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曰《少仪》,郑孔以为系“杂明细小威仪”的缘故,朱熹则谓因此篇言“少者事长之节”。今考其内容,包括相见、适丧、致赙、宾主交接、洒扫、问卜、侍尊长、事君、御车、馈赠、侍食、饮酒、膳羞,以至于国家靡敝时的礼数,于少者侍长之节之外,尚有贱者事贵的礼法,包罗甚广,又与《曲礼》《内则》互为出入,且有雷同处,适可用以互相参校。

闻始见君子者1,辞曰:某固愿闻名于将命者。不得阶主2。

今注

1 闻,记述这篇文章的人所听到的话。这话,当是《士相见礼》的记载。

2 闻名,通达姓名。将命者,出入传话的人。阶,上进。

今译

听说古人相见之礼:第一次去拜访有德行、有官爵的人,要先说:我十分愿意将贱名报告您的传达者。不可以直接说要见主人。

敌者曰1:某固愿见。

今注

1 敌者,地位相当的人。

今译

如果求见的人与自己地位相当,就说:我特地前来拜会。

罕见曰闻名1。亟见曰朝夕2。

今注

1 罕见,少见面。

2 亟见,常常见面的。

今译

少见面的人,与始见的一样。常常见面的,则说“时时刻刻麻烦你通报”。

瞽曰闻名1。

今注

1 瞽,盲人。闻名,郑玄曰:以无目,故不称“见”。

今译

如果是盲人,即使是地位相当,亦但说“请通报姓名于你的传话人”。

适有丧者曰比1。童子曰听事2。适公卿之丧,则曰听役于司徒3。

今注

1 适,往。比,比并。孙希旦曰:比于将命,谓特来与将命者共同效劳。

2 听事,听候使唤。

3 司徒主公卿的家事,所以说听役于司徒。

今译

往丧家吊祭,应说“来与传命的人一同做事”。未成年的小孩则说“听候传命的人的差遣”。去参加公卿的丧礼,就说“听候管家的差遣”。

君将适他1,臣如致金玉货贝于君2,则曰:致马资于有司3;敌者曰:赠从者。

今注

1 适他,往别的地方朝会。

2 致,送。货,泉布,古钱币。

3 马资,养马的费用。这是谦说自己的物品菲薄,不堪充用,只是送给管马的官,作为养马的费用。

今译

国君要到别的地方朝会,臣下如果致送金玉泉布宝贝给国君,就说“这是送给随从官员们做养马的费用”;如果是赠给地位相当的,就说“这点东西赠送给你的随从官员”。

臣致襚于君1,则曰:致废衣于贾人2。敌者曰:襚。亲者兄弟不,以襚进3。

今注

1 襚,送孝服。

2 废衣,废置不用的衣服。按:《杂记》言使者襚,受服于门内霤或受服于中庭。郑注云:授服者“贾人”。贾人,其时盖为使者之属员。此处不敢直言致于使者,而称其属员,是谦辞。

3 亲者兄弟,兄弟的亲者,谓大功以上。按:此句各家都在“弟”字断句,俞樾曰:此当于“不”字断句,“不”读为“否”。郑注曰“不执将命也”,解“否”字。又曰“以陈而已”,则解“以襚进”三字。盖此文承上文为义,臣致襚于君,则曰“致废衣于贾人”,敌者曰“襚”,至亲者兄弟则不然,直以襚进而已。

今译

臣下送寿衣给君王,便谦称:“送些不中用的衣服交给贾人。”如果地位相当的,就说:“送寿衣。”送给亲近的兄弟,就不必讲什么话,直接把寿衣送去。

臣为君丧,纳货贝于君1,则曰:纳甸于有司2。

今注

1 纳货贝,致赙。

2 纳甸,谓纳其采邑的田赋。

今译

臣下为国君的丧事而致赙金,则说:这是缴纳给主管的田赋。

赗马入庙门1;赙马与其币,大白兵车,不入庙门2。

今注

1 孔疏云:以马送死曰赗。赗,副也,言副亡者之意,供驾魂车。庙门,祖庙大门。

2 以马助生者料理丧事叫赙马。大白,旗。大白兵车是说兵车之上,插了大白旗。

今译

赠送死者以马,可入祖庙的大门;但是赠送生人办丧事的马及币帛,以及插了大白旗的兵车,不入祖庙大门。

赙者既致命,坐委之1,摈者举之。主人无亲受也。

今注

1 委,置。坐,跪。跪着将赙币摆在地上。参阅《杂记上》。

今译

致送赙币的人说明来意之后,跪着把赙币摆在地上,由接待宾客的人接受拿起来。主人是不亲自接受的。

受立,授立不坐。性之直者则有之矣1。

今注

1 郑玄曰:有之,有跪者。谓受授于尊者,而尊者身材短,则跪而授之,不敢以己之身材长大高临于长者。俞樾曰:直训为长。物曲则必短,直则必长,故直有长义。“性”与“生”古通用,性之直者,犹言生来身材高大。

今译

如果接受赙礼的人站着,致送的人也站着不跪。如果致送的人长得高大,而接受的人矮小,便跪着将币帛摆在地上。

始入而辞,曰:辞矣。即席,曰:可矣。

今译

宾客刚刚入门,摈者代主人表达辞谢的意思,说:“不敢当您的礼。”当大家走到座席时,摈者便说:“可以请坐,不需客气了。”

排阖说屦于户内者,一人而已矣。有尊长在则否。

今译

开门进入室内,在席边脱鞋子的,只有地位最尊的一个人,其他人都要在门外把鞋子脱掉。如果室内已经有尊长在,后来的就要在门外脱鞋。

问品味曰:子亟食于某乎1?问道艺曰2:子习于某乎?子善于某乎?

今注

1 亟食,常吃。

2 道艺,郑云:道者德行,艺为六艺。实践的理论及各种技术。

今译

询问别人的嗜好,要说:您常常吃某种东西吗?询问别人的学问或技艺,要说:您常常研究某种学问吗?您专长是某种技艺吗?

不疑在躬1,不度民械2,不愿于大家3,不訾重器4。

今注

1 疑,疑问。躬,自身。

2 度,量度。械,谋生的器械。

3 愿,羡慕。大家,富贵的家庭。

4 訾,毁议。重器,宗庙的宝器。

今译

勿使自身有被人猜疑的地方,不要计算别人家里谋生的器械,不要羡慕富贵人家,不要毁议人家宗庙的宝器。

氾扫曰“扫”1,扫席前曰“拚”;拚席不以鬣2。执箕膺擖3。

今注

1 氾扫,遍扫全室。

2 鬣,扫帚。扫地的扫帚不可用来清扫座席。

3 箕,畚箕。膺,胸。擖,箕舌。执箕去除灰尘垃圾时,箕舌向着自己。可参阅《曲礼上》。

今译

遍扫整个房间叫作“扫”,只是扫座席的前面就叫作“拚”;扫席前不用扫帚。执拿畚箕去除灰尘垃圾时,箕舌不要向外,要向着自己。

不贰问。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

今译

问卜占筮的时候,不可因为占卜的结果不合己意而要求再次占卜。在卜筮以前,要自问所卜的是为公家的正事,还是为个人的私意。如果是为公家,才可以问,为私意就不可以问。

尊长于己逾等1,不敢问其年。燕见不将命。遇于道,见则面2,不请所之。丧俟事不犆吊3。侍坐弗使,不执琴瑟,不画地,手无容,不翣也4。寝则坐而将命5。侍射则约矢6,侍投则拥矢7。胜则洗而以请,客亦如之8。不角9,不擢马10。

今注

1 逾等,辈分比自己高的。

2 见,被看见。面,相见。

3 俟,等待。事,朝夕哭时。犆,同“特”字。俟事不独吊,是说等待主人朝夕哭时才吊,非时不独吊。

4 使,长者命令。画地,有所称说而指画。手无容,不弄手作态。翣,扇。

5 将命,为尊者传命。

6 凡射,两人为一耦,先倚矢于楅,两人更相让取矢,共取四矢。约矢的人,待尊长取完四矢,而后自己一齐取四矢。

7 投,投壶。拥,抱。投壶礼亦宾主各四矢,放在面前地上,一一取以投,若卑者侍投,则不敢将矢放在地上,而以手抱着。

8 凡射与投壶,不胜的人自己取觯立饮,这里与尊长相比而己胜,不敢令尊长自饮,乃洗爵斟酒,就他席前以请,像行觞一样。所谓客亦如之,是说宾主相比,客方不胜,主人亦洗爵以请,像卑者对尊者一样。

9 罚爵用角,饮尊长不敢用角,表示不敢施罚,只用平常饮酒的爵。

10 俞樾云:不擢马就是不立马。投壶的礼,卒投,司射执算请数,命酌曰:请行觞。正爵既行,请立马,一马从二马以庆,此宾主投壶的常礼(详《投壶》)。若侍投于长者,而幼卑者胜,则虽亦洗而请,但不敢因长者受罚,而谓己当受庆,故无庆多马的礼,则亦不用立马了,所以不擢马。

今译

高自己一辈的尊长,不敢询问他的年龄。私下拜见,卑幼的不使摈者传达辞令。在路上遇到尊长,若尊长看到自己,才上前请安,没有看到就算了;与尊长见面,不要问他到哪里去。参加丧礼,后辈要等到主人朝夕哭才吊,非时不独吊。陪侍尊长谈坐的时候,如果不是尊长命令,不执琴瑟奏乐;不自作聪明为长者策划,不宜以手作态向长者表示反对的意见,而摇手像扇扇子一样。如果长者躺着,卑幼的便坐着而等候为长者传命。陪长者射,要等他取完了箭,自己一次将四箭取在手中。陪长者投壶,要把箭矢抱着,不能放在地上。自己赢了,要洗好杯子,斟好酒,拿到尊长席前请他喝;对待客人也要这样。不要用罚酒专用的杯子,也不取尊长的一马以凑成自己的三马。

执君之乘车则坐1。仆者右带剑2,负良绥申之面3,拖诸幦4,以散绥升5,执辔然后步6。

今注

1 执,总握六辔,控制马的行进。

2 仆者,驾车的人。带剑应在左边,因为用右手抽剑方便。在车上,君坐在左,驾车的人在中,为了不妨碍君,所以把剑带在右边。

3 良绥,君执着登车的绳子。负而申之面,把绥搭在左肩上,绕过背后,再从右腋出于面前。

4 拖,搭置。幦,车篷的栏杆。

5 散绥,副绥。仆登车不得执君绥,故以副绥升。

6 步,行。驾车的人登车,执策分辔而后行车,行五步就停下来等候(参阅《曲礼上》)。

今译

驾驶国君的车,当国君不在车上时,驾车的人先则可以坐着,但要把剑佩在身的右边,将君绥搭在左肩,绕过背后,从右腋出于面前,绥的末尾搭放在车篷的栏杆上,准备让君拉着登车。驾车的人登车,是用副绥,登车之后,执策分辔然后试行,待调好马步,便停下,让国君登车。

请见不请退。朝廷曰退,燕游曰归,师役曰罢1。

今注

1 师,兵众。役,徒役。罢,休。

今译

对于尊长,可以请求会面,谈话完毕,不要请退,要得尊长的示意,然后告辞。在朝廷叫作“退”,饮燕游玩之后叫作“归”,战事劳役结束回家叫作“罢”。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1,运笏2,泽剑首3,还屦4,问日之蚤莫,虽请退可也。

今注

1 欠伸,见《曲礼》注。

2 运,转弄。

3 泽,摩拭。剑首,剑柄的顶端。

4 还,旋转。

今译

陪侍年长有爵位的人坐谈时,如果他打呵欠、伸懒腰、转弄朝笏、摩拭剑柄、把鞋子转过来、询问时间的早晚,这都是不耐烦的表示,那时可以请退。

事君者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于人1,为人从事者亦然。然,故上无怨,而下远罪也。

今注

1 乞,求。假,借。

今译

臣子事君,要先衡量自己的才能然后接受任命,不要接受任命之后才衡量自己的能力。凡是对人有所要求或借贷,及替别人办事,也要这样。能够这样,则对上无所怨,自己亦免得罪。

不窥密,不旁狎1,不道旧故,不戏色2。

今注

1 旁狎,对宾客长辈坐,而与侍坐的人相狎昵。

2 戏色,朱熹说是嬉笑侮慢的表情。

今译

不要窥探别人的秘密隐私,陪长者坐时要专心致意,不要与其他侍坐的人相狎昵,不要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讲,待人接物要庄重严肃,不嬉笑侮慢。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1;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2:谓之社稷之役。

今注

1 讪,在背后讥讽。亡,离去。疾,怨恨。

2 怠,荒惰。张,劝以勤敏。相,助。废,制度败坏。埽,去除。更,代以兴起。

今译

作为臣下的人,对君主应当面劝谏,不要在背后讥讽,谏而不听则离开,不要心生怨恨;称颂君主,要本于实情,不可流于谄媚;劝谏要本于诚心,不要傲睨轻视;君主有时怠惰,要鼓励而加以帮助;制度有所败坏,要肃清而加以改良:这才叫作为国家服务。

毋拔来,毋报往1,毋渎神,毋循枉2,毋测未至。

今注

1 拔、报,都是仓促、急速的意思。

2 渎,次数多而不恭敬。循,依循。枉,不正当。

今译

往来做事的时候,应详加考虑,不要仓促。在祭祀方面,要依时而祭,不要因祭的次数过多而致怠慢。不要依循着不正当的途径,以求达到目的。未来的事,听其自然,不要妄加揣测。

士依于德,游于艺;工依于法,游于说1。

今注

1 说,论说规矩法式的文书。

今译

读书的人,要以道德为依归,而熟习于六艺;工匠要以法度为依归,而熟习其中的道理。

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质言语1。

今注

1 訾,诋毁。质,证成。

今译

不要诋毁别人的衣服及器皿,不要证实那些游移无根的谣言。

言语之美,穆穆皇皇1;朝廷之美,济济翔翔2;祭祀之美,齐齐皇皇3;车马之美,匪匪翼翼4;鸾和之美,肃肃雍雍5。

今注

1 言语,辞命。穆穆,旨意深远。皇皇,辞气昌大。

2 济济,行动齐一。翔翔,举动合法。

3 齐齐,谨慎诚恳的样子。皇皇,惶恐的样子。

4 匪匪,行动不停。翼翼,轻捷的样子。

5 鸾和,车行有节制,鸾铃和谐的声音。肃肃,清脆。雍雍,和谐。

今译

讲话及传达辞命的美,是旨意深远,辞气昌大;在朝廷的美,是行动齐一,举止合法;祭祀的美,是谨慎诚恳,惶恐小心;乘车驾马的美,是行动轻便迅速而不停息;车子行走时鸾铃和合声音的美,是清脆而和谐。

问国君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社稷之事矣;幼,则曰能御,未能御1。问大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乐人之事矣2;幼,则曰能正于乐人,未能正于乐人。问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耕矣;幼,则曰能负薪,未能负薪。

今注

1 御,侍。侍奉国君。

2 乐人,大司乐,教国子音乐的人。

今译

别人问自己国君儿子的年纪,如果已经长大,就说“能够从事国家的政事了”;如果年纪还小,就说“已经能够侍奉国君”,年纪很小,就说“还未能侍奉国君”。别人问及大夫儿子的年龄,如果已经长大,就说“能够从事大司乐的事了”;如果年纪还小,就说“已能接受大司乐的指导”,年纪很小,就说“还未能接受大司乐的指导”。别人问及士的儿子的年龄,如果已经长大,就说“能够耕种了”;如果年纪还小,就说“已能担负柴薪”,年纪很小,就说“还未能担负柴薪”。

执玉执龟策不趋,堂上不趋,城上不趋。武车不式,介者不拜。

今译

手里拿着玉或拿着龟策的时候,不要快步走,在堂上或在城上,亦不要快步走。在武装的兵车上,不用轼礼;身穿甲胄的人不下拜。

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1。为尸坐2,则不手拜3,肃拜;为丧主则不手拜4。

今注

1 肃拜,低头下手而不至于地的拜。妇人以肃拜为正。

2 为尸,为祖姑的尸。

3 手拜,拜时手至地,而头至手。妇人以手拜为丧拜。

4 丧主,主妇居丧。不手拜,稽颡而后拜。

今译

妇人参加吉礼或接受君主的赏赐,都用肃拜;做尸而坐,亦不用手拜,而用肃拜;在丧事中,如果为丧主,则不用手拜而要磕头。

葛绖而麻带。

今译

妇人在既虞卒哭以后,首绖改用葛绖,腰带则仍用麻带。

取俎进俎不坐。

今译

祭祀的时候,从西阶上取俎升堂,以及将俎进设于席前,因俎有脚,所以人都不坐下。

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

今译

手拿着空的器皿,就像拿着装满东西的器皿一样谨慎;进到空房间内,就像进到有人的房间一样恭敬。

凡祭于室中堂上无跣1,燕则有之。

今注

1 跣,脱屦赤足。

今译

大凡祭祀,不管在室中还是在堂上,都不脱鞋,唯有燕饮的时候可以脱鞋。

未尝不食新1。

今注

1 尝,将新产品荐祭于寝庙。新,刚成熟的新产品。

今译

未将新产品荐祭于寝庙以前,不吃这些新产品。

仆于君子1,君子升下则授绥;始乘则式;君子下行,然后还立2。

今注

1 “仆”字在此作动词用,仆于君子,就是为尊长驾车的意思。

2 孙希旦云:还,转车就旁侧。立,驻车。君子既下而行,然后还车而立,以待君子。

今译

为尊长驾车,尊长登车下车,驾车人都要把“绥”递给他,使他有所把持;尊长上车时,驾车的人要把头低下,触及扶手横木行轼礼;尊长下车步行离去后,驾车的人才能将车转往一旁,站着等待。

乘贰车则式,佐车则否1。贰车者,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

今注

1 贰车,朝觐祭祀的副车。佐车,戎猎的副车。

今译

乘坐朝觐祭祀的副车,要行轼礼,乘坐戎猎的副车则不必。朝觐祭祀副车的数量,诸侯七辆,上大夫五辆,下大夫三辆。

有贰车者之乘马服车不齿1。观君子之衣服,服剑,乘马,弗贾2。

今注

1 有贰车者,大夫阶级以上的尊者。服车,所乘的车子。齿,王引之说是“年数”。俞樾说,车固不当以齿言,因马而并论之,则亦得言齿。不齿,就是不评论车的新旧、马的老幼。

2 服剑,佩剑。弗贾,不评论价值贵贱。

今译

不要评论大夫阶级以上尊者所乘的马的老幼,及坐驾车的新旧。看到尊长的衣服、佩剑,及乘马,不要议论其贵贱价值。

其以乘壶酒、束修1、一犬赐人,若献人2,则陈酒执修以将命3,亦曰乘壶酒、束修、一犬。其以鼎肉4,则执以将命。其禽加于一双,则执一双以将命,委其余5。犬则执绁6;守犬,田犬7,则授摈者,既受,乃问犬名。牛则执纼,马则执靮,皆右之8。臣则左之9。

今注

1 乘壶,四壶。束修,十条肉干。

2 献,下级献给上级。此句以上,疑脱去“则陈酒执修以将命”八字。

3 陈,陈列在堂下。郑玄说:酒重脯轻,故陈列重者于门外,而执轻者进以奉命。

4 鼎肉,已经加以割切,可以放入鼎的肉。

5 加于,多过。一,一双。委,委置于堂下。

6 绁,缚狗的绳索。

7 孔疏云:犬有三种,一曰守犬,守御宅舍;二曰田犬,田猎所用;三曰食犬,以充庖厨。田犬守犬有名,食犬无名。

8 纼,牵牛的绳索。靮,马缰。右之,用右手牵着。

9 臣,俘虏。左之,用左手加以牵制,右手防备其反抗。

今译

上级以四壶酒、十条肉干、一只食用的狗赠送给下级,或者下级以同样东西送给上级,就把酒陈列在堂下,拿着肉干上堂表达辞命,所讲的就是“四壶酒,十条肉干,一只狗”。如果是赠送已切开的肉,就拿着肉来表达辞命。如果是赠送禽鸟之类,而数量超过一双的,就只拿一双上堂表达辞命,其余放置堂下。赠狗的时候,手牵着缚狗的绳子;如果所送的是守宅的狗及田猎用的狗,就把它交给接待宾客的摈者,摈者接过之后,就询问狗的名字。如果是送牛,就牵着牛绳,送马就拉着马缰,都是用右手。如果所送的是俘虏,就得用左手,空着右手以防其暴动。

车则说绥1,执以将命。甲若有以前之2,则执以将命;无以前之,则袒櫜奉胄3。器则执盖。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4。剑则启椟盖袭之,加夫桡与剑焉5。笏、书、修、苞苴6、弓、茵7、席、枕、几、颎8、杖、琴、瑟、戈有刃者椟、、钥9,其执之皆尚左手。刀却刃授颖。削授拊10。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则辟刃11。

今注

1 说,同脱。说绥,将车上的绥解下。

2 王夫之说:前之,谓以他物轻易持者先甲而进。

3 袒,开露。櫜,收藏盔甲的甲衣。胄,头盔。

4 韣,弓衣。屈韣执拊,将弓衣褪露至弓的中间,拊的地方,半屈着,左手执着拊,右手握着弓头“箫”处。

5 椟,装剑的盒子。袭之,放在盒子下面。夫,语助词。桡,应作襓,剑衣。加夫桡与剑,孔疏说:加衣于函中,而以剑置衣上。王夫之说,与犹于,以衣覆剑,慎凶器。按:以物赠人,而加以掩盖,似不合理,应以孔说为是。

6 苞苴,用苇草编成,用来包裹鱼肉。

7 茵,垫褥。

8 颎,警枕,用圆木造成的小枕,枕而熟睡,则头欹侧警醒,所以叫作警枕。

9 俞樾曰:乃简策的策。钥,书篇。就其已书写者言之则为书,就其未书写者言之则为筴为钥。

10 却刃,以刃向后。颖,刀镮。削,曲刀。拊,刀柄。

11 辟刃,退刃于后,不以向人。

今译

赠车的时候,把绥解下来,拿着以传达辞命。赠送盔甲,如果还有别的东西,就先拿其他东西传达辞命;如果没有,就把藏甲的甲衣打开,捧着头盔传命。送笨重的器具,拿它的盖子传命。赠弓,用左手屈翻弓衣,执着弓的中间。赠剑,就打开剑盒子的盖,放在盒子下面,把剑衣放在盒里,压在剑下。凡是送笏、书、肉脯、包了鱼肉的苞苴、弓、垫褥、席子、枕头、几案、警枕、手杖、琴、瑟、用盒子装着的有刀锋的戈、书策及书钥等,拿的时候,以左手为尊敬。递刀时,刀锋向后,以刀镮递给人。递曲刀时以刀柄授人。凡是有尖锐刀锋的,递给人时,皆不以刀锋向人。

乘兵车,出先刃,入后刃。军尚左,卒尚右。

今译

在战车上的人,出城时刀锋向前,入城时刀锋向后。军队的排列,将领们以左边为首位,卒伍则以右为上位。

宾客主恭,祭祀主敬,丧事主哀,会同主诩1。军旅思险,隐情以虞2。

今注

1 诩,夸张。

2 思险,以失败为戒。隐情,隐蔽我方的实情。虞,预防。

今译

接待宾客,以礼相待,故以容貌恭谨为主;祭祀以诚感动神明,故以内心的敬为主;丧事以悲哀为主;封国间的集会,以炫耀国威为主。行军布阵,要先想到各种危险,同时隐蔽己方的实情,而预防敌人的侦察。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1;毋放饭,毋流歠;小饭而亟之2;数噍,毋为口容3。

今注

1 燕侍食,平常奉陪吃饭。先饭,先君子而食。

2 放饭、流歠,已见《曲礼》注。小饭,小口而吃。亟之,速吞下。孔疏曰:小口而饭,备哕噎;速咽之,备见问。

3 数噍,速嚼。口容,王夫之曰:畜饭颊间,弄颐而嚼。就是把饭挤在牙齿与脸颊间咀嚼,把两腮鼓胀起来的样子。

今译

与尊长一起吃便饭时,要在尊长之前吃,而等尊长吃完了才停止;不要落得满桌是饭,流得满桌是汤;要小口地吃,快点吞下;咀嚼要快,不要把饭留在颊间咀嚼。

客自彻,辞焉则止。

今译

饭后,客人以身份卑微,要亲自收拾餐具,如果主人劝阻,就不必收拾。

客爵居左,其饮居右1;介爵、酢爵、僎爵皆居右2。

今注

1 客爵,主人酬宾的爵。其饮,主人献宾的爵,及一人举觯的爵。

2 介爵,主人献介的爵。酢爵,宾酢主人的爵。僎爵,主人献僎的爵。僎是乡中来观礼的卿大夫。

今译

主人酬谢宾客,饮酒的杯子放在左边;主人敬献宾客,饮酒的杯子放在右边;主人敬献介的酒杯,宾客答谢主人的酒杯,主人敬献来观礼者的酒杯,都放在右边。

羞濡鱼者进尾1;冬右腴,夏右鳍2;祭膴3。

今注

1 羞,进。濡,鲜煮和汁。进尾,鱼尾在前,向着宾客。

2 腴,鱼腹。鳍,鱼脊。鱼冬肥在腹,夏肥在鳍。右,在客的右方,便于先食。

3 膴,鱼腹下切下来的大块肉。

今译

日常燕食以鱼作菜,如果是鲜鱼连汁上菜,以鱼尾向着宾客;冬天鱼肚向宾客右方,夏天鱼脊向宾客右方;祭祀,用鱼肚切下的大块鱼肉。

凡齐1,执之以右,居之于左。

今注

1 齐,用盐梅等调和的食羹酱饮。

今译

凡是用盐梅等调味的菜色,上菜时,用右手握持,而托捧于左手上。

赞币自左1,诏辞自右2。

今注

1 赞,助。赞币,摈者为主人授予币帛。自,由。

2 诏辞,传达命令。

今译

相礼者为主人授予币帛时,由主人的左边出;为主人传达命令时,由主人的右边出。

酌尸之仆,如君之仆1。其在车则左执辔,右受爵,祭左右轨范乃饮2。

今注

1 尸之仆,君之仆,皆指驾车的人。

2 轨范,王夫之改轨为,曰:,扶泛反,字从车从凡,俗本作轨者误。又云:,车前横木,范字衍文,盖传写者注字的音于下,后人相误沿以为经文。郑玄曰:《周礼·大御》:祭两轵,祭轨乃饮。轨与轵于车同,谓槽头。与范声同,谓轼前。孔疏曰:轨谓毂末,范谓轼前。按:阮元《校勘记》云:卢文弨校云:轨乃轵之讹,而郑此处但云“与轵同”,《释文》又音媿美反,不当改。按:卢校是。轨本为车辙,郑君此注,以当轵軓为二,轼前注意以为即此范,范既为,轨又改,是祭左右,必不可通。故轨范不必改字。轨就是车轮轴的两头;“范”是“”的借字,车轼的前面。

今译

向尸之仆敬酒,与向国君之仆敬酒,其礼相同。如果仆在车上,则左手执缰,右手接杯,将酒祭了车子的左右轮轴的头,及车轼前面,然后饮。

凡羞有俎者,则于俎内祭。君子不食圂腴1。小子走而不趋,举爵则坐祭立饮。凡洗必盥2。牛羊之肺,离而不提心3。凡羞有湇者,不以齐4。为君子择葱薤,则绝其本末5。羞首者,进喙祭耳6。

今注

1 圂,谷食的家畜,猪狗之类。腴,内脏。

2 洗,洗爵。盥,洗手。

3 离,割断。提,至。心,中央。

4 羞,菜肴。湇,肉汁。

5 本,根。末,叶。

6 羞首,进头为食。进喙,以嘴向客人。

今译

凡进食,有用俎盛的,就在俎里祭之。君子不吃猪狗的内脏。未成年的弟子,参与燕会,只供役使驱走,而不能趋步;若举杯喝酒,则坐着祭,站起来饮。凡是洗杯子以前,一定先把手洗干净。牛羊的肺切开时,留着中央的一点相连,祭的时候才用手分开。大凡菜肴有肉汁的,就不再加梅盐之类的调味品。为尊长者选取葱薤香菜,先把根叶去掉。进牧畜头部为食,把嘴巴对着尊者,用耳作祭。

尊者以酌者之左为上尊1。尊壶者面其鼻2。饮酒者、禨者、醮者,有折俎不坐3。未步爵,不尝羞4。

今注

1 尊者,设尊的人。酌,斟酒的人。上尊,玄酒。朱熹说:设尊的人,当其设时,即预度酌酒人的左尊而实之以玄酒。

2 尊壶,以酒壶代酒樽。面其鼻,以壶嘴向人。孙希旦曰:谓设尊或傍于壁,或傍于楹,而其鼻皆在外向人。

3 饮酒,非公燕而私相酌。禨,沐已而饮。醮,敬始冠者以酒。折俎,折骨体以为俎。孙希旦曰:三事礼末皆坐,其初有折俎时则不坐,因折俎尊重。

4 步,行。步爵,旅酬无算爵(参阅《乡饮酒义》)。

今译

设尊的人,以斟酒人的左方为上尊,注入玄酒。如果用壶代尊,应使壶嘴向外对着人。常居饮酒,洗头之后饮酒,或是向始冠的人敬酒,在折俎未撤去以前,都不坐着饮酒。未到行爵随意饮酒的时候,不吃菜肴。

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1;麋鹿为菹,野豕为轩,皆聂而不切;麕为辟鸡,兔为宛脾,皆聂而切之。切葱若薤,实之醯以柔之。

今注

1 聂,薄切为片。切,更加细切。以下见《内则》注。

今译

牛、羊、鱼的生肉,薄切为片,再细切为脍;麋鹿的肉切成片,野猪肉亦切成片,都是切成薄片而不再细切;麕肉切成肉丝,兔肉亦切成肉丝,都是切成薄片之后再加细切。又把葱薤加以细切,渍在醋中,拌和肉类,以除去腥气并使之变嫩。

其有折俎者,取祭肺,反之,不坐;燔亦如之。尸则坐。

今译

如果有盛着解割了牲体的俎,宾客就在俎取祭肺而祭,祭毕,放回俎中,都是站着做的;炙肉也是一样。做这些事时,尸是坐着的。

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为罔1。

今注

1 名,升数多少、染色浅深、制度差等的名。

今译

衣服穿在身上,而不知道它的升数、染色、制度的名称,就是无知。

其未有烛而后至者,则以在者告。道瞽亦然。

今译

傍晚日暮集会,尚未点上烛火,如果有人后来,主人应把在座的有什么人告诉他。引导盲人也是这样。

凡饮酒为献主者1,执烛抱燋2,客作而辞,然后以授人。

今注

1 献主,君燕臣,使宰代做主人,称为献主。

2 燋,未燃点的火炬。已燃点叫烛。

今译

在饮酒时做献主的人,到日暮上灯时,手执着燃点着的烛,又抱着未燃的燋来劝酒,客人起来辞谢,主人然后把烛、燋交给仆人。

执烛不让,不辞,不歌。

今译

执拿烛火的人,要谨慎焰烬,所以不必辞让,亦不讲话,不歌唱。

洗盥执食饮者勿气1,有问焉,则辟咡而对2。

今注

1 勿气,屏口气,勿使喷及物件。

2 辟,避。咡,口旁。

今译

为长者洗爵,倒水洗手以及执饮食时,不要让口气喷及器物,若长者有所询问,要转头侧口才回答。

为人祭曰致福1,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祔练曰告。

今注

1 为人祭,代替主祭。致福,送福。这以下都是致祭祀之余与君子所讲的话。

今译

代人做主祭,把祭祀所余物品致送别人,就说是“致福”;为自己祭祀,把所余膳食致送给尊长,就说是“膳”;如果是丧祭祔练等凶事,就说是“告”,报告成事的意思。

凡膳、告于君子1,主人展之2,以授使者于阼阶之南3,南面再拜稽首送;反命,主人又再拜稽首。其礼:大牢则以牛左肩臂臑折九个4,少牢则以羊左肩七个,犆豕则以豕左肩五个5。

今注

1 俞樾曰:告于君子的“子”是衍文,涉上文“致膳于君子”而衍。

2 展,省视;检视所膳告的东西。

3 阼阶之南,下阶而至于堂下。

4 臂,肩下骨。臑,臂下近蹄骨。折,折断。九个,九段,肩、臂、臑各三段,虽斫而不断绝。所以用左,留右以祭。

5 羊豕亦用肩、臂、臑,此处亦略而已。

今译

凡是送胙肉给君主,主人亲自点视所致送的物品,在主阶的南部堂下授给使者,面向南再拜稽首相送;使者完成任务归来,主人又下堂再拜稽首受命。礼品的规定:若果是太牢的祭祀,就用牛的左边肩、臂及臑,斫断为九段;少牢的祭祀,就用羊的左边肩、臂、臑,斫断为七段;独豕的祭祀,就用豕的左边肩、臂、臑,斫断为五段。

国家靡敝,则车不雕几1,甲不组縢2,食器不刻镂,君子不履丝屦,马不常秣。

今注

1 雕几,雕刻凹凸线纹。见《郊特牲》注。

2 縢,缘。组縢,以组来缘饰。

今译

当国家在战乱饥馑凋敝之时,人民生活困难,车不用雕刻花纹,盔甲亦不用组带缘饰,食用的器具不要刻镂,君子不穿着丝质的鞋子,马不经常喂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