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序得之,但与《鱼丽》之序相矛盾,以诗意考之,盖此得而彼失也。《国语》富辰之言,以为周文公之诗,亦其明验,但《春秋传》为富辰之言,又以为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此诗。二书之言皆出富辰,且其时去召穆公又未远,不知其说何故如此。杜预以作诗为作乐而奏此诗,恐亦非是。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去声】下【如字】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

序之得失与《鹿鸣》相似。

○《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

此未必文王之诗,以天子之命者,衍说也。

○《出车》,劳还率也。

同上,诗所谓天子,所谓王命,皆周王耳。

○《杕杜》,劳还役也。

同上。

○《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

此篇以下时世次第,序说之失,己见本篇,其内外始终之说,盖一节之可取云。

○《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

此笙诗也,谱序、篇次、名义及其所用,己见本篇。

○《白华》,孝子之洁白也。

同上,此序尤无理。

○《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有其义而亡其辞。

同上,然所谓有其义者,非真有所谓,亡其辞者,乃本无也。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

序得诗意,而不明其用法,其曰太平之君子者,本无谓,而说者又以专指成王,皆失之矣。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

序首句误,详见本篇。

○《由庚》,万物得由其道也。

见《南陔》。

○《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也。

见上。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有其义而亡其辞,见上。

○《蓼萧》,泽及四海也。

序不知此为燕诸侯之诗,但见零露之云,即以为泽及四海,其失与《野有蔓草》同,臆说浅妄类如此云。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

○《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

○《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

此序全失诗意。

○《六月》,宣王北伐也。

此句得之。

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枤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坠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鱼丽以下篇次为毛公所移,而此序自《南陔》以下八篇尚仍《仪礼》次第,独以郑谱误分《鱼丽》为文武时诗,故遂移此序《鱼丽》一句自《华黍》之下而升于《南陔》之上,此一节与小序同出一手,其得失无足议者,但欲证毛公所移篇次之失与郑氏独移《鱼丽》一句之私,故论于此云。

○《采芑》,宣王南征也。

○《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

○《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防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

序慎微以下非诗本意。

○《鸿雁》,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

此以下时世多不可考。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

○《沔水》,规宣王也。

○《鹤鸣》,诲宣王也。

○《祈父》,刺宣王也。

○《白驹》,大夫刺宣王也。

○《黄鸟》,刺宣王也。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斯干》,宣王考室也。

○《无羊》,宣王考牧也。

○《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

家父见本篇。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

○《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

此序尤无义理,欧阳公、刘氏说己见本篇。

○《小旻》,大夫刺幽王也。

○《小宛》,大夫刺幽王也。

此诗不为刺王而作,但兄弟遭乱,畏祸而相戒之辞尔。

○《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

此诗明白为放子之作无疑,但未有以见其必为宜臼耳,序又以为宜臼之傅,尤不知其所据也。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绝之。

郑氏曰:暴、苏皆畿内国名,《世本》云:暴辛公作埙,苏成公作篪。谯周《古史考》云:古有埙篪,尚矣,周幽王时,二公特善其事耳。今按:书有司寇苏公,《春秋传》有苏忿生,战国及汉时有人姓暴,则固应有此二人矣。但此诗中只有暴字而无公字及苏公字,不知序何所据而得此事也。《世本》说尤纰缪,谯周又从而传会之,不知适所以章其缪耳。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

○《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

○《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

谭大夫未有考,不知何据,恐或有传耳。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

○《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

此序之误,由不识兴体,而误以为比也。

○《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也。

○《鼓钟》,刺幽王也。

此诗文不明,故序不敢质其事,但随例为刺幽王耳,实皆未可知也。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

自此篇至《车舝》凡十篇,似出一手,词气和平,称述详雅,无讽刺之意。序以其在变雅中,故皆以为伤今思古之作。诗固有如此者,然不应十篇相属,而绝无一言以见其为衰世之意也。窃恐正雅之篇有错脱在此者耳,序皆失之。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曾孙”,古者事神之称,序专以为成王,则陋矣。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

此序专以 “自古有年” 一句生说,而不察其下文 “今适南亩” 以下,亦未尝不有年也。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

此序专以 “寡妇之利” 一句生说。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

此序以命服为赏善,六师为罚恶,然非诗之本意也。

○《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

此序只用 “似之” 二字生说。

○《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

此序只用 “彼交匪敖” 一句生说。

○《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

此序穿凿尤为无理。

○《頍弁》,诸公刺幽王也。乖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

序见诗言 “死丧无日”,便谓孤危将亡,不知古人劝人燕乐,多为此言,如 “逝者其耋,他人是保” 之类,且汉魏以来乐府,犹多如此,如 “少壮几时,人生几何” 之类是也。

○《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以上十篇并己见《楚茨》篇。

○《青蝇》,大夫刺幽王也。

○《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泆,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

韩诗说见本篇,此序误矣。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

此诗意与《楚茨》等篇相似。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征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几而思古焉。

同上。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归壹,伤今不复见古人也。此序盖用《缁衣》之误。

○《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

此诗怨旷者所自作,非人刺之,亦非怨旷者有所刺于上也。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

此宣王时美召穆公之诗,非刺幽王也。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

此亦非刺诗,疑与上篇皆脱简在此也。

○《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

此事有据,序盖得之,但 “幽后” 字误,当为 “申后”,刺幽王也,下国化之以下皆衍说耳。又《汉书》注引此序,“幽” 字下有 “王废申” 三字,虽非诗意,然亦可补序文之缺。

○《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

此诗未有刺大臣之意,盖方道其心之所欲耳,若如序者之言,则褊狭之甚,无复温柔敦厚之意。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焉。

序说非是。

○《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也。

序得诗意,但不知果为何时耳。

○《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作是诗也。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

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受命,受天命也;作周,造周室也。文王之德,上当天心,下为天下所归往,三分天下而有其二,则已受命而作周矣。武王继之,遂有天下,亦率文王之功而已。然汉儒惑于谶纬,始有赤雀丹书之说,又谓文王因此遂称王而改元。殊不知所谓天之所以为天者,理而已矣;理之所在,众人之心而已矣。众人之心,是非向背若出于一,而无一毫私意杂于其间,则是理之自然,而天之所以为天者不外是矣。今天下之心既以文王为归矣,则天命将安往哉?书所谓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所谓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皆谓此耳,岂必赤雀丹书而称王改元哉?称王改元之说,欧阳公、苏氏、游氏辨之已详。去此而论,则此序本亦得诗之大义,而于其曲折之意有所未尽,已论于本篇矣。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

此诗言王季、大任、文王、大姒、武王皆有明德,而天命之,非必如序说也。

○《绵》,文王之兴,本由大王也。

○《棫朴》,文王能官人也。

序误。

○《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

序大误,其曰 “百福干禄” 者,尤不成文理。

○《思齐》,文王所以圣也。

○《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

○《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德,以及鸟兽昆虫焉。

文王作灵台之时,民之归周也久矣,非至此而始附也。其曰 “有灵德” 者,亦非命名之本意。

○《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

下字恐误,说见本篇。

○《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郑谱之误,说见本篇。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

此诗章句本甚分明,但以说者不知比兴之体、音韵之节,遂不复得全诗之本意,而碎读之,逐句自生意义,不暇寻绎血脉,照管前后,但见 “勿践履苇”,便谓仁及草木;但见 “戚戚兄弟”,便谓亲睦九族;但见 “黄耉台背”,便谓养老;但见 “以祈黄耉”,便谓乞言;但见 “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随文生义,无复伦理。诸序之中,此失尤甚,览者详之。

○《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

序之失如上篇,盖亦为孟子断章所误尔。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

同上。

○《假乐》,嘉成王也。

假本嘉字,然非为嘉成王也。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莅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

召康公名奭,成王即位年幼,周公摄政七年而归政焉。于是成王始将莅政,而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师,以相之。然此诗未有以见其为康公之作,意其传授或有自来耳。后篇召穆公、凡伯、仍叔放此。

○《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序无大失,然语意亦疏。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

求贤用吉士,本用诗文而言,固为不切,然亦未必分为两事。后之之说者,既误认 “岂弟君子” 为贤人,遂分贤人、吉士为两等,弥失之矣。夫《泂酌》之 “岂弟君子” 方为成王,而此诗遽为所求之贤人,何哉?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

○《板》,凡伯刺厉王也。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

苏氏曰:《荡》之名篇,以首句有 “荡荡上帝” 耳。序说云云,非诗之本意也。

○《抑》,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

此诗之序有得有失。盖其本例以为非美非刺,则诗无所为而作,又见此诗之次适出于宣王之前,故直以为刺厉王之诗,又以《国语》有左史之言,故又以为亦以自警。以诗考之,则其曰刺厉王者失之,而曰自警者得之也。夫曰刺厉王,之所以为失者:史记卫武公即位于宣王之三十六年,不与厉王同时,一也;诗以 “小子” 目其君,而尔汝之,无人臣之礼,与其所谓 “敬威仪,慎出话” 者自相背戾,二也;厉王无道,贪虐为甚,诗不以此箴其膏肓,而徒以威仪、词令为谆切之戒,缓急失宜,三也;诗词倨慢,虽仁厚之君有所不能容者,厉王之暴,何以堪之,四也;或以史记之年不合,而以为追刺者,则诗所为 “听用我谋,庶无大悔”,非所以望于既往之人,五也;曰自警,之所以为得者:《国语》左史之言,一也;诗曰 “谨尔侯度”,二也;又曰 “曰丧厥国”,三也;又曰 “亦聿既耄”,四也;诗意所指与《淇奥》所美、《宾筵》所悔相表里,五也。二说之得失,其佐验明白如此,必去其失而取其得,然后此诗之义明。今序者乃欲合而一之,则其失者固已失之,而其得者亦未足为全得也。然此犹自其诗之外而言之也。若但即其诗之本文,而各以其一说反复读之,则其训义之显晦、疏密,意味之厚薄、浅深,可以不待考证而判然于胸中矣。此又读诗之简要直诀,学者不可以不知也。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

序与《春秋传》合。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

此序有理。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

此尹吉甫送申伯之诗,因可以见宣王中兴之业耳,非专为美宣王而作也。下三篇放此。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同上。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

同上。其曰 “尹吉甫” 者,未有据,下二篇同。其曰 “能锡命诸侯”,则尤浅陋无理矣。既为天子锡命诸侯,乃其常事,春秋战国之时,犹有能行之之者,亦何足为美哉?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吉甫见上,他说得之。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

召穆公见上,所解名篇之意,未知其果然否,然于理亦通。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

凡伯见上。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

凡伯见上,“旻闵” 以下不成文理。

周颂

《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

诗中未见告太平之意。

○《维清》,奏象舞也。

诗中未见奏象舞之意。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诗中未见即政之意。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此诗详考经文,而以《国语》证之,其为康王以后祀成王之诗无疑,而毛郑旧说定以颂为成王之时周公所作,故凡颂中有成王及成康字者,例皆曲为之说,以附己意。其迂滞僻涩,不成文理,甚不难见,而古今诸儒无有觉其谬者。独欧阳公着《时世论》以斥之,其辨明矣。然读者狃于旧闻,亦未遽肯深信也。小序又以此诗篇首有 “昊天” 二字,遂定以为郊祀天地之诗,诸儒往往亦袭其误,殊不知其首言天命者,止于一句,次言文武受之者,亦止一句,至于成王以下,然后详说不敢康宁、缉熙、安静之意,乃至五句而后已,则其不为祀天地而为祀成王,无可疑者。又况古昔圣王制为祭祀之礼,必以象类,故祀天于南,祭地于北,而其坛壝、乐舞、器币之属,亦各不同。若曰合祭天地于圜丘,则古者未尝有此渎乱庞杂之礼;若曰一诗而两用,如所谓冬荐鱼、春献鲔者,则此诗专言天而不及地,若于泽中方丘奏之,则于义何所取乎?序说之云,反覆推之,皆有不通,其谬无可疑者。故今特上据《国语》,旁采欧阳,以定其说,庶几有以不失此诗之本指耳。或曰:《国语》所谓 “始于德让,中于信宽,终于固龢【音和】,故曰成” 者,其语 “成” 字不为王诵之谥,而韦昭之注大略亦如毛郑之说矣,此又何耶?曰:叔向盖言成王之所以为成,以是三者,正犹子思所谓文王之所以为文,班固所谓尊号曰昭,不亦宜乎者耳。韦昭何以知其必谓文武以是成其王道,而不为王诵之谥乎?盖其为说本出毛郑,而不悟其非者,今欲一涤千古之谬,而不免于以误而证误,则亦将何时而已耶?或者又曰:苏氏最为不信小序,而于此诗无异词,且又以为周公制作所定,后王不容复有改易,成王非创业之主,不应得以基命称之,此又何耶?曰:苏氏之不信小序,固未尝见其不可信之实也。愚于《汉广》之篇已尝论之,不足援以为据也。夫周公制作,亦及其当时之事而止耳。若乃后王之庙所奏之乐,自当随时附益,若商之《玄鸟》作于武丁孙子之世,汉之庙乐亦随时而更定焉,岂有周之后王乃独不得褒显其先王之功德,而必以改周公为嫌耶?基者,非必造之于始,亦承之于下之谓也。如曰 “邦家之基”,岂必谓太王、王季之臣乎?以是为说,亦不得而通矣。况其所以为此,实未能忘北郊集议之余忿,今固不得而取也。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时迈》,巡守祭告柴望也。

○《执竞》,祀武王也。

此诗并及成康,则序说误矣。其说已具于《昊天有成命》之篇。苏氏以周之奄有四方,不自成康之时,因从小序之说,此亦以辞害意之失。《皇矣》之诗,于王季章中,盖已有此语矣,又岂可以其太早而别为之说耶?诗人之言,或先或后,要不失为周有天下之意耳。

○《思文》,后稷配天也。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

序误。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

序误。

○《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

○《丰年》,秋冬报也。

序误。

○《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

○《雍》,禘太祖也。

祭法:周人禘喾,又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及太祖之庙而七,周之太祖即后稷也。禘喾于后稷之庙,而以后稷配之,所谓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者也。祭法又曰:周祖文王,而春秋家说三年丧毕,致新死者之主于庙,亦谓之吉禘,是祖一号而二庙,禘一名而二祭也。今此序云禘太祖,则宜为禘喾于后稷之庙矣,而其诗之词无及于喾、稷者,若以为吉禘于文王,则与序已不协,而诗文亦无此意,恐序之误也。此诗但为武王祭文王而彻俎之诗,而后通用于他庙耳。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

序以载训始,故云始见,恐未必然也。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

○《武》,奏大武也。

○《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

○《小毖》,嗣王求助也。

此四篇一时之诗,序但各以其意为说,不能究其本末也。

○《载芟》,春借田而祈社稷也。

○《良耜》,秋报社稷也。

两篇未见其有祈报之异。

○《丝衣》,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

序误,高子尤误。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诗中无酌字,未见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之意。

○《桓》,讲武类祃也。桓,武志也。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音与】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

此三篇说见本篇。

鲁颂

《駉》,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

此序事实皆无可考,诗中亦未见务农重谷之意,序说凿矣。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此但燕饮之诗,未见君臣有道之意。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

此亦燕饮落成之诗,不为颂其能修也。

○《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

此诗言庄公之子,又言新庙奕奕,则为僖公修庙之诗明矣,但诗所谓复周公之宇者,祝其能复周公之土宇耳,非谓其能修周公之屋宇也。序文首句之谬如此,而苏氏信之,何哉?

商颂

《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师,以《那》为首。

序以《国语》为文。

○《烈祖》,祀中宗也。

详此诗未见其为祀中宗而末言汤孙,则亦祭成汤之诗耳,序但不欲连篇重出,又以中宗商之贤君,不欲遗之耳。

○《玄鸟》,祀高宗也。

诗有武丁孙子之句,故序得以为据,虽未必然,然必是高宗以后之诗矣。

○《长发》,大禘也。

疑见本篇。

○《殷武》,祀高宗也。

诗序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