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五

襄公二十有六年(公元前五四七年)

传 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鍼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1。”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2,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3。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4,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5!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

今注

1 朱也当御:我应当轮到做这个职位。

2 班爵同:同为大夫。

3 抚剑从之:按着宝剑追叔向。<

4 幸而集:幸而能够成功。

5 晋其庶乎:晋国或者很能够治理了。

今译

二十六年春天,秦伯的弟弟鍼到晋国去重申盟好,叔向叫行人子员去答谢秦国的聘问。行人子朱说:“我是值班的,应当去。”说了三次,叔向不答应。子朱生了气说:“职位级别相同,为什么在朝廷上使我降等?”就按着剑去追叔向。叔向就说:“秦晋两国,久已不相和睦,今日的事情,侥幸能成功,晋国仰赖他,要是不能成功,打起仗来,三军将士就要暴露骨头。子员沟通两国的话没有私心,你却常常违背国君的原意。用邪恶来侍奉君的人,我是可以管理的。”叔向就牵着子朱衣服争吵起来,由旁人来劝解他们。晋平公说:“晋国或者庶几能治理了!我的臣们所争的事情大。”师旷在旁边说:“公室的地位恐怕要下降了,这两个人不能心竞而由力争,不务德行而自己说他所争的是对的,这是私欲已经很多了,公室的地位能够不下降吗?”

经 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卫宁喜弑其君剽,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

传 卫献公使子鲜为复1,辞。敬姒2强命之。对曰:“君无信,臣惧不免。”敬姒曰:“虽然,以吾故也。”许诺。初,卫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故公使子鲜,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3。”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告右宰穀4,右宰穀曰:“不可。获罪于两君5,天下谁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贰6。”穀曰:“我请使焉而观之。”遂见公于夷仪,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宽言,犹夫人也7。若不已,死无日矣。”悼子曰:“子鲜在。”右宰穀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于我何为?”悼子曰:“虽然,不可以已。”孙文子在戚,孙嘉聘于齐,孙襄8居守。二月庚寅,宁喜、右宰穀伐孙氏不克,伯国9伤。宁子出舍于郊10,伯国死,孙氏夜哭。国人召宁子,宁子复攻孙氏,克之。辛卯,杀子叔11及大子角。书曰宁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宁氏也。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罪孙氏也。臣之禄,君实有之,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甲午,卫侯入。书曰复归,国纳之也。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12。公至,使让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13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吾子独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对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负羁绁以从扞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14,臣不能贰,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从近关出,公使止之。

今注

1 子鲜为复:叫子鲜帮他回到卫国去。

2 敬姒:是卫献公同子鲜的生母。

3 政由宁氏,祭则寡人:政权全由宁喜来掌管,我只管祭祀。

4 右宰穀:卫大夫。

5 不可。获罪于两君:从前出卫献公,现在弑公孙剽。

6 不可以贰:不可以有二心。

7 犹夫人也:仍旧是那一种人。

8 孙嘉、孙襄:全是孙林父的儿子。

9 伯国:是孙襄。

10 宁子出舍于郊:宁喜就到郊外去住,预备逃奔的方便。

11 子叔:卫侯剽。

12 颔之而已:只是同他点点头。

13 二三子:他们诸位。

14 有出者,有居者:有出者是指卫献公,有居者是指公孙剽。

今译

卫献公叫他弟弟子鲜为自己谋求再登君位,子鲜辞谢不能够,他们的生母敬姒一定要子鲜答应。子鲜回答说:“国君没有信用,我怕办了之后不免于祸。”敬姒就说:“虽然如此,但是因为我的缘故,你还是去干吧。”子鲜答应了。当初,献公叫人跟宁喜说回国这件事。宁喜回答说:“必须是子鲜在场,不然,必定失败。”所以献公派遣子鲜,子鲜既然没有方法应付敬姒,就用献公的命令同宁喜说:“如果我返回卫国,政权由宁氏主管,我只管祭祀。”宁喜告诉蘧瑗。蘧瑗说:“我在君出去的时候没有参加,现在他回来了我怎敢参加呢?”蘧伯玉就从近的关口出去,走了。宁喜告诉右宰穀,右宰穀说:“不可以,得罪了两个国君,天下谁还能够容纳我们?”宁喜就说:“我受命于我的先人,不可以有二心。”右宰穀说:“请派我去看看。”就到夷仪去见献公。回来说:“君住在外面已经十二年,既没有忧愁的颜色,也没有宽容的话,仍旧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不停止这个复君计划,我们离死就没有几天了。”宁喜说:“子鲜在。”右宰穀说:“子鲜在有什么用处?顶多他自己能够逃亡在外,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宁喜说:“虽然如此,但是没有办法停止了。”这时候,孙林父在戚,他的儿子孙嘉出聘于齐国,另一个儿子孙襄守孙氏的家。二月庚寅,宁喜、右宰穀讨伐孙氏没能成功,可是孙襄受了伤,宁喜看见这种情形就住到郊外去,方便出奔。后来孙襄死了,孙氏夜里哭,贵族们召唤宁喜,宁喜又进攻孙氏,这回打败他。辛卯这天,杀卫侯剽同太子角。《春秋》记载说宁喜弑他的君剽,意思是罪过在宁氏。孙林父就以戚邑去投靠晋国。《春秋》上记载“孙林父入于戚以叛”,这是归罪于孙氏。凡是臣的俸禄,应该属于君,合道理则往前进,否则就保全身子自己退下,专仗着俸禄与君周旋,这是该杀头的。甲午这天,卫献公回到卫国。《春秋》记载说复归,表示本国人让他回去。大夫在边境上迎接的,献公就拉着手跟他说话;在道路上迎接的,卫献公就在车上向他作揖;在门口迎接的,只点点头而已。献公到了宫中以后,派人责让大叔仪说:“寡人流亡在外,大夫们让我早晚听见卫国的消息,唯独你心不在我。古人说过话:‘不应怨望的不要怨望。’寡人可是怨望了。”太叔文子回答说:“我知道罪状了。我不才,不能够背着马笼头和缰绳跟着你从行,这是我罪状的第一条。有君在国外,有君在国内,下臣不能三心二意传递里外的消息,以侍奉你,这是我第二条罪状。有两条罪状,岂敢忘记一死?”于是就出走,从近的关口出国,卫献公派人阻止了他。

传 卫人侵戚东鄙,孙氏诉于晋,晋戍茅氏1。殖绰2伐茅氏,杀晋戍三百人,孙蒯追之,弗敢击。文子曰:“厉3之不如?”遂从卫师,败之圉4,雍 5获殖绰,复诉于晋。

今注

1 茅氏:是戚的东部。戚在今河北省濮阳县北七里,茅氏在戚城之东。

2 殖绰:本是齐人,现在卫国。

3 厉:恶鬼。

4 圉:今河北省濮阳县东有圉城。

5 雍 :孙林父的家臣。

今译

卫国人因为孙林父以戚叛的缘故,侵略戚地的东部边境。孙林父就到晋国去求救,晋国就派军队去戍守茅氏。殖绰就讨伐茅氏,杀晋戍守的兵三百人。孙林父的儿子孙蒯追赶他,也不敢动手。孙林父就骂他说:“你还不如一个厉鬼。”孙蒯被骂以后,就追逐卫国军队,在圉这地方打败他,孙林父的家臣雍 逮着殖绰,又到晋国去告诉。

传 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1,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2,让不失礼。”

今注

1 臣之位在四:上卿是子展,次卿是子西,再下是良霄,后来又立子产为卿,所以说是第四位。

2 子产其将知政矣:子产恐怕将要掌政权了。

今译

郑伯赏诸臣攻入陈国的功劳,三月甲寅朔,设享礼招待子展,赐给他先路的车与三命的车服,然后又赏赐他八个城邑。又赏给子产次路的车与再命的车服,又赏赐他六邑,子产辞让城邑说:“由上而下,礼数以二的数目递减,这是合于礼的。我的位置在第四,并且这是子展的功劳,臣不敢接受赏礼,请辞让邑的赏赐。”郑伯非给不可,就收了三个邑。公孙挥就说:“子产恐怕将当政了,谦让而不失掉礼节。”

经 夏,晋侯使荀吴来聘。

传 晋人为孙氏故召诸侯,将以讨卫也。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1。

今注

1 召公也:召鲁襄公开澶渊的会。

今译

晋国人因为孙林父的缘故,召盟诸侯,预备讨伐卫国。夏天,晋国的荀吴来聘,是召鲁襄公去开会。

传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1,闻吴有备而还,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2,郑皇颉3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戌囚皇颉,公子围4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犂。伯州犂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犂曰:“所争君子也5,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6。”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楚人以皇颉归。印堇父7与皇颉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献于秦。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子大叔为令正8,以为请。子产曰:“不获。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郑国,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遂行,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

今注

1 雩娄:楚地,《一统志》说:“在河南省商城县东南。”

2 城麇:《释地》说:“在今河南西华县西境,为陈、郑境上邑,故云戍也。”

3 皇颉:郑大夫。

4 公子围:楚灵王。

5 所争君子也:争功的两人一个是王子围,一个是穿封戌,全不是小人。

6 颉遇王子弱焉:我遇见王子围失败了。

7 印堇父:郑大夫。

8 令正:做主辞令的官。

今译

楚康王和秦国人联兵去侵伐吴国,到了雩娄这地方,听得吴国已有防备了,便回来,顺便侵伐郑国。五月,到了城麇,有个郑大夫皇颉守在那里,出兵和楚军打仗,被打得大败。楚国的穿封戌拘拿住皇颉,公子围和他争功,要伯州犂主持公道,伯州犂说:“问问囚虏便知道了!”便吩咐皇颉站在庭中,伯州犂说:“争你的两个人都是君子,很容易认识的,你哪里会不知道呢?”便高举他的手指点王子围说:“这个是王子围,是寡君的贵介弟呢。”又低着他的手指,点着穿封戌说:“这个是穿封戌,是方城外的县尹,到底是哪个捉住你的?”那囚虏会意了,便说:“我碰见了王子,败在他手中的。”穿封戌大怒,抽起戈来追赶王子围,没有追到,楚人便带了皇颉回国去。印堇父是和皇颉同守城麇的,楚人便一并囚着印堇父,献给秦国。后来,郑人便向印氏要出些财货来,去赎那印堇父。子太叔正做令正,为他们说出请求赎回的话。子产说:“讨不回来的。秦国受了楚国献的俘虏,却私自得我郑国的财物,这不成体统,秦国一定不肯这样做的,如果说:‘谢你君的关心我郑国,倘没有你君的暗中帮忙,恐怕楚军到现在还在敝邑的城下呢!’这样说法,那么可以了!”他们不听从,便到秦国去,秦人果然不允许。后来终究换了币帛,依着子产的话说,方才讨回印堇父。

经 公会晋人、郑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渊。

经 晋人执卫宁喜。

传 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戌、郑良霄、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1,取卫西鄙懿氏2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戌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3,使女齐4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5。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6,国景子7相齐侯,赋《蓼萧》8,子展相郑伯,赋《缁衣》9。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今为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10。国子赋《辔之柔矣》11,子展赋《将仲子兮》12。晋侯乃许归卫侯。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俭而壹13。”

今注

1 疆戚田:划清戚的封疆。

2 懿氏:《一统志》说:“在今河北濮阳县北五十七里。”

3 北宫遗:北宫括的儿子。

4 女齐:晋国司马侯。

5 士弱氏:晋国管理监狱的大夫。

6 《嘉乐》:《诗经·大雅》的一篇诗。

7 国景子:是国弱。

8 《蓼萧》:《诗经·小雅》的一篇诗。

9 《缁衣》:《诗经·郑风》的一篇诗。

10 告二君:将卫侯的罪状,就是他杀晋国的戍兵,告诉齐侯同郑伯。

11 《辔之柔矣》:逸诗。

12 《将仲子兮》:《诗经·郑风》的一篇诗。

13 子展俭而壹:子展是很勤俭而用心专一。

今译

六月,鲁襄公在澶渊会合晋国赵武、宋国向戌、郑国良霄、曹人,为的讨伐卫国并且划清戚的疆界,取卫国西边懿氏六十邑给孙林父。《春秋》上不写赵武,是因为尊重鲁襄公,也不写向戌,是因为他到得晚。记载郑国在宋国的前头,这是按他们到的先后。于是卫献公去开会,晋国人捕获了宁喜、北宫遗,使司马侯先送他们回晋国去。卫献公也到晋国去了,晋国人把他逮起来,囚到士弱氏的家中。秋七月,齐侯、郑伯为了卫献公也到晋国去。晋平公设享礼招待他们。晋平公赋《嘉乐》这篇诗。国弱为齐侯的相礼,赋《蓼萧》这篇诗,子展做郑伯的相礼,赋《缁衣》这篇诗。叔向要晋平公拜两位君说:“晋国君拜谢齐国君的安定我国先君的宗祧,又拜谢郑国君没有二心。”国弱使晏婴私下同叔向说:“晋国君在诸侯中宣布他的明德,怜恤他们的患难,而补正他们的阙失,纠正他们的违礼,治理他们的烦难,所以能做盟主。现在为孙林父而执卫侯,怎么办?”叔向告诉赵武,赵武转告晋侯。晋平公述说卫献公的罪状,使叔向转告两位国君。国弱赋《辔之柔矣》这篇诗,子展赋《将仲子兮》这篇诗。晋平公就答应送还卫献公。叔向又说:“郑穆公的后代七个家族,罕氏大概是最后亡的一个,因为子展能够节俭而心志专一。”

经 秋,宋公杀其世子痤。

传 初,宋芮司徒1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2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长而美。平公入夕3,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4。姬纳诸御,嬖,生佐5,恶而婉6。大子痤美而很7,合左师8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9为大子内师而无宠。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坎,用牲,加书徵之10,而骋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11。”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12,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公徐闻其无罪也,乃亨伊戾。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13,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左师曰:“谁为君夫人?余胡弗知?”圉人归以告夫人,夫人使馈之锦与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弃使某献。”左师改命曰“君夫人”,而后再拜稽首受之。

今注

1 芮司徒:是宋大夫。

2 共姬:鲁国的伯姬。

3 平公入夕:平公是共姬的儿子,晚上去见他的母亲。

4 而视之尤:见着她很美。

5 佐:宋元公。

6 恶而婉:长得很难看,但是心中和顺。

7 大子痤美而很:大子痤长得美,而心很恶。

8 合左师:即向戌。

9 惠墙伊戾:惠墙是氏,伊戾是名字。

10 至则坎,用牲,加书徵之:到了以后就挖了一个坑,上面还有牛再加上盟誓的书来做证明。

11 欲速:意思是说赶紧得到君位。

12 聒而与之语:聒音锅。就故意多同他说话。

13 步马者:养马的。

今译

当初,宋大夫芮司徒生了一个女儿,满身皮肤是红色,又都是毛,就把她抛弃在堤下。宋共姬的侍妾看见了她,便抱她进去养着,取名叫弃。后来长大了,容貌很美丽。平公到母亲那里去请晚安,共姬让他吃些食物,平公就看见了弃,细看,觉得漂亮极了。共姬就叫弃去服侍宋平公,很是得宠。生个儿子名叫佐,相貌虽不好,心地却很和顺。平公的太子叫痤,相貌虽好,心地狠毒,合左师既怕他,又厌恶他。有个太监惠墙名伊戾,做了太子宫内的教师,却是并不受宠信。秋天,有个楚客到晋国去聘问,经过宋国,太子痤素和楚客交好,请求宋公说要在郊外请他吃一顿。宋平公答应了,叫他前去。伊戾请求跟去,平公说:“太子不是厌恶你么?”伊戾回答说:“小人服侍君子,被讨厌不敢远离,被喜欢不敢亲近,只是很恭敬地侍候他,敢有什么二心么?太子那里纵然有人在外边服务,也没有人在里边服务,下臣请求前去。”宋平公便派他同去。伊戾到了那里就挖坑,把盟书放在牲口身上以证明,做出太子要谋乱的见证来,便立刻骑马回来,告诉平公说:“太子将要作乱了,已经和楚客订了盟约。”平公说:“太子是我的儿子,这君位早晚是他的,他还要求什么呢?”伊戾回答说:“他想快点取得君位啊!”平公便派人去看,果然有的,就问夫人和左师,他们也都说:“的确听到过。”平公便把太子拘禁起来。太子说:“只有佐能够救我。”便叫人去请他来,说:“如果过了中午还不来,我便知道一定要死了。”左师听到这事,故意和佐谈话,使他误过中午。过了中午,太子痤便自己吊死。佐就做了太子。平公后来慢慢听说太子并没有罪,就烹死伊戾。左师有一天看到替夫人调练马的马夫,就问他是什么人,那人回答说:“我是君夫人家的人。”左师说:“谁是君夫人,我怎么不知道呢?”养马的人回去,便把这话告诉夫人,夫人就派人送给左师缎帛和马,先送玉去说:“国君的妾名弃的,派某人献进。”左师便吩咐派来的人改称君夫人,然后方才拜两拜,磕头收受。

传 郑伯归自晋,使子西如晋聘,辞曰:“寡君来烦执事,惧不免于戾1,使夏2谢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国。

今注

1 不免于戾:恐怕不免于得罪大国。

2 夏:子西的名字。

今译

郑伯从晋国回到郑国,叫公孙夏到晋国聘问,就说:“寡君又来麻烦执事,恐怕失敬大国而不免于罪戾,特派夏来表示歉意。”君子说这很善于侍奉大国。

传 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1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2。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3,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4。”子木曰:“夫5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6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7。《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8。’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9。’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10。’此汤所以获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11,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12,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13。子仪之乱,析公奔晋14,晋人寘诸戎车之殿15,以为谋主。绕角之役16,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17,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18,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蒐乘19,秣马蓐食20,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21。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22争夏姬,而雍害其事23,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24,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鄢陵之役25,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26,中行、二郤必克二穆27,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熸28,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颈南望曰:‘庶几赦余29。’亦弗图也30,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31逆之。

今注

1 伍举与声子:伍举是椒举。声子是蔡太师子朝的儿子。

2 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他们二人坐在地上吃饭,而商量回楚国的事情。

3 问晋故焉:打听晋国的事情。

4 虽楚有材,晋实用之:楚国虽然有人才,晋国用他们。

5 夫:指晋国。

6 归生:声子的名字。

7 无善人则国从之:若没有好人,这个国家必定要亡了。

8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这是《诗经·大雅》的诗。意思说这人若死了,全国也糟了。

9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夏朝逸书。与其杀了冤枉的人,宁可失去刑法。

10 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赏也不敢多,刑法也不敢滥,不敢懈怠,命令着各国,使他们全有福气。

11 加膳则饫赐:加膳就赏赐以下的人。

12 不举则彻乐:不举盛宴的,就撤掉音乐。

13 所谓不能也:因为楚国不能用他的才干。

14 子仪之乱,析公奔晋:在鲁文公十四年。

15 寘诸戎车之殿:把他安置到戎车的后面。

16 绕角之役:在鲁成公六年。

17 君与大夫不善是也:楚国的君同大夫,不分别他的曲直。

18 晋楚遇于靡角之谷:在鲁成公十八年。

19 简兵蒐乘:精选军队,检查车辆。

20 秣马蓐食:喂了马而军队于夜间吃饭。

21 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在襄公元年。

22 子灵:巫臣。

23 雍害其事:子反亦雍害巫臣,使他不能娶夏姬。

24 若敖之乱:在鲁宣公四年。

25 鄢陵之役:在鲁成公十六年。

26 栾、范易行以诱之:栾氏同范氏用家兵来引诱楚军。

27 中行二郤必克二穆:中行偃佐上军,二郤指郤锜,他是将上军,郤至佐新军,这上军同新军联合起来,必定打败子重、子辛的军队。因为他们全是楚穆王的后人。

28 王夷师熸:楚共王被射伤,楚军全打败。

29 庶几赦余:希望楚国赶紧赦免我。

30 亦弗图也:而楚国也不注意到这点。

31 椒鸣:是伍举的儿子。

今译

当初,楚国的伍参与蔡国的太师子朝友好,而他们的儿子伍举和声子很要好。伍举娶了王子牟的女儿,王子牟为申公而逃亡,楚国人说伍举实在送他出国的。伍举逃到郑国,准备择机逃去晋国。声子将到晋国去,两人在郑国郊外碰见了,坐在草地上聚餐,而商量将来回楚国的事。声子说:“你去吧!我必定叫你回来。”到了宋国,宋国的向戌准备调解晋国和楚国的关系,使晋楚和平,声子出使晋国,回到楚国,楚令尹屈建跟他说话,问晋国的情况,并且问:“晋国的大夫与楚国的大夫哪一国较多贤才?”声子回答说:“晋国的卿不如楚国,他的大夫贤才很多,全多是卿的才干。如同杞、梓、皮革全都来自楚国。虽然楚国有人才,却是晋国在使用他们。”屈建就说:“晋国都没有同宗和亲戚吗?”声子回答说:“虽然有,而用的楚国才干很多。我声子听说,善于治理国家的人,赏赐不过分,而刑也不滥。赏赐过分就怕赏到坏人,刑滥的就怕伤到了善人。若不幸过分了,宁可赏得过分,而刑不要滥,与其失掉善人,宁可利于坏人,没有善人这国家就会亡了。《诗经·大雅》说:‘善人亡了,邦国全都毁了。’这是说没有善人。所以《夏书》说:‘与其杀害无罪的,宁可对罪人失于刑罚。’这就是怕失去好人。《商颂》也有这句话:‘不过分不滥用,不敢懈怠自宽暇,向下国发布命令,使他们全有福禄。’这就是成汤所以得到上天赐福的原因。古代的治理人民的人,乐于赏赐,而畏惧刑罚。不倦地怜恤人民,赏在春夏,刑是在秋冬。所以将赏赐的时候就加膳,加膳就赏赐属下,是以知道他乐于赏赐。将行刑就不设盛宴,不设盛宴就撤除音乐,这就知道他畏惧刑罚。早起晚睡,日夜亲临办理国事,所以知道他是怜恤人民。这三件事全是礼的大节,有礼就不会失败。现在楚国滥用刑罚,它的大夫们逃命到四方,去做谋主,来谋害楚国,没有方法救治,这也是我所谓楚国人不能用人才。子仪的乱事,析公逃奔到晋国,晋国人把他安置在晋侯战车的后面,以他做谋主。绕角战役,晋国本来已经要逃走了,析公就说:‘楚国军队很轻佻,容易受震荡。如果打鼓发出同样的声音,夜里全军进攻,楚国军队必定逃走。’晋国人果然听从他的话,楚国军队夜里就逃走了。晋国人于是侵略蔡国,偷袭沈国,捕获沈国的君,在桑隧打败申国和息国的军队,获得申丽,晋国军才回国。郑国于是不敢向南与楚国联合,楚国失去了中原,这都是析公的作为啊。雍子的父兄说雍子的坏话,楚王与大夫们不加分析,赞同他的话,雍子逃到晋国去。晋人给他鄐的地方,叫他做谋主。在彭城战役中,晋楚两国军队在靡角之谷相遇,晋国又要逃走了,雍子在军中发命令说:‘把老幼全送回去,送回孤儿同有病的人,一家有二个人出征的就派一个人回去,精选步卒,检查车辆,给马早点吃草,军队也早点吃,摆起阵来,烧毁帐篷,明天将决战,叫回去的人全走,而把楚国的囚犯也放了。’楚国军队夜里就崩溃了。晋国把彭城降服而归还给宋国,只带了鱼石回到晋国去。楚国丢掉东夷,而子辛为此战而阵亡,这全是雍子的作为。令尹子反与巫臣争夺夏姬,使巫臣不能要夏姬,巫臣逃奔到晋国去,晋人给他邢的地方,叫他做谋主。抵御北狄,使吴国同晋国通好,教给吴人反叛楚国,教吴国用车战,驾车射箭,让他儿子狐庸在吴国做行人官,吴国于是伐巢、取驾、克棘,进入州来,楚国疲于奔命,到现在,吴国还是楚国的祸患,这就是巫臣的作为。若敖的乱事,伯贲的儿子贲皇逃奔到晋国,晋人给他苗这地方,使他做谋主。鄢陵战役,楚国军队早晨就逼近晋军并摆成阵势,晋国军队就要逃走,苗贲皇说:‘楚国军队的精锐只在他中军王族而已,如果堵塞井,拆了灶摆成阵势来抵挡他,栾、范两军用家兵来引诱他,中行偃同郤锜、郤至的军队来攻打子重、子辛的军队,必然取胜,四面来包围他的王族的军队,必定打败他。’晋国军队听从他的建议,楚军大败,君王受伤,军队全毁了,子反死了,郑国叛了楚国,吴国兴起,楚国失掉诸侯,这就是苗贲皇的作为。”屈建就说:“这全不错。”声子又说:“现在有比这更厉害的。椒举娶了申公子牟的女儿,子牟得罪逃离楚国。国君和大夫们全说椒举你是送他走的,椒举害怕就逃到郑国去了,他伸长脖子望着南边说:‘也许可以赦了我。’而楚国人不以他为意,现在他到了晋国了。晋人将把县地封给他,以和叔向一样,他若想着谋害楚国,岂不是患难吗?”屈建害怕了,对楚王说加上椒举的俸禄和爵位而使他回国。声子就使伍举的儿子椒鸣去迎接他。

经 八月壬午,许男宁卒于楚。

经 冬,楚子、蔡侯、陈侯伐郑。

经 葬许灵公。

传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曰:“师不兴,孤不归矣。”八月,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十月,楚子伐郑,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1,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子展说,不御寇。十二月乙酉,入南里2,堕其城,涉于乐氏3,门于师之梁4,县门发,获九人焉,涉汜而归。而后葬许灵公。

今注

1 楚王是故昧于一来:就这原因,楚王就冒昧地来攻郑国。

2 南里:郑邑,今河南省新郑县南五里。

3 乐氏:《汇纂》说:“今河南省新郑县境,洧水济渡处。”

4 师之梁:郑国城门。

今译

许灵公到楚国去请求伐郑国,他说:“楚国军队若不出,我就不回许国去。”八月,他就死在楚国。楚王说:“要不讨伐郑国,怎么样能够求得诸侯的到来?”冬十月,楚王讨伐郑国,郑国人想抵抗他。子产说:“晋国同楚国将和平,诸侯们也将和平相处,楚王冒昧地来攻,不如使他快意回去,就容易讲和了。小人因血气而动,自取祸败,只为了逞性求名,这不符合国家的利益,怎么可以听从他们?”子展听了这话很高兴,不抵抗楚国。十二月乙酉这天,楚军进入南里,拆毁城池,从乐氏渡过洧水,攻打郑国都城的城门师之梁,郑人放下内城闸门坚守,楚人逮着郑国九个人,就渡过汜水而回到楚国,然后给许灵公下葬。

传 卫人归卫姬于晋,乃释卫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今译

卫国把他女儿嫁给晋国,于是晋平公就释放卫献公,君子现在明白了,晋平公已失去了为政之道。

传 晋韩宣子聘于周,王使请事1,对曰:“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矣。”王闻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

今注

1 王使请事:问为什么来聘问。

今译

晋国的韩起到成周去聘问,周王问他为什么来聘问,他回答说:“晋国的士起前来向宰旅奉献贡品,没有旁的事。”周王听了说:“韩氏在晋国恐怕要昌盛了,他的文辞不失掉旧样子。”

传 齐人城郏之岁1,其夏,齐乌余2以廪丘3奔晋,袭卫羊角4,取之,遂袭我高鱼5,有大雨,自其窦6入,介于其库7,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8,能无用师。”晋侯使往。

今注

1 城郏之岁:在鲁襄公二十四年。

2 乌余:是齐大夫。

3 廪丘:《一统志》说:“今山东范县东南七十里,有义东堡,即古廪邱。”

4 羊角:据《山东通志》说:“在今山东范县东南七十里,与廪邱相近。”

5 高鱼:《汇纂》说:“在今山东郓城西境之高鱼乡。”

6 窦:因为天下雨,水窦门开着。

7 介于其库:到高鱼的库中,拿甲胄穿起来。

8 胥梁带:是晋大夫。

今译

齐国人在郏地筑城那一年,夏天,齐大夫乌余带着廪丘这地方奔逃到晋国,他又偷袭卫国的羊角,占领它,又偷袭鲁国的高鱼,这天正赶上大雨,他就从高鱼的水道进城,到高鱼的武器库中,穿上盔甲,登上城墙,就占领它,又占领宋国的一个城。这时候士匄死了,诸侯也没有方法惩治乌余。到了赵武掌握政权以后,就治理这件事。赵武对晋平公说:“晋国是盟主,诸侯互相侵害,就讨伐他们,让他们退还侵夺的地方。现在乌余所有的城邑,皆属于该追讨这一类,而晋国贪图他们,这就不能做盟主了,请归还给他们。”晋平公说:“好吧!但是谁可以做使者呢?”回答说:“胥梁带这人能够,不必用军队。”晋平公就派胥梁带办理。

襄公二十有七年(公元前五四六年)

传 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1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2,使乌余具车徒以受封3。乌余以众出4,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5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今注

1 诸丧邑:就是齐、鲁、宋各国丢掉的城邑。

2 必周:必定很秘密的。

3 具车徒以受封:预备车辆以便受封地。

4 乌余以众出:乌余领着军队全出来。

5 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使诸侯们假拿着些城邑来封乌余。

今译

二十七年春天,晋国的胥梁带叫所有丢掉城邑的国家准备好车辆和士兵来接受土地,但是行动必定要周密。另外使乌余预备了车辆来接受封邑。乌余听了,就带他的徒众出来接受封邑,使齐、鲁、宋各诸侯假装把土地送给乌余。趁其不备,就把乌余的人全都逮捕,并取了他全部的封邑还给各诸侯。诸侯们因此对于晋国很亲睦。

经 二十有七年春,齐侯使庆封来聘。

传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1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2,亦不知也。

今注

1 庆季:即庆封。

2 《相鼠》:《诗经·鄘风》的一篇诗,意思是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今译

齐国的庆封来鲁国聘问,他乘的车辆很美,孟孙就对叔孙说:“庆封的车辆,不也很美吗?”叔孙说:“我听见说过,车服美到和他的为人不相称,必然得到恶果,车美有什么用呢?”叔孙便设宴招待庆封,庆封表现得不恭敬,叔孙为他赋《相鼠》这篇诗,他也不懂。

经 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

经 卫杀其大夫宁喜。

经 卫侯之弟鱄出奔晋。

传 卫宁喜专,公患之,公孙免余1请杀之,公曰:“微宁子不及此2,吾与之言矣3。事未可知,只成恶名,止也。”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与公孙无地、公孙臣4谋,使攻宁氏,弗克,皆死5。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6。”夏,免余复攻宁氏,杀宁喜及右宰穀,尸诸朝。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子鲜曰:“逐我者出7,纳我者死8,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9。”遂出奔晋,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10,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将谁诉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公丧之如税服终身。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宁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今注

1 公孙免余:卫大夫。

2 微宁子不及此:要不是宁喜,我不能够回国。

3 吾与之言矣:我已经跟他说过政由宁氏的话。

4 公孙无地、公孙臣:全是卫大夫。

5 弗克,皆死:没能攻下,公孙无地同公孙臣全战死。

6 父子死余矣:在卫献公出亡在齐国时,公孙臣的父亲也为孙林父所杀。

7 逐我者出:指孙林父。

8 纳我者死:指宁喜。

9 且鱄实使之:并且鱄实在使宁喜迎卫献公回国。

10 木门:《汇纂》引《穀梁传》说:“织絇邯郸。则木门当在今河北邯郸县境。”

今译

卫国宁喜专权,卫献公深以为忧,公孙免余请把他杀掉,献公说:“要不是宁喜,我不会返回卫国,我曾经跟他说过,政权由宁氏来掌。杀他的事没有把握一定成功,只得到恶的名誉,不如停止吧。”免余回答说:“我把他杀掉,你当作不知道好了。”就与公孙无地、公孙臣谋划,让他们攻打宁氏家,没有成功,全都死了。卫献公说:“公孙臣没有罪,他父子两个人全都为我死了。”夏天,免余又攻宁氏,杀了宁喜同右宰穀,把他们的尸首全摆在朝上。石恶将到宋国去开会,已经受了命令预备走了,就用衣服覆盖宁喜尸体,又把宁喜的尸首枕到腿上,哭了一阵,想着等到入殓以后再逃亡,又害怕不能免于祸难,姑且说已经受了命令了,就去开会。献公的弟弟子鲜说:“驱逐我的孙林父,他出奔到晋国去,迎接我回国的宁喜可是死了,赏罚没有规章,怎么样可以惩恶劝善呢?君失掉信用,而国家没有刑赏,这不是很难吗?并且我鱄实在使宁喜纳君回来。”就出逃到晋国,献公派人拦住他,他不肯留下,到了黄河,又使人拦阻他,他不让使者前进,而在黄河上盟誓说再不回来,住在晋国的木门,不向着卫国的方向而坐。木门的大夫劝他出仕,他不同意说:“做官而废弃自己的职责,这是罪恶的;要尽自己的职责,这就是宣扬我逃亡的原因。这还告诉谁呢?我不可以立在旁人的朝上。”终身不做官。献公以他的出走等于丧事,穿着丧服一辈子。献公给免余邑六十,他辞让说:“卿可有一百邑,我已经有六十个了,在下的人有在上的人的俸禄,这是乱事,我不敢知道这件事,并且宁喜因为邑很多,所以死了,我很怕死来得快。”献公非给他不可,就接受了一半,叫他做少师。献公又让他做卿,他辞谢说:“大叔仪没有二心,能佐理大事情,你何不命令他做。”就让大叔仪做卿。

经 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传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1,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2,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3,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戊申,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4,成言于晋。丁卯,宋戌5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驲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皙6盟以齐言。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7。伯夙8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9,若我何?”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10。伯州犂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11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12,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13,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14,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晋楚争先15,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16?”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17,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18。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19之德如何?”对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20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盈遂如楚莅盟。

今注

1 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想着使诸侯军队停止打仗,以获得安息人民的名誉。

2 财用之蠹:蠹是害虫名。这是损害财物的害虫。

3 折俎:享卿的宴法。

4 楚公子黑肱先至:因为楚国令尹屈建到陈国去,所以公子黑肱先来。

5 宋戌:宋国向戌。

6 子皙:公子黑肱。

7 晋楚各处其偏:晋国在北部,楚国在南部。

8 伯夙:荀盈。

9 吾左还入于宋:我往左边就可以进到宋国都城里。

10 楚人衷甲:楚国人把甲穿在衣服里面。

11 大宰:伯州犂。

12 参以定之:志、言、信三者全定轨,然后身体可以安存。

13 食言者不病:无信之人不能害人,只会害己。

14 与宋致死:宋人因为地主的关系必定齐力帮助我们。

15 晋楚争先:争着先喝血酒。

16 楚为晋细,不亦可乎:楚国为晋国办理细事,不也可以吗?

17 赵孟为客:赵武做主客。

18 蒙门之外:蒙门是宋国都城的城门。

19 范武子:士会。

20 宜其光辅五君:五君是指晋文公、晋襄公、晋灵公、晋成公、晋景公。

今译

宋左师向戌和晋国的赵武要好,和楚国的令尹屈建也很要好,想要联合晋楚两国,息灭诸侯的兵事,借此成就自己的名声。便到晋国去把这意思告诉赵武,赵武和众大夫商量。韩宣子说:“战争原是残害人民的,又是耗财的蠹虫,是小国的大灾殃呢!如今向戌想要停息兵事,虽明知兵事不能久息,但也不可不允许他。如果我们不允许他,楚国倒要允许他了,它若借此号召起诸侯来,那么我国要失掉盟主的资格了。”晋人便答应了他。向戌再到楚国去,楚人也答应了他。向戌到齐国去,齐人感到为难,陈须无说:“晋国、楚国已经答应,我们安能不答应?而且别人说消灭战争,我们若不答应,就使我们人民离心,以后如何使用他们呢?”齐国人就答应了。去告诉秦国,秦国也答应,这四个大国分别告诉各小国,到宋国去开会。五月甲辰这天,晋国赵武到宋国都城。丙午,郑国良霄也到了。六月初一丁未,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武,叔向做相礼的,宋国司马把煮熟的肉切成碎块,放在盘子里,这是合于礼的。孔子使弟子记录这次享宴之礼,以为宾主都长于辞令,值得取法。戊申这天,鲁国的叔孙豹、齐国的庆封同陈须无、卫国的石恶全都来到。甲寅这天,晋国荀盈跟随赵武也来了。丙辰这天,邾国的悼公也来了。壬戌这天,楚公子黑肱先到,与晋国订立盟誓。丁卯这天,宋国向戌到陈国去,同楚国令尹屈建订立盟约。戊辰这天,滕国成公来了。屈建对向戌说,请属晋、楚的诸侯互相见面。庚午这天,向戌报告赵武,赵武说:“晋、楚、齐、秦是地位相等的国家,晋国的不能干涉齐国,犹楚国也不能干涉秦国一样。楚国国君若能使秦国国君到晋国来,我们晋国的国君,敢不尽力地要求齐国到楚国去朝见。”壬申这天,向戌回复了屈建,屈建派传车告诉楚王。楚王说:“除了齐、秦以外,旁的国家请互相见面。”秋天七月戊寅这天,向戌从陈国回来。这天夜里,赵武同楚国的公子黑肱达成协议。庚辰,楚卿子木来到宋国,陈国的孔奂、蔡国的公孙归生都一同来,曹国、许国大夫也来了。用竹篱笆作为分界线,晋、楚两国各分居在偏北偏南的位置。晋大夫荀盈对赵武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怕有祸难呢!”赵武说:“遇到紧急的时候,我只需向左转,进宋国的东城门,楚国能奈我何?”辛巳这天,诸侯将要定盟在宋国的西门以外,楚人都暗穿铁甲在外衣里边。伯州犂说:“会齐了诸侯的兵,却做对别人不信任的事情,恐怕不可以吧?那些诸侯都是希望我楚国有信用,所以相率来服从的。如果不讲信用,这分明是丢掉了所以使诸侯服从的东西。”便再三请子木脱掉铁甲。子木说:“晋楚两国缺乏信用已经很久了,去做对我有利的事便罢。如果能够如愿,用得着讲什么信用呢?”伯州犂退了出来,对他人说:“令尹快要死了,不出三年。他单求称心,不管信义,但心能够称着的么?有了心愿才说话,说话是要表示诚信的,诚信是所以表达心愿的,定要志、言、信三种都有,身体方才可以安定。诚信没有了,怎样活过三年呢?”赵武担忧楚人衣中暗着铁甲,怕有不测的祸,把这件事告诉叔向。叔向说:“有什么祸害呢?百姓做了一回不付信用的事,尚且不可以,都不得好死!如果会合了诸侯的卿,却做出不诚信的事情,必然不能成功的。无信之人不能害人,只会害己,不是你的祸患。用信用招来人家,却做了不讲信用的事,一定没有人拥护他,哪里能够害我们呢?并且我们可以进入宋国都城,制止楚国制造的祸难,每个人都可以拼命,与宋国一同誓死拼命,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是可以抵抗的,你又何必害怕呢?再说事情又不会到这一步。他嘴里说弥兵以号召诸侯,而发动战争以害晋国,我们晋国有信用,所以不必害怕。”季孙宿叫人告诉叔孙豹说鲁襄公的命令说:“鲁国与邾、滕为列。”后来齐国人要邾国作为属国,宋国人要滕国,邾、滕全不参加盟会。叔孙豹说:“邾、滕是旁国的私属国,我们是列国,为什么要和它们一样?宋国同卫国才是和我们并列的。”于是就盟会。《春秋》所以不写叔孙的族名,表示他违抗了鲁襄公的命令。晋国和楚国互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晋人说:“晋国原来是诸侯的盟主,从没有谁在晋国之先的呢。”楚人说:“你说晋国和楚国是一样的,倘若晋国常在先,这分明是楚国弱了一步了啊!并且晋楚屡次替换着做诸侯的盟主,已经好久了,难道专门由晋国主持吗?”叔向便对赵武说:“诸侯佩服晋国的德行!并不是靠我能主盟的!你只要讲究德行就好了,不要去和他争先,并且诸侯联盟小国,原来是一定要有人出来主办这盟事的,现在只让楚国为晋国办理细小的事,不也是很好么?”便让楚国在先。《春秋》上记的却先记晋国,这为的是晋国有信义。壬午这天,宋公同时宴享晋国同楚国的大夫,赵武做主客,屈建跟赵武说话,赵武不能回答,叫叔向来说话,屈建也不能回答。乙酉这天,宋公同诸侯大夫在蒙门的外边会盟。屈建问赵武说:“士会的德行到底怎么样?”赵武回答说:“他的家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在晋国说话没有隐瞒的情形,他的祝史在鬼神前面陈词的时候,没有说过瞎话。”屈建回去告诉楚王。楚王说:“这真是最好的,能使神人享受他的贡献,他能够光辅晋国的文、襄、灵、成、景五公来做盟主,是很应当的。”屈建又对楚王说:“晋国做霸主很相宜,有叔向来辅佐它的卿,楚国找不出这样的人,我们不可以跟它争。”晋国荀盈就到楚国参加盟约。

传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1,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2,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3,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4。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5。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6。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7。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8。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9。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今注

1 垂陇:郑地。今河南省荥阳县东。

2 《草虫》:《诗经·召南》的一篇诗。

3 民之主也:这篇诗里说在上不忘降。所以可以做人民的主人。

4 《鹑之贲贲》:《诗经·鄘风》的一篇诗。

5 《黍苗》之四章:《诗经·小雅》的一篇诗。意思恭维召伯,比赵孟于召伯。

6 《隰桑》:《诗经·小雅》的一篇诗。

7 《野有蔓草》:《诗经·郑风》的一篇诗。

8 《蟋蟀》:《诗经·唐风》的一篇诗。

9 《桑扈》:《诗经·小雅》的一篇诗。

今译

郑伯在垂陇设享礼招待宴享赵武,郑大夫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印段、公孙段作陪。赵武说:“七位随从着君,这是赐武以荣光,请全都赋诗,以完成郑君的赏赐,我也可以看你们七位的志向。”子展赋《草虫》这诗。赵武说:“好啊,这是百姓的主人,但是我武不足以承当。”伯有赋《鹑之贲贲》这篇诗。赵武说:“床笫的话不出门限,何况在野地呢?这不是使人所应当听见的。”子西赋《黍苗》诗的四章。赵武说:“有我们晋国的君在,我武怎么能当?”子产赋《隰桑》这首诗。赵武说:“武请接受末了那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这诗。赵武说:“这是大夫的恩惠。”印段赋《蟋蟀》这诗。赵武称善说:“这是保卫家的主人,我有希望了。”公孙段赋《桑扈》这诗。赵武说:“不骄不傲,福泽还会跑到哪里去?保有这句话,要想辞掉福禄,能够吗?”享宴完了,赵武告诉叔向说:“伯有将被杀害。诗所以表示志向,伯有之诗侮辱他的国君,而公开了怨望,以此为客人的荣耀,这还能久吗?能后亡是大幸。”叔向说:“对了,他很奢侈,所谓不到五年,说的就是这个人。”赵武说:“其余的人全是可以传几辈的大夫,子展是最后亡的一个,在上位而心不忘降抑。印氏是第二个,乐有节制,乐以安定人民,不过分地来使用他们,最后亡不也可以吗?”

传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1,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2,乱人以废3,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4。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城5,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6。”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7?”向戌之谓乎?

今注

1 天生五材:金、木、水、火、土五种材。

2 圣人以兴:指商汤、周武王而说。

3 乱人以废:指夏桀同商纣。

4 削而投之:子罕将宋公赏向戌所写的竹简,削去字迹,扔到地上。

5 司城:子罕。

6 彼己之子,邦之司直:这是《诗经·郑风》的一句话。他这人是国中管理直道的。

7 何以恤我,我其收之:这是一句逸诗。怎么样怜恤我,我全能够接受。

今译

宋国向戌请宋君赏赐他说:“请免下臣死罪,赐我城邑。”宋公给他城邑六十,向戌把文件给乐喜看。乐喜说:“凡是诸侯的小国,晋、楚大国拿兵来威胁他,害怕了就能上下慈和,慈和然后就能安定他们的国家,以侍奉大国,这是小国能够生存的原因。没有威胁则骄傲,骄傲就祸乱生,祸乱生国家就必定灭亡,这是小国灭亡的原因。天生金、木、水、火、土五材,百姓把它们样样使用,缺一不可。能够去除军队吗?军队的设立很久了,这为的是威胁不轨而昭明文德,圣人如汤、武就兴起来,乱人如桀、纣就废除了,废兴存亡,昏乱和明白的策略,皆是兵的由来。而你想把军队去掉,这不是胡想吗?以胡想来蒙蔽诸侯,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纵然没有大的讨伐,而又求赏赐,这是不满足到了极点。”把封赏的竹简削掉字迹扔在地上。向戌辞掉赏邑。向氏想着攻打乐喜,向戌说:“我将亡,他救了我,这个德行很大,还可以攻打吗?”君子说:“他这个人是邦中的管直道的。”岂非指乐喜而说的?“怎样怜恤我,我全接受他。”岂不是指着向戌说的?

传 齐崔杼生成及彊而寡,娶东郭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1,与东郭偃2相崔氏。崔成有病3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4。”成与彊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5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嫳6。卢蒲嫳曰:“彼君之仇也7,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8。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九月庚辰,崔成崔彊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嫳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9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彊,而尽俘其家,其妻缢10。嫳复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11。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今注

1 棠无咎:是棠公的儿子。

2 东郭偃:是东郭姜的弟弟。

3 有病:有恶疾。

4 必在宗主:必属于宗主,就是要归崔明管。

5 夫子:指崔杼。

6 卢蒲嫳:嫳是庆封的属大夫。

7 君之雠也:君是指齐庄公,他为崔杼所弑。

8 他日又告:另一天成、彊又来告诉庆封。

9 堞其宫:在他宫里筑短墙来防守。

10 其妻缢:东郭姜也上吊了。

11 乃缢:崔杼也上吊了。

今译

齐大夫崔杼先娶的妻,生了二子:一个名叫成,一个名叫彊。没多时,他的妻子便死了。后来又娶了东郭姜,生子名叫明,东郭姜又带了先夫儿子来,名叫棠无咎,是和东郭偃一同辅佐崔氏的。崔成有了恶疾,被废掉,立崔明做世子,崔成便请求要终老在崔邑。崔杼应许他了,东郭偃和无咎不答应,说:“崔地是宗庙所在的地方,一定要归承宗主。”成和彊很生气,想要杀死偃和无咎,前去告诉庆封说:“我们夫子的重要,你素来是知道的,现在只听棠无咎和偃的话了,崔氏的诸父诸兄没一个能够说得上话了,恐怕要害了夫子呢,所以敢来告诉你一声。”庆封说:“你且退去,让我考虑一下吧。”庆封就把这件事告诉卢蒲嫳,卢蒲嫳说:“崔杼原是君主的冤家!天或者要除掉他了,他实在是自己家中有乱子,与你有什么关系呢?须知崔氏势力的衰薄,便是我庆氏的强厚呢。”过了几天,成和彊又来告诉了,庆封说:“如果有益于夫子的,自然定要去掉他,倘有为难,我来帮助你就好了。”九月庚辰那天,崔成、崔彊在崔氏的朝上杀死东郭偃和棠无咎,崔杼大怒走出,他手下的人众也都逃走了,叫人驾车子叫不到,便差养马的套了车子,叫太监赶了走出,崔杼说:“崔氏如果有福气,单伤我一人还不妨。”便去见庆封。庆封说:“崔、庆如同一家,这些人怎敢这样?我来替你讨伐他们。”便差卢蒲嫳领了甲兵去攻打崔氏,崔氏筑短墙守宫,攻打不破,便再差国人帮助,方才灭掉崔氏,杀死成和彊,并且把他家中的人都掳来,崔杼的妻子便自己吊死。卢蒲嫳向崔杼复命,而且替崔子驾了车子回家,到了家中,却没有什么地方可回归的了,便也自己吊死,只有崔明是趁夜掘开先人的坟墓,躲藏在那里,没有被掳去。辛巳那天,崔明奔到鲁国来,于是庆封便一人独当齐国的政权。

传 楚薳罢1如晋莅盟,晋侯享之,将出,赋《既醉》2。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荡将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养民,政其焉往3?”

今注

1 薳罢:楚国令尹子荡。

2 将出,赋《既醉》:宴罢将退出来,就赋《既醉》这篇诗。这是《诗经·大雅》的一篇诗。

3 政其焉往:那政权不归他,归谁呢?

今译

楚国的薳罢到晋国去参加盟会,晋平公设享礼招待他。宴罢将要退出的时候,他就赋《既醉》这篇诗。叔向说:“薳氏在楚国有后人,这是很应当的。承受君的命令,不忘敏捷,薳罢将管政权了。敏捷以侍奉君,必能养活人民,政权不归他将归谁呢?”

传 崔氏之乱1,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

今注

1 崔氏之乱在襄公二十五年。

今译

崔氏那次叛乱,申鲜虞逃到鲁国来,在郊外雇用了仆人,为齐庄公服丧。到了冬天,楚国人召他去,就到楚国做右尹的官。

经 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传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1。

今注

1 再失闰矣:已经两次失掉了闰月。

今译

十一月乙亥朔,鲁国有日食。北斗指着申,应该是九月,这是司历的错误,鲁国已经两次应该置闰月而没有置。

襄公二十有八年(公元前五四五年)

经 二十有八年春,无冰。

传 二十八年春,无冰。梓慎1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2,以有时菑,阴不堪阳3,蛇乘龙4,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5。枵,秏名也。土虚而民秏6,不饥何为?”

今注

1 梓慎:鲁大夫。

2 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岁是岁星,应当在星纪就是在丑,而错行至玄枵,就是错行至子。

3 以有时菑,阴不堪阳:时菑指无冰的现象,菑音义同“灾”。这是由于阴不能抗阳。

4 蛇乘龙:龙就是岁星,龙在下边,而蛇在上面,所以说蛇乘龙。

5 玄枵虚中也:玄枵包括三宿,而虚星在中间。

6 土虚而民秏:土虚而不实,人民不生产。

今译

二十八年春,没有冰。鲁国大夫梓慎说:“今年宋国同郑国恐怕要闹饥荒了。岁星应当在丑,而错走到子,因此就没有冰,阴气战胜不了阳气。蛇乘坐在岁星龙以上,龙是宋国、郑国的星辰,所以宋、郑必定要闹饥荒。玄枵包括三宿,虚星在它们中间。枵,同秏相近。土地虚耗,而人民不生产,不闹饥荒怎么可能呢?”

传 夏,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1、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齐侯将行,庆封曰:“我不与盟,何为于晋?”陈文子曰:“先事后贿,礼也。小事大,未获事焉,从之如志,礼也。虽不与盟,敢叛晋乎?重丘之盟2,未可忘也,子其劝行。”

今注

1 胡子、沈子:是楚国的属国。在宋盟誓的时候说:“晋楚之从交相见”,所以他们全去朝见晋国。

2 重丘之盟:在襄公二十五年。

今译

夏天,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到晋国朝见,这是因为在宋国盟誓的缘故。齐景公准备出行,庆封说:“我们没有参加盟誓,为什么要到晋国朝见?”陈须无说:“先考虑侍奉大国后考虑财货,这是合于礼的。小国侍奉大国,如果没有得到侍奉的机会,先从事大国所希望的,这是合于礼的。虽然没有参加宋的盟,齐国还敢反叛晋国吗?我们不要忘了重丘的盟会,你还是劝国君出行。”

经 夏,卫石恶出奔晋。

传 卫人讨宁氏之党,故石恶出奔晋。卫人立其从子圃以守石氏之祀1,礼也。

今注

1 立其从子圃以守石氏之祀:就立石恶兄弟的儿子石圃,以保存石氏的祭祀。因为石恶的祖先石碏曾有大功于卫国。

今译

卫国人讨伐宁喜的党羽,所以石恶逃奔到晋国去。卫国人立他的侄子石圃,以保存石氏的祭祀,这是合于礼的。

经 邾子来朝。

传 邾悼公来朝,时事也1。

今注

1 时事也:这是按着时候来朝见,不是宋的盟誓的关系。

今译

邾悼公来鲁国朝见,这是照例来的,不是宋盟的关系。

经 秋八月,大雩。

传 秋八月,大雩,旱也。

今译

秋天八月,鲁国举行求雨的典礼,因为有旱灾。

传 蔡侯归自晋,入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过此也1,君使子展迋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国事大国,而惰傲以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为君也,淫而不父2。侨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今注

1 日其过此也:从前到晋国去的时候,也经过郑国。

2 淫而不父:他荒淫而不能做父亲,因为他同他的太子班的夫人相通。

今译

蔡侯从晋国回国,经过郑国,郑伯设享礼招待他,蔡侯不恭敬。子产说:“蔡侯恐怕不能免于祸害了,以前他往晋国去路过郑国的时候,郑君派子展到郑国都城东门之外去慰劳他,当时蔡侯很骄傲,我还希望他将来会更改。现在回来的时候,接受到享礼而显得怠惰,这恐怕是他的本性。作为小国国君,侍奉大国,反而将怠惰或骄傲作为自己的本性,这还能够善终吗?要不能够免于祸难,必定由于他的儿子。他这做人君的荒淫而不守父道。我听说过,这种人必定有儿子的祸患。”

经 仲孙羯如晋。

传 孟孝伯如晋,告将为宋之盟故如楚也。蔡侯之如晋也,郑伯使游吉如楚,及汉,楚人还之曰:“宋之盟,君实亲辱。今吾子来,寡君谓吾子姑还,吾将使驲奔问诸晋而以告1。”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将利小国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镇抚其民人,以礼承天之休2,此君之宪令,而小国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币,以岁之不易,聘于下执事3。今执事有命曰:女何与政令之有?必使而君弃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无乃非盟载之言,以阙君德,而执事有不利焉。小国是惧,不然其何劳之敢惮4?”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之颐䷚5,曰:‘迷复凶6。’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7,而弃其本8,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9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10,周楚恶之。”

今注

1 使驲奔问诸晋而以告:驲音日,是驿车。将派驿车马到晋国去问,再回来告诉你。

2 以礼承天之休:用礼节接受上天的福禄。

3 聘于下执事:郑伯不能来楚国朝见,所以派我来聘问楚国的执事官。

4 其何劳之敢惮:那我不敢怕什么辛苦。

5 在复 之颐 :在复卦变到颐卦。

6 迷复凶:这是复卦的上六爻辞。意思是说居到上边的位子而失迷,这是很凶的。

7 欲复其愿:楚王愿意郑君来朝见达到他的愿望。

8 而弃其本:而不修德就是丢掉他的本心。

9 裨灶:郑大夫。

10 以害鸟帑:鸟帑是指朱鸟的尾。

今译

仲孙羯到晋国去,告诉晋国鲁襄公因为宋盟的缘故,要到楚国去朝见。蔡侯到晋国去的时候,郑伯派游吉到楚国,到了汉水的时候,楚国人让他回去,说:“宋的盟会,郑君亲自参加,现在改派大夫来,我君要我告诉你说,你姑且回去,我将派人乘驿车到晋国去问明白,再告诉你知道。”游吉说:“宋的盟会,楚王命令将对小国有利而使小国能够安定他们的社稷,镇抚他们的人民,用礼节承受上天的福禄,这是君王的法令,也是小国的希望。所以我们的国君使我带着财礼,因为年岁的不容易,就叫我来聘问执事们。现在执事们说你参与什么政令,一定要使你们的国君弃掉他的封守,跋涉山川,冒着霜或露,以使楚王的心满足,小国全都指望着你,不敢不唯命是听,但是这不是盟书上所说的话,这是使君德有阙。而对于执事,也有不利的地方。小国只是害怕,要不然我又何必怕劳苦呢?”游吉回到郑国,告诉子展说:“楚王将死,不修他的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满足他的愿望,想要活得长久,可以吗?在《周易》中有这句话,在复卦变到颐卦,说‘迷复凶’,这就是指楚王说的。想满足他的愿望,而扔掉他的本心,想回来没有归路,这叫作迷复。能没有凶事吗?你就去吧,送了葬再回国,使楚人心里全都快乐。楚国没有几十年,不能争霸,我们可以让百姓休息。”郑大夫裨灶说:“今年周王及楚王皆将死,岁星丢掉它的次序,而错行于明年的次序,以害到朱鸟的尾巴,周、楚全要受此凶祸。”

传 九月,郑游吉如晋,告将朝于楚以从宋之盟。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不为坛1。外仆2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苟舍而已,焉用坛?侨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3,请其不足,行其政事4,共其职贡,从其时命5,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所以告子孙无昭祸焉可也。”

今注

1 舍不为坛:做个草房子,不做个土坛。

2 外仆:管居住地方的人。

3 说其罪戾:自己解说它的罪状。

4 行其政事:奉行大国的政令。

5 从其时命:从着大国朝会的命令。

今译

九月,郑国游吉到晋国去,告诉郑君遵从宋的盟誓,将到楚国朝见。子产辅佐郑伯到楚国去,住到草房子里,不封土为坛。管住的仆人说:“从前我们大夫们,辅佐着先君们,到诸侯的国家,未尝不封土成坛,一直到现在,全都遵循他。现在你盖了一间草屋,大约是不可以吧!”子产回答说:“大国到小国那里去,就封土成坛。小国往大国那儿去,盖个草房子就可以了,何必用坛呢!我听说,大国到小国那儿去有五件美事:宥它的罪戾,赦它的过失,救它的祸患,赏它修德守法,教导它不知道的。小国不困乏,想念和顺服大国好像回到家里一样,因此筑坛,以昭明大国的勋功,使后人全都明白,对于修行德行不要懈怠。至于小国到大国那儿去,有五件坏的事情:向小国掩饰自己的罪戾,请求得到它所缺乏的东西,要求小国奉行大国的政事,供给大国所要的职贡,听从它随时发布的命令,不然就加重小国进贡的财礼,用来祝贺大国的福,而吊大国的凶灾,这全是小国的灾祸,又何必筑坛以昭示小国的祸?只要告诉子孙不要昭祸就是了。”

经 冬,齐庆封来奔。

传 齐庆封好田,而耆酒,与庆舍1政,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嫳氏2,易内而饮酒,数日,国迁朝焉3,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4,故反卢蒲癸,癸臣子之5,有宠妻之6。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7,使执寝戈而先后之。公膳日双鸡8,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9。子雅、子尾10怒,庆封告卢蒲嫳,卢蒲嫳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仲11。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12,有盟可也。”子家13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14,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15之所能也。”陈文子谓桓子16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17。”文子曰:“可慎守也已!”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兆18曰:“或卜攻仇,敢献其兆。”子之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文子使召之,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19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20,乃使归。庆嗣21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22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听,亦无悛志。子息23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卢蒲姜24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25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26。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麻婴为尸27,庆奊为上献28,卢蒲癸、王何执寝戈,庆氏以其甲环公宫29。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30,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31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32,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子尾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犹援庙桷动于甍33,以俎壶34投杀人而后死,遂杀庆绳35麻婴。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陈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伐西门,弗克,还伐北门,克之,入伐内宫,弗克。反陈于岳36,请战,弗许,遂来奔,献车于季武子,美泽可以鉴。展庄叔37见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孙穆子食庆封,庆封氾祭38,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39,亦不知,既而齐人来让40,奔吴,吴句余予之朱方41,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子服惠伯谓叔孙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42。”

今注

1 庆舍:庆封的儿子。

2 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嫳氏:内实指宝物同妻妾。把他的宝物同妻妾全搬到卢蒲嫳的家中。

3 国迁朝焉:于是凡朝见庆封的,全到卢蒲嫳家中去朝见。

4 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亡人是指因为崔氏的难而奔到外国去的人。得到贼人告诉给庆封,庆封叫他们全回来。

5 子之:庆舍。

6 有宠妻之:庆舍很宠爱他,就把他的女儿嫁给卢蒲癸。

7 二人皆嬖:王何同卢蒲癸现在皆为庆氏所宠爱。

8 公膳日双鸡:齐景公每天吃两只鸡。

9 洎馈:洎是肉汤。盛汤给齐景公喝。

10 子雅、子尾:全都是齐惠公的孙子

11 使析归父告晏平仲:使齐大夫析归父、晏平仲一同计谋子雅跟子尾。

12 言弗敢出:但是不敢泄露计谋。

13 子家:析归父。

14 北郭子车:齐大夫。

15 佐:子车的名字。

16 桓子:陈须无的儿子陈无宇。

17 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可以得到庆氏的木材一百辆车之多在大道上。

18 兆:占卜的龟兆。

19 庆季:即庆封。

20 奉龟而泣:无宇捧着龟甲就哭了。

21 庆嗣:庆封的族人。

22 子家:庆封。

23 子息:庆嗣。

24 卢蒲姜:卢蒲癸的妻子,庆舍的女儿。

25 夫子:指庆舍。

26 事:临祭事。

27 麻婴为尸:麻婴做祭祀所用的尸。

28 庆奊为上献:庆奊做先献。

29 环公宫:包围着公的住所,因为大公的庙在公宫里头。

30 优:演戏的。

31 士皆释甲束马:庆氏的军队,全都把盔甲取下了,拴上马。

32 鱼里:齐国都城中的里名。

33 犹援庙桷动于甍:还能攀援大公的庙屋椽,全屋震动。

34 俎壶:祭祀用的茶壶。

35 庆绳:庆奊。

36 岳:里名。

37 展庄叔:鲁大夫。

38 氾祭:远出散祭品。

39 《茅鸱》:是一篇逸诗,讽刺不敬的人。

40 来让:责让鲁国。

41 吴句余予之朱方:吴王夷末给他朱方那块地方。朱方在今江苏省镇江县城南。

42 其将聚而歼旃:就把他的族人聚集在一块杀害。

今译

齐国庆封喜欢打猎,又喜欢喝酒,把政权交给他的儿子庆舍。把他所有的宝物、妻妾全迁到卢蒲嫳的家中,交换妻妾而饮酒,几天以后,齐国要见庆封的,全到卢蒲嫳家里,很多逃亡崔杼祸难的人,得到崔氏余党的信息而告诉庆封,庆封就叫他们回来。因此使卢蒲癸回来。卢蒲癸做庆舍的家臣,庆舍很喜爱他,就把女儿嫁给他。庆舍的家人对卢蒲癸说:“男女结婚应该分辨是否同姓,你为什么不躲避同宗的女人?”他回答说:“是同宗的人不躲避我,我怎么样能躲避他呢?这等于赋诗一样,断章取义,我只取我所要求的,又怎么知道谁是同宗呢?”卢蒲癸又对庆舍说起王何,使他回来,二个人全得宠于庆氏,使他们拿着寝戈作为随身警卫。齐景公每天吃两只鸡,做饭的偷着改了鸭,送饭的人知道了,去掉了鸭肉,只拿着汤来给景公喝。惠公的孙子子雅、子尾很生气,庆封把他们生气的事告诉卢蒲嫳。卢蒲嫳说:“譬如禽兽,我可以杀它们,而睡在它们的皮上。”庆封使析归父告诉晏婴,想对付子雅、子尾。晏婴说:“我的家众不够用,他们也不能够谋划,你这几句话我也不敢泄露,我可以对你们盟誓。”析归父说:“你已经这样说了,何必用盟呢?”告诉北郭子车。子车说:“人各有事君的能力,这件事不是我能做的。”陈须无对他儿子陈无宇说:“祸乱将作了,我会得到什么呢?”他就回答说:“可以在大街上得到庆氏的木料一百车。”陈须无说:“可以谨慎地守住他。”卢蒲癸同王何占卜攻打庆氏,把所得的龟兆献给庆舍看,说:“有人占卜攻打他的仇人,我敢供献他的龟兆给你看。”庆舍说:“成功,必定流血。”冬十月,庆封到莱这个地方田猎,陈无宇随从去了。丙辰这天,陈须无叫他儿子回来,就说:“无宇的母亲病得厉害,请准许他回来。”庆封占卜,把卦象给陈无宇看,陈无宇说:“要死。”陈无宇捧着龟甲就哭,就叫他回去。庆封的族人庆嗣说:“祸乱将发作了。”叫庆封赶紧回家,说“祸乱作必定在秋祭,赶紧回去,仍旧赶得上”。庆封不听,也没有改悔的意思。庆嗣就说:“要逃亡了,幸运的话,还能逃奔到吴越。”陈无宇过河就毁掉船,把桥也拆掉。卢蒲姜对卢蒲癸说:“有事情而不告诉我知道,必定不能成功。”卢蒲癸告诉他们想杀庆舍。卢蒲姜说:“我父庆舍很刚愎,要不劝止他,他将不出来,我请去劝止他。”卢蒲癸说:“好吧!”十一月乙亥,在太公的庙中,行秋祭典礼,庆舍去管祭事。卢蒲姜告诉他,有人要发动叛乱,并且劝他不要去,他不听,说:“谁敢来对付我?”就到太庙主持祭祀。麻婴充当祭尸,庆奊做先献的人,卢蒲癸、王何拿着寝戈,庆氏用他的甲兵环绕公宫。陈氏、鲍氏的马夫唱戏,庆氏的马匹很容易受惊吓。兵士都弃掉盔甲,把马拴住,一面喝酒,且听唱戏,一直到鱼里,子雅、子尾、陈须无、鲍国他们的军队,穿了庆氏的盔甲,子尾抽出槌子,敲门三下,卢蒲癸在后面就用枪刺庆舍,王何在前面用戈打他,把他的左肩膀解下,庆舍还能攀援庙椽上,使全屋震动,用祭祀的壶投过来杀人而后死。卢蒲癸等人就杀了庆奊同麻婴。齐景公害怕了,鲍国说:“群臣是为的你啊!”陈须无陪着景公回来,脱了祭服就到宫里边去。庆封回来,遇见有人告诉乱事起了。丁亥,攻打西门,未能成功,又绕到北门,攻克了,想攻宫内,没能成功。回去摆阵在岳这地方,庆封请战,没有得到允许,就逃亡到鲁国来,把车献给季孙宿,车辆很美,光彩可以照人。鲁大夫展庄叔看见就说:“车很有光彩,人必定憔悴,他的逃亡是应当的。”叔孙豹请庆封吃饭,庆封的祭祀不恭敬,叔孙豹不高兴,叫乐工给他唱《茅鸱》这篇诗,庆封也不明白。后来齐国人来责让鲁国,庆封就逃奔到吴国,吴子夷末给他朱方的地方,聚集他的族人住在那儿,不久他的财富比以前还多。子服惠伯对叔孙豹说:“天很使坏人富贵,庆封又有财富了。”叔孙豹说:“善人有财富叫作赏,坏人有财富叫作殃,天大概是要降灾于他,必将聚他族人然后来歼灭他。”

传 癸巳,天王崩。未来赴,亦未书,礼也。

今译

癸巳这天,周天王死了。没有来告丧,《春秋》也没有记载,这是合于礼的。

传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 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1,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与晏子邶殿2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故有宠。释卢蒲嫳于北竟。求崔杼之尸,将戮之,不得。叔孙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于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国人犹知之,皆曰崔子也。

今注

1 句渎之丘:此事在鲁襄公二十一年。

2 邶殿:《一统志》说:“都昌在今山东昌邑县西二里。”邶殿疑近都昌。

今译

崔杼那个乱子的时候,齐国很多公子各自逃亡,所以 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等到庆氏败亡以后,齐景公全叫他们回国,给他们预备好了器用,并且送还他们的封邑。另外,封给晏婴邶殿边上的六十个城邑,晏婴不接受。子尾说:“富是人人所愿的,为什么独你不要呢?”晏婴回答说:“庆封的邑满足他的愿望,所以他灭亡了,我本来的邑不满足欲望,再加上邶殿,就满足了欲望,我离逃亡就没有几天了。在外边我不能管我的一个邑,所以不接受邶殿,不是怕富,是恐怕丢掉富。并且富等于布或绸子是有幅度的,给它定了一个幅度,就是使它不要迁移。总是想生活丰厚、器用富饶,因此就要端正道德,加以限制。让它不要不够也不要过分,这叫作限制利益。利益过了头,就会败坏,我不敢贪多,就是所谓幅度。”齐景公给北郭佐六十个城邑,他接受了;给子雅的邑,他辞谢多的,就受少的;给子尾的邑,先接受而慢慢地还给景公。景公以为他很忠心,就很得到宠爱。驱放卢蒲嫳到北边的边境上。齐国人接着求崔杼的尸首,准备戮尸,但是得不到。叔孙豹说:“必然可以得到,周武王有治乱的能力的臣子十人,崔杼能够有吗?不到十个人不能够下葬。”不久,崔杼的臣就说:“把他的大璧给我,我就把他的棺材献出。”于是就得到了崔杼的尸体。十二月乙亥初一,齐国人把庄公的棺材迁到路寝去,再举行殡礼,拿他的旧棺材,摆在崔杼的尸首旁边。贵族们全知道,就说这是崔杼。

经 十有一月,公如楚。

传 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公过郑,郑伯不在,伯有迋劳于黄崖1,不敬。穆叔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2,行潦之 藻3,寘诸宗室4,季兰尸之5,敬也。敬可弃乎?”及汉,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6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7,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8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

今注

1 黄崖:在今河南省新郑县东二十里。

2 济泽之阿:很薄的土壤。

3 行潦之 藻:小河中的贱菜。

4 寘诸宗室:搁到宗庙中。

5 季兰尸之:由女子来管理。

6 叔仲昭伯:叔仲带。

7 叔仲子专之矣:叔仲子可以专任。

8 荣成伯:鲁大夫荣驾鹅。

今译

由于宋的盟誓的缘故,鲁襄公同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到楚国去。鲁襄公经过郑国,郑伯不在都城,伯有就到黄崖这地方去慰问,表现得不恭敬。叔孙豹说:“伯有若不叫郑国所诛戮,郑国必得到大灾害。恭敬是人民的主宰,现在放弃它,就没法继承先祖、守自己的家。郑国人若不讨伐伯有,必定受到他的祸害。济泽的薄土,小河中的 藻贱菜,摆到宗庙里头,由女子来管理,是因为恭敬。恭敬可以丢弃吗?”到了汉水,楚康王死了,鲁襄公想回国,叔仲带说:“我们是为的楚国,岂是为他一个人?继续走吧!”子服惠伯说:“君子有远虑,小人只看眼前,饥寒都顾不上,谁顾他以后的事情,不如姑且归鲁国。”叔孙豹说:“叔仲带可以专门任用了,子服只是开始学习。”荣驾鹅说:“远图的人是忠于国家的。”鲁襄公就仍旧前往。宋国向戌说:“我们是专为一个人,不是为的楚国。饥寒都顾不上,谁还能够顾得上楚国呢?姑且回到宋国去,安息人民。等到楚国立了新君以后再看他怎么样,来防备他。”宋公就回国。

经 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

传 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徵过也。

今译

周人来告诉灵王的丧事,问他是哪天死的,回答说是甲寅那天,所以就这样写着,以证明这是过错。

经 乙未,楚子昭卒。

传 楚屈建卒,赵文子丧之如同盟,礼也。

今译

楚国令尹屈建死了,赵武去吊丧好像对待盟国一样,这是很合于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