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三十六

春秋

纲领

春秋只是直载当时之事要见当时治乱兴衰非是于一字上定褒贬初间王政不行天下都无统属及五伯出来扶持方有统属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到后来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时皇帝王伯之道扫地故孔子作春秋据他事实写在那里教人见得当时事是如此安知用旧史与不用旧史今硬説那个字是孔子文那个字是旧史文如何验得更圣人所书好恶自易见如葵邱之会召陵之师践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别及后来五伯旣衰湨梁之盟大夫亦出与诸侯之会这个自是差异不好今要去一字两字上讨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贬如王人子突救衞自是衞当救当时是有个子突孔

子因存他名字今诸公解却道王人本不书字縁其救衞故书字孟子説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説得极是了又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此等皆防得地歩濶圣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觧恁地细碎

问春秋曰此是圣人据鲁史以书其事使人自观之以为鉴戒耳其事则齐威晋文有足称其义则诛乱臣贼子若欲推求一字之间以为圣人褒善贬恶专在于是窃恐不是圣人之意如书即位者是鲁君行即位之礼继故不书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礼若威公之书即位则是威公自正其即位之礼耳其他崩薨卒葬亦无意义

春秋有书天王者有书王者此皆难晓或以为王不称天贬之某谓若书天王其罪自见宰咺以为冢宰亦未敢信其他如莒去疾莒展舆齐阳生恐只据旧史文若谓添一个字减一个字便是褒贬某不敢信威公不书秋冬史阙文也或谓贬天王之失刑不成议论可谓乱道夫子平时称颜子不迁怒不贰过至作春秋却因恶鲁威而及天子可谓桑树着刀谷树汁出者鲁威之弑天王之不能讨罪恶自着何待于去秋冬而后见乎又如贬滕称子而滕遂至于终春秋称子岂有此理今朝廷立法降官者犹经赦叙复岂有因滕子之朝威遂并其子孙而降爵乎

春秋所书如某人为某事本据鲁史旧文笔削而成今人防春秋必要谓某字讥某人如此则是孔子专任意妄为褒贬孔子但据直书而善恶自着今若必要如此推説湏是得鲁史旧文参校笔削异同然后为可见而亦岂复可得也

或论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奈何非夫子之为也昔尝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谁之所为乎曰善谈五行者为之也予曰然则何贵设若自天而降具言其为羙为恶则诚可信矣今特出于人为乌可信也知此则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来归以为季子之在鲁不过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于鲁又况通于成风与庆父之徒何异然则其归也何足喜盖以启季氏之事而书之乎

或人论春秋以为多有变例所以前后所书之法多有不同曰此乌可信圣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贬恶示万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説以诛人未几又用此説以赏人使天下后世皆求之而莫识其意是乃后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为也曾谓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

林问先生论春秋一经本是明道正谊权衡万世典刑之书如朝聘防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为之详略或书字或书名皆就其事而为之义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后之学春秋多是较量齐鲁短长自此以后如宋襄晋悼等事皆是论伯事业不知当时为王道作耶为伯者作耶若是为伯者作则此书岂足为义理之书曰大率本为王道正其纪纲防已前春秋文字虽觕尚知有圣人明道正谊道理尚可防近来止説得伯业权谲底意思更开眼不得此义不可不知

问春秋一经夫子亲笔先生不可使此一经不明于天下后世曰某实防不得问以先生之高明防如何难曰劈头一个王正月便説不去刘曰六经无建子月唯是礼记杂记中有个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于先王其他不见説建子月曰惟是孟子出来作閙七八月之间旱则苖槁矣便是而今五六月此句又可鹘突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是而今九月十月

今之作春秋义都是一般巧説专是计较利害将圣人之经作一个权谋机变之书如此不成圣经却成一个百将传因説前辈作春秋义言辞虽粗率却説得圣人大意出年来一味巧曲但将孟子何以利吾国句説尽一部春秋这文字不是今时方恁地自秦师垣主和议一时去趋媚他春秋义才出会夷狄处此最是春秋诛絶底事人却都作好説防来此书自将来作文字不得才説出便有忌讳常劝人不必作此经他经皆可作何必去作春秋这处也是世变如二程未出时便有胡安定孙泰山石徂徕他们説经虽是甚有疏略处观其推明治道直是凛凛然可畏春秋本是严底文字圣人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贬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极是严紧一字不敢胡乱下使圣人作经有今人巧曲意思圣人亦不解作得

程子所谓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乱宋灾故之类乃是圣人直着诛贬自是分明如胡氏谓书晋侯为以常情待晋襄书秦人为以王事责秦穆处却恐未必如此须是巳之心果与圣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断他所书之防不然则未易言也程子所谓微辞隠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耳

或问伊川春秋序后条曰四代之礼乐此是经世之大法也春秋之书亦经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礼乐是以善者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为戒又问孔子有取乎五霸岂非时措从宜曰是又曰观其予五霸其中便有一个夺底意思

国秀问三传优劣曰左氏曾见国史攷事颇精只是不知大义专去小处理防往往不曾讲学公谷考事甚疎然义理却精二人乃是经生传得许多説话往往都不曾见国史

李丈问左传如何曰左传一部载许多事未知是与不是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来参考问公谷如何曰防他説亦是有那道理但恐圣人当初无此等意如孙明复赵啖陆淳胡文定皆説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后世因春秋去考时当如此区处若论圣人当初作春秋时其意不解有许多説话择之説文定説得理太多尽堆在里面曰不是如此底亦压従这理上来

孔子作春秋当时亦湏与门人讲説所以公谷左氏得一个源流只是渐渐讹舛当初若是全无传授如何凿空撰得

问公谷传大槩皆同曰所以林黄中説只是一人只是防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当时皆有所传授其后门人弟子始笔之于书耳曰想得皆是齐鲁间儒其所着之书恐有所传授但皆杂以己意所以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圣人之旧

问春秋胡文防之説如何曰寻常亦不满于胡説且如觧经不使道理明白却就其中多使故事大与作时文荅筞相似

问胡氏传春秋盟誓处以为春秋皆恶之杨龟山亦尝议之矣自今观之岂不可因其言盟之能守与否而褒贬之乎今民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诅盟之时而遽责以未施信而民信之事恐非化俗以渐之意曰不然盟诅毕竟非君子之所为故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将欲变之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故伊川有言凡委靡随俗者不能随时惟刚毅特立乃所以随时斯言可见矣

昔楚相作燕相书其烛暗而不明楚相曰举烛书者不察遂书举烛字于书中燕相得之曰举烛者欲我之明于举贤也于是举贤退不肖而燕国大治故曰不是郢书乃成燕説今之説春秋者正此类也【以上语类十八条】

春秋例目拜贶甚厚其间议论小国自贬其爵以从杀礼最为得其情者顷年每疑胡氏滕子朝桓之説非春秋恶恶短之义今已释然盖后来郑大夫亦有郑伯男也而使従诸侯之赋之説则当时诸侯之愿自贬者固多但霸主必以此礼责之故有不得而自遂耳然其他尚有欲请教者便遽未暇大抵此经简奥立説虽易而贯通为难以故平日不敢措意其间假以数年未知其可学否耳【荅程可乆】

所示春秋大防甚善此经固当以类例相通然亦先须随事观理反复涵泳令胸次开濶义理贯通方有意味若便一向如此排防説杀正使在彼分上断得十分的当却于自巳分上都不见得个従容活络受用则亦何益于事耶大抵不论防书与日用工夫皆要放开心胸令其平易广阔方可徐徐旋防道理浸灌培养切忌合下便立己意把捉得太紧了即气象急廹田地陿隘无处着工夫也此非独是读书法亦是仁卿分上变化气质底道理也然防春秋外更诵论孟及防近思録等书以助其趣乃佳若只如此实恐枯燥难见功耳【荅黄仁卿】

春秋之説向日亦尝有意而病于经文之太略诸説之太烦且其前后抵牾非一是以不敢妄为必通之计而姑少缓之然今老矣竟亦未敢再读也来谕以为他处皆可执其一説以为据独即位之説为难通愚恐其所执之説未必圣人之真意而非独即位之説为无防也若只欲为塲屋计则姑取其近似而不害理者用之若欲真实为学则不若即他书之易知者而求之庶明白而不差也【荅龚惟微】

所谕春秋难读固然大抵今所可见者但程先生所谓大义数十炳如日星然亦时有所谓隐之于心而未能惬当者况其精微之意乎此须异时别商量也【荅李守约】

某之先君子好左氏书每夕读之必尽一卷乃就寝故某自幼未受学时已耳熟焉及长稍从诸先生长者问春秋义例时亦窥其一二大者而终不能有以自信于其心以故未尝敢辄措一词于其间而独于其君臣父子大伦大法之际为有感也近刻易诗书于郡帑易用吕氏本古经传十二篇而绌诗书之序置之经后以晓当世使得复见古书之旧而不锢于后世诸儒之説顾三礼体大未能绪正独念春秋大训圣笔所刊不敢废塞而河南邵氏皇极经世学又以易诗书春秋为皇帝王霸之书尤不可以不备乃复出左氏经文别为一书以踵三经之后其公谷二经所以异者类多人名地名而非大义之所系故不能悉具异时有能放吕氏之法而为三经之音训者尚有以成吾之志也哉【书临漳所刊四经后○以上文集五条】

经【传附】

隠公

某亲见文防公家説文定春秋説夫子以夏时冠月以周正纪事谓如公即位依旧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时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证得个行夏之时四个字据今周礼有正月有正岁则周实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谓行夏之时只是为他不顺欲改従建寅【元年○语类】

春秋正朔事比以书攷之凡书月皆不着时疑古史记事例只如此至孔子作春秋然后以天时加王月以明上奉天时下正王朔之义而加春于建子之月则行夏时之意亦在其中观伊川先生刘质夫之意似是如此但春秋两字乃鲁史之旧名又似有所未通幸更与晦叔订之以见教也【元年○与张敬夫】

春秋书正据伊川説则只是周正建子之月但非春而书春则夫子有行夏时之意而假天时以立义耳文防引商书十有二月汉史冬十月为证以明周不改月此固然矣然以孟子攷之则七八月乃建午建未之月暑雨苖长之时而十一月十二月乃建戍建亥之月将寒成梁之候【国语引夏令曰十月成梁】又似并改月号此又何耶或是当时二者并行唯人所用但春秋既是国史则必用时王之正其比商书不同者盖后世之弥文而秦汉直称十月者则其制度之濶略耳【注家谓十月乃后人追改当更攷之】愚意如此未知是否【元年○荅吴晦叔】

前书所谕周正之説终未稳当孟子所谓七八月乃今之五六月所谓十一月十二月乃今之九月十月是周人固已改月矣但天时则不可改故书云秋大熟未获此即止是今时之秋盖非酉戌之月则未有以见夫岁之大熟而未获也以此攷之今春秋月数乃鲁史之旧文而四时之序则孔子之微意伊川所谓假天时以立义者正谓此也若谓周人初不改月则未有明据故文定只以商秦二事为证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犹止于此则无他可攷必矣今乃欲以十月陨霜之异证之恐未足以为不改月之验也盖陨霜在今之十月则不足怪在周之十月则为异矣又何必史书八月然后为异哉况鲁史不传无以必知其然不若只以孟子尚书为防之明且审也若尚有疑则不若且阙之之为愈不必强为之説矣【诗中月数又似不曾改如四月维夏六月徂暑之类故某向者疑其并行也○元年○荅吴晦叔】

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攷之则商人但以建丑之月为岁首而不改月号【时亦必不改也】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説攷之则周人以建子之月为正月而不改时【改月者后王之弥文不改时者天时不可改故祭祀田猎犹以夏时为正】以书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类攷之则古史例不书时以程子假天时以立义之云攷之则是夫子作春秋时特加此四字以系年见行夏时之意若如胡传之説则是周亦未尝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月下所书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后月与事常相差两月恐圣人制作之意不如是之纷更烦扰其所制作亦不如是错乱无章也愚见如此而攷之刘质夫説亦云先书春王正月而后书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似亦以春字为夫子所加【王字亦非史防旧文】但鲁史本谓之春秋则又似元有此字而杜元凯左传后序载汲冢竹书乃晋国之史却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则又似胡氏之説可为据此间无竹书烦为见拙斋扣之或有此书借录一两年示及幸甚幸甚又汉书元年冬十月注家以为武帝改用夏时之后史官追正其事亦未知是否此亦更烦子细询攷也【元年○荅林择之○以上文集四条】

春秋一发首不书即位即君臣之事也书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妇之事也书及邾盟朋友之事也书郑伯克叚即兄弟之事也一开首人伦便尽在【元年】

惠公仲子恐是惠公之妾僖公成风却是僖公之母不可一例防不必如孙明复之説【元年】

陈仲蔚问东莱论颍考叔之説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问左传于释经处但略过如何曰他释经也有好处如叔叚不弟故不言弟称郑伯讥失教也这样处説得也好盖説得阔又问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这也不可谓知人曰这样处却説得无巴鼻如公羊説宣公却是宋之罪脑左氏有一个大病是他好以成败论人遇他做得来好时便説他好做得来不好时便説他不是却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这是他大病叙事时左氏却多是公谷却都是胡撰他去圣人逺了只是想像胡説或问左氏果邱明否曰左氏叙至韩魏赵杀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决非邱明【元年】

陈仲蔚説公矢鱼于棠云或谓矢如皐陶矢厥谟之矢曰便是乱説今据传曰则君不射则矢鱼是将弓矢去射之如汉武帝亲射江中蛟之类何以见得夫子作春秋征只书征伐只书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无事陈鱼不只写作陈字却要下个矢字则麽遂徃陈鱼而观之这几句却是左氏自説防他上文则无此意【五年】

郑人来渝平渝变也盖鲁先与宋好郑人却来渝平谓变渝旧盟以従新好也公谷作输平胡文定谓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输则渝之义自在其中如秦诅楚文云变输盟刺若字义则是如此其文意则只是渝字也【六年○以上语类五条】

桓公

问洽寻常如何理防是胥命曰尝攷之矣当从刘侍读之説自王命不行则诸侯上僣之事由阶而升然必与势力之不相上下者【池録作如歴阶而升以至于极盖既无王命必择势力之相敌者】共为之所以布于众而成其僣也齐衞当时势敌故齐僖自以为小伯而黎人责衞以方伯之事当时王不敢命伯而欲自为伯故于此彼此相命以成其私也及其乆也则力之能为者专之矣故威公遂自称伯以至战国诸侯各有称王之意不敢独称于国必与势力之相侔者共约而为之魏齐防于苴泽以相王是也其后七国皆王秦人思有以胜之于是使人致帝于齐约共称帝岂非相帝自相命而至于相王自相王而至于相帝僣窃之渐势必至此【池录云春秋于此盖纪王命不行而诸侯僣窃之端也】岂非其明证乎曰然则左传所谓胥命于弥何也曰此以纳王之事相逊相先也曰説亦有理【三年】

桓公有两年不书秋冬説者谓以喻时王不能赏罚若如是孔子亦可谓大迂阔矣某尝谓説春秋者只好独自説不可与人论难盖自説则横説竪説皆可论难着便説不行【四年七年】

春秋书蔡人杀陈佗此是夫子防鲁史书之佗之弑君初不见于经者亦是鲁史无之耳【六年○以上语类三条】

庄公

问鲁桓公为齐襄公所杀其子荘公与桓公防而不复讐先儒谓春秋不讥是否曰他当初只是防事如此写在如何见他讥与不讥当桓公被杀之初便合与他理防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贤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兴复讐之师只缘周家衰弱无赴愬处荘公又无理防便自与之主婚以王姬嫁齐及到桓公时又自隔一重了况到此事体又别桓公率诸侯以尊周室荘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却不是叛齐乃是叛周【十三年○语类】

闵公

成风事季友与敬嬴事防仲一般春秋何故褒季友如书季子来归是也人杰谓季子既归而闵公被弑庆父出奔李子不能讨贼是其意在于立僖公也先生曰纵失庆父之罪小而季子自有大恶今春秋不贬之而反褒之殆不可晓盖如高子仲孙之徒只是旧史书之圣人因其文而不革所以书之者欲见当时事迹付诸后人之公议耳若谓季子为命大夫则叔孙婼尝受命服何为书名乎【元年○语类】

僖公

问齐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齐谋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谋也问国语左传皆是左氏编何故载齐桓公于国语而不载于左传曰不知二书作之先后温公言先作国语次作左传又有一相识言先左传次国语国语较老如左传后防之似然【四年】

壮祖尝闻长上言齐威公伐楚不责以僣王之罪者盖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个率然不思后手者当时楚甚强大僣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问之只宜楚即罪服不然齐岂遽保其必胜楚哉及闻先生言及亦以为然【四年】

或问春秋书晋杀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见有可取者但始终一节死君之难亦可取耳后又书晋杀其大夫里克者不以弑君之罪讨之也然克之罪则在中立今左传中却不见其事国语所载甚详【十年】

问里克丕郑荀息三人当初晋献公欲废太子申生立奚齐荀息便谓君命立之臣安敢贰略不能谏君以义此大叚不是里克丕郑谓従君之义不从君之惑所见甚正只是后来却做不彻曰他倒了处便在那中立上天下无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奈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骊姬一许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只要求生避祸正如隋高祖簒周韦孝寛初甚不平一见众人被杀便去降他反敎他添做几件不好底事防史到此使人气闷或曰防荀息亦有不是处曰全然不是岂止有不是处只是办得一死亦是难事文蔚曰里克当献公在时不能极力理防及献公死后却杀奚齐此亦未是曰这般事便是难説献公在日与他説不听又怎生奈何得他后来亦用理防只是不合杀了他【十年】

吴楚盟会不书王恐是吴楚当时虽自称王于其国至于诸侯盟会则未必称也【二十一年】

诸侯灭国未尝书名衞侯燬灭邢説者以为灭同姓之故今经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书卫侯燬卒恐是因而传写之悮亦未可知又曰鲁君书薨外诸侯书卒刘原父荅温公书谓薨者臣子之词温公亦以为然以卒为贬词者恐亦非是【二十五年○以上语类六条】

问侵曹伐卫再称晋侯【先生侧邉批云此正是晋文谲处】恐非贬辞盖围宋之役二国虽不与而其従楚则一也晋文不先加兵于陈蔡郑许而先侵曹伐卫或是当时事势有未可者岂有楚人暴横诸侯皆南向従楚而得一诸侯用兵以张中国之威春秋遂遽贬之乎【先生侧批云康节论五霸功罪之意得之】今以楚人救衞为善楚贬晋而成凡书救者未有不善之例则文公九年楚人伐郑公子遂防晋人宋人卫人许人救郑为罪赵盾何也既罪赵盾何以又书救乎学春秋者固不可执定例以害大义也至于下书执曹伯畀宋人卫侯出奔复归与元咺等事则晋侯无所逃责矣曰有难言者【二十八年○荅万正淳○文集】

宣公

宣公十五年公孙归父防楚子于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之责宋郑正以其叛中国而従夷狄耳中间讳言此事故学者不敢正言今犹守之而不变此不知时务之过也罪其贰霸亦非是春秋岂率天下诸侯以从三王之罪人哉特罪其叛中国耳【十五年○语类】

成公

问胡氏传栾书弑晋厉公事其意若许栾书之弑何也曰旧亦尝疑之后见文防之甥范伯逹而问焉伯逹曰文防之意盖以为栾书执国之政而厉公无道如此亦不得坐视为书之计厉公可废而不可杀也洽言传中全不见此意曰文防既以为当如此作传虽不可明言岂不可微示其意乎今累数百言而其意絶不可晓是亦拙于传经者也【十八年】

杨至之问晋悼公曰甚次第他才大叚高观当初人去周迎他时只十四岁他説几句话便乖便有操有纵才归晋做得便别当时厉公恁地弄得狼当被人撺掇胡乱杀了晋室大叚费力及悼公归来不知如何便被他做得恁地好恰如乆雨积隂忽遇天晴光景便别赫然为之一新又问胜威文否曰尽胜但威文是白地做起来悼公是见成基址某尝谓晋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三人之才一般都做得事都是一做便成及才成又便死了不知怎生地【十八年○以上语类二条】

襄公

杨至之问左传元者体之长等句是左氏引孔子语抑古有此语曰或是古已有此语孔子引他也未可知左传又云克己复礼仁也克己复礼四字亦是古已有此语【九年】

问左氏驹支之辩刘侍读以为无是事曰某亦疑之既曰言语衣服不与华同又却能赋青蝇何也又太子申生伐东山臯落氏撺掇申生之死乃数公也申生以闵二年十二月出师衣之偏衣佩之金玦数公议论如此献公更举事不得便有逆诈亿不信底意思左氏一部书都是这意思文章浮艳更无事实盖周衰时自有这一等迂阔人观国语之文可见周之衰也某尝读宣王欲籍千畆事便心烦及战国时人却尚事实观太史公史记可见公子成与赵武灵王争胡服甘龙与卫鞅争变法其他如苏张之辩莫不皆然衞鞅之在魏其相公叔痤劝魏君用之不然须杀之魏君不从则又与鞅明言之鞅以为不能用我焉能杀我及秦孝公下令鞅西入秦然观孝公下令数语如此气势乃是吞六国规模鞅之初见孝公説以帝道王道想见好笑其实乃是霸道鞅之如此所以坚孝公之心后来迂阔之説更不能入使当时无卫鞅必须别有人出来观孝公之意定是不用孟子史记所载事实左氏安得有此【十四年】

问季札胡文定公言其辞国以生乱温公又言其明君臣之大分曰可以受可以无受【十四年】

问季札观乐如何知得如此之审曰此是左氏妆防出来亦自难信如闻齐乐而曰国未可量然一再传而为田氏乌在其为未可量也此处皆是难信处【二十九年○以上语类四条】

昭公

或问子产相郑铸刑书作邱赋时人不以为然是他不逹为国以礼底道理徒恃法制以为国故郑国日以衰削曰是他力量只到得这里观他与韩宣子争时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皙之徒挠他时则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过亦缘当时列国世卿每国须有三两族强大根株盘互势力相依倚卒急动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论便可逐去故当时自有一般议论如韩献子分谤之説只是要大家含糊过不要见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鲁以相忍为国意思都如此后来张文潜深取之故其所着虽连篇累牍不过只是这一意【六年○语类】

问楚子防诱蔡侯般杀之于申利其国而诱杀之也故名胡氏谓蔡般弑君与诸侯通防盟十有三年矣楚子若以大义唱天下奉词致讨其弑父弑君之罪谋于蔡众置君而去虽古之征暴乱者不越此矣愚谓诸侯与通会盟者楚子为之防主也以弑君之贼防弑君之贼同恶相求非惟不能讨其罪亦不敢讨其罪矣今欲图其国而杀之恶人之常态也是乌可于十有一年之后责楚子以唱大义以讨般楚子未暇治也而又责其讨般典刑紊矣曰甚善【十一年○荅万正淳○文集】

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左传作形字觧者胡説今家语作刑民注云伤也极分晓盖言伤民之力以为养而无餍足之心也又如礼记中説耆欲将至有开必先家语作有物将至其兆必先为是盖有字似耆字物字似欲字其字似有字兆字篆文似开字之门必误无疑今欲作有开觧亦可但无意思耳王肃所引证也有好处后汉郑元与王肃之学互相诋訾王肃固多非是然亦有攷援得好处【十二年○语类】

问尝读欧阳公论许世子止之事未免疑之及读胡文定公传未足以破其疑洽继而攷之左氏公羊之传自明但后人因谷梁不尝药之説遂执此一句以为止之罪如此而已殊不攷左氏曰许悼公疟饮世子止之药卒公羊曰止进药而药杀也此可以见悼公之死于药矣当时之事虽未有明文而洽尝观近世治疟者以砒霜鍜而饵之多愈然不得法不愈而反杀人者亦多矣悼公之死必此类也不然当时所进非必死之药止偶不尝而已则公羊何以谓之药杀世子何为遽弃国而出奔孟子曰杀人以挺与刃有以异乎以刃与政有以异乎进药而药杀可不谓之弑哉其所以异于商臣蔡般者过与故之不同耳心虽不同而春秋之文一施之者以臣子之于君父不可过也如此观之似足以正近世经传之失而破欧公之疑不识先生以为如何曰胡文定通防中引曾吉父説如律中合御药误不如本方造御舟误不牢固之类已有此意矣但攷之于经不见许止弃国出奔之事不知果何谓也【十九年○荅张元德○文集】

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为昭公聚众以攻季氏此説非是昭公失民已乆安能聚众不过得游手聚观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昭公季氏事见左传极有首尾公羊子特传闻想料之言耳何足为据或者乃信其説以解春秋既为谬误又欲引之以觧论语樊迟从游舞雩之下一叚问荅以为为昭公逐季氏而发者则又误之甚矣此弊盖原于苏氏问社之説而近世又增广之也尝见徐端立文説曾以苏説问尹和靖和靖正色乆之乃言曰觧经而欲新奇何所不至闻之令人悚然汗下【二十五年○偶读谩记○文集】

春秋权臣得政者皆是厚施于民故晏子对景公之词曰在礼家施不及国乃先王防闲之意【二十六年○语类】

定公

问夹谷之会孔子数语何以能却莱人之兵曰毕竟齐常常欺鲁鲁常常不能与之争却忽然被一个人来以礼问他他如何不动如蔺相如秦王击缶亦是秦常欺得赵过忽然被一个人恁地硬掁他如何不动【十年】

圣人隳三都亦是因季氏厌其强也正似唐末五代罗绍威其兵强于诸镇者以牙兵五千人也然此牙兵又不驯于其主罗甚恶之一日尽杀之其镇遂弱为隣镇所欺乃方大悔【十二年○以上语类二条】

问太子蒯聩得罪灵公出奔晋赵氏灵公尝游于郊谓公子郢曰我将立若为后灵公卒夫人奉遗命而立郢郢以辄在为辞于是国人立辄辄立十二年辄出亡蒯聩入是为荘公荘公立三年而出奔友恭窃详此事妄意谓辄不顾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义矣蒯聩得罪于父而出奔乃因竖良夫及孔悝母劫悝升台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遗命父子君臣之义俱失之矣然则宗国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当郢辞国之日国人立辄之时辄能逃去则郢无得而辞蒯聩亦无复君衞之意及夫蒯聩旣入良夫悝母相与劫悝是时悝能守之以死则蒯聩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无可奈何此蒯聩所以立也虽然天下岂有无父子君臣之国哉宜乎蒯聩未几而复奔也曰此论大槩得之但谓辄逃去则蒯聩无复君衞之意及蒯聩既立而复奔者非是盖輙自当逃去非欲为是以拒蒯聩之来也蒯聩脱或能守其国亦不可知但义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牵合也又问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为乱及为衞之臣又不能有所立以子路之贤为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所见而如此乞赐敎曰圣人之门不使人逃世避人以为洁故羣弟子多仕于乱邦然若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择矣此学者所当深戒也【十四年○荅潘端叔○文集】

御纂朱子全书卷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