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指细小的事,“礼”为行事的准则,合称“曲礼”,意思相当于“幼仪”二字。《内则》云:“十年……朝夕学幼仪。”盖古代士大夫的子弟,到了十岁就要学习这些礼节。唯是《曲礼》原书,今已不可得见。这些是汉代儒者收拾残余的文句和前人的传记合编为一。因此,简策繁重,自有郑玄注解,便已分为上、下二篇。
《曲礼》曰:毋不敬1,俨若思2,安定辞3。安民哉4!
今注
1 敬,是自我警惕约束的意思。
2 俨,是端庄持重。若思,是譬况那俨然的样子。
3 安定,是安详确定。辞,是说话。
4 这是讲解《曲礼》的人赞美上面三句话。有如《论语·宪问》所谓: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
今译
《曲礼》书上说:一切行为准则皆以“敬”为基础,态度要端庄持重而若有所思的样子,说话亦要安详而确定。这样才能使人信服啊!
敖不可长1,欲不可从2,志不可满,乐不可极3。
今注
1 敖,马融、郑玄读为遨游之遨。长,读为长久之长。陆德明云:敖为傲慢,长是生长的意思。今按下文有“乐不可极”与“遨不可长”的意思相近,显得重复,故改从陆氏的读法。
2 从,可解为顺从,亦可读为放纵之纵。
3 按后文有“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之句,大意与此四句相同,这只是从反面说来。
今译
不可起傲慢的念头,不可受欲望的支配。求善的志向不可自满,享乐的行为则要适可而止。
贤者狎而敬之1,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2。积而能散3,安安而能迁4。
今注
1 狎,亲密的意思。
2 憎,嫌恶的意思。
3 积,聚少成多。
4 第一个“安”字,是适应的意思。第二个“安”字,郑玄解作“安逸”,且引《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所记晋国公子重耳留恋齐国安逸生活的故事为例,但那是不适当的。《论语·公冶长》云:“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这才近乎安安而能迁的例子。
今译
比我善良而能干的人要跟他亲密而且敬重他,畏服而又爱慕他。对于自己所爱的人,要能分辨出他的短处;对于自己嫌恶的人,亦要能看出他的好处。能积聚财富也能分配财富以造福于人。能适应于安乐显荣的地位,但亦能适应不好的地位,能屈能伸。
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1,分毋求多。疑事毋质2,直而勿有3。
今注
1 很,是“违戾”“相反”的意思。
2 质,是证明。
3 直,是事理明白。
今译
遇到财物毋随便取得。遇到危难亦不随便逃避。意见相反的,不要压服人家。分配物品,不可独要多得。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乱做证明。已经明白的事理,亦不要自夸早已知道。
若夫1,坐如尸2,立如齐3。礼从宜4,使从俗5。
今注
1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之上下似有脱文。《大戴礼记·曾子事父母》云:“孝子唯巧变,故父母安之。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弗讯不言,言必齐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为人子之道也。”这是说“为人子之道”。《曲礼》当是讲“成人”之礼固当“坐如尸”“立如齐”,但为人子则可不要那样。所以下文接以“礼从宜”云云。今脱去下文,郑玄解释“若夫”之“夫”,为丈夫,亦即“成人”的“人”。
2 尸,是古代祭祀时,代表受祭者的人。他在祭礼进行中,一直端正地坐着。
3 齐,或解作“斋”,本是祭祀前十日开始过的严肃生活的专称,亦可引申为持敬的意思。但后人或读为“”,是衣服的下边。“如”字当“而”字用,乃成为“立而”,亦即站的姿势,要稍俯着,故衣服下边着地。
4 宜,是适合事理。
5 使,读为使者之使。此句譬喻礼之从宜,有如“使者”之顺从所在国的风俗一样。
今译
如果是个成人,就要坐得端正,站得恭敬。因为行为的准则要求适合事理,有如做使者的人要顺应所到地方的风土习俗。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1,别同异,明是非也。
今注
1 容易引起误会之事曰嫌,是非未明之事曰疑。决,是断定的意思。
今译
礼是用来制定人与人关系上的亲疏,判断事情之嫌疑,分辨物类的同异,辨明道理之是非。
礼1,不妄说人2,不辞费3。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4。行修言道5,礼之质也。
今注
1 此处所谓“礼”,都是据古礼书的教训来说的。下文用“礼”字者亦同。
2 说,同“悦”字,意谓讨人喜欢。
3 《缁衣》有“口费而烦”一句。辞出于口,故口费与辞费意思相同。郑玄在彼读“口费”如“口惠”,是口头给人恩惠而实际并没有做到。
4 行,是品行。
5 道,就是路,用来“行”的。言道,就是言合于行,亦即说到做到的意思。
今译
依礼而言:不可以随便讨人喜欢,不可说些做不到的话。依礼则行为不越轨,不侵犯侮慢别人;亦不随便与人称兄道弟,装作亲热。自己时常警惕振作,实践自己说过的话,这可称为完美的品行。品行修整而言行一致,那就是礼的实践。
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1。礼闻来学,不闻往教2。
今注
1 郑玄解此二语为:取于人,谓高尚其道。取人,谓制服其身。陆德明读两“取”字为“趣”,而谓“趣”是就师求道。朱熹说:“于人者,为人所取法也;取人者,人不来而我引取之。”胡邦衡则谓:“取于人,以身下人也。舜取于人以为善,是也。取人,谓屈人从己。”今按:后文有“虽负贩者,必有尊也”,意谓负贩中亦有可尊的“人”,取其可尊者,则是“取于人”。
2 来学,是愿者自来。往教,则所教未必为其所愿。
今译
依礼而言,曾闻从别人取得好处,不因其人职业的高下取人。愿学者来,故礼闻来学;不愿来学,教亦无益,故不闻往教。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1,教训正俗,非礼不备2。分争辨讼,非礼不决3。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4。宦学事师5,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6,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7。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8。
今注
1 成,是效验的意思。
2 备,周到,完全。意谓教学训导,不能遍举,不如行礼之事事周到。
3 决,判断。事有不明则争,理有所昧则讼,纷争辨讼,就是分辨事理。
4 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名分不同,各有其行为准则。如果依礼而行,则君有君之礼,臣有臣之礼,而名分乃得确定。
5 宦,练习行政事务。学,研究书本知识。
6 班朝,朝廷的职位品级。治军,部队的组织管理。莅官,就是到职。行法,就是执行法令。
7 有所祈求的祭曰“祷”,酬谢神恩的祭曰“祠”,定期例行的祭,统称祭祀。受祭者或为祖先,或为神祇,都有祭品,故曰“供给鬼神”。庄,是严肃的意思。
8 在貌曰恭,在心曰敬。撙节,《荀子·不苟》写作“绌”,即蹲,绌即屈;蹲屈就是谦抑。
今译
道德仁义,本来只是空洞的名词,如果没有礼作为标准,就看不出道德仁义的效果证验来了。教学和训导,本来可以纠正社会生活习惯的,但社会生活包括多方面,如果没有礼作为标准行为,不免要顾此失彼而不周到。分辨事理,都只是口头的意见,如果不用礼作为行为准则,将至于议论分歧而无从判断了。君臣上下、父子兄弟之间,如果没有礼作为标准行为,就不能确定尊卑名分。为学习做官、学习道艺而侍奉师长,如果没有礼作为标准行为,就不能亲近和睦。朝廷的职位品级,军队的组织管理,到职任事,执行法令,如果没有礼作为一定的行为准则,将失去威严,不能使人服从。无论是特殊的祭祀或例行的祭拜,而供养鬼神,如果不按礼作为一定的仪式,亦即失去诚意和严肃的精神。总之,社会生活的领导者,必以恭敬谦抑退让的精神来发扬礼作为标准的行为。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1。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2。是故圣人作3,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今注
1 禽,《白虎通》云:“禽者何?鸟兽之总名。”依此为解,则“禽兽”二字当说是“动物中的走兽”。但,陆德明云:卢植的本子是写作“走兽”二字。显然这两字是因下文的“禽兽”二字而抄错了。兹依卢植的本子。
2 麀(yōu),是母鹿,或写作。
3 作,兴起的意思。
今译
鹦鹉虽能说话,终不过是飞鸟;猩猩虽能说话,终不过是走兽。人类如果没有道德仁义的行为,虽能说话,不亦是禽兽之心吗?正因为禽兽没有礼,所以父子共妻。古代圣人,为着这缘故,特依道德仁义而制定了一套标准的行为,使得人人的行为有了准则,而知道自己有别于禽兽。
太上贵德1,其次务施报2。礼尚往来3。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
今注
1 太上,是指上古时代。德,古字写作“惪”,是外得于人,内得于己的意思,亦即内心怎样想,外面就怎样做。
2 施是我给人恩惠,报是报答人给我的恩惠。
3 往来就是施报。
今译
上古时代,人心很淳朴,凡事想做就做,只重老实,没有什么准则。到了文明进步,就讲究行为效果,凡是受到别人的恩惠,就要报答别人的恩惠。因此行为的准则中便含“施”与“报”的作用,凡是受别人恩惠而不报答,则不合乎礼;受人报答而没有恩惠给人,亦是不合于礼。有了这种作用的礼,于是人与人的关系,始能平衡安定,反之,就要发生危险。所以说:礼是不可以不学习的。
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1,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2。
今注
1 负贩,郑玄解释为挑担子做买卖的人。朱彬说:“《论语·乡党》云:‘(孔子)式负版者。’”版是古代筑墙用具,负版者是微贱的小工。此处“贩”字或是“版”字之误。
2 慑,是畏怯困惑的意思。
今译
礼的主要精神在于克制自己而尊重别人。虽是微贱之辈,犹有可尊重的人,更不消说富贵的人了。唯是,富贵的人懂得爱好礼,才不至于骄傲而淫侈;同样,贫贱的人懂得爱好礼,则其居心也不至于卑怯而困惑。
人生十年曰幼,学1。二十曰弱,冠2。三十曰壮,有室3。四十曰强,而仕4。五十曰艾,服官政5。六十曰耆,指使6。七十曰老,而传7。八十九十曰耄8,七年曰悼9,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10。
今注
1 这一段是讲《曲礼》者摘述原文,而略变更其次序。学,就是《内则》所记的,儿童到了十岁,出外就学。
2 古代士大夫子弟,到了二十岁,举行加冠之礼,表示他已成人,但经验还不够充实,故曰“弱”。
3 室,指结婚后的小家庭。
4 仕,出为社会服务。
5 艾,《尔雅·释诂》云“艾,历也”,是经验丰富、办事老练的意思。《内则》云“五十命为大夫”,即因其办事能力已老练,可以担任专门的行政工作。
6 耆,渐近老年,不任奔走之役,但可指导后辈做事。
7 七十岁,到了衰老的年龄。而传,是把职责交与后辈。
8 耄,是视力、听力、记忆力都已衰退。
9 悼,是可怜爱的意思。
10 期,王念孙说是“极”的意思。颐,是供养。
今译
人生至十岁,可称为“幼”,开始外出就学。到了二十岁,学识经验虽还不够,但体力已近于成人,故可行加冠之礼,从此把他当作成人看待。三十岁,体力已壮,可以结婚成家室。到了四十岁,才算是强,可以服务于社会。五十岁,才能已够老练,可以治理大众的事。六十岁,体力开始衰退,不宜从事体力劳动,但能凭经验指导别人。七十岁已到告老的年龄,应把工作责任交付后人。到了八十、九十,视力、听力、心力皆衰耗,可称为“耄”。这样耄年的人和那七岁天真可爱的儿童一样,即使犯了什么过错,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施以刑罚。更到了百岁,那是人生之极,只等人供养了。
大夫七十而致事1。若不得谢2,则必赐之几杖,行役以妇人3。适四方,乘安车4。自称曰老夫,于其国则称名;越国而问焉,必告之以其制5。
今注
1 致事,致其所掌之事于君而告老。
2 以辞相告曰谢。
3 几,坐时所凭;杖,立时所拄。行役,为公务而奔走。妇人,指负责陪伴照顾老人之人。
4 安车,坐乘的小车。
5 越国而问焉,郑玄解说是邻国来问。但依字面看来,“越国”与“越疆”相同,这是承上文“适四方”而言出国访问。制,是法度。
今译
大夫的官,到了七十岁,可以把行政工作交还君主,而告老还乡。如果国君挽留他,则赐以凭几和拄杖,使老人行立有所扶持。如果派他出外办事,得有看护妇伴随。如果出巡各个地方,应乘坐小车。这样的老者,虽有资格自称为“老夫”,但在自己的朝廷上,仍要自称名字。遇到出国访问时,必须把那一国的法度告诉他。
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1。长者问,不辞让而对2,非礼也。
今注
1 “谋”是有所商议。操几杖,预备长者行立时用。
2 辞让而对,是先谦称“懂得不多”而后回答。
今译
跟长辈商议事情,一定要随带着凭几与手杖。长辈有所问,如果不先说句客气话而径直回答,亦即不合于礼。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1,昏定而晨省2,在丑夷不争3。
今注
1 凊,陆德明所见别本写作“清”字。清是“”字的简写,使物凉冷曰。
2 定,是安其床衽。省,是问其安否。
3 丑,同“俦”,同辈的意思。夷,作“平”字讲。丑夷就是平辈之人。《孝经·纪孝行》,无“夷”字,但作“在丑不争”。
今译
做儿女之礼,要使父母冬天温暖,夏天清凉,晚上替他铺床安枕,清早向他问候请安,而且在平辈共处,绝无争执。
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1。故州闾乡党称其孝也2,兄弟亲戚称其慈也3,僚友称其弟也,执友称其仁也,交游称其信也4。
今注
1 万斯大疑此句之下有脱漏;郭嵩焘说此句应在前面“必告之以其制”之下,二人的见解都很对。这一句像是由别处窜出来的句子。自“故州闾乡党称其孝也”以下五句,当接上文“在丑夷不争”之下,因为这是总说为人子之礼,能时刻孝敬父母,和睦同辈,这就是“孝”“弟”,故能使州闾乡党称孝,兄弟亲戚称慈,僚友称弟,执友称仁,交游称信的地步。并不是说三赐不及车马便能得到这样多的称誉。三赐不及车马,郑玄解为“凡仕者一命受爵,再命而受衣服,三命而受车马”。受到车马之赐的人,尊荣或超过其父祖,所以不赐。王引之则解为:“赐犹予也,谓为人子者不敢以车马予人。”按《坊记》云:“父母在,馈献不及车马。”与此处说的一样,今从后说。
2 《周礼》:二十五家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
3 亲是族内之人,戚是族外之人。
4 同官称“僚友”,同志称“执友”,素有来往之人称“交游”。
今译
作为人家的子弟,送人礼物,再多不至于送车送马(此句到此为止,下文当接上一章“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之下)。能够这样,州闾乡党,都要称赞他的孝顺,兄弟以及内亲外戚都要称誉他的善良,同官们称赞他的仁爱,志同道合的朋友称赞他仁义,而跟他来往的人也都说他诚实可靠。
见父之执1,不谓之进不敢进,不谓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2。此孝子之行也。
今注
1 父之执,是与父亲同志的友人。
2 不问,不敢对,犹前文“弗讯不言”,是成人之善者。
今译
见到与父亲同志之人,他若不叫进前,就不敢擅自进前;不叫后退,亦不敢擅自后退。他若不问,亦不敢随便开口。这样尊敬父执,亦是孝子应有的行为。
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1,所游必有常,所习必有业2。恒言不称老。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3。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4。
今注
1 “面”与上句“告”字相互为言。
2 业,大版,古人用以写字,这里可作“作业簿”讲。
3 并肩而后。亦即在排行之次。
4 古代席地而坐,一席容四人,若有五人则让年长者独坐另外一席。
今译
作为人家的子弟,出门时要当面禀告父母,回家时也要这样。出游须有一定的地方,所练习的要有作业簿,使得关心你的父母有所查考。平常讲话不要自称“老”字。遇到年龄大上一倍的人,应该当作父辈看待;大上十岁的人,当作兄辈;如果只大上五岁,虽属平辈,仍须居其下。五个人同在一处,应让年长者另坐一席。
为人子者,居不主奥1,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食飨不为概2,祭祀不为尸。听于无声,视于无形3。不登高,不临深。不苟訾4,不苟笑。
今注
1 古代以屋之西南隅为“奥”,是家长的尊位。
2 食是食礼,飨是饮宴,二者皆为请客宴会之事。“概”是划定容量的器具,引申含义为“裁定”“限制”。
3 《祭义》云:“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是不待父母表示于言语动作之前,即已揣知其意欲何为。这就是“听于无声,视于无形”。
4 相毁曰訾。《少仪》云“不訾重器”,“毋訾衣服成器”。
今译
作为人家的子弟,平日家居,不要占住尊长位置,不要坐当中的席位,不要走当中的过道,不要站当中的门口。遇有饮食的宴会,要多要少,不可乱作主张。举行祭祀的时候,不可充任神主受人祭拜。时时注意父母的意旨,不要等到他们发话或指使。不要爬高,不要临深。亦不要随便讥评,随便嬉笑。
孝子不服暗1,不登危,惧辱亲也2。父母存,不许友以死。不有私财3。
今注
1 服是做事的意思。
2 后文有“畏、厌、溺”而死者皆不吊,因为死得不光彩,是辱亲。
3 因连身体发肤皆受诸父母,而身外的财物,更不能属于自己了。
今译
孝顺的儿子,不做暗事,亦不得行险以侥幸,为着怕连累父母得到不会管教子女的恶名。父母活着不可以替朋友卖命。亦不可以有自己的私蓄。
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1。孤子当室2,冠衣不纯采3。
今注
1 纯,古时衣冠的镶边。《深衣》云:“具父母,衣纯以青。”素色与青色相反。
2 孤子,无父曰孤。当室,是主持家室。
3 纯采,是用彩绘镶边。
今译
作为人家的子弟,当父母活着,戴的帽、穿的衣,不可用素色镶边,因为那样很像居丧。不过,没有父亲的孤子,如果是他当家,则他的冠衣,可以带素而不用彩绘镶边,因为那是表示他持久的哀思。
幼子常视毋诳1,童子不衣裘裳2。立必正方。不倾听。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诏之3,则掩口而对4。
今注
1 郑玄注“视”即“示”字;诳,欺骗。按此语宜在“立必正方。不倾听”之上,是说儿童视听的容貌,陆德明说:“诳”字别本作“迋”。《贾子·容经》云:“躁视数顾……皆禁也。”“迋”与“躁”字含义相近,常视毋迋,应是后文“毋淫视”的意思。
2 此句或在“幼子常视毋诳”之上。因童子着裘则太暖,着裳则不便。
3 负剑是说像背着剑囊的样子,辟是侧过脸,咡是口耳之间,诏是告诉。
4 为防口臭触人,所以要用手遮口然后回答。
今译
平日不可以谎话教示儿童。儿童不必穿皮衣或裙子。站着一定要端正,不要做偏着头听说话的样子。如果长辈们要牵手走,就要用双手接捧长辈的手;如果长辈们从旁俯身耳语,要用手遮口,然后回答。
从于先生1,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2,趋而进3,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
今注
1 从,是跟随。先生,指年长的教学者。
2 遭,遇见。
3 跨大步走为“趋”。
今译
跟随先生走路,不要随便跑到路的一边和别人讲话。在路上遇见先生,就要赶快进前,拱手正立着。如果先生和你讲话,你就说话;如果先生没有话讲,则赶快退过一旁。
从长者而上丘陵1,则必乡长者所视2。登城不指3,城上不呼。
今注
1 大阜曰陵,小陵曰丘。
2 乡,就是“向”字。
3 指,是指指点点的意思。
今译
跟随长辈登上山坡时,要朝着长辈的目标看,预备长者对那目标有所问。登上城墙,不要指东画西,在城墙上更不可大呼小叫,那样会扰乱别人的听闻。
将适舍,求毋固1。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2,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3。将入户,视必下4。入户奉扃,视瞻毋回。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入者,阖而勿遂5。毋践屦6,毋踖席7,抠衣趋隅8。必慎唯诺9。
今注
1 固,郑玄解作“故常”,黄榦解作“固执”,孙希旦解作“鄙固”。鄙固是粗鲁而不懂礼貌的意思。
2 二屦,是指两双鞋子。古人入室,要把鞋子脱在户外。
3 言不闻,是指说话声音低小。
4 视必下,是怕冲撞着主人的私事。
5 遂,是关紧了的意思。
6 践,踩踏。
7 踖,跨足。古人席地而坐,故入席必由席位下角齐膝跪下;倘由席位前面就座,就要跨过席位了。
8 抠,是提起。隅,郑玄说是席的下角。因为不踖席,故从下角就座。
9 唯、诺,都是答语声,唯较为恭敬。
今译
将要拜访人家,不应该粗鲁。将要走到人家的堂屋,先扬声探问。看见人家室门外放有两双鞋子,而室内说话的声音听得很清楚,那样,就可以进去;如果听不见室内说话的声音,那表示二人在里面可能有机密的事,就不好进去了。即使进去,但进门时,必须眼睛看地下,以防冲撞人家。既进入室内,要谨慎地捧着门闩,不要回头偷觑。如果室门本是开着的,就依旧给开着;如果是合着的,就依旧给合上。如果后面还有人进来,就不要把它合紧。进门时不要踩着别人的鞋。将要就位不要跨席子而坐。进了室内,就用手提起下裳走向席位下角。答话时,或用“唯”或用“诺”都要敬慎。
大夫士出入君门,由右1,不践阈2。
今注
1 ,是门当中的“橛”。
2 阈,是门槛。
今译
大夫或士,进出国君的大门,得由门橛的右边走。进出时,不要踩着门槛。
凡与客入者,每门让于客1。客至于寝门,则主人请入为席,然后出迎客2。客固辞3,主人肃客而入4。主人入门而右,客入门而左5。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6,客若降等7,则就主人之阶。主人固辞,然后客复就西阶。主人与客让登,主人先登,客从之,拾级聚足8,连步以上。上于东阶则先右足,上于西阶则先左足。
今注
1 这一段是总说迎宾的礼节。每门让于客,是遇到有门的地方都得揖让客人。
2 寝门,是进到起居间的门。唯有在这门口,主人要先进去,回头再迎客人进去。
3 固辞,是再三谦让。
4 肃,敬请。
5 这一段是细说礼让的仪式。而右、而左,右向东阶走,左向西阶走。
6 西阶曰宾阶,表示尊重客人。
7 降等,降低身份。
8 拾,郑玄读为“涉”,孙希旦读为“迭”,说是更迭的意思。级,就是阶级。聚足,指客人的前足步合于主人的后足步。
今译
凡是跟客人一同进门,每到门口都得让客人先进去。唯有走到起居室门口,主人要自己先进去铺座位,然后再迎接客人。客人又让,主人乃敬请客人进去。进到门内,主人往右,客人往左。主人走向东阶,客向西阶。如果客人的职位较低,就该跟随主人走向东阶。要等主人一再谦让,才又回到西阶。到了阶前,主客又互相谦让登阶,最后由主人先登,客人跟着,主人跨上一级,客人亦跨上一级,客人的前脚步刚好合着主人的后脚步,像这样连步上去。凡是登上东阶的,应先出右足;登西阶,则先出左足。
帷薄之外不趋1,堂上不趋,执玉不趋2。堂上接武,堂下布武3。室中不翔4,并坐不横肱5。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今注
1 《吕氏春秋·必己》云:“张毅好恭,门闾帷薄聚居众无不趋。”《淮南子·人间训》写作“必趋”。此句“不趋”当是“必趋”二字之误。帷薄,是帘幕,防人窥伺,所以要快步走过,避免嫌疑。
2 堂上地方有限,玉器贵重,都不宜跨大步疾走。
3 武,是足迹,足迹接着足迹是接武,亦即细步走。布武,足迹分开,是正步走。
4 翔,指张臂大摇大摆。
5 横肱,横着肘膀,侵犯别人。
今译
经过有帘帷垂着的门口要快步走去。但在堂上,或端着玉器,就不要快走。在堂上用细步,堂下用正步。不可在室内大摇大摆。跟别人坐在一起,不要横着膀子。拿东西交给站着的人,不要屈膝;但拿给坐着的人,就不要站着。因为前者显得太卑屈,而后者又显得太傲慢。
凡为长者粪之礼1,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2。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向而扱之3。
今注
1 粪,或写作“”,作“拚”。《少仪》云:“扫席前曰‘拚’。”
2 袂,衣袖之末。退,倒行。
3 扱,郑玄读作“吸”,是收取垃圾。
今译
凡是替长者扫除席前之礼,要先把扫帚挡住畚箕,然后用袖子挡着往后且扫且退。要使灰尘不至污及长者,那样朝自己身前收取垃圾。
奉席如桥衡1。请席何乡,请衽何趾2。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东乡西乡,以南方为上。若非饮食之客,则布席3,席间函丈4。主人跪正席,客跪抚席而辞5。客彻重席6,主人固辞。客践席,乃坐。主人不问,客不先举7。
今注
1 桥,是桔槔上的横木。此处借喻捧席的样子。
2 请,作“询问”解。席,是座席。衽,亦写作裀,是卧席。趾,足趾。
3 前文有“堂下布武”,此“布”字用意宜相同。布席是有间隔的席位。
4 函,作容纳的意思讲。丈,王肃的本子写作“杖”字。这是说席位的间隔可容一丈,亦即古尺十尺。
5 正席,“正”是整理,亦即为客人多垫一重席子,表示恭敬。抚席,“抚”是按住,亦即客人不让主人多垫席子,表示谦逊。
6 彻,除去。
7 举,当作“发言”讲。
今译
捧席子该像架上的横木一样左高右低。为长者安放座席,要先问面朝什么方向。凡是南北向的席位,以西方为尊位;东西向的席位,以南方为尊位。如果不是请来饮食的客人,席位的间隔要远些,大抵席与席之间可容一丈的距离。当主人跪着替客人整理席位时,客人就要按住席子说不敢劳动。客人要除去重叠的席子时,主人要一再请他勿除去。等到客人履席,预备坐下时,主人才坐下。如果主人不先说话,客人不要抢先发言。
将即席,容毋怍1。两手抠衣去齐尺2。衣毋拨,足毋蹶3。先生书策琴瑟在前,坐而迁之,戒勿越4。
今注
1 怍,变脸色。
2 齐,是“”字,衣裳的下摆。
3 蹶,跳脚。
4 越,当作“跨过”讲。
今译
将要就席的时候,不要变脸色。两只手提起衣裳,使裳的下摆离地一尺左右,这样齐膝跪下时就不至绊住自己的下裳。不要掀动上衣,不要跳脚。如果有先生的书本琴瑟放在前面,就跪着移开它,切不可跨足而过。
虚坐尽后1,食坐尽前。坐必安,执尔颜2。长者不及,毋儳言3。正尔容,听必恭。毋剿说4,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今注
1 虚坐,非饮食之坐。
2 执,保持。
3 儳言,东拉西扯地说。
4 剿,或作,郑玄云“取人之说以为己说”,是说。王闿运云:“剿,是‘绝’的意思,剿说是打断别人的话头。”
今译
不是饮食,应尽往后坐;如果是饮食,就要尽靠着前坐。坐要稳定,保持自然的姿态。长者没有提及的,不要东拉西扯地说。表情要端庄,听讲要虔诚。不可随便插嘴,亦不要随声附和。说话要有过去的事实做根据,或是引述古先哲人的格言。
侍坐于先生:先生问焉,终则对1。请业则起,请益则起2。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3。
今注
1 上文云“毋儳言”“毋剿说”,所以要等先生问话终了之时才回答。
2 “业”见前注,这里作“书本上的问题”讲。益,“进一步说明”的意思。
3 前文有言“必慎唯诺”,“唯”“诺”虽同是回声,但“唯”较“诺”为恭敬。
今译
侍候先生坐着时,先生有问,要等到他的问话终了再回答。请问书本里的事,要起立;如果还要问个详细,亦要起立。父亲召唤时不要唱“诺”,先生召唤时亦不要唱“诺”,要恭敬地回答声“唯”,同时起立。
侍坐于所尊敬,毋余席1。见同等不起。烛至起2,食至起3,上客起4。
今注
1 毋余席,是尽量挨近前面不留余席的意思。前文有“贤者狎而敬之”,这是具体的表示之一。
2 烛至,日已晚,须起立告辞。
3 食至,恐妨主人饮食,亦须起立告辞。
4 上客,主人所尊敬的客人。上客至,主人必起立,故侍坐亦须起立。以上诸“起”,皆为起立之礼,宜与上章并列。
今译
陪伴自己所尊敬的人,可以挨近坐着。见到同辈的人不必起身。但见有端烛火的来,就要起身;见端饭食的来,亦要起身;主人有上宾来,亦要起身。
烛不见跋1。尊客之前不叱狗。让食不唾2。
今注
1 跋,这里作“火炬的柄”讲。蜡烛燃尽,就看到柄。但这一句自来解释的意见就很多。早期的解释说是:烛火将尽,须即更换,毋使客人见到烛柄。因为那样显得不欲留客久坐之意。王夫之解为:两手举烛故不见跋。孙希旦解为烛跋不干净,故毋使客人见之。王闿运解为烛将尽,主人不唤人换烛,客人则须起身告辞。今按诸说,姑从后者。谓侍坐之礼应以“烛不见跋”为度。
2 唾,是吐口水,与人让食而唾则显食物秽恶。
今译
晚上坐谈,应在一支烛没有燃尽之前,见机告辞。在所尊敬的客人面前,不要叱喝着驱狗。主人分给食物固须谦让,但同时不可吐口水。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1,撰杖屦2,视日蚤莫3,侍坐者请出矣。侍坐于君子,君子问更端4,则起而对。侍坐于君子,若有告者曰:少间,愿有复也5;则左右屏而待6。
今注
1 欠伸,打哈欠、伸懒腰。
2 撰,执持。
3 蚤莫,就是早晚。
4 更端,另外一件事。
5 复,报告。
6 屏,是退避的意思。
今译
陪伴着长者坐谈,凡是见到长者打哈欠、伸懒腰,或是准备拿起拐杖和鞋子,或是探问时间的早晚,这时候侍坐者就要告辞退出。陪伴长者,如果长者问到另外的事,则须起立回答。陪伴长者时,如果有人进来说:很想借点儿时间,有所报告。这时,侍坐者就要退避一旁候着。
毋侧听,毋噭应1,毋淫视2,毋怠荒3。游毋倨4,立毋跛,坐毋箕5,寝毋伏。敛发毋髢6,冠毋免,劳毋袒,暑毋褰裳7。
今注
1 噭,亦写作“叫”。
2 淫视,左右瞟眼。
3 怠荒,无精打采的样子。
4 游,走路。倨,傲慢的样子。
5 箕,是指两腿分开伸着,像畚箕的样子。
6 髢,是垂发覆额。
7 褰裳,敞开裙子。
今译
不要侧耳做探听的样子,不要粗声暴气地答应,不要滑动眼珠看东西,不要懒洋洋的模样。走路不要大摇大摆,站着不要跛足欹着肩头,坐时莫把两腿分开像畚箕,睡时不要俯伏在床上。收敛头发勿使披下,帽子无故不要脱下,劳作时不要袒衣露体,就是大热天,亦不要敞开裙子。
侍坐于长者,屦不上于堂,解屦不敢当阶1。就屦,跪而举之,屏于侧2。乡长者而屦,跪而迁屦3,俯而纳屦。
今注
1 当阶,正向台阶。
2 就屦,指穿鞋的时候。侧,亦即不当阶。
3 迁屦,郑玄说:迁或为还。今按:《少仪》有“泽剑首,还屦”,与此相同。但因隶体字形相似而抄错了。“还”就是旋转之“旋”。
今译
凡陪伴长者坐谈,不要穿鞋子上堂,并且解脱鞋子亦不可正向台阶。穿鞋时,要先拿起鞋子在一旁穿着。如果面朝长者穿鞋,就要跪着旋转鞋尖,然后俯身套上鞋子。
离坐离立1,毋往参焉。离立者,不出中间。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2,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3。
今注
1 离,是“丽”字,指两个并排。
2 椸枷,是衣架。巾栉,指洗面巾、浴巾、梳子、篦子之类。
3 漱裳,洗濯裙子。
今译
已有二人并坐或并立着,不要插身进去。有二人并立着,不要从他们中间穿过。男女,不要混杂着坐。男衣女衣不要挂在同一衣架上。男的女的各有自己的面巾、梳子,不要混用,拿东西亦不要亲手递来交去。小叔和大嫂不要互相往来访问。亦不要叔母或庶母洗濯裙子。
外言不入于梱1,内言不出于梱。女子许嫁,缨2;非有大故3,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父子不同席。
今注
1 梱,亦写作“阃”,是门槛。
2 “缨”字从“賏”,许慎云:賏,是项饰。女子项上加缨,表示有所系属了。
3 大故,指严重的变故。
今译
街谈巷语,不要带进门槛之内,而门槛以内的家务事亦不要宣扬于外。女人订婚之后,就挂上项链,表示有所系属了。如果不是重大变故,不要进入她的住处。姑姑、姐妹、女儿,凡是已经嫁人的回了家,兄弟就不要和她同席而坐,不要同用一个器皿吃东西。父与子不要同坐一席。
男女非有行媒1,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2。故日月以告君3,齐戒以告鬼神4,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其别也。
今注
1 行媒,往来撮合婚事。
2 受币,是定聘之礼。交,是交际。亲,是亲近。
3 结亲日期皆经注册。
4 齐戒,后世亦写作斋戒。变食曰斋,除不洁曰戒,这是后世的解义。本书所说的斋戒,是统一心思、摒除杂念的意思。其事行于祭祀之前,详见《祭义》。古代娶妇之礼,皆于家庙祭告先祖。
今译
男子和女子,如果没有媒人往来提亲事,双方是不会知道对方的名字的。不到女家接受聘礼之后,双方不应有交际往来。因此,凡是婚礼都要登记其年月日,而且要在家庙中告诉祖先,备办筵席邀请乡里邻人和同事们。要这许多手续,都是为着要加重男女之“别”。
取妻不取同姓1。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2。寡妇之子,非有见焉3,弗与为友。
今注
1 两“取”字,即今“娶”字。
2 卜,卜其吉或不吉。《左传·昭公元年》有此一语,云出自古书,当是上古的习俗如此,说礼者杂引之以申前说。
3 见,郑玄说是发现其才能。
今译
娶妻不娶同姓的女子,所以买妾不知她的本姓,就得问卜以定可否。对于寡妇的儿子,倘非发现他的才能卓异,最好毋与其往来。
贺取妻者,曰:某子使某闻子有客,使某羞1。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2。
今注
1 某子,是送贺礼的主人,用某代其名字。使某,是遣来代表主人送礼的使者。羞,是奉献礼物。《郊特牲》云“昏礼不贺”,故婚礼没有贺词,只说“闻子有客”。有客,即前文“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之事。唯此处上下皆有“使某”二字,语义甚曲折,前一“使某”,当属衍文。
2 《礼运》云:行礼以货力。此处不以货力为礼,是“礼从宜”的意思。筋力为礼,指起立跪拜之类。
今译
庆祝人家结婚,只好说:某君听见你家宴请乡党僚友,所以遣我送点佐宴的礼物。贫穷的人不必用金钱财物为礼,年老的人亦不必以劳动体力为礼。
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1。男女异长2。男子二十,冠而字。父前,子名;君前,臣名3。女子许嫁,笄而字4。
今注
1 此为取名之法,盖引述《左传·桓公六年》之文,与《内则》所言大同小异。郑玄依传文的解释,说这些常用的名词,若用作人名,则其人死后,便难以为讳。至以隐疾为名,则甚不雅。
2 异长,是说男的有男的排行,女的有女的排行。
3 此八字是说礼者举出的特例。谓人及冠而有字,但在君父之前仍须自称名。
4 《公羊传·僖公九年》“字而笄之”,何休云,笄就是“簪”,用以系持头发。
今译
替小孩取名,不要用国名,不要用日月之名,不要用身上暗疾之名,亦不要用山川之名。有长男有次男,有长女有次女,兄弟和姊妹的排行应该分开。男子到了二十岁,举行过冠礼,就得敬重他的大名,不好随便叫唤,所以要另取个“字”。不过,他在父母和国君面前,仍须称名。至于女子,到了可以订婚的时候,她已盘起头发要用簪来安发(大约十五岁以后),亦不宜随便唤名,得另取个“字”。
凡进食之礼,左殽右胾1,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2。脍炙处外3,醯酱处内4,葱㳿处末5,酒浆处右。以脯脩置者,左朐右末6。
今注
1 熟肉带骨的曰殽,纯肉切的曰胾。
2 食,是饭。羹,是汤。
3 脍,是细切的肉炙。许慎云“从肉,在火上”,后世多解为烤肉。其字亦作“”,见《贾子·匈奴》。
4 “醯”字本又作“醢”,醢是肉酱,在此不适当。今据孔颖达的本子及《仪礼·士昏礼》之文用“醯”字。醯,是酢。醯酱,有如今之醋和酱油。
5 葱,是蒸葱。
6 脯,是肉干。脩,是牛脯。《公羊传·昭公二十五年》“与四脡脯”,何休说:屈曰朐,申曰脡。此处“末”字,或即是“申”。
今译
凡陈设便餐,带骨的殽放在左边,切的纯肉放在右边。饭食靠着人的左手方,羹汤放在靠右手方。细切的和烧烤的肉类放远些,醋和酱类放在近处。蒸葱等伴料放在旁边。酒浆等饮料和羹汤放在同一方向。如果另要陈设干肉牛脯等物,则弯曲的在左,挺直的在右。
客若降等执食兴辞1,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主人延客祭:祭食2,祭所先进。殽之序,遍祭之。三饭,主人延客食胾,然后辩殽3。主人未辩,客不虚口4。
今注
1 执食,端着饭碗。兴,起立。辞,说客气话。
2 “祭”,这是特用的名词。孔颖达说:古人将所食的东西夹出一些放在盘碗间的桌上,以报答先代造此食物的人,称为“祭”。祭食,是首祭饭食,然后祭先进食的肴馔。
3 三饭,贾公彦说是吃过三口饭。辩,就是“遍”。辩殽,遍及于殽。
4 虚口,是漱口。
今译
如果客人谦让,端着饭碗起立,说是不敢当此席位,主人就得起身对客人说些敬请安坐的话语,然后客人坐定。主人劝请客人吃东西,先拨些食物放在桌上,这称为祭。祭先进食的东西,之后依照吃食的顺序一一都祭了。吃过三口饭后,主人要请客人吃纯肉,然后吃到了带骨的肉。如果主人还没有吃完,客人可不要漱口表示不吃。
侍食于长者,主人亲馈1,则拜而食。主人不亲馈,则不拜而食。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2。
今注
1 馈,是进馔。
2 泽,郑玄说别本亦写为“择”,所以他解说此字为手汗不洁,又说是揉搓手。古人吃饭用手,所以特别注意手的清洁。
今译
陪伴长者吃饭,凡是遇到主人亲取菜殽给你时,你就得拜谢而后食。如果不是这样,就不须拜,但由自己取食。大伙儿共同吃东西,不可只顾自己吃饱。如果和别人一起吃饭,就要顾到手的清洁。
毋抟饭1,毋放饭2,毋流歠3,毋咤食4,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5。饭黍毋以箸6。毋嚃羹7,毋絮羹8,毋刺齿,毋歠醢。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歠醢,主人辞以窭。濡肉齿决9,干肉不齿决。毋嘬炙10。卒食,客自前跪,彻饭齐以授相者11,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
今注
1 用手团物曰抟。
2 放饭,郑玄说是把手中剩饭放回饭器中。朱熹说放是“大”的意思,放饭是大吃大喝的样子。俞樾说放饭与下句“流歠”意思相近。
3 歠(今作“啜”),是饮。
4 咤,叱咤,口作声。
5 扬饭,郑玄、孔颖达皆作“簸扬去饭中的热气”讲。
6 箸,后文“羹之有菜者用”,郑玄说:就是箸。然则,箸亦即,如今之筷子。但,许慎解“箸”为饭欹;孔颖达说是饭匕。今从郑说。
7 嚃(吞饮)羹,大口喝汤。
8 絮,读如“糅”字,是调和的意思。
9 齿决,用牙齿咬断。
10 嘬,王夫之读“嘬”如“撮”,说是聚而吞之。
11 古人要坐时是先跪着然后将臀部坐在后足跟上。所以由“坐”而“跪”,只要伸直上半身。“齐”是“齑”字,为腌菜之总称。相,是伺候饮食的人。
今译
不要用手搓饭团,不要把多余的饭放进饭器,不要喝得满嘴淋漓,不要吃得啧啧作声,不要啃骨头,不要把咬过的鱼肉又放回盘碗里,不要把肉骨头扔与狗。不要喜欢的食物而必取之,亦不要簸扬着热饭。吃蒸黍的饭亦用手不要用箸。不可以大口囫囵地喝汤,不可当主人面前调和菜汤,不要当众剔牙齿,不要喝腌渍的肉酱。如果有客人在调和菜汤,主人就要道歉,说是烹调得不好。如果客人喝酱类的食品,主人亦要道歉,说是备办的食物不够。湿软的肉可以用牙齿咬断,干肉就得用手擘食。吃炙肉不要撮作一把来嚼。吃食完毕,客人应起身向前收拾桌上盛着腌渍物的碟子交给在旁伺候的人,主人跟着起身,请客人不要劳动,然后客人再坐下。
侍饮于长者,酒进则起,拜受于尊所1。长者辞,少者反席而饮2。长者举,未釂3,少者不敢饮。
今注
1 尊,亦即“樽”字。尊所,就是放酒樽的地方。若是大宴会,酒樽放在东楹之西;次之,则放在房户之间。若是小酌,樽所在室内北墙之下。
2 少者,指后辈。
3 举釂,是举杯饮尽。
今译
陪伴长者喝酒,看见长者将要递酒过来时,就赶快起立,走到放酒樽的地方拜而后接受。长者说不要如此客气,然后少者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喝酒。如果长者还没有举杯喝干,少者不可以先喝。
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1。赐果于君前,其有核者怀其核2。
今注
1 贱者,指僮仆之属。不敢辞,即无须说客气话。
2 怀其核,是把果核藏在怀里,不要随地吐核。
今译
长者有东西赐给后辈或用人们,他们只管接受,无须客气。如果是国君赐食水果,不要在他前面吐果核,应藏在怀里。
御食于君,君赐余1,器之溉者不写2,其余皆写。馂余不祭3。父不祭子,夫不祭妻4。
今注
1 劝侑曰御。余,是剩余下的食物。
2 溉,是洗涤。可溉之器,如陶瓷器皿;不可溉之器,如竹编成的器皿。写,是倒传过来。
3 馂,是食余的肴馔,或写作“籑”“馔”。祭,当指“祭食”之祭,见前注。馂余不祭,王夫之说是初食时已祭过,故不复祭。
4 此二句,郑玄、孔颖达皆承上句为解,说是父得子余,夫得妻余,亦皆不用祭食之礼。但后人以为父尊子卑,夫尊妻卑,尊者不至于吃卑者的余食,乃解此“祭”字为祭祀之祭,说是不可用余食来祭父祭夫。但,这样解释,与上文甚不衔接,兹故仍从前说。
今译
伺候国君吃食,国君赐以余食,要看那盛器是否可以洗涤。若是可以洗涤的,则就原器取食;若是不可洗涤的,通常须把余食倒在另外的器皿内。吃余不用行“祭食”之礼。此外,如父亲吃儿子的余食,丈夫吃妻子的余食时,亦皆不用此礼。
御同于长者1,虽贰不辞2,偶坐不辞3。羹之有菜者用,其无菜者不用4。
今注
1 郑玄解此句为“侍食而与长者同馔”。倘依此解,则与“侍食于长者”句同。但此用“御”,当是承前文,说陪同长者伺候国君进食。
2 贰,指同样的一份。孙希旦说:陪同长者做客,如果主人赠给长者一份食物,同样亦赠给少者一份食物,少者就不用说客气话,而由长者替少者一起谢过主人就算了。
3 偶坐,是并坐在一起。少者虽陪坐在一起,但主人请的是长者,所以亦无用少者兴辞。
4 此二句当是前文错简在此。
今译
陪同长者一起参加宴会,如果主人厚待长者亦同样厚待少者时,少者不用说客气话。虽然和长者坐在一起,但坐中自有长者,亦无须少者说客气话。汤里面如有菜,就得用筷子来夹;如果没有,则用汤匙。
为天子削瓜者副之,巾以1。为国君者华之,巾以绤2。为大夫累之3,士疐之4,庶人龁之5。
今注
1 副,即“疈”,为古文“剖”字,是分作四瓣的意思。,细麻布。
2 华,亦是古字,像“乖”形,误写为华,是破作两半。绤,粗麻布。
3 累,是裸的意思,削去皮,不覆以巾。
4 疐,王棻说是切去瓜蒂部分。
5 龁,就是啮。
今译
为天子削瓜,先削去皮,再切成四瓣,然后覆以细麻巾。为国君削瓜,先削去皮,再切成两瓣,然后覆以粗麻布。为大夫削瓜,只要削皮,整个儿裸着。士人只切瓜蒂。庶人就连瓜蒂带皮咬着吃。
父母有疾,冠者不栉,行不翔,言不惰1,琴瑟不御,食肉不至变味2,饮酒不至变貌3,笑不至矧4,怒不至詈。疾止复故。
今注
1 惰,旧解为“不正之言”。《说文》作“憜”,训为“不敬”。
2 变味,孔颖达说是“多食则口味变”。不至变味,则是不多食肉之意。此说颇见曲折。王闿运直解云:“不至变味”是“尚知肉味”。
3 变貌,酒醉则脸色变红。此谓只可饮少量的酒。
4 矧,郑玄解作齿龈,就是大笑则露龈。按:矧与龈,不相通用。唯此“矧”字,亦作“弞”,《说文》云,笑不坏颜谓之“弞”,“弞”也作“哂”,故此句应为“笑不至哂”。
今译
父母害病的时候,成人们心中忧虑,头发忘了梳理,走路不像平日那样如鸟飞一样,闲话亦不说了。乐器亦不接触了,食肉只是稍尝一尝味道,饮酒亦不至于喝到脸红,既没有开心的笑,亦没有恶声恶气的怒骂。这情形直到父母病愈才恢复正常。
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1。
今注
1 郑玄解说“侧席”为特席,“专席”为单席。特席是不和他人接席,单席就是不用重席。
今译
遭遇忧患的人,宜坐于单独的席位,而服丧的人只坐单层的席子。
水潦降,不献鱼鳖1。献鸟者拂其首,畜鸟者则勿拂也2。献车马者执策绥3。献甲者执胄。献杖者执末。献民虏者操右袂4。献粟者执右契5。献米者操量鼓6。献孰食者操酱齐7。献田宅者操书致8。
今注
1 此二句依《论衡·无形》的解释是:“雨水暴下,虫蛇变化,化为鱼鳖。离本真暂变之虫,臣子谨慎,故不敢献。”郑玄、孔颖达的解说是:雨潦之时,鱼鳖较多,不足珍异,故不取献。
2 拂,是扭转。畜鸟,指家禽。
3 策,是马鞭。绥,是登车用的引绳。这都是车马主人所执的东西。
4 操右袂,就等于握其右手,以防暴动。
5 契,是符契。分左右,此以右半为献。
6 鼓,《广雅·释器》云:斛谓之“鼓”。
7 齐,即“齑”字。见前注。
8 致,王引之云:“致”读为质剂之“质”。两书一札,破而为两,如契券。长者曰质,短者曰剂。
今译
雨水多的季节不须以鱼鳖献人。凡献野鸟须扭转其首以防啄人,如献驯养的家禽则不必如此。献车马,只要把马鞭和引手绳递上。献铠甲,只要递上兜鍪。献杖与人,自己应执着末端。献俘虏,要抓紧他的右手。献人以粟,只要拿出可以兑取的契券。献米,则用斗斛。献熟食的,要先送上酱类和腌渍的小菜。以田宅献人,则以田契屋契。
凡遗人弓者:张弓尚筋,弛弓尚角1。右手执箫,左手承弣2。尊卑垂帨3。若主人拜,则客还辟,辟拜4。主人自受,由客之左,接下承弣;乡与客并5,然后受。
今注
1 遗人,是赠送平辈。筋,是弓弦。角,是弓背。现成的弓,是张着弦的,故以弓弦朝上。未定体的弓,弓弦松弛,故以弓背朝上。
2 箫,是弓弦两端斜体。弣,是弓的中部把手处。承弣,是用手托着弣。
3 帨,是古人腰际的佩巾。弯腰时则佩巾下垂。这句是说,无论二人身份之尊或卑,在授受时都要鞠躬为礼。
4 还辟,是转身离开的意思。辟拜,就是避拜。
5 与客并立脸朝同一方向。其意是:凡弓之授受不要对面,以避免射人的形式。
今译
凡是赠弓与人,如果是现成的弓,应以弓弦朝上;如果是未张的弓,则以弓背朝上。同时用右手拿着弓头的斜体(亦称为“弭头”),左手托住弓背的中部。这样,授予者和接纳者要彼此鞠躬。如果主人要下拜,客人就要转身让开,避免主人的拜。如果是主人亲自接受那弓,就要由客人的左手方接弓之另一弭头,然后以另一只手托着弓弣,双方脸朝着同一方向然后移交。
进剑者左首1。进戈者前其,后其刃2。进矛戟者前其镦3。
今注
1 以剑柄向左,便于主人用右手接受。
2 是戈柄末端,刃是戈的锋利处。
3 镦,是矛戟的柄末。戈矛的柄末,平的曰镦,锐的曰。这都是说,以武器赠人时,不能以刀口相向之意。
今译
递剑与人应以剑柄向左。递戈与人应以戈柄向前,戈刃向后。递矛或戟,亦按此例。
进几杖者拂之1。效马效羊者右牵之,效犬者左牵之2。执禽者左首3。饰羔雁者以缋4。受珠玉者以掬5。受弓剑者以袂。饮玉爵者弗挥6。凡以弓剑苞苴箪笥问人者7,操以受命,如使之容。
今注
1 拂,是指揩抹的意思。
2 效,是呈献。马羊性驯,可以右手牵之;食用之犬,性或不驯,故用左手牵之,空着右手以备必要时加以制伏。
3 用意与进剑相同。
4 缋,郑玄解作画布;许慎说是“织余”,亦即机头布,有垂丝如绦组状。今从后说。
5 拼着两手掌以承物曰掬。
6 挥,是扬杯告卒爵。
7 苞苴,是包裹鱼肉的。箪笥,是盛饭食的。圆曰箪,方曰笥。
今译
送人以几或杖,要先拭抹干净。牵马或羊送人可用右手,但牵犬则用左手。捉鸟与人,应以鸟首向左。送人以小羊或鸭子,要饰以彩带。受珠或玉,应拼着手掌来承;受弓或剑,要合着袖末来接。用玉杯饮酒,不要挥扬,以防失手跌破。凡是被家长遣去递送弓剑、苞苴、箪笥的人,要拿着那些东西,听家长的吩咐,就像使者奉派出使时的仪态。
凡为君使者,已受命,君言不宿于家1。君言至,则主人出拜君言之辱2;使者归,则必拜送于门外。若使人于君所,则必朝服而命之3;使者反,则必下堂而受命。
今注
1 宿,是止息。《仪礼·聘礼》云:既受命,“遂行,舍于郊”。即同此意。
2 辱,是谦称,谓屈辱了传话的人走这一趟。
3 朝服,是朝见国君时穿的衣服。这表示虽是托人传话,犹如当面朝见国君。
今译
凡是为国君的使者,既已接到命令,就不要在家里停留。凡遇国君有命令来时,主人就要在门外拜迎那传令的使者,并说有劳尊驾;使者回去时,要拜送于门外。如果派人往国君的地方去,就得像朝见国君一样,穿着朝服来派遣他;等到捎信的人回来,还要下堂迎接国君的回音。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1,谓之君子。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2,以全交也。
今注
1 修身践言,谓之善行。不怠,是行之不懈。
2 郑玄说:欢指饮食,忠指衣服之物。吕大临说:欢指人家喜欢于我,忠指人家尽心于我。今从后说。
今译
见闻广博而记忆力强,且能谦让自处,这样修身践言,力行不懈,便可称为君子了。君子不讨别人无尽的喜欢,亦不要别人无尽的爱戴,这样,才能保持长久的交情。
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此言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1。为君尸者,大夫士见之,则下之2。君知所以为尸者,则自下之,尸必式3。乘必以几4。
今注
1 祖父已死,祭之于庙,称为王父。王父仅有木主,故于受祭时,以孙辈之人为代表而受祭。杜佑说:“古人用尸者,盖上古朴陋之礼。”郑玄说,庙内次序一昭一穆,故祖父与孙,昭穆相同;故以为尸。朱熹谓:“古人用尸,自有深意。”那些深意,当于《祭统》“孙为王父尸”句下详注,兹不赘。
2 下,是下车致敬。
3 古代车厢前面横木曰轼,凭轼俯身行礼曰式。
4 江永说:“按乘必以几,谓尸登车,履几而上。”
今译
旧礼书有言:“君子抱孙不抱子。”这是说孙子可以充任祭祖时的尸,而儿子则不可。凡是士人遇见为君尸的人,就得下车致敬。如果国君知道某人将为尸,亦要下车为礼,而为尸者对于敬礼的人都得凭轼答谢。尸登车时,要用几来垫足。
齐者不乐不吊1。居丧之礼,毁瘠不形2,视听不衰。升降不由阼阶3,出入不当门隧4。
今注
1 《祭统》云:“及其将齐也……耳不听乐。”吊,后文有言:“知生者吊,知死者伤。”
2 孔颖达云:“形,骨露也。”
3 阼阶,主人之阶。
4 门隧,门外当门之中道。
今译
举行斋戒的人要齐一心思,不可听乐亦不要往丧家慰问,使得哀乐分了心。居丧之礼,虽因哀伤而消瘦,但不可至于形销骨立,而且视力、听力亦要保持正常,这样才能应付丧事。唯在家里,上下不走家长常走的台阶,进出不经由当中的甬道,如同家长还活着的时候。
居丧之礼,头有创则沐,身有疡则浴1,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2。五十不致毁3,六十不毁,七十唯衰麻在身,饮酒食肉,处于内4。
今注
1 陆德明云:“疡,本或作痒。”《说文》云:“痒,疡也。”又云:“疡,头创也。”可见二字含义相通。
2 不胜是担当不起的意思。《白虎通·丧服》云:“丧有病,得饮酒食肉何?所以辅人生己,重先祖遗支体也。”若担当不起丧事的哀痛而至于毁瘠,则显违父母生己之意,对父母既为不孝,对后嗣亦为不慈。
3 致,是极其羸瘠的意思。
4 处于内,是说不必居于门外之倚庐而仍住在屋里。
今译
居丧之礼,如果头上发痒疮,可以洗头;身上发痒,亦如之。如果害病,仍可以食肉饮酒,但到了病愈,就得恢复居丧之礼。如果担当不起丧事的哀痛而病倒了,那就等于不慈不孝。年纪到了五十岁,可不必哀伤极毁;六十岁,可不因哀伤而消瘦;七十岁的人居丧,只要披麻戴孝,不必损及体力,照常饮酒食肉,而且住在屋里。
生与来日,死与往日1。知生者吊,知死者伤2。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
今注
1 与,郑玄解为计数之数。王念孙说:“与”当作“以”字用。生以来日,是说生人服丧之事,以死者死之第二日起。死以往日,是死者殡殓之事,以死之日起。
2 吊与伤,皆为哀悼丧者之表示。郑玄说:古者吊有吊辞,伤有伤辞。吊辞为慰死者家属,伤辞为悲悼死者。
今译
办丧事之礼,有的是为生者而制订的,如成服,哭者进行的秩序,是从死者之死的第二日起算;后者如三日而殡三月而葬等等,则从死之当日起算。平素只和死者的家属有交情的,则慰问之;直接与死者有交情的,则哀悼之。所以知生而不知死者,只要慰问而不用伤悼之辞;反之,则须伤悼而不止于慰问了。
吊丧弗能赙1,不问其所费。问疾弗能遗2,不问其所欲。见人弗能馆,不问其所舍。赐人者不曰来取。与人者不问其所欲。
今注
1 以财物助人治丧事曰赙。
2 遗,是馈赠。
今译
慰问丧家,如果没有钱财资助他们,就不要问他们需钱多少。探视病人,如果拿不出东西馈赠,就不要问病人需要什么。接见来人,如果不能留他在家里住,就不要问他住在什么旅馆。拿东西给人,不要叫人来取。将要给人东西,不可问人要不要这个东西。
适墓不登垄1,助葬必执绋2。临丧不笑。揖人必违其位3。望柩不歌。入临不翔4。当食不叹。
今注
1 墓是茔域,垄是坟场。
2 绋是牵引柩车的绳索。
3 违其位,离开原位。
4 临,哭悼。
今译
到墓地上不要登其丘垄。参加葬礼必须助挽柩车。参加追悼不可嬉笑。与人作揖,或进或退都要离开原位。望见运柩车,不要唱歌。进入丧所哀悼时,走路不回翔。面对饭食应该感谢不应叹气。
邻有丧,舂不相1。里有殡,不巷歌。适墓不歌。哭日不歌。送丧不由径,送葬不辟涂潦2。临丧则必有哀色,执绋不笑。临乐不叹。介胄3,则有不可犯之色。故君子戒慎,不失色于人4。
今注
1 相,是相和歌,歌之以协调舂米的动作。
2 不辟涂潦,是不避路上的积水。
3 介胄,就是穿戴盔甲。
4 戒慎,亦即是持敬。失色,情貌与事不相配合。
今译
邻居有丧事,舂米时不要唱歌。邻里中有未葬之丧事,巷里不宜有歌声。因邻里情谊,彼此关切,为哀为乐,亦相一致。到坟墓上不要唱歌。在吊丧伤死之日亦不要唱歌。护送丧车不要贪走小路,挽着柩车亦不要顾忌路上的积水。参加丧礼必有悲悼的表情,挽着柩车绝不嬉笑。参加听乐则不作扫兴的声气。披上铠甲戴起钢盔,就显出不可侵犯的神色。所以,君子要时时聚精会神地生活着,不至在人前有一点失态的表现。
国君抚式,大夫下之1。大夫抚式,士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2。刑人不在君侧。兵车不式3。武车绥旌,德车结旌4。
今注
1 抚式,是用手按着车轼,略为俯身。下,是走下车来。
2 孙希旦云:“礼不下庶人者,不为庶人制礼。”盖庶人行事,以士大夫为榜样。孔子曰“民可使由之”,是此意。大夫以身作则,以礼自防。如或犯法,必先贬为庶人,然后施刑。故曰刑不上大夫。
3 后文有“介者不拜”,盖与同礼。御兵车者铠甲在身,俯仰不便,故亦不用“式”。
4 武车,亦即兵车。但用于田猎,绥是垂舒着的,结是收敛着的。
今译
遇见国君据轼而行礼时,大夫就要下车示敬。遇见大夫据轼而行礼时,士人就要下车示敬。礼制不及于庶人,刑罚不及于大夫。所以在国君左右都是没有受过刑罚的人。在出征的兵车上,不须据轼行礼。田猎用的武车上,旌旗是招展着的;巡狩用的德车,旌旗是收敛着的。
史载笔,士载言1。前有水,则载青旌2。前有尘埃,则载鸣鸢3。前有车骑,则载飞鸿。前有士师,则载虎皮。前有挚兽,则载貔貅4。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5。招摇在上,急缮其怒6。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7。
今注
1 史,掌理文书的人。笔,指文具。士,掌理外交的人。言,指盟会的文辞。
2 青指青雀。旌是旄头。青旌是画有青雀的旄头。载,王引之解作“植立”的意思。青雀是水鸟,所以竖立于旌以警告后面的队伍。
3 鸣鸢,画着张口的鸢鸟。
4 挚兽,凶猛的野兽。貔貅,猛兽之名。
5 行,指军队。此依“五行”所布于四方之星以列队旗。南曰朱鸟,北曰玄武,东曰青龙,西曰白虎。
6 招摇,北斗星名。急缮,刘台拱解为“坚持”之意。怒是奋斗精神。
7 局是队伍。
今译
掌管文书的人携带文具,司盟的人携带文辞。在队伍行进途中,前面有水,则竖起画有水鸟的旌旗。前面风起扬尘,则竖起画有鸣鸢的旌旗。前面遇有车骑,则竖起画有飞鸿的旌旗。遇有军队,则竖起画有虎皮的旌旗。遇有猛兽,则竖起画有貔貅的旌旗。凡是行阵,前锋为朱鸟,后卫为玄武,左翼为青龙,右翼为白虎。中军竖着北斗七星旗帜,以坚定其战斗精神。前进后退,有一定的步伐;左右队伍,各有主管的人。
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1。交游之仇不同国。四郊多垒2,此卿大夫之辱也。地广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
今注
1 不反兵,不必返家取武器。故郑玄说作常携武器,以备报仇。但此语与《檀弓上》及《大戴礼记·曾子制言》所载者稍异。
2 垒,军事用的堡垒。四境不靖,乃至多垒。
今译
对于杀父的仇人,不与共存于天下。对于兄弟的仇人,可用随身的武器,见即杀之。至于朋友的仇人,则不与共存于同一乡国。如果一国的四境都筑有堡垒,可见大夫们,不能安治其国,而那堡垒就是卿大夫的耻辱。如果任着广大的土地荒废而不加整理利用,那荒废的大地就是士的耻辱。
临祭不惰1。祭服敝则焚之,祭器敝则埋之,龟策敝则埋之,牲死则埋之2。凡祭于公者3,必自彻其俎4。
今注
1 惰是怠慢。
2 牲,祭祀用的牛。孔颖达说:若不焚埋,人或用之,则亵渎鬼神。
3 此言助祭于君所。
4 俎,祭祀时用以载牲之器。
今译
参与祭祀,不可有怠慢的行为。祭祀时穿的衣服,破了就烧掉。祭祀时用的器皿坏了,卜筮时用的龟策坏了,或是祭祀用的牲口死了,这都要埋掉。凡是在国君的庙里助祭的士人,都要自己搬动载牲的器皿,不须麻烦主人。
卒哭乃讳1。礼,不讳嫌名2。二名不偏讳3。逮事父母4,则讳王父母;不逮事父母,则不讳王父母。君所无私讳,大夫之所有公讳5。诗书不讳,临文不讳6,庙中不讳。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7;妇讳不出门。大功小功不讳8。入竟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
今注
1 卒哭,是埋葬以后的祭名。《杂记下》云:“士三月而葬,是月也卒哭;大夫三月而葬,五月而卒哭;诸侯五月而葬,七月而卒哭。”名为卒哭者,因自亲之始死至于此日,孝子哀思,无时不哭。三月之后,季节已变,哀感渐平,故制为卒哭之礼,停止无时之哭,而为早晚定时之哭。“讳”是避免称呼尊长者的大名。《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有言:“卒哭而祔,祔而作主。”亦即卒哭之明日,作神主,祔入于庙,随其昭穆之位而行事。尊敬其“名”故须避免使用。
2 “嫌名”指读音相近之名。例如讳言“禹”字,但不讳言“雨”字。
3 二名不偏讳,郑玄读“偏”为“遍”,说是两字为名,讳言其一,则不讳其二。例如孔子母名“徵在”,言“在”则不称“徵”,言“徵”则不称“在”。
4 “逮”是“及”的意思。
5 私讳是家讳,公讳是国讳。
6 诗书是指读书时,临文是指写作时。
7 质是对讲。因妇讳不出于门,故在君前对话仍无须避用与夫人同名之字。
8 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这五等的丧服是依关系的亲疏而定,大功以下关系较为疏远,故不讳。
今译
行过卒哭之祭礼,就要避用死者之名,但据礼之规定,同音的名可以不避,双字名只要避用其一。倘若生时犹及侍奉父母,就得避用祖父母之名;如果生时已不及侍奉父母,则可不讳祖父母之名。在国君的地方,不以家讳为禁忌,但在大夫的地方,仍需遵守一国之讳。此外,读诗书、写文章,以及庙中祭告之辞,都无用讳。虽在国君面前对话,亦可以不讳其夫人之名,因为妇人的名讳,限于家内。大功、小功的亲属,亦不用讳。凡是到了一个地方,便要打听他们的禁忌;到了另一国家,就要打听他们的风俗习惯;同理,到了别人家里,亦要先问他们有什么忌讳。
外事以刚日,内事以柔日1。凡卜筮日:旬之外曰远某日,旬之内曰近某日2。丧事先远日,吉事先近日3。曰:“为日,假尔泰龟有常,假尔泰筮有常4。”卜筮不过三,卜筮不相袭5。龟为卜,策为筮者6,先圣王之所以使民信时日,敬鬼神,畏法令也;所以使民决嫌疑,定犹与也7。故曰:“疑而筮之,则弗非也;日而行事8,则必践之。”
今注
1 外事,泛指在庙外举行的典礼。内事,泛指在家庙举行的典礼。一旬十日,其中单日为刚,偶日为柔。古代用干支纪日,则甲丙戊庚壬为刚日,乙丁己辛癸为柔日。
2 卜筮日,是用龟策来决定举行典礼的日期。拟定于十日之外者曰远日,十日之内者曰近日。王夫之云:“古者日不从月,无初一初二之文,故其辞若此。”
3 丧事,指埋葬等事。吉事,指祭祀等事。吉事欲其近,表示急于祭享其亲;丧事欲其远,表示不忍速葬其亲。
4 “曰”以下是开始卜筮日期时的说辞。为日,就是为了择吉日。假是借的意思。泰龟、泰筮,泰是美称。有常,就是决定。
5 袭,是重复的意思,卜则不筮,筮则不卜。
6 策,郑玄说别本作“蓍”。蓍,多年生草,古人用以占吉凶,如用龟甲一样。
7 犹与,陆德明云:别本或作犹豫。
8 日而行事,即择日而行事。
今译
庙外举行典礼,宜用刚日;庙内举行典礼,宜用柔日。凡用卜筮择定吉日,要在十日以外举行的,则称“远某日”,其在旬内举行的,则称“近某日”。丧葬之事,先卜远日;祭享之事,先卜近日。卜筮时应说道:“为占吉日,要借大龟或大筮,做个决定。”不管是用卜或用筮,都不能超过三次。并且用了龟卜,就不要用策筮。先圣王所以要用龟策来卜筮的原因,是为着要使人民信服择定的日期,崇拜所祭祀的鬼神,恪守颁行的法令。亦就是使人能决定“是”或“不是”,“做”或“不做”。所以说,为着怀疑而问卜,既已卜了,就不得三心二意;已定在那一日举事,就得在那一日实行。
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于马前。已驾,仆展效驾1,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2,驱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3。左右攘辟,车驱而驺。至于大门,君抚仆之手而顾,命车右就车;门闾沟渠,必步4。
今注
1 展是细察。,是车厢的木栏。效,王引之解考验的意思。
2 贰绥,是驾车的人所执辔的总绳,亦用以登车者。辔,是控引马首的缰绳。
3 授绥的绥,是指车上用以稳定身子的绳子,同时亦用为主人登车的引手绳。
4 顾,回首。车右,卫士。凡遇到门闾沟渠的地方,卫士必须下车步行,以策安全。
今译
国君的车将要套上马匹,仆人应执马鞭站在马前。既已套上车辕,仆人就要检查车身,并检验车与马是否套得牢固,然后拂去衣上尘污,从右边登车,跪着乘车,取着总绳,拿起鞭子,分开控马的辔,驱之前行五步,再站起来。等到国君出来就车,仆人一手把辔绳总握着,一手将登车的绳子递给国君。于是左右的人避开,车子疾进,左右从者紧跟车后。到了大门口,国君按住仆人的手,回过头来唤卫士上车,经过大门、里门、沟渠的所在,卫士都得下车步行,以防发生事故。
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若仆者降等,则受;不然,则否。若仆者降等,则抚仆之手,不然,则自下拘之1。客车不入大门。妇人不立乘2。犬马不上于堂。故君子式黄发3,下卿位,入国不驰,入里必式。君命召,虽贱人,大夫士必自御之4。
今注
1 自下拘,是从其手下方取之。
2 古人皆立乘,唯妇女坐车。
3 故君子式黄发,句首这个“故”字与上文不相承接,郑玄说是“众篇杂辞”。但,《曲礼》多是不连属的简策凑在一起,不仅是这一句的情形如此。
4 御,郑玄说是迎迓的“迓”。
今译
凡是驾车的人,一定要把登车绳递交给乘车者。乘车者的身份若比驾车者高,则接受;如其不然,则不接受。详细说来,如果驾车者的身份较低,他递绥时就要按住他的手,然后以另一手接取之,表示不敢当的意思。如果身份相等,就要从他的手下直接取绥。宾客的车,不可直接驶入人家的大门。妇人们乘车不可站着。犬马不可牵到堂上。乘车遇见年老的人,要凭轼行礼;经过大官们的朝位,要下车步行;进入国境,行车要减低速度;进入里门,亦要凭轼致敬。若是国君有所召唤,即使派来的人身份较低,但为尊重国君,亦得亲自出门迎接。
介者不拜,为其拜而蓌拜1。祥车旷左2,乘君之乘车不敢旷左3;左必式。仆御妇人,则进左手,后右手;御国君,则进右手后左手而俯4。国君不乘奇车5。
今注
1 介者,穿戴盔甲的人。蓌拜,陆德明云:卢植本作“蹲”。臧琳云:“蓌”字,《玉篇》作“夎”,盖为“蹲”字之俗写。
2 祥车,孔颖达云就是吉车,为丧者平生所乘用者。葬时为魂车。旷,空着。车上以左方为尊,故祥车空着左方以为神位。
3 不敢旷左,不敢把国君当作鬼魂。
4 车上,仆在中央,妇人在左。进左手执辔则与妇人稍背向,然后用右手扬鞭。御国君则反向。而俯,表示敬意。
5 奇车,孔颖达解作奇邪不正之车。王夫之云:奇,偏也,君乘车必有右偶。王闿运云:奇者,无偶之词。此谓国君出门,必有从车。
今译
披戴着盔甲不便于跪拜,故介者只要蹲一蹲身,便算拜了。魂车空着左方尊位。因此,乘用国君的属车时不敢旷左,唯是左方既为尊位,故须凭轼为礼,表示不妄自尊大。凡为妇人驾车,须先以左手执辔,与妇人侧背而立,然后用右手驾驶。为国君驾车,则面向国君,并稍俯身,以示敬意。国君不乘坐没陪驾的车。
车上不广欬,不妄指1。立视五嶲2,式视马尾,顾不过毂3。国中以策彗恤勿驱4,尘不出轨。
今注
1 广欬,即是大咳。妄指,胡乱指示。
2 嶲,郑玄说是“规”,为轮转一周的长度。
3 转头不超过车毂的部位。
4 朱熹说:策彗当是像鞭末韦带的东西。“勿”亦作“没”,“恤没”,即搔摩。
今译
在车上不要大声咳,不要胡乱指点。站着,视线前及轮转五圈(约为九丈九尺)的距离;凭轼行礼时,视线刚及于马尾;转头看时,视线亦不超过车毂。进入国中就改用鞭子末梢搔摩着马,使之徐行,以灰尘不飞扬于辙迹之外为度。
国君下齐牛,式宗庙1。大夫士下公门,式路马2。乘路马,必朝服载鞭策3,不敢授绥,左必式。步路马,必中道。以足蹙路马刍,有诛4。齿路马5,有诛。
今注
1 熊安生云:此二句有误,当据郑玄注《周礼》“齐右”职所引《曲礼》之文,改正为“国君下宗庙,式齐牛”。牛,祭祀用的牛,为人牺牲,国君见之则式。
2 路,后世亦写作辂,是国君的礼车。驾此礼车之马曰路马。
3 载鞭策,异于执鞭策。此言但备有鞭策而不敢施于“路马”。
4 蹙,陆德明云,本又作蹴。刍,马粮。诛,就是罚。
5 齿,看马齿可知其年龄。此作“估量马的年龄”讲。
今译
国君经过宗庙的门口,必须下车;遇见为人牺牲的祭牛,必须凭轼俯身行礼。大夫、士经过国君门口,必须下车,看见礼车用的马,必须凭轼俯身行礼。凡是驾驭“路马”的,虽携带鞭策,但不可用以驱赶,亦不可授绥与人,并且不敢虚左,但站在左边却要凭轼俯身。牵着“路马”步行,必走大路。凡是用足踢“路马”的粮秣者,有罚;估量“路马”的年龄者,亦有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