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主事呉鼐撰

邵公之误

哀十四年春西狩获麟 公羊传何注曰河阳冬言狩获麟春言狩者盖据鲁变周之春以为冬去周之正而行夏之时 赵氏汸曰以行夏之时説春秋盖昉于此然何氏固以建子为周之春但疑春不当言狩而妄为之辞

鼐按狩者仲冬围守取物之名周之孟春夏之仲冬也谓春不当言狩何耶经言春不言冬安得谓变周之春以为冬也吾不识所变者何春所去者何正所行者何时也

河南之误

伊川经説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时以立义尔 朱子曰此以春字为夫子所加但鲁史本谓之春秋则又似元有春字 赵氏汸曰假天时以立义此胡氏夏时冠周月之所从出也

鼐按程子之説以周为改月不改时鲁史本书冬正月冬二月春三月而夫子改为春正月春二月春三月也如此则周本以寅卯辰为春与夏时同夫子反以子丑寅为春与夏时异也一误于周之不改时再误于孔子之改周时而后儒之纷纭纠葛从此起矣

武夷之误

胡传曰按左氏王周正月周人以建子为歳首则冬十有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圣人语顔回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騐也或曰非天子不议礼仲尼有圣德无其位而改正朔可乎曰有是言也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不敢自专也其防微矣 杨龟山答胡康侯书曰正朔必自天子出改正朔恐圣人不为也若谓以夏时冠月如定元年冬十月陨霜杀菽若以夏时言之则十月陨霜乃其时也不足为灾异周十月乃夏之八月若以夏时冠月当曰秋十月也【鼐按言鲁史原文当为秋十月也】正朔如建子丑是也用夏时月不可谓改正朔 赵氏汸曰据胡氏所引商秦不改月为证是周亦未尝改月据夏时冠周月是孔子始改时又云仲尼无其位而改正朔则是正月亦皆孔子所改其舛误最甚葢由所见未明而欲含糊两端故虽主周正而又疑于时之不可改旣主夏时而亦疑于建子之非春是以徒费心思而进退无据其悮在于兼取用夏从周是欲两可而不知理实不通 陈氏廷敬曰胡氏引左氏王周正月之説而论之曰周人以建子为岁首则冬十有一月是也是明以周正月之説为是谓冬十一月为周正月矣而又曰前乎周者书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则是前乎周者未尝改月至周始改其岁首之月为正月也夫殷不改月而周始改月考之经传未有明文胡氏之意亦殆不谓然也其意若以谓建子为嵗首耳然明引左氏王周正月之文矣而又断以为冬十有一月者不知胡氏之意进退何所据乎又曰后乎周者时不易胡氏之意非遂谓汉不易时而周独易时也其意不过谓周不易时取汉以为证耳故下文曰建子非春亦明矣是胡氏不主改时之説也其又曰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云者是胡氏亦知周果改十一月为正月矣特未便以为春是周之正月乃夏之十一月仍为夏正之冬也孔子作春秋取春之一字加于周正月之上耳是胡氏之意也故下文又曰圣人语顔囘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騐于是而胡氏之误更有不可胜言者矣夫周之月建子之月也建子非春胡氏自言之矣使周果不改时而孔子作春秋以建子非春之月强取春之一字加于其上此乃天时所不受牧儿芸叟所闻而怪笑者也曽谓孔子而为之乎行夏之时子有是言矣假使周而果不改时也则建子之月俨然冬也冬则正夏之时也夏之时曰冬孔子书之曰春是周本行夏之时而孔子乃变夏之时矣行夏之时者果尝若是乎假使孔子之于春秋果寓行夏时之意而周果不改时也则建子之月必将直书之曰冬使后之人犹得有所考而正焉曰周之不改时如此也以子月为正月如此也其不若夏寅月之为正月如此也后之人由此考正而行夏之时焉岂不甚明白矣乎而顾冬而书春曰吾欲行夏之时宁有是理乎又其论曰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不敢自专假使孔子果以夏时冠月则亦何难以夏正纪事时可自专月独不可自专乎夫春夏秋冬之时自正至十二之月以为可改则皆可改以为不可改则皆不可改也今改夏之冬为春曰将以垂法后世不改周之子月为十一月曰吾无其位不敢自专无其位而改冬为春冬必不可为春也不可为春者而悍然命之为春无其位者又敢自专如此乎且使后之人何所取法乎而谓以此垂法后世者其果何法之垂也书云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师尹惟日言以岁月日之大小别王及卿士师尹之尊卑也今谓夫子改时不改月是敢于其大而不敢于其小也圣人岂有是乎至其谓夫子有圣德无其位而改正朔夫正者正月朔者月朔也如胡氏説则正月亦夫子所改矣吾不知胡氏所谓正朔者果何所指也圣人之言语文章皆具光明正大之心其语顔子则正告以为邦之事其作春秋则直书以鲁史之文亦何至如后儒支离剥割之见巧为新意于其间哉 汤氏斌曰如胡氏之说周改月不改时是虽以子月为岁首而四时之序犹夫夏也以冬为春乃自孔子始以夏时冠周月非所以尊周以仲冬为孟春岂可谓行夏之时乎不夏不周之间孔子何以自处焉春秋天子之事谓赏功讨罪以明天子之法使诸侯不敢悖天子大夫不敢悖诸侯非必变易四时之序改本朝正朔而后为天子之事也胡氏以为垂法后世吾恐法未可垂而先犯为下不倍之戒矣且此亦空言耳安在其为见诸行事之騐乎

鼐按胡氏之説同程子亦以周正本改月不改时冬正月鲁史之旧文春字乃夫子之特笔也赵氏陈氏之说曲尽其情以子矛刺子盾不必旁引博证以驳之也

朱子曰如胡传之说周亦未尝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月下所书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后月与事常差两月圣人制作不如是之纷更烦扰错乱无章也 文定以夏时冠周月以周正纪事谓如公即位依旧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 汤氏玉翎曰胡氏谓春王正月本周之十一月而夫子以夏时冠周月以周正纪事夫周十一月而曰正月是作史者之正月乌在其为王正月也曰王正月而所纪者周十一月之事乌在其为周正纪事也所纪周十一月之事而冠以春正月是以夏时夏月冠周事乌在其为夏时冠周月也

鼐按此驳胡氏之以周正为不改月不改时鲁史本书冬十一月而夫子改为春正月也 或问驳胡传者或驳其改月不改时或驳其时月皆不改不识胡氏之宗主何如也曰吾尝考诸他传矣桓八年春正月己夘烝胡传曰夏数得天百王所同商周改正巡狩烝享犹自夏焉然则司马中冬教大阅献禽以享烝所谓自夏而鲁之烝祭在春正月见春秋用周正纪鲁事也十四年秋八月乙亥尝胡传曰春秋纪事用周月而以八月尝则不时也据此二传则正月之烝为夏十一月八月之尝为夏六月是胡氏之明以周正为改月也春王正月传谓左氏王周正月周人以建子为嵗首则冬十有一月是也言周正月建子即夏正之冬十有一月也与此二传正相发明然胡氏旣以周正为改月矣又引元祀十二月而曰月不易又谓春秋天子之事故孔子改周之正朔则乂似乎周正本不改月而夫子改之也故以鲁史本书冬十一月而夫子改为春正月之说亦归胡氏其实胡氏之宗防则不尔也陈氏廷敬言之详矣

九峯之误

书蔡注曰三代虽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数葢朝觐防同颁厯授时则以正朔行事至于纪月之数则皆以寅为首也惟十有三年春汉孔氏以为建子之月四时改易犹为无艺冬不可为春寒不可为暖不待辨而明也

鼐按此主不改时月之说辨已见前

永嘉之误

陈氏傅良曰以夏时冠周月鲁史也夫子修春秋每孟月书时以见鲁史毎正月书王以存周正葢尊周而罪鲁也 李氏防曰以东迁之后天子不协时月侯国不奉正朔故鲁改厯即十一月为春夫子因而书之以罪鲁之俶扰天纪其说无据 汪氏克寛曰谓周虽改月数而不改夏时春秋四时之序皆鲁厯所更然夫子之时犹存告朔之饩羊则鲁实承周之正朔未尝改厯后世所称鲁厯特因春秋而逆推之耳

鼐按陈永嘉之说谓周正建子本改月不改时鲁史亦建子而时月皆改也春秋则因旧史而不革此葢惑于冬不可为春之说而归其咎于鲁也夏时冠周月之说至此愈出愈竒矣夫子行夏时之说不识鲁史何以预知之

四明之误

程氏端学曰古者君丧嗣子逾年始即位改元必在所建之岁首周王与诸侯即位亦当在十有一月何独春秋在建寅即位乎及考唐志春秋时晋鲁宋各自有厯法当献惠之世大抵皆用夏正由是知春秋时鲁公不奉周王正朔不于建子十一月即位而以建寅正月即位故孔子因旧史而不革直书之以见当时之僭乱鼐按程四明之说谓周正建子本时月皆不改鲁史则建寅而时月悉与周正异也春秋则因旧史而不革葢惑于胡氏前乎周后乎周俱不改时月而以孔子为改时王之正朔又为诸家所排击故迁就其辞而为此说也 四明辨周正几至数千万言而其宗防不过如此亦见其陋矣

泾野之误

吕氏柟曰春王正月者即夏之春正月耳周虽以冬十一月为正朔也孔子修春秋则断自春正月纪之故曰行夏时也旣以夏正纪事则即位可书于此以开后事也

鼐按此以鲁史本从周正冬十一月为嵗首而孔子于每年截去子丑月移在前一年而以周之春正月为始也周之春正月即夏正建寅之月周本以此为第三月而夫子截去两月以从夏正故曰行夏时也此葢惑于胡氏前乎此后乎此皆不改时月之说而又不欲以一春字虚加于子月之上故小变其法而为此说也抑不思周旣以冬十一月为嵗首则公即位亦当书于十一月今乃以子月之即位者移于寅月而又以本年之子月丑月移于前一年月则愈移而愈前事则愈移而愈后殆所谓无稽之言也欤 夏时冠周月之说至永嘉而怪斯极矣行夏时之说至泾野而怪斯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