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1)。大道甚夷,而民好径(2)。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馀(3)。是谓盗竽,盗竽非道也哉(4)!【题解】

张松如说:“本章尖锐地揭露了当时社会的一些矛盾现象。”“从老子的‘财货有余,是谓盗竽’,到庄子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它反映了从春秋到战国这一历史时期,随着剥削方式的变化以及与此而来的对剩余劳动之剥削的加强,社会上两大对抗阶级矛盾的深化。”

注释:

(1)王、傅及诸通行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使我有知也,(行于)大道,唯(施是畏)。”括弧中五字皆损掩。乙本作:“使我介有知,行于大道,唯他是畏。”“他”盖“迤”之讹。介然,劳健《古本考》:“《荀子·修身》篇:‘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杨倞注:‘介然,坚固貌。’此亦当如杨解,谓知之确,信之坚,故无惑于便巧虚张,而归就平实,行于大道也。”施,张松如说:“读为,邪也。言行于大道之中,惟惧其入于邪道也。”

(2)王弼、傅奕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大道甚夷,民甚好。”乙本“大道”二字损掩,末字作“解”。“解”、皆“径”字声假。范作:“大道甚,民甚好径。”

“而”字,敦煌、龙兴碑作“其”。“民”字景龙、龙兴碑作“人”。“而民”,开元作“民其”,古观楼、唐玄宗、苏辙、吕知常、寇才质诸本,同范应元作“民甚”。朱谦之说:“‘夷’,范本作。范曰:古本如此,《说文》云:‘行平易也。’”又说:“‘径’字,严本作‘迳’,景龙、御注、宋刊河上本皆作。《意林》卷一引经‘而民好’,注引河上公‘,邪不平正也’。”奚侗说:“‘人’,指人主,各本皆误作‘民’,与下文谊不相属。盖古籍往往‘人’、‘民’互用,以其谊可两通。此‘人’字属‘君’言,自不能借‘民’为之,兹改正。‘径’,邪道也,见《离骚》王逸注。”张松如说:“此章中‘我’字,当为老氏自谓。‘民’或‘人’不必固定指君。如与下文谊相属,谓为指朝中人主左右之人,于义似更恰当。”张说甚是,今从之。

(3)依诸通行本写定如此。各本用字略有差异。马王堆本甲本,“厌”、“剑”及末三字损掩,乙本末二字损掩,两本均夺“饮”字,“财货”,甲本作“货”,乙本作“赉财”。“采”字,王弼作“綵”,广明作“丝”,开元作“彩”。“财货”,敦煌、龙兴碑等作“资货”,宋徽宗、吕惠卿、邵若愚等作“资财”,傅、范、苏等作“货财”,王弼作“财货”。除,高亨说:“除,读为塗。《文选·西都赋》李注引《广雅》:‘塗、圬也。’除、塗同声字,古通用。”陆希声说:“观朝阙甚修除,墙宇甚雕峻,则知其君好土木之功,多嬉游之娱矣。观田野甚荒芜,则知君好力役,夺民时矣。观仓廪甚空虚,则知其君好末作,废本业矣。观衣服多文采,则知其君好淫巧,蠡女工矣。观佩带皆利剑,则知其君好武勇,生国患矣。观饮食常饜饫,则知其君好醉饱,忘民事矣。

观资货常有余,则知其君好聚敛,困民财矣。”

(4)依韩非《解老》并参照傅奕与敦煌、《释文》写定如此。“竽”字,诸本作“夸”,或作“誇”或“跨”。马王堆本甲本损掩,乙本仅存木旁,或是从木于声之字。

范与开元、河上、诸王本及道藏龙兴碑诸本作“是谓道夸,非道也哉”。傅与敦煌、《释文》,并重“盗夸”二字。俞樾谓“夸”字无义,应从韩非《解老》篇作“盗竽”。

高亨谓“夸”“竽”同声系,古通用。毕沅谓古从于字皆训大。《尔雅·释诂》:“宇,大也。”《说文》:“大叶实根骇人谓之芋”。隶文竹帅不分,疑韩非“竽”作“芋”。据此,宇、芋、竽声近义通。竽,训大,引申为渠魁、头目。盗竽,即盗魁,犹言强盗头子。

【今译】

假使我确实有了自己的看法,行走在大道上,唯一害怕的是步入邪路。大道很平坦,可是有些歹人总爱走险僻的小路。宫殿很整洁,农田很荒芜,仓库很空虚;(王侯们)穿着华丽的衣服,佩带着锋利的宝剑,吃厌了山珍海味;财物富裕。这就叫做强盗头子,强盗头子是不合乎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