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第一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按贾谊《新书·先醒》篇曰:“锐然独先达乎道理,故未治也,知所以治;未乱也,知所以乱;未安也,知所以安;未危也,知所以危。故昭然先寤乎所以存亡矣,故曰先醒。”此为众生之先之说也。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按《左氏传》言:“名以制义。”《申子》曰:“名目正也,事自定也,是以吾道者自名而正之,随事而定之也。”又《申子》佚文曰:“圣人贵名之正也,以其名听之,以其名视之,以其名命之。”又贾子《新书》曰:“令名自宣,命物自定,如鉴之应,如衡之称。”又《管子·心术上》曰:“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当谓之圣人。”凡此均以名命物之义也。又按《易·系辞》曰:“一阖一辟谓之变。”此开阖之说也。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一本作“物”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之今,其道一也。《意林》引作“自古及今”。鲍本作“至”。按《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系辞》曰:“化而裁之谓之变。”又曰:“刚柔相推而生变化。”又《荀子·不苟》篇曰:“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又《孟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捭阖者,天地之道。按此句下原文有“捭阖者”三字误衍,兹删正。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按此数句错简在后,兹校正。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按《易·系辞》曰:“往来不穷谓之通。”又曰:“变而通之以尽利。”《意林》录范子曰:“圣人之变,如水随形。形平则平,形险则险。”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意林》引无“一”字、“所”字。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审定有无,以一本作“与”其实虚,按《韩非子》曰:“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此虚实之说也。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可与不可,审明其计谋,以原其同异。按王通《中说》:“同不害正,异不伤物。”此言善处同异之间也。离合有守,先从其志。〕按此文有错简,兹校正。按《韩诗外传》曰:“相观而志合,必由其中。故同明相见,同音相闻,同志相从。”守者中也。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贵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文选注》引云:“即欲闻之贵密,密之贵微。”“阖”作“闻”,误。“密之贵微”上脱“周”字。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按此数句均错简在后,此文原依古韵,应与上文相接,兹校正。〔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按此数句错简在前,兹校正。皆一本作“既”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按《荀子·儒效》篇曰:“凡知说有益于理者为之,无益于理者舍之,夫是之谓中说。”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按《淮南子·人间训》曰:“凡人之举事,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揣度,而后敢以定谋。”又曰:“知所以自行,而未知所以为人,行其所论,未之究者也。”自行者自为之虑也,为人者因而为之虑也。
〔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按此数句错简在前,兹校正。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
捭阖者,道之大化,吉凶天命系焉。〔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按此二句原本错简,兹校正。又按《易·系辞》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此变化之说也。口者,心之门户;六字《意林》引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皆由门户出入。《意林》作“智谋皆从之出”。按《墨子·经上》曰:“循所闻而得其意,心也。”又曰:“执所言而意得见,心之辩也。”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
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按《易·系辞》曰:“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捭阖之祖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本作“荣显名誉”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一本有“亡”字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者”字据上文增,一本“有”。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按《韩非·难一》曰:“凡对问者,有因问小大缓急而对也,所问高大而对以卑狭,则明主弗受也。”韩非之说盖本鬼谷者。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按《管子·宙合》篇曰:“可浅可深,可沈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此言指要功之谓也。”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按《吕氏春秋·下贤》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高诱训解曰:“道在大能大,故无复有外。在小能小,故无复有内。道之所贵也。”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阳还终阴,阴极反阳。按《易·系辞上》曰:“其静也翕,其动也辟。”老子曰:“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此阴阳动静之理也。又按《国语》曰:“阳至而阴,阴至而阳……后而用阴,先则用阳。”此阳还终阴、阴极反阳之说也。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反应第二《太平御览》引作《反覆》篇,据本文当作“反覆”,一本亦作“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一本作“此”。按《老子》曰:“反者,道之动。”又曰:“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此反复之说之所由本也。又《墨子》引古语曰:“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谋若此可得而知矣。”此观往验来之义也。动静虚实之理,不合于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按《吕氏春秋·似顺》篇曰:“事多似倒而顺,多似顺而倒。有知顺之为倒、倒之为顺者,则可与言化矣。至长反短,至短反长,天之道也。”此所谓反而得复者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按《韩非子·扬权》篇曰:“凡听之道,以其所出,反以为之入。……彼自离之,吾因以知之。”又《吕氏春秋·审应》篇曰:“以其出,为之入;以其言,为之名。取其实,以责其名。”此均反应之术也。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按《易·系辞》曰:“象者,像也。”又曰:“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又按《易》曰:“比,辅也。”又《韩非子·扬权》篇曰:“叁伍比物,事之形也。叁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虚。根干不华,则动泄不失。”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其犹张罝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按《管子·白心》篇曰:“审而出者彼自来。”此钓人之术也。常持其网驱之。
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按《管子·白心》篇曰:“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又《邓析子》曰:“见其象,致其形。循其理,正其名。得其端,知其情。若此,何往不复,何事不成?”《武韬·发启》篇曰:“必见其阳,又见其阴,乃知其心。必见其外,又见其内,乃知其意。必见其疏,又见其亲,乃知其情,”凡此疑均本鬼谷子学说者。惟《荀子·正名》篇曰:“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荀子此说,盖释情虑之义也。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覆之,万事不失其辞。按徐幹《中论》曰:“反之覆之,钻之核之,然后彼之所怀者竭。”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按《淮南子·汜论训》曰:“圣人者,能阴能阳,能弱能强。随时而动静,因资而立功。物动而知其反,事萌而察其变化,则为之象,运则为之应,是以终身行而无所困。故事有可行而不可言者,有可言而不可行者,有易为而难成者,有难成而易败者。所谓可行而不可言者,趋舍也。可言而不可行者,伪诈也。易为而难成者,事也。难成而易败者,名也。此四策者,圣人所独见而留意也。”此可与本节参阅。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
变象比,必有反辞以还听之。按《韩非子·内储》篇曰:“倒言反事,以尝所疑,则奸情得。”此反辞之义也。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按《老子》曰:“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微明者,高下取与之道也。又按《韩非子》引《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予之。”此鬼谷与老子学说之所由本也。又按《荀子·非十二子》篇曰:“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故知默由知言也。”此亦言默之学说也。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按《吕氏春秋·名类》篇曰:“类固相召,气同则合,声比则应。”又曰:“其智弥觕者,其所同者弥觕。其智弥精者,其所同者弥精。”此之谓实理同归。
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按《荀子·正名》篇曰:“然则何缘而以同异?曰:缘天官耳目鼻口心体也。凡同类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故比方之,疑似而通,是所以共其约名,以相期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按《韩诗外传》曰:“夫知者之于人也,未尝求知,而后能知也。观容貌,察气志,定取舍,而人情毕矣。《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以反求覆,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按《吕氏春秋·审分》篇曰:“按其实而审其名,以求其情。听其言而察其类,无使放悖。”此听言之术也。虽非其事,见微知类。按《易·彖》曰:“万物睽而其事类同也。”及《象》曰:“上天下泽,君子以同而异。”王弼《明爻通变》释之云:“睽而知其类,异而知其通。”此言非事知类也。又按《韩非·说林》篇曰:“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此之谓知类。又引古谚曰:“知渊中之鱼者不祥。”“人将有大事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知人之所不言者,其罪大矣。”此则知类而善处之者也。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符应不失,如螣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见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太平御览》引《反覆》篇云:“其和也若比目鱼。其伺言也,若声与响。”注曰:和,答问也。因问而言,申叙其解,如比目鱼相须而行。候察言辞往来,若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按本文与此异。按《荀子·非相》篇曰:“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古今一度也,类不悖,虽久同理。”此自知知人,察事知类之术也。又按《管子·心术上》曰:“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以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不修之此,焉能知彼?”又《白心》篇曰:“自知者稽,知人曰济。”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如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按《论语》曰:“不知言,无以知人。”《墨子·非攻》篇曰:“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又《韩诗外传》曰:“客有见周公者,应之于门,曰:‘何以道旦也。’客曰:‘在外即言外,在内即言内。入乎将毋?’周公曰:‘请入。’客曰:‘立即言义,坐即言仁。坐乎将毋?’周公曰:‘请坐。’客曰:‘疾言则翕翕,徐言则不闻,言乎将毋?”周公唯唯:‘旦也踰。’明日,兴师而诛管、蔡。”故客善以不言之说,周公善听不言之说。若周公可谓能听微言矣。故君子之告人也微,其救人之急也婉。此之谓与人也微,见情也疾。己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亡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人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按《荀子·儒效》篇曰:“尽善挟洽之谓神。”
内揵第三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意林》引“或遥闻而相思,或进前而不御”。按《邓析子》作:“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而不用,去而反求。”又按王弼《周易略例·下篇》曰:“近而不相得者,志各有存也。”此言近而疏者,其志迕也。又曰:“有应,则虽远而相得。”此言应虽远而亲也。事皆有内揵,素结本始。按《庄子·庚桑楚》篇曰:“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许氏《说文》曰:“韄,佩刀系也。”李云:“缚也。”内揵之说,见于战国诸子者,此义最为显明。又按《吕氏春秋·不广》篇曰:“以其所能,托其所不能,若舟之与车。”此言内揵之道,若舟车之更相载也,若蹶与蛩蛩距虚之互为用也。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或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按《国语》引《礼志》曰:“将有请于人,必先有入焉。欲人之爱己也,必先爱人。欲人之从己也,必先从人。无德于人,而求用于人,罪也。”此言内揵素结之道也。又按《礼记·表记》篇曰:“厚于仁者薄于义,亲而不尊。厚于义者薄于仁,尊而不亲。”此言素结之道,以仁则亲,以义则尊也。若蚨母之从其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揵者,揵所谋也。欲说者务隐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按《吕氏春秋·怀宠》篇曰:“凡君子之说也,非苟辩也……必中理然后说。”又《开春》篇曰:“善说者言尽理而得失利害定。”盖言隐度其中理而后说也。方来应时,以合其谋,〔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按此二句错简在后,兹校正。又按《国语》曰:“待其来者而正之,因时之宜而定之。”又曰:“方之时动,则非顺也。”又《荀子·天论》篇曰:“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又《吕氏春秋·不广》篇曰:“智者之举事必因时。”凡此皆应时之学说也。〔详思来揵往应,时当也。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按此四语疑系乐壹或陶宏景注释之词,误羼入正文。又按《国语》引:“范蠡曰: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又《说苑》曰:“时乎时乎,间不及谋。至时之极,间不容息。”此均时当之义也。又《鹖冠子·天则》篇曰:“变而后可以见时。”此则时变之义也。
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按《韩非子》曰:“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此求变之说也。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揵。按《荀子·儒效》篇曰:“圣人者,道之管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自“故远而亲者”至此节,《邓析子》文与此微异,其言曰:“夫事有不合者,知与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故远而亲者,志相应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无违行也。近而不御者,心相乖也。远而相思者,合其谋也。”又按《淮南子·人间训》曰:“物或远之而近,或近之而远,或说听计当而身疏,或言不用、计不行而益亲。”又曰:“或直于辞而害于事,或亏于耳以忤于心,而合于实。”又王弼《明卦适变通爻篇》曰:“虽远而可以动者,得其应也。”应者,阴德也。凡此均与鬼谷之义相合。又按王通《中说》言:“贾琼问事人之道。子曰:远而无介,就而无谄,泛乎利而讽之,无斗其捷。”此则言处亲疏远近之道也。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得”字上一本有“必”字。按《孔丛子》曰:“孔子曰:吾于予,取其言之近类也。于赐,取其言之切事也。近类则足以谕之,切事则足以惧之。”近类足谕则不逆,切事足惧则不非,此所谓得情制术也。又按《淮南子·人间训》曰:“见本而知末,观指而睹归,执一而应万,握要而治详,谓之术。”又贾子《新书》曰:“道者,所从接物也。其本者,谓之虚。其末者,谓之术。……术者所从制物也,动静之数也。”此用,可出可入,可揵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揵万
物,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按《礼运》曰:“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于其义,明于其利,达于其患,然后能为之。”此立事之术也。
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按《淮南子·修务训》曰:“苏援世事,分白黑利害,以筹策得失,以观祸福。设仪立度,可以为法则。穷道本末,究事之情。”许慎注曰:苏,犹索。援,别也。又《说苑》曰:“夫智者举事也,满则虑溢,平则虑险,安则虑危,曲则虑直。由重其豫,惟恐不及,是以百举而不陷也。”鬼谷所谓揣策来事,亦谓其豫也。治民入产业,曰:揵而内合。“民”一作“名”,按此语不可通,疑有脱误。上暗不治,下乱不寤,揵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按《荀子·非相》篇曰:“凡说之难,以至高遇至卑,以至治接至乱,未可直至也。远举则病缪,近世则病佣。(鄙也)善者于是间也,亦必远举而不缪,近世而不佣。与时迁徙,与世偃仰。缓急嬴绌,府然若渠匽櫽栝之于己也,曲得所谓焉,然而不折伤。故君子之度己以绳,接人则用枻。(或曰枻当为栧,韩愈云:枻者乐枻也,正弓弩之器也。)度己以绳,故足以为天下法则矣。接人用枻,故能宽容因求以成天下大事矣。故君子贤而能容众,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浅,粹而能容杂。夫是之谓兼术。”荀子兹论,与本篇盖互相发明者也。
抵巇第四“巇”《太平御览》引作“”。刘逵注左思赋云:鬼谷先生书有《抵戏》篇,又作“戏”。
物有自然,《文选注》引云:物有自然。乐氏注曰:自然继本名也。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按扬子《法言》曰:“君子之言幽必验乎明,远必验乎近,大必验乎小,微必验乎著,无验而言之谓妄。”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按此节错简在后,兹校正。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用。因化说事,三句《太平御览》引通达计谋,以识细微。四字《文选注》引。按《中庸》曰:“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言处危之道也。又《礼记·孔子闲居》篇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圣人知之也。又按王弼《明卦适变通爻》曰:“避险尚远,趋时贵近。”能知此者,故能独保其用。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按《庄子·齐物论》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又《韩诗外传》曰:“闻其末而达其本者,圣也。”其施外,兆萌牙孽之谋,皆由抵巇。抵巇隙,为道术。按《鹖冠子·箸希》篇曰:“夫乱世者,以粗智为造意,以中险为道,以利为情。”陆佃注:“中险,司巇也。”又《天则》篇曰:“见间则以奇相御,人之情也。”陆注:“间,巇隙也。”方其毽闭,虽有奇计,安得而抵之哉!又按《扬子法言》曰:“或问蒯通抵韩信,不能下,又狂之。曰:方遭信闭,如其抵。曰:巇可抵乎?曰:贤者司礼,小人司巇,况拊键乎!”若扬子云者,盖深明抵巇之理者也。其言小人者,偏见也。又按《汉书·杜业传》赞曰:“业因势而抵陒。”服虔曰:抵音纸,陒音羲。苏秦书有此法。颜师古注:抵,击也。陒,毁也。陒音诡,一说读与戏同,许宜反,亦险也。言击其危险之处。《鬼谷》有《抵巇》篇也。又按《淮南子·人间训》曰:“居智所为,行智所之,事智所秉,动智所由,谓之道。”此之谓抵巇隙为道术也。〔巇者,罅也。罅者,峒也。峒者,成大隙也。巇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三句《太平御览》引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巇之理也。〕按此节错简在前,兹校正。
天下分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巇罅。圣人见萌牙巇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按以上八语,疑为战国时人注,误羼入正文。
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按《论语》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又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又《荀子·宥坐》篇引孔子曰:“君子博学深谋,修身端行,以俟其时。”鬼谷此言,皆儒家之绪论也。
飞箝第五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案下文及陶注“同异”下脱“之党”二字。按《易·同人》曰:“君子以类族辨物。”又《礼记·仲尼燕居》篇曰:“辨说得其党。”又《韩诗外传》曰:“辩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悖。输公通意,扬其所谓,使人预知焉,不务相违也。是以辨者不失其所守,不胜者得其所求。故辨可观也。”此立势制事之道也。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
按《韩非·备内》篇曰:“远听而近视,以审内外之失。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叁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此说与鬼谷完全相合。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
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按《意林》引《太公六韬》曰:“辨言巧辞,善毁善誉者,名曰间谍飞言之士。”飞箝者,飞言以箝取之,使同于我也。钩箝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以箝求之。按《墨辩·大取》篇曰:“于事为之中而权其轻重之谓求。”求为是非也。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按《中庸》曰:“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又《吕氏春秋·行论》篇引:“《诗》曰:‘将欲毁之,必重累之。将欲踣之,必高举之。’”又《战国策》曰:“语曰论不修心,议不累物。”又曰:“辍而弃之,怨而累之。”《说文》曰:“重,厚也。”段注:“厚斯重矣。引申之为郑重重叠。”按段说是也。或先重以“以”字疑衍累,而后毁之。按《说苑》曰:“天将与之,必先苦之。天将毁之,必先累之。”此亦累毁对举之说也。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称财货、琦玮、珠玉、璧帛、采色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而箝之。其事,用抵巇。
将欲用之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岨崄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按《孙子·军争》篇曰:“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交者,谋之所向也。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一本有“飞”字以迎之随之,以箝和之,以意宜之,此飞箝之缀也。按王充《论衡·自纪》篇曰:“以圣典而示小雅,以雅言而说丘野,不得所晓,无不逆者。故苏秦精说于赵,而李兑不说。商鞅以王说秦,而孝公不用。夫不得心意所欲,虽尽尧舜之言,犹饮牛以酒、啖马以脯也。故鸣丽深懿之言,关于大而不通于小,不得已而强听入胸者少。”此则用于人之说也。又按《庄子·人间世》篇曰:“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又曰:“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此和箝宜意飞缀之术也。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箝而从,可箝而横;可引而东,或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
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忤合第六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按《邓析子》曰:“因势而发誉,则行等而名殊。人齐而得时,则力敌而功倍。其所以然者,乘势之在外。”此化转形势之义也。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之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按《说苑》曰:“谋有二端:上谋知命,其次知事。知命者预见存亡祸福之原,早知盛衰废兴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若此人者,居乱世则不害于其身;在乎太平之世,则必得天下之权。故知事者亦尚矣,见事而知得失成败之分,而究其所终极,故无败业废功。”知命者,先知也;知事者,因知也。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二句《意林》引。按《韩非子·喻老》篇曰:“事者,为也,为生于时,知者无常事。”圣人常为,无不为;所听,无不听。按一本作“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老子》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此其义所由本也。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按《荀子·正名》篇曰:“计者取所多,谋者从所可。”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按《吕氏春秋·权勋》篇曰:“利不可两,忠不可兼。”必有反忤。反于是,一本作“此”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按《淮南子·汜论训》曰:“忤而后合,谓之知权。”又曰:“圣人之言,先忤而后合。”又《主术训》曰:“众愚人之所见者寡,事可权者多,愚之所权者少。此愚者之所以多患也。物之可备,智者尽备之;可权者,尽权之。此智者之所以寡患也。故智者先忤而后合,愚者始乐而终于哀。”此反忤求合之义也。
用之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身,必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按扬子《法言》曰:“君子……善其谋而后动。”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以之求合。按《孙子·九变》篇曰:“屈诸侯者以害,役诸候者以业,趋诸候者以利。”此化转求合之道也。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一本作“望”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太平御览》引《忤合》篇云:伊尹五就桀,五就汤,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入殷朝,三就文王,然后合于文王。此天知之至归之不疑。注云:伊尹、吕尚各以至知说圣王,因择钓行其术策,按本文与此小异。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不据别本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按《韩非子·解老》曰:“思虑熟则得事理,得事理则必成功。”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真,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揣篇第七《太平御览》引作《揣情》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之一本无“之”字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君臣别本无“臣”字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别本无“知”字睿,孰少孰多;别本作“孰多孰少”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侯之亲,一本有“疏”字,别本有“信”字。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辩,能知如一本无“如”字,别本同。此者,是谓权量。按《易·系辞》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此权量揣情的学说之所由本也。又按《史记索隐》:“高诱曰:揣,定也。摩,合也。定诸候使雠其术,以成六国之从也。”江邃曰:“揣人主之情,摩而近之。”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二句《文选注》引,上有“藏形”二字,似误。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也,不能隐其情。情欲必失其变。按《荀子·正名》篇曰:“欲者,情之应也,以所欲以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此欲之时义也。又《韩非》引《申子》曰:“其无欲见,人司之。其有欲见,人饵之。”此言司饵其欲以揣之也。又按《管子·权修》篇曰:“审其好恶,其长短可知也。”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按《庄子·人间世》曰:“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又曰:“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庄子此说,盖亦纵横家之遗风也。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以一本无“以”字谓测深揣情。《文选注》引此四字。按王充《论衡》曰:“文王官人法曰:推其往行,以揆其来言。听其来言,以省其往行。观其阳,以省其阴。察其内,以揆其外。是故诈善没节者可知,饰伪无情者可辨,质成居善者可得,含忠守节可见也。”此之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权量;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太平御览》引《揣情》篇云:“说王公君长,则审情以说。避所短,从所长。”今按藏本无此文。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按俞樾《古书疑义举例》,古书发端之词例曰乃者,承上之词也,而古人或用以发端。《尧典》“乃命羲和”,是也。又引《周官·小司徒》:“乃颁比法于六乡之大夫,乃会万民之卒伍而用之,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乃分地域而辨其守。”皆以“乃”字领之。俞义甚显。鬼谷此说亦其例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大本,而说之法也。按王弼《明爻通变篇》曰:“见情者获,直往则达。”此谋本之法也。
常有事于人,人莫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按《中庸》曰:“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又《韩非子·解老》曰:“先物行,先理动,之谓前识。前识者,无缘而妄意度也。”此先事之说也。又《说苑》曰:“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君子事以生谋,顾谋先为尚也。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美按“美”字疑系“善”字之误。生事者,几之势也。按《淮南子·人间训》曰:“圣人者常从事于无形之外,而不留思尽虑于成事之内,是故患祸弗能伤也。”生事者,事未形而动其几也。故曰:几之势也。又《韩诗外传》曰:“蝖飞蠕动,各乐其性。”韩说本此。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按《孟子》曰:“君子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此亦其义也。
摩篇第八《太平御览》引作《摩意》篇
摩者,揣之术也。别本有“内”字。内符者,揣之主也。《太平御览》引《摩意》篇云:“摩者,揣之也。”今按全篇无此文,附录于此。按《学记》曰:“相观而善之谓摩。”摩者,由外而合于内者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别本“微”字接前“隐”字读摩之,以其所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窌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一本有“能”字成其事而无患。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应之,事无不可。
古之善摩者,如操钓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御览》引“焉”作“矣”。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按《管子·轻重》篇曰:“女华者,桀之所爱也,汤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汤事之以千金。内则有女华之阴,外则有曲逆之阳,阴阳之议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汤之阴谋也。”又《鹖冠子·泰录》曰:“神明者,积精微全粹之所成也。”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按《韩非·内储》篇曰:“叁疑废置之事,明主绝之于内,而施之于外。资其轻者,辅其弱者,此谓庙攻。叁伍既用于内,观听又行于外,则敌伪得。”庙攻者,战于不争也。
其别本无“其”字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按《庄子·人间世》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按《庄子·人间世》曰:“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直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明也;利者,求也;卑者,〔贱〕也。按许氏《说文》:“卑,贱也。”昔宁戚以讴歌说齐,百里奚以五羊之皮说秦,皆以卑贱进。一本作“谄”,误也,兹校正。故圣人所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按《太平御览》引“悉听”作“悉行”。又注云:“摩不失其情,故能建功。”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按《易·系辞》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又按《孙子·势》篇曰:“治乱,数也。”又《管子·七法》曰:“刚柔也,轻重也,大小也,实虚也,远近也,多少也,谓之计数。”又按《霸言》曰:“知者善谋,不如当时。”又曰:“圣人能辅时,不能达时。”又王弼《明卦通变通爻》曰:“虽险而可以处者,得其时也。”
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别本有“必”字听。按《韩诗外传》曰:“相观而志合,必由其中。故同明相见,同音相闻,同志相从。”故物归类,抱薪趋按《意林》引“趋”作“赴”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四句《北堂书钞》引此物类相应,按《意林》作“此类相应”也于势譬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按《易·系辞》引孔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睹上,本乎地者睹下,则各从其类也。”又按《传》曰:“善其音而类者应焉。”又曰:“马鸣而马应之,牛鸣而牛应之,非知也,其势然也。”又《荀子》曰:“君子絜其辨而同焉者合矣,善其言而类焉者应矣。故马鸣而马应之,非知也,其势然也。”凡此均与鬼谷之说互相发明。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按王弼《明卦通变通爻》曰:“观变动者存乎应。”又云:“虽后而敢为之先者,应其始也。”此言应之要也。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按今文《尚书·皋陶谟》曰:“禹曰:惟几惟康。”“惟时惟几。”又《易·系辞》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韩康伯注曰:“极未形之理,则曰深。适动微之会,则日几。”此言几动甚微,善适则不晚也。
权篇第九《太平御览》引作《量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按王充《论衡》曰:“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虽甘义繁词,众不见信。”此言符验之必要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言或反复,欲相却也。〕按此两句宋本以为注文,秦校本增正。余疑此殆古注文,非《鬼谷》本文也。又按《韩诗外传》曰:“夫繁文以相假,饰词以相悖,数譬以相移,外人之身使不得反其意,则论便然后害生也。夫不疏其指而弗知谓之隐,外意外身谓之讳,几廉倚跌谓之移,指缘缪辞谓之苟,四者所不为也。”“繁文”者饰言也,“数譬”者成义也,“外身”、“外意”者却论也。
佞言者谄而于忠,“于”字应是“干”字之讹。《尔雅·释言》曰:“干,求也。”下四节及注并同。按王充《论衡》曰:“人主好辨,佞人言利。人主好文,佞人辞丽。心合意同,偶当人主,说而不见其非,此之谓谄也。”又曰:“佞人不毁人如毁人。……佞人求利故不毁人。……以计求便,以数取利,利则便得,妬人共事,然后危人。其危人也,非毁之。而其害人也,非泊之。誉而危之,故人不知。厚而害之,故人不疑。是故佞人危而不怨,害人之败而不仇,隐情匿意为之功也。”此所谓佞言者谄而干忠也。谀言者博而于智,按《庄子·渔父》曰:“莫之显而进之谓佞,希意道言谓之谄,不择是非而言谓之谀。”此三者之别也。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按《尧典》曰:“静言庸违。”蔡沈《集传》:“静则能言,用则违背也。”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称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以窒非者,反也。按《孟子》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孟子知言之说,与此说可以互相发明。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关”字脱,据《太平御览》及注文增。闭情意也。《艺文类聚》及《太平御览》引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按《韩非·八经》曰:“参言以知其诚,易视以改其泽。……举往以悉其前,即迩以知其内,疏置以知其外,握明以问所闇,诡使以绝黩泄,倒言以尝所疑,论反以得阴奸。……举错以观奸动。……卑适以观直谄。”此之谓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按《韩非·八经》曰:“言会众端,必揆之以地,谋之以天,验之以物,参之以人。四征者符,乃可以观矣。”又《孔丛子》曰:“孔子曰:君子以理为尚。博而不要,非所察也;繁辞富说,非所听也。唯知者不失理。”又《淮南子·人间训》曰:“说者之论,诚得其数,则无所用多矣。夫车之所以能转千里者,以其要在三寸之辖。夫劝人而弗能使也,禁人而弗能止也,其所由者非理也。”由此诸家之说,足以明“观要得理”之义矣。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按《论语》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又曰:“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又按《传》曰:“智者不为非其事。”又《淮南子》曰:“交画不畅,连环不解,物有不通者,圣人不争也。”此言物有不通者,智者不为也。又按徐幹《中论·贵言》篇曰:“君子之与人言也,使辞足以达其知。虑之所至,事足以合其性情之所安,弗过其任而强牵制也。苟过其任而强牵制,则将昏瞀委滞,而遂疑君子以为欺我也;不,则曰无闻知矣。非故也,明偏而示之以幽,弗能照也;听寡而告之以微,弗能察也。斯所资于造化者也。”徐氏此论尤深切著明。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二句《艺文类聚》及《太平御览》引言者,有违忌也。众口铄金,言有曲故也。按《礼·缁衣》曰:“子曰:君子溺于口,……在其所䙝也。……口费而烦,易出难悔,易以溺人。”又《兑命》曰:“惟口起羞。”此言言不可不慎也。又《论语》曰:“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又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又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又《大学》曾子传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此谓言有讳忌也。又按《邓析子》曰:“非所宜言勿言,非所宜为勿为,以避其危。非所宜取勿取,以避其咎。非所宜争勿争,以避其声。一声而非,驷马勿追;一言而急,驷马不及。”此圣人所不事者也。故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一本脱“事”字则欲成。按《荀子·非相》篇曰:“君子必辩,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为尤甚焉。是以小人辩言险,君子辩言仁。”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一本有“智者”二字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四句《意林》引“不用其所拙”上无“智者”二字。“工”作“巧”。故不困也。按《邓析子》曰:“夫人情发言欲胜,举事欲成,故明者不以其短疾人之长,不以其拙病人之工。”言与此合。又《荀子·大略》篇曰:“无用吾之所短,遇人之所长;故塞而避所短,移而从所仕。”杨倞注:“仕”与“事”同,事所能也。又《庄子·外物》篇曰:“虽有至知,万人谋之。”又《淮南子·修务训》曰:“智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贤者之所不足,不若众人之有余。”皆此义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
按《太平御览》引《量权》篇曰:“言有通者从其所长,言有塞者从其所短。”注云:人辞说条通理达,即叙述从其长者,以昭其德。人言壅滞,即避其短,称宣其善,以显其行。言说之枢机,事物之志务也。今按全篇无此文,附录于此。又按《墨子·经上》曰:“利所得而喜也,害所得而恶也。”又《墨辩·大取》曰:“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利之中取大,非不得已也。害之中取小,不得已也。”此言利害之抉择,自有其道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长,而谈者知用其用也。《太平御览》引《量权》篇云:“介虫之捍必以甲而后动,螫虫之动必先螫毒,故禽兽知其所长,而谈者不知用也。”注云:虫以甲自覆障,而言说者不知其长。按本文与此小异。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恐,原本作“怨”,据别本改正。曰忧,曰怒,曰喜。按《说文》:“辞,讼也,从辛,犹理辜也。”《后汉·周纾传》:“善为辞案条教。”又《易·系辞》曰:“辞也者,各指其所之。”《荀子·正名》曰:“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恐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按《中庸》曰:“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按《易·系辞》曰:“将欲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此六辞者,五病之变也。又《大学》曾子传曰:“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鬼谷之说本此。又《荀子·臣道》篇曰:“因其惧也,而改其过。因其忧也,而辨其故。因其喜也,而入其道。因其怒也,而除其怨。曲得所谓焉。”此均儒家学说之本义也。又按《左氏传》曰:“臾骈曰:目动而言肆,惧我也。”又鱼府曰:“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又《国语》载:“柯陵之会,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晋郄锜见其语犯,郄犫见其语迂,郄至见其语伐,齐国佐见其语尽。单子曰:‘目以处义,足以步目。今晋侯视远而步高,目不在体,而不足步目,其心必异矣……郄伯之语犯,叔迂,季伐。犯则陵人,迂则诬人,伐则掩人。有是宠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谁能忍之?虽齐国子亦将与焉。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然而犯、迂、诬、尽四者,亦辞之病也,不可不察也。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原本、别本作“与拙者言”,据《太平御览》改正。依于辨;按徐幹《中论·窍辩》曰:“辨之言必约以至。不烦而论,疾徐应节。不犯礼教,足以相称。乐尽人之辞,善致人之志。使论者各尽得其愿,而与之得解。其称也无其名,其理也不独显。若此则可谓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三句《太平御览》引。按徐幹《中论》曰:“辨之为言别也,为其善分别事类而明处之也。”若是则与辨者言必依于要,可知矣。与贵者言,依于势;按《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此亦与贵者言之术也。与富者言,依于高;“高”当从《邓析子》作“豪”为是。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邓析子》无此句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过”当作“进”,别本作“通”,《邓析子》作“愚”。者言,依于锐。此其术“术”,《太平御览》引作“说”。也,而人常反之。
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按《韩非·喻老》曰:“知者不以言谈教。”为其难喻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按《荀子·大略》篇曰:“多言而类,圣人也。”终日不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按《邓析子》曰:“谈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乱,谕志通意非务相乖也。若饰词以相乱,匿词以相移,非古之辩也。”又按《墨子·小取》篇曰:“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此则墨家名学之类的学说,与鬼谷之说,固极相关联者也。
谋篇第十《太平御览》引作《谋虑》篇
为人,别本无“为人”二字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利其情,乃立三仪。三仪者: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一本作“计”不知其所拥,按《说文》:拥,袌也,袌裹也。始于古之所从。《大平御览》引《谋虑》篇云:乃立三仪,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注云:三仪有上有下有中。按《说文》:“从,随行也。”《诗·齐风》:“并驱从两肩。”《曾传》曰:“从,逐也,亦随也。”《释诂》曰:“从,自也。其引申之义也。”又《左传》:“使乱大从。”王肃曰:“从,顺也。”故郑人之取玉也,载司南之车,为其不惑也。《艺文类聚》《文选注》《太平御览》并引。又“载”字上《艺文类聚》有“必”字。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按和璞出于荆山,见《意林》引《抱朴子》。郑在荆北,故取玉必载司南之车。《韩非子》曰:“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
故同情而俱相亲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太平御览》引《鬼谷子》曰:肃慎氏献白雉于文王,还恐迷路,问周公,作指南车以送之。今按全书无此文,疑是司南句下注文也。(按此为乐壹注文,见高承《事物纪原》九引乐壹注。)按《庄子·寓言》曰:“与己同则应,不与己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又《六韬·文师》曰:“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又《淮南·兵略训》曰:“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皆此义也。同恶而相亲者,其俱害者也。同恶而相疏者,别本有“其”字偏害者也。按《荀子·不苟》篇曰:“凡人之患偏伤之也,见其可欲也,则不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不顾其可害也者。是以动则必陷,为则必辱,是偏伤之患也。”又《鹖冠子·著希》篇曰:“夫乱世者,以粗智为造意,以中险为道,以利为情。若不相与同恶,则不能相亲。相与同恶,则有相憎。”又《学问》篇曰:“所谓仁者,同好者也。所谓义者,同恶者也。所谓忠者,久愈亲者也。所谓信者,无二响者也。”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同异之分,一本有“其”字类一也。按《荀子·法行》篇曰:“曾子曰:无内人之疏,而外人之亲。”《韩诗外传》作“无内疏而外亲”。王弼《周易略例》下曰:“同救以相亲,同辟以相疏。”救辟者,益损之道也。故墙坏于其“其”字据别本增隙,木毁于其节,《意林》引二“其”字并作“有”斯盖其分也。按《淮南子·人间训》曰:“夫墙之坏也于隙,剑之折也必有啮。圣人见之蚤,故万物莫能伤。”故变生于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六句《太平御览》引无“于”字,又引注曰:“会同异曰议,决是非曰说。”进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按《孙子·计》篇曰:“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又《说苑》曰:“道逆时反,而后权谋生焉。”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是因事而裁之。按《鹖冠子·道端》篇曰:“临货分财,使仁。犯患应难,使勇。受言结辞,使辨。虑事定计,使智。”又曰:“仁之功,善与。勇之功,不争下不怨上。辨士之功,释怨解难。智士之功,事至而治,难至而应。”《荀子·大略》篇曰:“知者明于事,达于数,不可以不诚事也。故曰:君子难说,说不以道,不说也。”故为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也。有余者,积于不足也。此其道术行也。按《韩非·喻老》篇曰:“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细也。故曰: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
故外亲而内疏者,说内;内亲而外疏者,说外。按《邓析子》曰:“夫合事有不合者,知与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鹖冠子·学问》篇曰:“彼心为主,则内将使外。内无巧验,近则不及,远则不至。”故因其疑以变之,因其见以然之,按《慎子》曰:“天道,因为大。……因也者,因人之情也。……用人之自为,不用人之为我,则莫不可得而用矣。此谓之因。”《鹖冠子·学问》篇曰:“见变而命之,因其所为而定之。若心无形灵,辞虽搏捆,不知所之。”又《吕氏春秋·报更》篇曰:“善说者陈其势,言其方,见人之急也,若自在危厄之中。”又曰:“善说者若巧士,因人之力以自为力,因其来而与来,因其往而与往,不设形象,与生俱长。顺风而呼,声不加疾也。际高而望,目不加明也。所因便也。”因其说以要之,因其势以成之,按《左氏传》引:“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此因势而成之说也。因其恶以权之,因其患以斥之。按《淮南子·说林训》曰:“ 兕虎在于后,随侯之珠在于前,弗及掇者,先避患而后就利也。”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正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
计谋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结,结而无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按《吕氏春秋·贵卒》篇曰:“力贵突,智贵卒。得之同则速为上,胜之同则湿为下。”此言智捷应猝,机变不穷,故贵卒也。智捷者善出奇以应猝者也。善出奇以应猝,则机变不穷。故曰: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说人主者,必与之言奇。说人臣者,必与之言私。按《管子·禁藏》篇曰:“视其阴所憎,厚其货赂,得情可深,身内情外,其国可知。”其身内,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深者,危。无以人之所不欲,别本作“无以身之所不欲”而强之于人;无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于人。按《老子》曰:“人之所教,我亦教之。”是教以所知,不教以所不知也。《管子·经言》篇曰:“毋与不可,毋强不能,毋告不知。”《中庸》引孔子曰:“施诸己而不欲,亦无施于人。”其义均近。又《淮南子·说林训》曰:“求物必于近之者。”此则自其正义言也。人之有好也,学而顺之;人之有恶也,避而讳之。故阴道而阳取之也。按《国策》任章引《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此谓阴道而阳取之也。
故去之者纵之,纵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恶,故至情托焉。按《大学》曾子传曰:“诚于中形于外。”又曰:“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故以至情托焉为必要也。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谋者所不用也。按《礼运》曰:“用人之知去其诈。”此用其可知者也。又按王通《中说》曰:“多言不可与远谋,多动不可与久处。”此言择谋之术也。故曰:事贵制人,而不贵见制于人。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制命也。按《荀子·王霸》篇曰:“善择者制人,不善择者人制之。”又按《管子·七臣七主》引记曰:“无实则无势,失辔则马焉制。”此制人之术也。故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按《管子·侈靡》篇曰:“众而约。实取而言让,行阴而言阳。利人之有祸,言人之无患。”此均阴道也。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难。以此观之,亡不可以为存,而危不可以为安。“为存”、“为安”二“为”字,一本皆作“反”。然而无为而贵智矣。按《国语》曰:“王孙雒曰:危事不可以为安,死事不可以为生,则无为贵智矣。”本文“然而无为而贵智”,疑有衍误。
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按《邓析子》曰:“圣人……视昭昭,知冥冥,推未运,睹未然,故神而不可见,幽而不可见。”此言能用智者也。既用,见可否,择事而为之,所以自为也;见不可,择事而为之,所以为人也。按《韩非·观行》篇曰:“因可势,求易道,故用力寡而功名立。”此以可势而自为之说也。又引《管子》曰:“见其可,说之有证;见其
不可,恶之无形。”又《诡使》篇曰:“先为人而后自为,类名号,言泛爱天下谓之圣。”故先王之道阴。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与深。圣人之制道,在隐与匿。”非独忠信仁义也,中正而已矣。按《庄子·在宥》篇曰:“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又《易·同人》曰:“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又《观》曰:“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又《晋象》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也。”又《离》曰:“柔丽乎中正,故亨。”《鬼谷》中正之说本此。道理达于此义者,原本作“之”,据别本改正。则可与言。由能得此,则可与谷远近之义。按《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尔雅》:“彀,善也,亦释弓满也。”疑“谷”为“彀”之误。
决篇第十一
为人,凡决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恶其有患害。按蒯彻曰:“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国语》曰:“拘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管子·禁藏》篇曰:“善者圉之以害,率之以利。”又曰:“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就或避者,即决之果也。至于诱也,终无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则不受也。奇按“奇”字,疑系“利”字之误。之所托,若有利于善者,隐托于恶,则不受矣,致疏远。按《庄子·山木》篇曰:“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韩非·内储》篇曰:“事起而有所利,其市主之。有所害,必反察之……国害则省其利,臣害则察其反者。”此决物之道也。又《庄子·徐无鬼》篇曰:“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墨辩·经上》曰:“义利也。利所得而喜也,害所得而恶也。”故其有使失利,其一本无“其”字有使离害者,此事之失。按《荀子·不苟》篇曰:“欲恶取舍之权,见其可欲也,则必前后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必前后虑其可害也者,而兼权之,熟计之。”《淮南子·人间训》曰:“众人皆知利利而病病,唯圣人知病之为利,知利之为病。”又引孔子读《易》至《损》《益》,未尝不愤然而叹曰:“益损者,其王者之事欤?事或欲以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
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按《淮南子·人间训》曰:“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又曰:“事或夺之而反与之,或与之而反取之。”此之谓阳德阴贼。又《淮南子·人间训》引君子曰:“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此之谓信诚。又《庄子·渔父》篇曰:“析交离亲谓之贼,称誉诈伪以败恶人谓之慝。”又《淮南子·诠言训》曰:“平者道之素也,虚者道之舍也。”《鹖冠子·学问》曰:“道德者操行所以为素也。”陆佃注云:“素如献素之素,道德操行之本,故曰素。”阳励于一言,阴励于二言,平素枢机,以用四者,微而施之。按贾谊曰:“虚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无设施也。”于是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按《庄子·天下》篇曰:“以参为验,以稽为决。”《荀子·大略》篇曰:“是非疑则度之以远事,验之以近物,参之以平心。”王公大人之事也,危而美一本作“变”名者,可则决之。按“王公大人”四字连称,数见《墨子·尚贤》篇,此战国时人之通语也。不用费力而易成者,可则决之。用力犯勤苦,然而不得已而为之者,可则决之。去患者,可则决之。按《韩非·外储》曰:“势不足以化则除之。”又曰:“赏之誉之,不劝。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其除之。”又曰:“子夏曰:善持势早绝奸之萌。”此均去患正乱之义也。从福者,可则决之。
故夫决情定疑,万事之机,一本作“基”以正乱治,决成败难为者。按《国语》引申包胥曰:“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荀子·议兵》篇曰:“智莫大乎弃疑,行莫大乎无过,事莫大乎无悔。事至无悔而止矣,成不可必也。”又《解蔽》篇曰:“凡观物有疑,中心不定,则外物不清。吾虑不清,则未可定然否也。以疑决疑,决必不当。”此言决之要也。故先王乃用蓍龟者,以自决也。按箕子《洪范》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此卜筮之说之始也。王充《论衡》引孔子曰:“蓍者耆也,龟者旧也。狐疑之事,当问耆旧。蓍龟未可取神也,取其名耳。”又曰:“武王伐纣,卜筮大凶。太公推蓍蹈龟曰:‘枯骨死草,何能知吉凶乎?’”仲任达识,陈义甚高,诚为卓解。
符言第十二
按《管子·九守》篇内,主位、主明、主听、主赏、主问、主因、主周、主参、督名,各章均与此篇各章大致从同。余疑此文,故系齐《史记》所载太公兵权谋之遗说,而为齐学者,如苏子及管子均掇载之也。
安徐正静,其被节无不肉。一本作“先肉”,无“无不”二字。善与而不静,当作“争”虚心平意以待倾损。按《管子·势》篇曰:“安徐正静。”“其所处者,柔安静乐,行德而不争,以待天下之溃作也。”(尹注:“溃,动乱也。”韦注:“《周语》曰:待,犹备也。”)又宋本《六弢·文弢·大礼》篇曰:“安徐而静,柔节先定,善与而不争,虚心平志,待物以正。”《管子·九守》篇亦作“柔节先定”。“其被节无不肉”义极晦,疑有讹误。又按《老子》曰:“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又《韩非·扬权》篇曰:“虚而待之,彼自以之。”此安徐正静、虚心平志之说也。
右主位。按《管子·九守》篇均作“右主位”,有字误,以下均同。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智”,《邓析子》作“公”。以天下之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虑者,则无不知。“心”《邓析子》作“智”。辐凑并进,则明不可塞。
右主明。按《管子·九守篇》“主明”,与此章同。《六弢·文礼》篇“主明”一节,亦大致相同。惟“见”“闻”“智”下均有“也”。又“明不可塞”作“明不蔽矣”。又按箕子《洪范》曰:“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听作谋,睿作圣。”此主明之说所由本也。又《韩诗外传》曰:“独视不若与众视之明也,独听不若与众听之聪也,独虑不若与众虑之工也。故明主使贤臣辐辏并进,所以通中正而致隐居之士。《诗》曰:‘先民有言,询于蒭荛。’”此其释义甚明。
德之术曰:勿坚而拒之。许之,则防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神明之位,按“德”字,章草作“位”,此位字当系“德”字之误。正静,其莫之极欤。一本无“欤”字。
右主德。按《六弢·文礼》篇主听曰:“勿妄而许,勿逆而拒。许之则失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不可极也,深渊度之不可测也。神明之德,正静其极。”又《管子·九守》篇曰:“听之术,勿望而距,勿望而许。”余同《六弢》文。又按《说苑》曰:“夫政者无迎而拒,无望而许。”其语本此。
用赏贵信,用刑贵正。赏赐贵信,必验耳目之所见闻,其所不见闻者,莫不闇化矣。诚畅于天下神明,而况奸者干君。
右主赏。按《管子·九守》篇主赏曰:“用赏贵诚,用刑贵必。刑赏信必于耳目之所见,则其所不见莫不闇化矣。诚畅乎天地,通于神明,见奸伪也。”戴望《校正》:“‘见’字当为‘况’。”又《六弢》“赏罚”曰:“凡用赏者贵信,用罚者贵必。赏信罚必于耳目之所闻见,则所不闻见者莫不阴化矣。夫诚畅于天地,通于神明,而况于人乎。”又按《康诰》曰:“敬明乃罚。”此正刑之说也。又《礼·缁衣》曰:“上不可亵刑而轻爵。”此言赏刑之不可忽也。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按《管子》房玄龄注曰:“言三才之道,幽邃深远,必问于贤者而后行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荧惑之处安在。
右主问。按《管子》房注曰:“凡此皆有逆顺之宜,故须问之。”又注曰:“又须知法星所在也。”又按《韩非·内储》篇曰:“挟智而问,则不智者至。深智一物,众隐皆变。”此主问之道也。戴望《管子校正》:“荧惑,犹眩惑也。"《逸周书·史记》篇曰:“荧惑不治。”《赵策》曰:“苏秦荧惑诸侯。”或作“营惑”。《史记·吴王濞传》:“晁错荧惑天下。”《淮南王传》:“荧惑百姓。”《汉书》均作“营惑”。
心为九窍之治,君为五官之长。按《管子》作:“心不为九窍,九窍治。君不为五官,五官治。”为善者,君与之赏;为非者,君与之罚。按《邓析子》曰:“为善者,君与之赏;为恶者,君与之罚。因其所以来而报之,循其所以进而答之。圣人因之,故能用之。因之循理,故能长久。”文意约略相同,足资参证。《管子》“与”作“予”。君因其政之所以,求因与之则不劳。按《韩非·外储》曰:“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管子》作“君因其所以来,因而予之”。“求”字《管子·九距》作“来”,误也。见《小称》。圣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循理,固一本作“故”,《邓析子》亦作“故”。能久长。按“因"、“掌”二字据《管子》改正。又按《韩非·扬权》曰:“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而予之,彼将自举之。正与处之,使皆自定之。”“因其所为,各以自成。”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则群臣生乱。按《管子·势》篇曰:“善周者,明不能见也。”“善明者,周不能蔽也。”房注曰:“周谓谨密也。”寂乎其无常也,内外不通,安知所开?一本作“闻”。《管子》作“怨”。房注曰:“内外不通,则事不泄,故无怨。”按“寂乎”二字,据《管子》改正。又按《韩非》曰:“其事不当,下考其常。”常,常理也。关闭不开,善不见原也。按王引之曰:“《管子》作关闬不开,闬当作闭。”又《管子》作:“关闬不开,善否无原。”房注曰:“既不开其关闬,故善之与不善,不得知其原。”
右主周。
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是谓洞天下奸。莫不闇变更。按《管子·九守·主参》篇,“千里”句上有“明知”二字。《管子》下二句为“曰动奸,奸动则变更矣。”房注曰:“奸在隐微,其理将动,奸既动矣,自然变更。”又按《韩非·内储》曰:“数见久待而不任,奸则鹿散。使人问他,则不鬻私。”此义发《鬼谷》所未道,可以参证。
右主恭。《管子》作“参”。
循名而为实,安而完。按《管子·九守·督名》作“修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按《管子》此句下有“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又按“反”字读为“还反”之“反”,《说文》:“还,复也。”故曰:名当则生于实,实生于理。按《管子》此句以下作:“名生于实,实生于德,德生于理,理生于智,智生于当。”理生于名实之德,德生于和,和生于当。
右主名。《管子》作“右督名”。
转丸、胠乱据注“乱”当作“箧”。
二篇皆亡。一本作“转丸第十三,胠箧第十四”,下注“亡”字。
本经阴符七篇自本经以下,一本题作“外篇”
盛神法五龙
按《淮南子·精神训》曰:“耳目清、听视达,谓之明。五藏能属于心而无乖,则㪍志胜而行不僻矣。㪍志胜而行之不僻,则精神盛而气不散。精神盛而气不散,则理。理则均,均则通,通则神。神则以视无不见,听无不闻也,以为无不成。”盛神〔者〕,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一本作“人”养神之所归诸道。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纪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明〕。按“明”字,一本作“灵”,盖误。《鬼谷》书无称神灵者,下文接称神明,足证其误,兹改正。按《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又按《韩非·主道》曰:“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虚静以待令,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养五气,心能得一,乃有其术。按《易·系辞》曰:“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所谓道者,化推而变通之也。神明之源,盖谓是也。又按《韩诗外传》曰:“凡治气养心之术,……莫慎一好。好一则博。博则精,精则神,神则化。是以君子务结心乎一也。”又云:“智虑潜深则一之以易谅。”此言养气之术必源于一也。又《吕氏春秋·论人》曰:“无以害其天,则知精。知精则知神,知神之谓得一。凡彼万形,得一而后成。故知一则应物变化,阔大渊深,不可测也。德行昭美,比于日月,不可息也。”此之谓心能得一,乃有其术。又《论语》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非也,予一以贯之。”《尸子·分》篇曰:“审一之经,百事乃成。审一之纪,百事乃理。”术者,心气之道,所由舍者,神一本无“神”字乃为之使。按《韩非·扬权》曰:“虚心以为道舍。”〔九窍十二舍者,气之门户,心之总摄也。〕按此十五字,疑系晋人注文。生受之天,谓之真人。真人者,与天为一。
〔故人与生一,出于物化。〕按此句以后原文多错简,兹均校正。〔化有五气者,志也,思也,神也,德也,一本脱“也”字神其一长也。静和者,养气。养气得其和,四者不衰。四边威势无不为,存而舍之,是谓神化归于身,谓之真人。〕按《易·系辞》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神化归身者,穷神以知化也。〔而知者内修炼而知之,谓之圣人。圣人者,以类知之。〕按《荀子·解蔽》曰:“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藏也。……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兼知之,两也。”“心枝则无知,倾则不精,贰则疑惑。”“类不可两也,故知者择一而壹焉。”又按《荀子·非相》曰:“不先虑,不早谋。发之而当,成文而类。居错迁徙,应变不穷,是圣人之辩者也。先虑之,早谋之。斯须之言而足听,文而致实,博而党正,是士君子之辩者也。听其言则辞辩而无统,用其身则多诈而无功。上不足顺明王,下不足以和齐百姓。然而口舌之于噡唯,则节足以为奇伟偃却之属。夫是之谓奸人之雄。”又按《易·系辞》曰:“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会通者,类也。知类在窍,有所疑惑,通于心术。〔心无其〕术,必有不通。按“心无其”三字,据陶注增。按《韩非·解老》曰:“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其通也,五气得养,务在舍神,此之谓化。按《中庸》曰:“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圣〕按原文作“真”,误,兹改正。人者,同天而合道,执一而养按此“养”字,疑系衍文,合俞樾《古书疑义举例》涉上下文而衍例。产万类,怀天心,施德养,无为以包志虑,思意而行威势者也。士者,通达之,神盛乃能养志。按《尸子·分》篇曰:“执一以静,令名自正,令事自定。”《韩非子·扬权》曰:“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中庸》曰:“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又按《中庸》曰:“高明配天。”高明者,天之道也。又言:“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无穷者,天道运行之纪也。
养志法灵龟
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按《孟子》曰:“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养志之始,务在安己。己安则志意实坚。志意实坚,则威势不分,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按本章原文多错简,自此节以下,均经重行厘定次序。按《韩诗外传》:“孔子曰:夫谈说之术,齐(《古逸丛书》本作“矜”)庄以立之,端诚以处之,坚强以待之,辟称以喻之〔《古逸本》作“分别以谕之”),分以明之〔《古逸》本作“譬称以明之”),欢忻芬芳以送之(《古逸》本作“欣欢芬芗以送之”),宝之珍之,贵之神之,如是则说恒无不行矣,夫是之谓能贵其所贵。若夫无类之说,不形之行,不赞之辞,君子慎之。《诗》曰:‘无易由言,无曰苟矣。’”齐庄者,养志也。端诚者,安己也。坚强者,实坚也。分明者,分也。欢忻芬芳者,神明所守也。孟子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论语》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又按《吕氏春秋·具备》曰:“说与治之务莫若诚……说与治不诚,其动人心不神。”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也。故心气一则欲不偟,欲不偟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志不养,心气不固。心气不固,则思虑不达。思虑不达,则志意不实。志意不实,则应对不猛。应对不猛,则志失而心气虚。志失而心气虚,则丧其神矣。按《韩诗外传》:“孔子曰:好辩论而畏惧,教之以勇。”畏惧者失志心虚,教以勇所以养其气志也。神丧则仿佛,仿佛则参会不一。
〔将欲用之于人,必先知养其气一本无“气”字。志一本作“必先知其养志”。知按此亦合俞书涉上下文而衍例,疑系衍文。人气盛衰,而养其气志。一本作“而养其志气”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故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职分明矣。〕按《吕氏春秋·论人》曰:“凡论人,通则观其所礼,贵则观其所进,富则观其所养,听则观其所行,止则观其所好,习则观其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喜之以验其守,乐之以验其僻,怒之以验其节,惧之以验其特,哀之以验其人,苦之以验其志。“此知人察验之术也。
实意法螣蛇
实意者,气之虑也。心欲安静,虑欲深远。心安静则神明荣,“明荣”二字一本作“策生”,下文同。虑深远则计谋成。神明荣则志不可乱,计谋成则功不可间。按《邓析子》曰:“心欲安静,虑欲深远。心安静则心策生,虑深远则计谋成。”“心不欲躁,虑不欲浅。心躁则精神滑,虑浅则百事倾。”其言与《鬼谷子》合。《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又按《文子》曰:“神者智之渊,神清则智明。智者心之府,智公则心平。”(廉江江琮以《文子》为文种之书,或以为老氏弟子,柳子厚以为“时有若可取,盖驳书也”。此言殆本于《鬼谷子》欤?意虑定则心遂安,〔心遂安〕则其所行不错。神〔自得矣,〕得则凝。按《韩非·解老》篇曰:“积德而后神静,神静而后知多,知多而后计得。”又案《荀子·议兵》曰:“得之则凝。”唐杨倞注云:“凝,定也。”又《庄子·逍遥游》:“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达生》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又《中庸》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凝者定也。又按王通《中说》曰:“凝滞者知之蝥也。”“凝”字解作“成”。陶注不可信也。
〔计谋者,存亡之枢机。意“意”字据前文增。虑不会,则听不审矣。候之不得,计谋失矣。则意无所信,虚而无实。〕按本文以下,颇多错简,兹均校正。按《韩非·解老》篇曰:“体道则其智深,其智深则其会远,其会远,众人莫能见其极。”〔识气寄,奸邪得“邪得”二字一本脱而倚之,诈谋得而惑之,言无由心矣。〕〔故计谋之虑,务在实意,实意必从心术始。〕〔故信心术,守真一而不化,待人意虑之交会,听之候之也。〕案蒯彻说韩信曰:“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庄子·渔父》篇曰:“真在内者,神动于外。”
无为而求,安静五脏,和通六腑,精神魂魄固守不动,乃能内视反听,定志〔虑〕,之太虚,待神往来。按《庄子·天下》篇曰:“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万物。”又《中庸》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外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如此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又《易·系辞》曰:“神以知来,知以藏往。”此待神往来之说也。以观天地开辟,知万物所造化。见一本作“具”阴阳之终始,原人事之政理。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见天一本无“天”字道。不见而命,不行而至,按《易·系辞》曰:“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鬼谷》此说盖深得《易》理焉。《韩诗外传》曰:“昔者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见天道。非目能视乎千里之前,非耳能闻乎千里之外,以己之情量之也。”此之谓不见不行也。又按徐幹《中论·虚道》篇曰:“君子……务鉴于人以观得失。故视不过垣墙之里,而见邦国之表。听不过阈槷之内,而闻千里之外,因人也。人之耳目尽为我用,则我之聪明无敌于天下矣。是谓人一之,我万之;人塞之,我通之。”《韩非·喻老》篇曰:“空窍者,神明之户牖也。耳目竭于声色,精神竭于外貌,故中无主。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故曰: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知天道。此言神明之离其实也。”又曰:“智周乎远,则所遗在近。是以圣人无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视,故曰不见而明。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土。故曰:不为而成。”又按《吕氏春秋·君守》曰:“不出者,所以出之也。不为者,所以为之也。”此吕氏之释义也。是谓道知,以通神明,应于无方,而神宿矣。
分威法伏熊
按《武韬·文伐》曰:“亲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中必衰。廷无忠臣,社稷必危。”又《管子·禁藏》曰:“视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内必衰也。”房注曰:“令敌国之所爱者各权,则其威分。威分则每人各怀二心,心二则力不齐,故内衰也。”又按《韩非·外储》曰:“马惊于出彘,而造父不能禁制者,非辔策之严不足也,威分于出彘也。”此谓彘令马畏,故曰威分也。
分威者,神之覆也。按《吕氏春秋·本生》曰:“精通乎天地,神覆乎宇宙。”此之谓神之覆也。故静意固志,神归其舍,则威覆盛矣。按俞樾《古书疑义举例》曰:“故者,承上之词,而古人亦或用以发端。”又按《荀子·不苟》篇曰:“君子……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又《儒效》篇:“勇则速威。”又《议兵》篇:“礼者……威行之道也。”威覆盛则内实坚,内实坚则莫当,莫当则能以分人之威,而动其势,如其天。按《韩非·八经》曰:“喜见则德偿,怒见则威分。”《中庸》曰:“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虽善不尊,不尊不信。”又按《韩诗外传》引子张谓子夏曰:“子亦闻夫子之议论邪?徐言訚訚,威仪翼翼。后言先默,得之推让。巍巍乎,荡荡乎,道有归矣。”“巍巍”、“翼翼”,威覆之盛也。扬子《法言》曰:“貌重则有威。”“貌轻则招辱。”以实取虚,以有取无,若一本脱“若”字以镒称铢。按《韩诗外传》引:“子夏曰:与人以实,虽疏必密。与人以虚,虽戚必疏。夫实之与实,如胶如漆。虚之与虚,如薄冰之见昼日。”
〔将欲动变,必先养志伏意以视间。知其固实者,自养也;让己者,养人也。故神存兵亡,乃为之形势。〕按此文错简在后,兹校正。故动者必随,唱者必和。挠其一指,观其余次。动变见形,无能间者。按《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又《中庸》曰:“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此动变之理也。审于唱和,以间见间。动变明而威可分也。按扬子《法言》曰:“自后者人先之,自下者人高之。”必能让己者也。
散势法鸷鸟
散势者,神之使也。〔势者,利害之决,权变之威。〕
按本文错简在后,兹校正。按徐幹《中论·贵言》曰:“君子将与人语……必先度其心志。本其器量,视其锐气,察其堕衰,然后唱焉,以观其和。导焉,以观其随。随和之征,发乎音声,形乎视听,著乎颜色,动乎身体。然后可以发迩而步远,功察而治微。于是乎闿张以致之,因来以进之,审谕以明之,杂称以广之,立准以正之,疏烦以理之。疾而勿迫,徐而勿失。杂而勿结,放而勿逸。欲其自得之也。故大禹善治水,而君子善导人。导人必因其性,治水必因其势。是以功无败而言无弃也。”
用之,必循间而动。按《荀子·强国》篇曰:“得间则散。”杨倞注曰:“间,隙也。”威肃内盛,推间而行之,则势散。《论语》曰:“君子……威而不猛。”“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不亦威而不猛乎。”夫势散者,心虚志溢,按《庄子·人间世》篇曰:“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意衰威失,精神不专,其言外而多变。故观其志意,为〔之〕“之”字据注增度数,乃以揣说图事,尽圆方,齐短长,无〔间〕则不〔行。〕散势者,待间而动,动〔而〕势分矣。按《国语》:“优施以枯菀说里克,使杀太子申生而立奚齐。里克不忍,旦而见平郑告之。平郑曰:‘子谓何?’曰:‘吾对以中立。’平郑曰:‘惜也,不如曰不信以疏之,亦固太子以携之,多为之故以变其志,志少疏乃可间也。今子曰中立,况固其谋也,彼有成矣,难以得间。”平郑之言,所谓散势之术,却语之方也。按陆佃注《鹖冠子》曰:“间,巇隙也。”故善思间者,必内精五气,外观虚实,动而不失分散之实。动则随其志意,知其计谋。势散者,不以神肃察也。
转圆法猛兽
按孙季逑云,疑即“转丸”
转圆者,无穷之计也。无穷者,必有圣人之心,以原不测之智;以不测之智,而通心术。〔故圣人怀此之用,转圆而求其合。〕按自此句下多错简,兹校正。〔故与造化者为始,动作无不包大道,以观神明之域。〕而神道混沌为一。以变论万类,说义无穷。按《荀子·儒效》篇曰:“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恃险应变曲当。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又《性恶》篇曰:“多言则文而类。终日议其所以言之千举万变,其统类一也。是圣人之知也。”智略计谋,各有形容。或圆或方,或阴或阳,或吉或凶,事类不同。天地无极,人事无穷,各以成其类,见其计谋。必知其吉凶成败之所终也。按《易》孔子曰:“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又按《书·蔡仲之命》曰:“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
转圆者,或转而吉,或转而凶。圣人以道先知存亡,乃知转圆而从方。按《淮南子·人间训》曰:“或誉人而适足以败之,或毁人而反以成之。”“事或为之,适足以败之;或备之,适足以致之。”必知成败之数,乃能转吉转凶也。又按《中庸》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此先知存亡之说也。又贾子《新书》曰:“先王见终始之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之以道。又曰: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皆此义也。圆者,所以合语。方者,所以错事。转化者,所以观计谋。接物者,所以观进退之意。按《淮南子·人间训》曰:“或争利而反强之,或听从而反止之。”“或明礼义,推道理而不行。或解构妄言,而反当。”此则极合语错事之能事也。皆见其会,乃为要结,以接其说也。
损兑法灵蓍
按陶注引《老子》“塞其兑”,以心眼释“兑”,谓“兑者,以心眼察理也”。陶说非也。“兑”者,说也。详见下文拙注。
损兑者,几危之决也。按《易》曰:“损益盈虚,与时偕行。”《彖》曰:“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王弼注曰:“损之为道,损下益上,损刚益柔也。”又《彖》曰:“损刚益柔有时。”“故曰:损者行也,盖上行也。”又《易·彖》曰:“兑,说也。刚中而柔外,说以利贞。是以顺天而应乎人。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象》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故曰:兑者,口说也。又按《易·系辞》曰:“损德之修也。”“损以远害。”此谓几危之决也。又《说卦》言:“兑为口”,“巽者,入也’,入而后说之,故受之以兑。兑者,说也,说而后散之,故受之以涣。”此言几危既决,然后入而说之也。所谓损兑法灵蓍也。又按《易·系辞》曰:“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荀子·解蔽》篇引《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解蔽》篇又曰:“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管子·侈靡》篇曰:“阳者进谋,几者应感。”房注曰:“显明其事者,欲进而为谋,几理之动,唯应所感也。”事有适然,物有成败,几危之动,不可不察。按《淮南子·缪称》引曰:“《易》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舍,吝。”许注曰:“几,终也。”兑者,〔知〕之也。损者,行之也。〔益之损之,皆为之辞。〕按本章自此句下多错简,兹校正。按《易·说卦》:“兑以说之。”“说言乎兑。”“兑者,说也。”又韩康伯注《杂卦》:“兑见而巽伏也。”又言:“兑贵显说。”则兑者说也。又按《说文》:“兑,说也。”段注曰:“说者,今之悦字,借为阅,阅同穴。”《诗·大雅》曰:“行道兑矣。”传曰:“兑,成蹊也,松柏斯兑。”此为引伸之义。下文“以见其兑威”,此“兑”字,则宜作隙穴之义。
损之说之,物有不可者,圣人不为辞也。
故智者不以言,失人之言。故辞不烦而心不虚,志不乱而意不邪。故圣人以无为待有德,言察辞,合于事。〔当其难易而后为之谋,自然之道以为实。〕〔用分威散势之权,以见其兑,威按“威”字疑衍其机危乃为之决。〕〔圆者不行,方者不止,是谓大功。〕故善损兑者,譬若决水于千仞之堤,转圆石于万仞之溪。而能行此者,形势不得不然也。
持枢
持枢,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逆之者,虽成必败。故人君亦有天枢,生养成藏,亦复不可干而逆之。逆之,虽盛必衰。此天道,人君之大纲也。
中经
〔《本经》记事者,纪道数,其变要在《持枢》《中经》。〕按此十六字疑系战国时人注释之词,不宜羼入正文,兹特校正。中经,谓振穷趋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救拘执穷者,不忘恩也。按《管子·五辅》篇曰:“养长老,慈幼孤,恤鳏寡,问疾病,吊祸丧,此谓匡其急。衣冻寒,食饥渴,匡贫寠,赈罢露,资乏绝,此谓赈其穷。”又《说苑》曰:“饥渴得食,谁能不喜?赈穷救急,何患无有?”能言者,俦善博惠。施德者依道,而救拘执者,养使小人。按王通《中说》言曰:“薛收善接小人,远而不疏,近而不狎,颓如也。”此言善养使小人者也。盖士当世异时〔危〕,或当因免阗坑,或当伐害能言,或当破德为雄,或当抑拘成罪,或当戚戚自善,或当败败自立。
故道贵制人,不贵制于人也。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失命。是以见形为容,象体为貌,闻声和音,解仇斗郄,缀去却语,摄心守义。
见形为容,象体为貌者,谓爻为之主也。按徐幹《中论》引孔子曰:“唯君子然后贵其言,贵其色。”荀卿曰:“色从,然后可与言道之致。”又按《淮南子·缪称训》曰:“说之所不至者,容貌至焉。容貌之所不至者,感忽至焉。”许注曰:“说之粗,不如容貌精微之入人深也。”《易》曰:“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可以影响形容象貌而得之也。有守之人,目不视非,耳不听邪,言必《诗》《书》,行不淫僻,以道为形,以听为容,貌庄色温,不可象貌而得也。如是,隐情塞郄,〔微〕而去之。按《说苑》曰:“是以贤人闭其智,塞其能,待得其人然后合。故言无不听,行无见疑。”闭智塞能者,隐情塞郄也,盖待其人然后合也。本文“去”字疑为“待”之误。若有守之人,非辩士所能撼,则伊尹、太公不合于汤与文王矣。此非《鬼谷》之意甚明。熟读全书固知智者之说,“因化说事,通达计谋”,必无窘于“有守之人”之理。陶解既因其误,遂使后人误以为鬼谷之学,邪僻而不轨于正,岂不冤哉?又按刘向《说苑》曾引鬼谷之言甚精辨(见《逸文》)。今本《鬼谷》无此文。知刘固见《鬼谷》全书者。此其征引,必本《鬼谷》可知。吾人试按其言:“文信侯、李斯,天下所谓贤也,为国计揣微躬隐,所谓无过策也。”其言直为揣情之论,与《鬼谷》同符若合一契。吾故以《说苑》正今本之误,自谓其不谬也。
闻声和音者,谓声气不同,则恩爱不接。故商、角不二合,徵、羽不相配。按《乐记》曰:“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此闻声和音之术也。能为四声主者,其唯宫乎。故音不和则悲,是以声散、伤、丑、害者,言必逆于耳也。虽有美行盛誉,不可比目合翼相须也,此乃气不合、音不调者也。
解仇斗郄,谓解羸微之仇;斗郄者,斗强也。强郄既斗,称胜者高其功、盛其势,弱者哀其负、伤其卑,污其名、耻其宗。故胜者斗其功势,苟进而不知退;弱者闻哀其负,见其伤,则强大力倍,死而〔为〕是也。“为”字疑脱,据注增。郄无极大,御无强大,则皆可胁而并。
缀去者,谓缀己之系言,使有余思也。故接贞信者,称其行,厉其志,言可为可复会之期。喜按此处原文“言可为可复会之期喜”,疑上一“可”字衍。又按“喜”字,疑系“善”字之误。又按《论语》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管子》曰:“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以他人之庶引验,以结往明疑。疑一本作“款款”而去之。按《吕氏春秋·察传》曰:“凡闻言必熟论,其于人必验之以理。”又按《说文》曰:“款,意有所欲也。”杨倞注:“荀子曰:款,诚款也。”又按《说文》有两疑字,一作“”,训定也。一作“”,训惑也。如《诗》“靡所止疑”及《仪礼》“疑立”等,皆当作“定”解。依此两义,本文上一“疑”字,宜从本义。下一“疑”字,当作定解。又按《荀子·非十二子》篇曰:“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如其说,则本文或脱一“疑”字,共为三“疑”字。上句明“疑”,下句则为“疑疑而去之”。说亦可通,但究以前说为近是。
却语者,察伺短也。故言多,必有数短之处,识其短验之。动以忌讳,示以时禁,其人因以怀惧,“因以怀惧”四字一作“恐畏”然后结信以安其心,收语盖藏而却之。无见己之所不能于多方之人。
摄心者,谓逢好学伎术者,则为之称远方,验之以道,惊以奇怪,人系其心于己。效之以人,验去乱其前,吾归诚于彼。按陶注文本行应作“效之于人,验之于往,复乱其前,吾归诚于彼”。遭淫酒色者,为之术,音乐动之,以为必死,生日少之忧,喜以自所不见之事,终以可观漫澜之命,使有后会。
守义者,谓守以〔仁〕义,探心在内,以合者也。探心,深得其主也。从外制内,事有系由而随之也。故小人比人,则左而用之,至能败家夺国。按《荀子·非十二子》篇曰:“知而险,贼而神,为诈而巧,言无用而辩,辩不给惠而察,治之大殃也。行僻而坚,饰非而好,玩奸而泽,言辩而逆,古之大禁也。此所谓小人也。”非贤智,不能守家以义,不能守国以道。圣人所贵道微妙者,诚以其可以转危为安、救亡使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