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通论卷十七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周颂

振鹭

振。鹭。于。飞。于。彼。西。雝。[评]全在意象之间,绝不着。我。客。戾。止。亦。有。斯。容。本韵。○比而赋也。在、彼、无、恶,在、此、无、斁、中庸作「射」,音。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本韵。○赋也。

小序谓「二王之后来助祭」;宋人悉从之,无异说。自季明德始不从,曰:「序似臆说。武王既有天下,封尧后于蓟,封舜后于陈,封禹「禹」,原误作「商」,今改。后于杞,而陈与杞、宋为三恪。此来助祭,独言二王之后,何为不及陈耶窃意此诗必专为武庚而发,盖武庚庸愚不知天命,故使之观乐辟雝以养德,庶几其能忠顺耳。」邹肇敏踵其意而为说曰:「武王西雝之客,盖指禄父,而夏之后不与。何者鹭,白鸟也。殷人尚白,武王立受子禄父为殷公,以抚殷余民,而不改其色,故『亦有斯容』与『亦白其马』皆不改色之证也。后儒见武庚以叛见诛,举而弃之不屑道,必以『我客』属嗣封之微子。夫由后而知鸱鸮毁室,罪存不贳。由武王之世观之,则武庚固殷之家嗣,亦由丹朱在虞,商均在夏,三恪莫敢望焉。周之嘉宾孰先武庚者,无问其贤否也。」较季说尤为宛转尽致矣。何玄子又踵两家之意而别为说曰:「周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于祖庙,周人作诗美之。此与有瞽、有客皆一时之诗,为微子作也。何以知其为微子也微子之封宋也,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故有客之诗曰『亦白其马』。商尚白也,鹭乃白鸟,而『我客』、『有客』似之。意者其衣服、车旗之类皆用白与此以知其为微子也。何以知其在成王时来助祭也书序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作微子之命』,是则微子之封宋自成王始命之,此以知微子在成王时来助祭也。」愚按,微子之命篇语乃伪古文,不足据。若以尚白为言,则武庚亦必仍旧制,安见非武王时武庚来助祭,而必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乎是仍与季、邹揣摩之说无异也。总之,序说原有可疑者三:周有三恪助祭,何以独二王后,一也。诗但言「我客」,不言「二客」,二也。此篇言有振鹭之容,白也;有客篇明言「亦白其马」,似指殷后而不指夏后,三也。有此三者,故或以为武庚,或以为微子,所自来矣。以今揆之,微子之说较优于武庚;且有左传以证。左传皇武子曰:「宋,先代之后,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按周之隆宋自愈于杞,盖一近一远,近亲而远,亦理势所自然也。商颂亦称「嘉客」,指夏后;此称「客」,指殷后也。宋国之臣言宋事,则宜为微子而非武庚也。「有事膰焉」,亦来助祭之证。集传引序说者,乃引左传「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之语,然则只说得宋,遗却杞矣。

【振鹭二章,章四句。】

丰年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本韵。○赋也。

小序谓「秋、冬报」,不言其所祭,亦是阙疑之意。郑氏谓「尝、烝」,谬,盖误泥「烝畀祖、妣」句也。下不云「以洽百礼」乎且亦未有一诗用为二时之祭者。何玄子驳曰:「使当大祲之时,用享祀之礼而告神登歌,乃首举『丰年』为辞,毋乃不类之甚,而祖、妣独无恫乎」是也。苏氏以为「秋祭四方,冬祭蜡」,亦揣摩之说,亦犯一诗两用之弊。集传曰:「此秋、冬报赛田事之乐歌,盖祀田祖、先农、方社之属也。」尽举诸祭言之,盖亦杂而无主矣。何玄子惩其弊,单以为「冬报八蜡」,立意固是,然亦无确证,仍不若且依序,谓「秋、冬报」,以阙其所疑之为得也。王介甫主祭上帝,更非。

【丰年一章,七句。】

有瞽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起二句无韵。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本韵。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韵。○赋也。

小序谓「始作乐而合乎祖」,近是。「祖」,文王也;成王祭也。何玄子因以为「大祫」,祫亦合也。又曰:「序意谓成王至是始行合祖之礼,大奏诸乐云尔,非谓以新乐始成之故合乎祖也。」

「我客戾止」,虽或有他王之后在,然自以微子为重。书亦曰,「虞宾在位」,重先代后也。此诗微类商颂那篇,固知古人为文亦有蓝本也。

【有瞽一章,十三句。】

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本韵。有、鳣、有、鲔、鲦、鲿、鰋、鲤、本韵。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本韵。○赋也。

此周王荐鱼于宗庙之乐歌。小序谓「季冬荐鱼,春献鲔」。按月令,季冬曰:「乃命鱼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又季春曰「荐鲔于寝庙」。序全袭之为说,则知作小序者汉人也。以秦月令释周诗,谬一。一诗当冬、秋两用,谬二。上云「多鱼」,下二句以六鱼实之,「鲔」在六鱼之内,而云「春献鲔」,谬三。月令季冬,夏正建丑之月也。孔氏曰:「冬月鱼不行,乃性定而肥,故特荐之」,此释「潜」之义。今又引月令季春荐鲔之说,则鱼是时已不潜矣,与诗意违,谬四。

集传直录月令之文以释诗,谬。窃取序意,若示与序别者,尤陋。

【潜一章,六句。】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上「雝」。天子穆穆。本韵。○赋也。下同。

于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上「牡」。绥于孝子。本韵。

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本韵。上「人」。克昌厥后。本韵。

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本韵。上「寿」。亦、右、文、母、本韵。○此诗每句有韵,甚奇。又凡四章,二、三、四章皆「有」韵;而二、四两章,皆先「有」韵,后「纸」韵。前后相关,音调缠绵缭绕,尤为奇变。

小序谓「禘大祖」,谬。周之大祖,后稷也。据礼「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后稷所自出为喾,诗无及于喾、稷,前人已辨之。今按篇末曰「烈考、文母」,于禘义尤万里。

此武王祭文王彻时之乐歌。孔子曰「以雍彻」,可证。集传亦援论语,而又引周礼钟师「及彻,率学士而歌彻」之文,颇为蛇足。此诗彻时用,岂名「彻」乎!周礼之妄也。

[三章]苏氏曰,「周人以讳事神,文王名昌,而此诗曰『克昌厥后』,何也曰,周之所谓讳,不以其名号之耳,不遂废其文也」。愚按,或谓周公始定讳,武王时尚未有此,亦一说。

[四章]「烈考」亦文王,集传是。毛传谓武王,严氏主之。「烈考」、「文母」,明相对偶,子岂可与母对而且居母上耶!右为尊,故谓其神在右,犹云「如在其上」也。毛传训「助」,于此处难通。

【雝四章,章四句。】

载见

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旗、阳、阳,和、铃、央、央,鞗、革、有、鸧,休有烈光。率见昭考,以孝以享。本韵。此八句惟一句出韵,余皆一韵 。汉柏梁诗本此。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本韵,上「祜」。「以介眉寿」下,凡三句一韵,秦功德碑本此。○赋也。

小序谓「诸侯始见乎武王庙」。按,当云成王朝诸侯,始来助祭乎武王庙之诗也。诗首「载」字,毛、郑皆训 「始」。合之诗中「率见昭考」之句,则「载」之训「始」无疑。集传训「则」,不知何谓;又曰,「发语辞」,夫既训「则」,「则」不当云「发语辞」矣。若为虚字之「则」,则乃承接之辞,岂可作发语用也!「鞗革」,辔首也。「有鸧」,毛传谓「有法度」,郑谓「金饰貌」,其谓金饰貌者,韩奕「鞗革、金厄」,盖依像金厄而言也;集传谓「声和」,盖本商颂「八鸾鸧鸧」而言也。当于后二说中求之。

【载见一章,十四句。】

有客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评]起得翩然。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本韵。○赋也。下同。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无韵。

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本韵。

小序谓「微子来见祖庙」,向来从之。惟邹肇敏曰:「愚以为箕子也。书载武王十三祀,王访于箕子乃陈洪范。此诗之作,其因来朝而见庙乎『淫威、降福』,亦即就箕畴中『向用五福,威用六极』,遂用其意,言前之非常之凶祸,今当酬以莫大之福飨,盖祝之也。」此说甚新。以「威、福」合洪范,尤巧而确,存之。盖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谓箕子则当为武王之朝,故此说与序说皆可通。邹又驳序曰:「微子在武王之世,既不为周也羇,又不为周也客,何缘来见祖庙乎」此说则非矣。上所谓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是也,何曾必谓武王之朝乎!

[一章]「有萋有且,敦琢其旅」,邹肇敏曰:「『有萋有且』,荐其笾豆也。『敦琢』为玉,『旅』为陈,盖来朝之享礼,所谓『旅币无方』也。礼器「礼器」,原作「礼记」,以下文引「郊特性」,同在礼记中,故改。云:『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内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龟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见情也原作「内金示和见情也」,脱十八字,今补。丹、漆、丝、纩、竹、箭,与众共财也。其余无常货,各以其国之所有,则致远物也。』郊特牲曰:『旅币无方,所以别土地之宜而节远、迩之期也。龟为前列,先知也。以钟次之,以和居参之也。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以此观之,『萋且、敦琢』之义晓然矣。又按巷伯『萋兮斐兮』,韩奕原脱「奕」字,今补。『笾豆有且』,皆可互证,何以作『敬慎』解棫朴『追琢其章』,岂『选择』之谓乎!」按邹释此二句诗,可谓发千古之蒙矣。何玄子因邹言巷伯「萋斐」,遂谓「『萋』当作『緀』,『且』即『笾豆有且』之且。且乃荐帛之具,荐緀于且,故曰『有萋有且』。礼器言诸侯助祭之事,郊特牲言诸侯朝享之事,而皆言束帛加璧之礼,则此诗言『有萋有且』之即为束帛,『敦琢其旅』之即为加璧,明矣。」亦通。

【有客三章,章四句。】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无韵。○赋也。

小序谓「奏大武」,是。即名大武,亦名象武。墨子曰:「武王因先王之乐,命曰象武。」凡礼记诸篇所云「下管象」,或云「下管象武」,即此诗也。谓之「象」者,象其武也。详见维清篇。又明堂位云:「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或疑象自象、大武自大武。按管为吹,或吹或舞,皆此诗也。以其武,又或云象舞「象舞」,疑当作「象武」。焉。此周公作。左宣十二年,楚庄王曰:「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是也。

集传曰:「春秋传以此诗为武王所作,则篇内已有武王之谥,而其说误矣。」按传云「武王克商作」,未尝云自作,岂可以辞害意!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首章」,以「卒」作「首」,尤梦梦。自误如此,而反泥「作」之一字谓前人误,何耶或因左传云「卒章」,遂分上二句为一章,下五句为一章者,又非也。「卒章」「章」,原误「意」,今改。即卒句,犹之此间疑有误文。不可以辞害意也。

【武一章,七句。】

闵予小子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本韵。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本韵。止。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本韵。○赋也。

小序谓「嗣王朝于庙」,然不言何时。何玄子引殷大白副墨曰「武王既丧而祔主于庙」,似为得之。盖以首三句为方在丧之辞,曰「嬛嬛在疚」也。郑氏曰:「除武王之丧,将始即政,朝于庙也。」集传本之,曰:「成王免丧,始朝于先王之庙而作此诗。」按首二句必非除丧之辞。

【闵予小子一章,十一句。】

访落

访、予、落、止,率、时、 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评]多少宛转曲折。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无韵。○赋也。

此成王既除丧,将始即政而朝于庙,以咨群臣之诗。集传曰:「成王既朝于庙,因作此诗以道延访群臣之意。」何玄子曰:「此诗虽对群臣而作,以延访发端,而意止属望昭考;至小毖篇始道其延访群臣之意耳。」如此读诗,细甚。

【访落一章,十二句。】

敬之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评]直起,妙。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本韵。○赋也。下同。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本韵。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本韵。

此群臣答访落之意而成王又答之也。小序谓「群臣进戒嗣王」,只说得上半。集传于上章云「成王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于下章云「此乃自为答之之言」。愚向者,亦不敢以一诗硬作两人语,惟此篇则宛肖。上章先以「敬之」直陈,意甚警切,下皆规戒之辞,下章则纯乎成王语,故敢定为此说。今皆以为成王,谓甚既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又述其自答之言,岂不迂而且拙乎!且凡颂诗岂必王者自作,大抵皆臣工述之耳。「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三百篇言「学」之始。

【敬之二章,章六句。】

小毖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峰,自求辛螫。肇允彼桃虫,本韵。拚飞维鸟。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本韵。○赋而比也。[评]愤懑、蟠郁,发为古奥之辞;偏取草虫等作喻,以见姿致,尤奇。

小序谓「嗣王求助」,集传谓「亦访落之意」,皆近混。此为成王既诛管、蔡之后,自惩以求助群臣之诗。

「莫予荓螫,自求辛螯」,犹云「莫予毒也已」。古文「莫予」、「莫我」之类,皆倒提「予」、「我」字以便文耳。「莫我肯德」,言无肯德于我;「莫予荓蜂」,言无荓蜂于我。此严氏说,甚明。「自求辛螫」,犹言「自己求之」也。「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毛传云「桃虫,鹪也」。本尔雅。又云「鸟之始小而终大者」。郭璞曰「鹪●小鸟而生鵰、鸮」。陆玑曰「俗语,『鹪鹩生鵰』」。按,鹪鹩虽小鸟,亦鸟也,安得以虫名且庄子谓所栖不过一枝,不云桃枝也。尔雅之说已自难信,而郭璞复实之以生鵰、鹗之说,几曾见鹪鹩生子为鵰、鹗来其附会更何疑!若鹪鹩生子为鵰、鹗,不知鹪鹩又何物所生乎且诗第云「鸟」,不云大鸟也。今为彼说,以「桃虫」为小鸟,势必以「鸟」为大鸟,增添语字以就己说,可乎!总之,若使桃虫为鸟,诗决不又云「拚飞维鸟」矣。盖谓虫之小物忽变而为飞鸟,以喻武庚其始甚微,而臣服后乃鸱张也。诗缉载张氏曰「犹言『向为鼠,后为虎』,不必谓桃虫化为鸟也」。其见与予合。

【小毖一章,八句。】

载芟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本韵。侯。亚 。、侯。旅。侯。疆。、侯。以。[评]写一家及工作人俨然在目。有。嗿。其。馌。[评]摹神。思。媚。其。妇。有。依。其。士。[评]工语。有略其耜,俶载南亩。本韵。○赋也。下同。

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本韵。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本韵。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本韵。有椒其馨,胡考之宁!本韵。匪且有且,音疽。匪今斯今,振古如兹!本韵。

小序谓「春籍田而祈社、稷」,今按诗无耕籍事,亦未见有祈意也。刘公瑾谓「秋成之祭,荐新于宗庙而歌此」,亦第以诗中「烝畀祖、妣」一语耳。何玄子谓「孟冬腊先祖、五祀」,本月令文,以秦世事释周世诗,当乎,否乎总不若集传谓「此诗未详所用」,阙疑之为得也。然又曰「然辞意与丰年相似,其用应亦不殊」,盖以「万、亿」四句与丰年同。然彼简此详,亦不得执彼以例此。

大抵此篇与下良耜相似,皆有报意,无祈意。

[一章]「泽泽」,郑氏训「解散」,若是,则以「泽」作「释」,何如依本字,谓「方春土脉动,润泽可耕」之为得乎「耘」,芸同。释文惟为「除草」。集传云「去苗间草」。始耕之时,未尝有苗,何云「去苗间草」原作「去草间苗」,今循上文改。乎

[三章]「飶」,毛传曰「芬香也」,非是。使飶为芬香,不当又云「其香」矣。飶字从食,只是饭食之类,所谓「于豆于豋,其香始升」是也。「胡」,毛传曰「寿也」。「胡」之训「寿」,亦未闻。按仪礼士冠曰「胡福」,少牢曰「胡寿」,皆与「遐」通。使胡为寿,少牢不当云「胡寿」矣。又解颐新语曰:「说文云,『胡,牛「牛」,原误「生」,今改。颔垂也』。老狼亦垂胡。今老者或有此状,故诗人取之」。然据此亦只是老人之状,非训寿也。「且」,犹「笾豆有且」之且,荐也;谓非谓荐亲始有此荐也,非谓今丰年始获此丰年也,盖自后稷以来已如斯矣。

【载芟三章:二章十二句;一章七句。】

良耜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本韵。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本韵。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本韵。○赋也。下同。

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本韵。[评]田家图。荼、蓼朽止,黍、稷茂本韵。止。

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评]工。以开百室。本韵。

百室盈止,妇、子宁本韵。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本韵。

小序谓「秋报社、稷」,近是。诗云「杀时犉牡」,是王者以大牢祭也。严氏曰:「此诗为报社、稷,必陈农功之本末,故当秋时而 追述春耕,预言冬获也。」

[二章]「其笠伊纠」,谓以绳纠结于项下也。

[三章]「挃挃」,亦积实之意;毛传谓「获声」,恐非。

【良耜四章:一章七句;二章五句;一章六句。】

丝衣

丝衣其紑,载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评]牲。鼐、鼎、及、鼒,二句上「基」。兕、觥、其、觩、[评]器。旨酒思柔。不吴不敖,胡考之休!上「俅」本韵。○赋也。

小序谓「绎、宾尸」,其非有三。天子、诸侯名「绎」,大夫名「宾尸」,此旧说,具见春秋、仪礼;今以「绎、宾尸」连言,一也。彼既以「宾尸」为言,即以有司彻证之,其云,「埽堂,燅尸俎」,非别杀牲先夕省视也。今何以告濯、告充、告洁一如正祭乎佞序之徒为之说曰:「『自堂徂基』,尸傧于门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羊先出而牛从之,鼎先出而鼒从之。」意谓正祭日不即彻,至绎之日始彻于门外。然则诗何以言「废彻不迟」乎即仪礼果如是,亦不可据仪礼以解诗也。二也。据旧解,丝衣、爵弁为士服,然何以天子之绎独使士郑氏曰「绎礼轻,故使士」,非杜撰礼文乎三也。集传不用「绎、宾尸」之说,是已。但谓祭而饮酒之诗,甚混。邹肇敏主蜡祭,亦臆测。故且阙疑。

序下有「高子曰『灵星之尸也。』」按其言「尸」与序同,其言「灵星」与序大异。古祭天地、日月、星辰、山川之属无尸,其谓有尸者妄也。孔氏曰:「汉郊祀志云『高祖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史传之说『灵星』,惟有此耳。未知高子之言是此否而或者宗之,以为祭灵星之诗。」愚按,汉志张晏注,附会「灵星」即「农祥」,故乐从其说者以为即祭农祥之星。孔谓汉高始立灵星祠,他史传无见、则是汉人之语无疑,而诡托之高子者也。又按,高子即公孙丑所引论小弁之诗、而孟子所斥为「固哉」者。无论其伪,即使属真,亦同为固执而不可从矣。宋陈祥道宗之,而明之邹氏、何氏,或竭力以证其说,甚矣末世之好诬也!又按,人谓序为子夏作,高子为孟子同时人,子夏何为引战国时人语耶

【丝衣一章,九句。】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评]句雄健。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本韵。「熙」、「之」、「嗣」、「师」,。○赋也。

小序谓「告成大武」,又谓「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按左宣十二年,随武子曰:「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武曰『无竞维烈』」,明分酌之与武,不得以此诗为大武也。特以左宣十二年,楚子以「耆定尔功」为武之卒章,赉为三章,桓为六章,其说支离,未可信。杜预曰「三、六之数与今颂篇次不同,盖楚乐歌之次第」,其说当矣。不知者以楚子所云,缺一、二、四、五章,故以酌属之大武耳。又汉书礼乐志曰:「周公作勺,勺言能酌先祖之道也。」序似袭之,而增以「养天下」,其于诗之言「遵养」者亦不切,故序说皆不可用也。集传云「颂武王之诗,但不知所用」,此固阙疑之意,然又云「酌及赉、般皆不用诗中字名篇,疑取节乐之名,如云『武宿夜』云尔」。其说亦支离。他诗篇名亦有不用诗中字者,又何居「武宿夜」仅见于祭统,他经、传亦无见也。

【酌一章,八句。】

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本韵。「邦」、「王」、「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本韵,「天」。之、赋也。

小序谓「讲武、类、禡」,纯乎杜撰。又云「桓,武志也」,亦泛混。似亦因楚子以此篇为武之六章而云。集传谓此颂武王之功,固亦阙疑,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六章,今之篇次盖已失其旧矣」,嗟乎,何其无学识至于此也!左传杜注竟未曾阅,乃据楚乐章之篇次,见上。反疑诗之失旧乎!诗三百五篇经孔子手定,故曰「诗三百」,其无阙失可知。又曰「雅、颂各得其所」,则雅、颂尤自无阙失也。不然,何以云「各得其所」耶楚子在鲁宣公时,孔子去宣公仅百一二十年,其间初无若秦火者,何以大武一篇仅存三章,而失其一、二、四、五四章乎若然,孔子仅从阙失之余掇拾其残编断简而已,其何以明诗教于天下乎可谓不察而妄谈矣。又曰「又篇内已有武王之谥,则其谓武王时作者亦误矣」,辨见武篇。且既以此为误,何以独信其前说乎况乎以不误为误也!又曰,「序以为『讲武、类、禡』之诗,岂后世取其义而用之于其事也欤」仍依恋于序而不忍置,故愚谓佞序者莫若朱也。

「间」,毛传曰「代也」。严氏曰「多方云:『有邦间之。』」,邹肇敏驳之曰:「按多方之诰曰:『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盖言夏丧邦而殷代之,与此处『间之』不同。彼『之』字属夏,此『之』字属天。能左右之曰『以』。『于昭于天,皇以间之』,盖俨然以武配天也。愚意,桓诗即明堂祀武之乐歌。」此意亦新,存之。

【桓一章,九句。】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于、绎、思、!二「思」字韵。○赋也。

小序谓「大封于庙」,此因篇名「赉」字而为言也。按此等篇名实不知何人作,亦不知其意指所在,千载后人岂能测之,乃据此以释诗,可乎!诗中无大封之义也。又曰:「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则直本论语「周有大赉,善人是富」为辞矣。则愚谓其依篇名说诗何疑乎!集传曰:「此颂文、武之功而言其大封功臣之意。」其言「大封功臣」固不能出序之范围,而云「颂文、武之功」,尤谬。此篇与下般诗皆武王初有天下之辞,二篇皆无「武王」字,故知为武王;又以诗中皆曰「时周之命」,是武王语气也。此篇上言「文王」,下言「我」者,武王自我也。若谓颂文、武之功,则必作于成王,诗即无「武王」字,其云「我应受之」及「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岂成王语气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三章」,辨见上。

此武王初克商,归祀文王庙,大告诸侯所以得天下之意也。

「敷」,布也,施也。「时」,是也。「绎」,联续不绝意。「思」,语辞。布施是政,使之续而不绝,不敢倦而中止也,正对上「文王勤止」意。「我徂维求定」二句。明是返商以来之辞,云我往而求定者,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得王也。「于绎思」,又重申己与诸侯始终无倦勤之意。

【赉一章,六句。】

于皇时周!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评]写得精采。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本韵。○赋也。

小序谓「巡守而祀四岳、河、海」,近是。此亦武王之诗,时迈亦武王巡守。意彼之巡守,封赏诸侯;此则初克商,巡守柴望岳、渎,告所以得天下之意,固在时迈之先也。诗原无次第,不得拘求之。

严氏曰:「禹贡,河自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注云『同合为一大河,名为逆河』,然则翕河即逆河也。」是。

【般一章,七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