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或问卷一     宋 吕大圭 撰

春秋褒贬论

或问春秋以一字为褒贬信乎曰春秋因鲁史而成文者也史之所有圣人因之其所无者不能以意度也史之所述圣人定之其所阙者不敢以强补也圣人作经以示万世固未尝有一毫私意参于其间而顾欲窃褒贬之权以自尊乎且鲁一国也夫子匹夫也夫子因一国之史而欲以律天下之君大夫则是私鲁也以匹夫之微而欲以窃天子之刑赏则是私己也圣人宜不为是也故夫春秋者纪实之书也然则夫子之于春秋也固一切因鲁史之旧文乎曰史之所有圣人因之其情理失实者圣人固不尽因也史之所述圣人定之其猥冗不纲者圣人固不尽从也是故有史官之笔有夫子之笔史官之笔谓其事也夫子之笔谓其义也因其事以着其义而事实矣明其义以録其事而义着矣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圣人者谓其去烦剔芜得事之实而是非邪正为不诬也罪圣人者谓其不纯用鲁史之文而或出于夫子之笔削则太严矣史之所书如彼夫子之所书如此史之所书文或揜其实夫子之所书则实着于文矣后世因其所録之实而得其可以褒可以贬之义可也谓其借褒贬以代赏罚某为善吾字之某为恶吾名之某有功吾爵之某有过吾夺之则圣人决不如是也圣人之笔如化工洪纎高下要亦使之各得其所而已岂曰容私意于其间哉春秋非圣人所自作亦非圣人不能作学者诚知春秋非圣人所自作也则夫名称爵号予夺纷纷譬若法家用法刻覈细者其説不可用也诚知春秋非圣人不能作也则夫归之赴告策书诿之鲁史旧文而圣人精微之意或未之讲者其説不可尽从也曰先儒以褒贬为例而或谓春秋无褒词皆贬尔其説何若曰吾方不敢以褒贬论春秋矣况敢尽以为贬乎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此自后之观春秋者言之也非自孔子之作春秋者言之也圣人之述史也始自尧典终于获麟书则记言之史而其时则唐虞三代也其人则尧舜禹汤文武成康臯夔稷契伊傅周召也观其所记孰非治世之事乎春秋则记事之史而其时则春秋也其人则齐桓晋文宋襄楚荘秦穆之流管仲舅犯先轸之俦也观其所记孰非乱世之事乎述治世之事孰非可褒乎述乱世之事孰非可贬乎然则春秋之书以事言之则皆可贬尔岂必自孔子作春秋之时而例贬之哉曰然则公谷之以日月为例也奈何曰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此自作史之法耳拘日月之例以为褒贬则尤不通之甚也若事之是非固有因日月以见之者矣而所书之意不为日月设也曰子不以褒贬论春秋可也独不曰天子之事乎曰以春秋为天子之事此自孟子言之尔非谓圣人之作春秋本窃天子之权以行赏罚也且夫叙彝伦立人极位天地育万物此天子之事也而岂徒曰赏罚之哉周道衰微乾纲解纽乱臣贼子接迹于世彝伦防于不叙人极防于不立天地防于不位万物防于不育矣夫子虽贤圣不得位而斯文所在自不可诬退而因鲁史修春秋使夫是非邪正之理晓然于天下而恻然于人心则人欲尚可以遏天理尚可以扶彝伦尚可以叙人极尚可以立天地可位而万物可育也此其功盖与禹之抑洪水周公之驱猛兽者等易乱而治此其机也是不曰天子之事乎而説者特以赏罚言之是不惟不知春秋抑亦不知天子之事矣愚故曰春秋者纪实之书也非赏罚之书也曰然则圣人之笔法也何若曰旧史之文不可得而见也今案左氏卫甯殖将死语其子曰吾得罪于君名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甯殖出其君然则书之于诸侯之策固有孙林父甯殖出其君之文矣而今春秋之文则曰卫侯出奔齐盖书曰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者旧史之文也书曰卫侯出奔齐者夫子修春秋之文也又案杜预载汲冢竹书纪年其著书文意大似春秋经文称鲁隠公及邾荘公盟于姑蔑即春秋公及邾仪父盟于蔑是也又称晋献公防虞师伐虢灭下阳即春秋虞师晋师灭下阳是也又称周襄王防诸侯于河阳即春秋所书天王狩于河阳是也推此类言之则圣人笔削之意固可见矣曰然则孔子何以作春秋曰其文则修其义则作孔子病天下之是非邪正贸乱而不明也天下之是非邪正贸乱而不明则是人心之恻隠羞恶者无复存也人心之恻隠羞恶者无复存则是天下不复有人道也天下不复有人道则是造化生生之理遂息灭而不复运也孔子天理之所在而讵敢以自安乎春秋虽欲不作恶得而不作

春秋

或问春秋鲁史也诸侯亦有史乎曰案周礼小史掌邦国之志説者曰如春秋所谓周志国语所谓郑书之属是也外史掌四方之志説者曰昔鲁之春秋晋之乘楚之梼杌是也此亦不过借后世之事以明先王之典耳窃意邦国之志小史掌之四方之志外史掌之此不过如太师采诗以观民风则遂从而掌之尔非谓列国各自为史也如左氏所谓郑志所谓诸侯之籍者大抵皆东迁以来事也陈傅良曰晋乘楚梼杌鲁春秋皆东迁之史也古者诸侯无私史有邦国之志则小史掌之而藏周室鲁人所谓周人御书晋人所谓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有董史者也是故费誓系于周书汉汝江沱至于谭大夫下国之诗皆入于南雅自三史作而国自为史矣曰然则夫子之修史也何以主鲁曰夫子鲁人也春秋鲁史也以鲁人而修鲁史固其宜也而何疑之有且夫子尝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而不足征也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舎鲁何适矣此夫子修春秋之意也

隠公

或问春秋何为始于隠公曰隠公之元年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周之东迁非平王之为乎此一时也固世道升降之一防也自是而上进进而升则其极也为成康为文武由是而下骎骎而降则其极也为战国为暴秦世道升降之防决于此时矣是以圣人望焉望之而不足以副吾望也则深悲之思昔苍箓肇基文武成康艰难积累以立其国恻怛忠厚以字其民德泽浃洽法度详明盖至于王道浸衰之时而所以沦浃斯民之心维持社稷之脉者犹有所恃也厉虽板荡而宣辄中兴幽虽暴虐而朝廷不替朝事不幸而犬戎作难国家陵迟至于东迁极矣然使其时有兴衰拨乱之君励复古中兴之志则涧洛之周尚可以退而为丰镐之周也今平王即位已久至于四十九年而不克自立则亦无可望矣此圣人之所深悲而修春秋之所从始欤故尝谓书之末春秋之始也圣人定书至于文侯之命而止圣人盖伤之矣何也父雠不报天理灭矣幽王为犬戎所杀平王东迁之初正当克志厉行以求报之可也今其策命之辞则曰其归视尔师寜尔邦事已毕矣用赉尔圭瓉秬鬯一卣功已报矣简恤尔都用成尔显德四方无复事矣幸一时之茍安而忘百世之大祸此岂复有人道邪圣人録之于定书之末非善其犹能策命诸侯也正伤其不能兴复王业也是故书至于是而止焉书止于文侯之命是平王之初年也春秋始于隠公之元年是平王之末年也然则平王之一身固书春秋之所为终始欤曰鲁侯爵何以称公曰臣子之辞也

元年

或问春秋书元有义乎曰人君即位之一年则谓之元年自古然矣縁终始之义不可一年而二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旷年而无君故君薨嗣子逾年而后即位改元自古然矣然则书元年者鲁史之文也而夫子因之尔或曰元者气之始也人君即位必法气之始信乎曰元始也自乾坤言之则曰乾元坤元自人君即位之一年言之则曰元年舜典纪元日商训称元祀所从来久矣非夫子特以是示训也

春王正月

或问王正月之説建子之月乎建寅之月乎曰此千百年未决之论也以愚观之以春秋考春秋足矣大抵从建子之説则与诗书不合从建寅之説则与周礼春秋孟子不合世儒欲主建子之説则必拗诗书所载以强附于建子欲主建寅之説则必牵周礼春秋孟子所载以强列于建寅要皆不通之论何则诗言四月维夏六月徂暑谓建巳建未月也书云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谓建丑月也而郑康成孔安国诸儒皆主周正之説亦恐其未当周礼有正月正嵗之异春秋载春无冰之文孟子述九月十月之説要皆用周正也而近世儒家乃欲强为之説而归之于夏正则愚亦未敢以为然请得而论之周礼所谓正月者谓建子之月也所谓正嵗者谓建寅月也而近世儒者乃谓正月为建寅之月正嵗为建子之月则误矣案周礼太宰之职以正月布治于邦国都鄙小宰之职以正嵗帅治官之属而观治象之法大司徒之职以正月布教于邦国都鄙正嵗令于教官曰各供尔职小司徒之职正嵗帅其属而观教象之法乡大夫之职正月之吉受教法于司徒嵗终则六乡之吏防政教事正嵗令羣吏攷法于司徒州长之职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嵗终则防其州之政令正嵗读教法如初合而观之则太宰司徒以建子之月而布政教小宰小司徒则以建寅之月而令百官太宰司徒主治教者也故体天道之始而布之小宰小司徒奉行者也故体人事之始而布之亦理之当然若谓小宰先帅其属以观治象之法而后太宰始布其法亦恐于理颠倒又况大司徒之职先书正月布教次书正嵗令教官乡大夫之职先书正月受教次书正嵗令羣吏州长之职先书正月属民读法次书正嵗读教法如初则先子后寅亦自然之序故周礼言嵗终者建丑月也正嵗者建寅月也正月者建子月也有大政令则先以建子之月若其他事则率用建寅之月耳至如凌人之职郑司农释云掌氷正言掌冰之政令也下文云嵗十二月令斩冰此与孟子嵗十二月舆梁成之文义相似而或者读以为正嵗十二月则误矣彼谓正嵗为十一月矣而又以正嵗为十二月可乎此不通之论耳孟子言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朱文公举国语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则是孟子之所谓十一月者即今之九月也十二月者即今之十月也况九月而徒杠成十月而舆梁成然后民不病涉若待十一月十二月而后成则民之病于溺者多矣安得以为民未病涉乎孟子又言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所谓七八月正今之五六月也若谓夏之七八月则禾且实矣安得谓之苗哉故以周礼攷之则知其用周正也以孟子攷之亦知其用周正也而况于以春秋攷春秋而益信乎案僖三十三年经书冬十有二月陨霜不杀草李梅实所谓十二月即今之十月也十月陨霜乃其常也陨霜之必杀草也惟陨霜而不杀草乃其所以为异也岂必建丑之月而后为异乎定元年冬十月陨霜杀菽所谓十月即今之八月也陨霜而杀菽其为建酉之月无疑若谓建亥之月则不应尚有菽也刘向亦以为八月杀菽是刘向以十月为八月矣春秋书无冰者三桓十四年春正月无冰成元年春二月无冰襄二十八年春无冰所谓春正月二月者皆谓建子建丑月也以建子建丑之月而无冰则无以为凌室之藏圣人是以记之或谓仲春开冰而无冰然后书无冰则桓十四年正月书无冰岂有建寅之月而遽开冰乎春秋所书如蝝螽李梅实陨霜无冰之类要皆据目前之灾异而书尔岂必待开冰而无冰然后书无冰乎或者欲援大无麦禾之类以证谓嵗终防计而后书大无麦禾犹开冰而后书无冰也不知大无麦禾之书与书大有年为一类盖总一嵗之事而记之于嵗终也开冰之事亦可与防于嵗终者比乎然则无冰之为建子建丑之月又明矣桓八年经书冬十月雨雪谓建酉之月而不应雨雪也若以为建亥之月则又何以为异乎隠九年经书春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正谓建寅之月不应大震电而又大雨雪也或谓建辰之月不应大雨雪不知大震电而又大雨雪乃其所以为异盖大雨震电者阳气之大散也大雨雪者隂气之大凝结也雨与雪非二物以阳气散之则为雨矣以隂气凝之则为雪矣圣人所书正谓隂阳之错行尔何必泥于建辰之月而大雨雪乃为异乎僖十年冬大雨雪其所以书者亦谓以八九月而不应大雨雪耳若以为建亥建子建丑之月则又岂以为异乎或谓桓四年经书春正月公狩于郎狩冬事也不宜书而书之则知春狩之为非礼矣不知狩虽得时而狩之非其地乌得而不书亦犹西狩获麟以获麟书非以其不时而书之也或谓桓八年春正月己卯烝烝冬事也不宜书书之则知春烝之为非礼矣不思书春正月己卯烝盖为下文夏五月丁丑烝起也一嵗而再烝乌得不以为非礼以春秋一书考之则知春秋所书正月者盖周之正月也所谓春者即周正月之春也明矣又何疑乎或者又案左氏之文以证其用夏正之説如庄十六年载公父定叔出奔卫三年而复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数焉以十月为盈数则知其为夏十月也隠三年载夏四月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麦熟于夏禾熟于秋与今时无异则知其为夏之四月也其他引证甚详要皆明左氏所载即与今时之月数无异初未尝用周正耳然愚案左氏所载与经书不合者甚多未易尽数僖八年经书天王崩而左氏载于七年曰闰月天王崩襄王恶太叔之难不丧至八年十二月襄王定位而后丧岂有天王之丧而可以匿丧逾年乎盖经书于八年之十二月而误以为七年之十二月也由此观之则之与经其不合既有如此又何止于月日之间乎然尝观左氏所载若僖五年正月朔日南至与襄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厯过也之类固是用周正纪事然至于僖五年经书春晋侯杀其世子申生云去年十二月太子缢于新城僖二十四年经书冬天王出居于郑云秋王适郑处于汜经书春而以为去年之冬经书冬而以为秋以此见左氏所据之史是用夏正纪时者是以当书于春者误之于冬当书于冬者误之于秋耳夫子所定之春秋自一史也左氏所据以为者又自一史也夫子以周正纪时而左氏所据之史以夏正纪时亦明矣若其间用周正者则亦参错杂乱而不纯以此见左氏所据之史盖杂以诸国之史而非一史也有如僖五年载卜偃之言以为九月十月之交者正指夏正之九月十月也庄六年载十月之入者即指夏正之十月也夏四月取麦秋取禾正指夏正之四月也盖左氏所据国史不一有用周正者有用夏正者其杂乱不纯亦可见矣杜预载汲冢书记晋曲沃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隠之元年正月也其纪年篇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嵗首岂左氏所传亦此等书邪其为非鲁史亦明矣而或者必欲援左氏以为证则误之甚也况如左氏所载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梓慎曰今兹火出而章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如此等处分明载夏商周正朔之异与家语合家语载季康子问于孔子曰今周之十二月夏之十月而犹有螽何也孔子对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厯过也于夏十月火既没矣今火见再失闰矣借曰家语之书不足信孟子之书亦不足信乎由此言之则谓王正月为建子之月亦信而有证矣曰然则所谓春者何也曰先儒之论是也多矣而未有定论也为胡氏之説则曰周人以建子为嵗首则冬十一月是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圣人语顔子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騐也以夏时冠周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不敢自専也为吕本中之説则曰春者天时也王正月者时王之正月也人君当上谨天时下奉王正所以为君之道备春王正月者周以建子之月为正则春者始建子之月云尔或曰王正月则周之正月也而春则夏之春也故以春冠王正月上孔子曰行夏之时是也谅乎曰圣人以王制正诸侯之失明其叛之罪而先自改王制易时月何以正其罪哉且彼将有辞矣夫所谓行夏之时者固谓顔子得志行道改革天命当如是尔如使顔子得志行道未能改革天命则亦将从时王之制不得擅用夏时况春秋尊用王制其尊圣人也过矣二説异焉未知其孰从故曰此千百年未决之论也姑阙之以俟知者

王正月

或问书王正月何谓也曰先儒论之详矣元年春王正月者盖旧文也仲尼修经之际于春三月始有事者特书王欲明天下之事必系于王以绳当时之乱而示后世之法也故事起正月则书王正月二月虽有事不复书王矣如文元年书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之类是也事起二月则书王二月三月虽有事亦不复书王矣如庄四年王二月夫人享齐侯于祝丘三月纪伯姬卒之类是也若正月二月已有事而例但书时则三月虽有事亦不复书王矣如隠九年春王使南季来聘三月癸酉大雨震电之类是也惟孟仲未有事至三月而始有事则书王三月如隠七年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之类是也若人君之始年则正月不以有事无事而皆书王惟定公则否

公即位

或问春秋十二公隠庄闵僖不书即位其余皆书即位惟定公则春不书即位六月书即位者何曰先儒之论是也多矣然而徃徃自相反也有谓书即位为继正者矣以言文成襄昭哀五君可也桓宣定亦可以为继正乎有谓不书即位为继弑者矣以言庄闵僖三君可也隠亦可以言继弑乎至于不通则曰隠不书即位桓书即位如其志也隠有孙桓之志桓有簒弑之心故皆如其志而书之夫以书之为正则不书者皆不正矣以不书为正则书之者皆不正矣安得自相抵牾耶胡氏之説则曰人君即位此重事也为子受之父为诸侯受之王此大本也咸无焉则不书即位隠庄闵僖四公是也在春秋时诸侯皆不请王命矣然承国于先君则得书即位以别于内复无所承者文成襄昭哀五公是也至于桓公与闻乎故而书即位则以为着其弑立之罪宣公为弑君者所立受之而不讨贼则亦以为如其意而书之定公则亦以为季氏所立此其义又精矣然以隠庄闵僖为上无所承内无所受可也桓宣定亦上有所承内有所受乎以文成襄昭哀五公为别于内复无所承者可也又何以自别于桓宣定乎或者为之説曰春秋常事不书书即位非正也何以为不正曰不禀命于天子也何以知其不禀命于天子曰桓书即位者也庄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则是桓未尝请命也文书即位者也文元年夏天王使毛伯来锡公命则是文未尝请命也故书即位以贬之以桓文之事攷之则可以知其他书即位者皆不禀命于天子者也愚窃以为不然即位者人君之始事也春秋之所当纪者也何以知其为春秋之所当纪也曰以定公之事攷之则可知矣定元年春不书即位而于夏之六月书之盖于是时始得以正其朝庙临羣臣之礼尔庄闵僖皆继弑者也隠不自正者也故皆不书然则桓宣何以书即位曰桓宣之得国者不以道然意其得国之初必有以正其朝庙临羣臣之礼故书之书其即位而不没其得国之正与否也春秋纪实之书尔后世因其实而攷之则褒贬见矣又岂以书即位为褒不书即位为贬不书即位为褒书即位为贬哉善乎王氏之言曰不书即位礼之不举也新君逾年即位由阼阶三揖而后升谓之践阼礼之不举故不得而书也然则隠公非摄欤曰生称公死称薨何摄之有曰然则隠公之有孙桓之志也善乎曰三代嗣之道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无适则庻立均庶则长立隠公声子之子也桓公仲子之子也隠公虽庶子桓公亦庶子何以知桓公之为庶子也古者诸侯无再娶再娶亦妾也何以知再娶之为妾也晋少姜卒公如晋及河晋侯使士文伯来辞曰非伉俪也请君无辱是以知再娶之为妾也恵公为隠公娶于宋宋女美公自取之而生桓公则始娶仲子者非娶之为夫人也仲子不得为夫人则桓公不得为适子矣均为庶子而隠公乃探父之邪志而有辞孙之心焉故曰若隠者可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公羊氏不晓其义而有母以子贵之説何休至以为妾母得称夫人其説谬矣

春秋或问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