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道
嘉言
朋友
易,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不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诗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日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礼记: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四儒有合志同方,营道同术,并立则乐,相下不厌,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母友不如己者人,朋友数斯疏矣。二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黄乘肥马,衣轻裴,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日。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乙朋友切切𤟧𤟧。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乙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人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不。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𫠦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孟子:责善,朋友之道也。乙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扬雄曰:朋而不心面,朋也;友而不心面,友也。王通曰: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故君子不与也。君子先择而后交,小人先交而后择,故君子寡尤。
程颐曰:朋友讲习,更莫如相观而善,工夫多。近世浅薄,以相欢狎为相与,以无圭角为相欢爱,如此者安能久?若要久,须是恭敬。君臣朋友皆当以敬为主也。张载曰:今之朋友,择其善柔以相与,拍肩执袂,以为气合,一言不合,怒气相加。朋友之际,欲其相下不倦,故于朋友之间,主其敬者,日相亲与,得效最速。吕大临曰: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义,至其子孙,亦世讲之。前辈专以此为务,今人知之者盖少矣。又如旧举将及,尝为旧任按察官者后已,官虽在上,前辈皆辞避坐下坐。风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范祖禹曰:与贤于已者处,则自以为不足;与不如已者处,则自以为有余。自以为不足则日益,自以为有余则曰损。胡宏曰:能攻人实病者,至难也,能受人实攻者为尤难。人能攻我实病,我能受人实攻,朋友之义,其庶几乎!不然,其不相陷而为小人者几希矣。
朱熹曰:朋友之交,责善所以尽吾诚,取善所以益吾德,非以相为赐也,然各尽其道而无所苟焉,则丽泽之益,自有不能已者四。朋友之际,其合不正,未有久而不离者。故贤者顺理而安行,智者知几而固守日。叶贺孙问:朋友之义,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须友以成而陈。安卿只说以类聚,莫未该朋友之义否?朱子曰:此亦只说本来如此。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乃是后来事。说朋友功效如此。人自与人同类相求,牛羊亦各以类相从。朋友乃彝伦之一。今人不知有朋友之义者,只缘但知有四个要紧,而不知朋友亦不可阙。又曰:朋友之于人伦,所关至重。黄干曰:朋者,人类之中,志同而道合者也。故曰:天叙有典,岂人力也哉?君臣父子、夫妇长以一失其序,则天典不立,人道化为夷狄矣。朋友道绝,则此四者虽欲各居其分,不可得也。善而莫予告也,过而莫予规也,观感废而怠心生,讲习疏而实理晦,则五常百行,颠倒错缪而不可胜救矣。然则朋友者,列于人伦,而又所以纪纲人伦者也。所可重者若此,而世莫之重焉,可不为之屡叹也邪?斯道之显晦,系于人物之盛哀。盖义理以讲习而明,德性以相观而善,孑然独立而无与为侣,则学问废而见识浅,绳约弛而怠慢生。古之人所以重朋来之乐者,岂不以此欤?许衡曰:凡取友,必须趋向正当,切磋琢磨,有益于已者。若乃邪僻卑污,与夫柔佞不情,相诱为非者,谨勿近之。师生礼记: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黄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自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论语: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乙有教无类。孟子: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子,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材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为教也。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老聃曰: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荀卿曰:师术有曰,而博习不与焉。尊严而惮,可以为师;耆艾而信,可以为师;诵说而不陵犯,可以为师;知微而论,可以为师。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𫠦以正礼也。故非礼,是无法也;非师,是无师也。不是师法而好自用,是犹以盲辨色,以聋辨声也。
目农精于善而不可以为田师;买精于市而不可以为贾师;工精于器而不可以为器师。有人也,不能此三技,而可使治三官。曰:精于道者也。精于物者以物,物,精于道者兼物。夫人有性质美而心辨知,必将求贤师而事之,择良友而友之。得贤师而事之,则所闻者尧、舜、禹、汤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则所见者忠信敬让之行也,身日进于仁义,而不自知也者,劘使然也。今与不善人处,则所闻者欺诬诈伪也,所见者污漫淫邪贪利之行也,身且加于刑戮而不自知者,劘使然也。扬雄曰:务学不然,务求师。师者,人之模范也。模不模,范不范,为不少矣。一关之市,不胜异意焉;一卷之书,不胜异说焉。二开之市,必立其平;二卷之书,必立其师。王通曰:度德而师,易子而教。韩愈曰: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黄晞曰:学非师而功益劳,友非人而过益滋。是以古之君子,从师而后言,顾友而后行,其失鲜矣。周敦颐曰:师道立则善人多。程颢曰:学者必求其师,记问文章不足以为人师,以所学者外也,故求师不可不慎。所谓师者何也?理也,义也。乙。
古之人得其师传,故因经以明道;后世失其师传,故非明道不能以知经。杨时曰:古之人其道足以师世范俗,惟孔、孟足以当之。东汉而下,师道益严,然稽其所知所行,皆不足以胜其任也。唐之韩愈,固尝欲以师道自居,其视李翱、张籍辈,皆谓从吾游。今翱、籍之文具在,考其言,未尝以弟子自列,则师果可好为乎?苟其道未足以成德达材,虽欲为之,而人不与也。愈且如是,况其下者乎?
吕大临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故舍我而去者,不追呼之使来;有教无类,故从我而来者,不拒逆之使去。但能以此求道之心至,则受而教之。论语称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故圣贤在下,其所以取人,苟有向善之心,皆取之,亦以进人为善不为异曰之不保,而废其今日与人为善之意。
李愿中曰:某闻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师教之,君治之,阙其一,则本不立。古之圣贤莫不有师,其肄业之勤惰,涉道之浅深,求益之先后,若存若亡,其详不可得而考。惟洙泗之间。七十二弟子之徒,议论问答,具在方册,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也。孟子之后,道失所传,枝分弧别,自立门户,天下真儒不复见于世。其聚徒成群,所以相传授者,句读文义而已耳,谓之熄焉可也。夫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其术浅,其能小,犹且莫不有师。儒者之道,可以善一身,可以理天下,可以配神明而参造化,一失其传而无所师,可不为之大哀邪?
朱熹曰:夫道虽若大路,然非上智生知之质,亦岂能不藉师友而独得之哉?要当有以发其端倪,然后有余师者可得而求耳。
吕祖谦曰:欧阳修有云:古之学者必严其师,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笃敬,笃敬然后能自守,能自守然后果于用,果于用,然后不畏而不迁。三代之衰,学校废,至两汉师道尚存,故其学者各守其经以自用,是以汉之政理文章,与其当时之事,后世莫及者,其所从来深矣。后世师法渐坏,而今世无师,学者不尊严,故自轻其道,轻之则不能至,不至则不能笃信,信不笃,则不知𫠦守,守不固,则有所畏而物可移。是故学者惟俯仰徇时,以希禄利为急,至于忘本趋末,流而不返。夫以不信不固之心,守不至之学,虽欲果于自用,莫知其所以用之之道,又况有禄利之诱、刑祸之惧以迁之哉?
陆子静曰:人生而不知学,学而不求师,其可乎哉?秦、汉以来,学绝道丧,世不复有师,以至于唐,曰师、曰弟子云者,反以为笑。韩退之、柳子厚犹为之屡叹。惟本朝理学远过汉、唐,始复有师道。虽然,学者不求师与求而不能虚心。不能退听,此固学者之罪。学者知求师矣,能退听矣,所以道之者乃非其道,此则师之罪也。
饶仲元曰:师道立,则天下之不善者皆可变而为善,天下之不中者皆可化而为中,而善人岂不众哉!善人众,则国家之用,随取随足,上焉可以格君心,中焉可以立政事,下焉可以移风俗,而朝廷岂有不正,天下岂有不治者哉?若昔唐、虞五典之敷,掌之于契,宽栗直温之教,典之于夔。至于成周,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而教之中和者,亦惟择有道有德者主之,皆所以立师道也。是以天下后世称人才盛美,治功之成者,必曰唐、虞、成周。及周之衰,则学校之政不修,而师道阙矣。于是洙、泗之间,有吾夫子者出而任其责焉。一时及门之士,如颜、曾、冉、闵之流,固巳如时雨之化矣,故其德行政事、言语文学,莫不卓然皆有可称。使夫子而得时行道,引其类而进之,则唐、虞、成、周之治,有不难致者。夫子既没,而得其道者,或以传授于来嗣,或以友教于诸侯,随其大小,亦皆于世道有所补焉。后世师道不立,学者无复讲明道义,磨砻气质之益矣。至
本朝安定胡公,首倡体用之学,以涉其徒,使学者明于经义,讲于时务,笃于践履,而不为口耳之习,故一时贤士大夫多出其门,而散在四方者,亦皆循循雅饬。师道之立,盖昉乎此。是后周子复得孔孟不传之道于遗经,建图属书,以觉来学,而程子兄弟实绍其传,于是益推古者大学教人之法,以淑诸人,以传诸后。而我文公先生又从而光大之。渊源所渐,徧及海内,有志之士,探讨服行,而推其所得,以正主庇民者,不绝于时,能使大义既乖而复正,公道久屈而复伸者,皆夫人之力也。师道之立,于是为盛。
善行上朋友列国齐管夷吾、鲍叔牙二人相友。夷吾尝叹曰:吾少穷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大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北,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吾𫠦事公子紏败,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卫卜摘、端木赐,皆孔门弟子。孔子尝曰:吾死之后,则商也曰益,赐也日损。曾子曰:何谓也?子曰:商也好与贤已者处,赐也好与不若已者处。不知其子视其父,不知其人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地,视其草木。故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觉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与处者焉。
鲁秦庄子死,孟武伯问于孔子曰:古者同寮有服乎?答曰:同寮有相交之义。昔者虢叔、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适五臣同寮比德,以赞文武。及虢叔死,四人者为之服。朋友之服,古之达礼者行之也。
汉杜林为光禄勋,与马援乡里亲厚。援南方还,时林马适死,援遣子将一马遗林曰:朋友有车马之餽,可以备之。
朱晖尝游太学,同郡张堪素有名称,见晖甚重之,接以友道。尝执晖臂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晖以堪先达,举手未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堪卒,晖闻其妻子穷困,乃往候视,厚赈赡之。晖子颉怪而问曰:大人不与堪为友,平生未曾相闻。子孙窃怪之。晖曰:堪峕谓知已,吾巳信于心也。申屠蟠与济阴王子居同游太学,子居临殁,以身托蟠,蟠乃躬推辇车,送丧归乡里。遇司隶从事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封传护送,蟠不肯受,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卒业太学。
范式少受业太学。式与汝南张元伯善,二人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期将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何相信之审耶?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其曰,巨卿果至,升堂拜饮,尽欢而别。巨卿,式字也。后式仕为郡功曹。元伯疾笃,同郡郅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视之。元伯临尽叹曰:恨不见吾死友。子征曰:吾与君章非死友耶?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某时葬。子未我忘,岂能相及。式恍然觉寤,具告太守,请往奔丧。太守许之。式便服朋友之服,驰往赴之。式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停柩移时,乃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异路,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引柩,于是乃前。叉遂留止蒙次,为修坟树,然后去。
雷义与陈重结交最厚,义举茂才,让重,刺史,不听。义遂阳狂,被发走,不应命。后同举孝廉,同拜尚书郎,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
陈习脂少与孔融善,每戒融刚真。及融被害,许下故旧莫敢收者。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我何用生为?曹操闻之,大怒,收习,将杀之。会赦免。魏主丕以习有变布之节,加中散大夫。楼护有故人吕公,无所归,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同食。后护妻子颇厌吕公,护流涕责妻子曰:吕公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𫠦当奉。遂养吕公终身。三国蜀张裔,先主以为巴郡太守。少与杨恭友善,恭早死,遗孤未数岁,裔迎留,与分屋而居,事恭母如母。恭之子息长大,为之娶妇,买田宅产业,使立门户。
吴周瑜初,孙坚兴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含策,升堂拜母,有无共之。
陆瑁少好学笃义。陈国陈融、陈留仆阳逸、沛郡蒋纂、广陵袁迪等皆单贫有志,就瑁游处。瑁割少分甘,与同丰约。及同郡徐原居会稽,素不相识,临死,遗书托以孤弱,瑁为起立坟墓,收导其子。
吴范与魏滕同邑相善。滕尝有罪,孙权责怒甚严,敢有谏者死。范谓滕曰:与汝偕死。滕曰:死而无益,何用死为?范曰:安能虑此,坐观汝耶!乃髡头自缚,诣门下,使铃下以闻。铃下排合入,言未卒,权大怒,欲使投以戟,逡巡走出。范因突入,叩头流血,言与涕并,良久,权意释。乃免滕。滕见范,谢曰:父母能生长我,不能免我于死。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为?
晋应詹,元帝时,为建武将军,家富于财。时京兆韦泓丧乱之际,又遭饥疫,客游洛阳,素闻詹名,依托之。詹与分甘共苦,情若兄弟,遂随从积年,为之婚娶,置宅居之,又荐于帝,以至显宦。詹卒,泓制朋友之服,追赵氏祀程婴、杵臼之义,祭詹终身。
南梁范云,武帝时,累迁至尚书右仆射。云好节尚意,专赴人之急。少时与领军王骇善,骇亡于官舍,贫无宅居,云乃迎丧还其家,躬营含敛。
唐罗道琮,慷慨尚节义。贞观末,上书忤旨,徙岭表。有同斥相善者,死荆、襄间,临终泣曰:人生有死,独委骨异坏邪?道琮曰:吾若还,终不使君独留此,瘗路左。去。岁余,遇赦归,方霖潦积水,失其殡处。道琮恸诸野波中,忽若湓沸者。道琮曰:若尸在,可再沸。祝巳,水复漫,乃得尸,负之还乡。
王方翼,高宗时,为瀚海都护司马,迁朔州。其友赵持满诛死,亲戚莫敢收其尸。方翼曰:栾布哭彭越,义也;周文王掩骼,仁也。绝友义,蔽主仁,何以事君!遂往哭其尸,具礼收葬。帝嘉之,不罪。
王晙藏为桂州都督。初,刘幽求放封州,广州都督周利贞欲杀之,道出文所,暧知其故,留不遣。利贞移书督趣,幽求惧,告晙曰:势且难二全,正恐累君,奈何?暧曰:公之坐,非朋友所绝,晙在,终不忍公无罪就死地。俄崔湜等诛,幽求复执政。
吴保安,睿宗时,姚巂蛮叛,拜李蒙为姚州都督。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托蒙,蒙表为判官。时保安罢义安尉,求得调,以仲翔里人。也,见之曰:愿因子得事李将军,可乎?仲翔哀其穷,力荐之,蒙表为人书记。后蒙深入,与蛮战没,仲翔亦被执,蛮人必求千缣,乃肯赎。会元振物故,保安留巂州,营赎。仲翔苦无赀,乃力居货十年,得缣七百。都督杨安居异其故,引与语曰:子弃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乃以官赀助之。保安即委蛮,得仲翔以归。后仲翔为代州户曹,母丧服除,喟曰:吾赖吴公生,吾死,今亲殁,可行其志。时保安以彭山丞客死,其妻亦殁,丧不克归。仲翔为服缞绖,囊其骨,徒跣负之归葬,庐墓三年。后为岚州长史,迎保安子为娶,而让以官。
李勉少贫,客梁、宋,与诸生共逆旅。诸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无知者,幸君以此为我葬,余则君自取之。勉许诟。既葬,密置余金棺下。后其家谒勉,共启墓,出金付之。
宪宗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亲在堂,吾不忍其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一无母子俱往理。即具奏,欲以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徐晦,宪宗时,擢栎阳尉,所善杨凭得罪,贬临贺尉,姻友惮累,无往候者,独晦至蓝田慰饯。宰相权德舆谓曰:君送临贺诚厚,无乃为累乎?晦曰:方布衣时,临贺知我,今忍遽弃邪?有如公,异时为奸邪赞斥,又可尔乎?德舆叹其直,称之朝,李夷简遽表为监察御史。晦过谢,问𫠦以举之之由。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后𩔶中书舍人,强直守正,不沉浮于时。
宋查道,淳化中,初赴举,贫不能上道,亲族裒钱。三万遗之道出滑州,过父友吕翁家。翁丧,无以葬,毋兄将鬻其女以办襄事,道倾橐中钱悉与之,又与嫁其女。
韩亿、李若谷未第时,皆贫,同试京师,每出谒,更为仆。李先登第,授许州长社县主簿,赴官,自控妻驴,亿为负一箱,将至长社三十里,李谓韩曰:恐县吏来,箱中止有钱六百,以其半遗韩。相持大哭别去。后举韩亦登第,仕皆至参政,世为婚姻不绝。范纯仁,仲淹子也。仲淹在睢阳,遣纯仁到姑苏般麦五百斛。纯仁时尚少,既还,舟次丹阳,见石曼卿,问:寄此久何也?曼卿曰:两月矣。三丧在浅土,欲葬之而北归,无可与谋者。纯仁以所载麦舟付之,单骑到家,拜起侍立良久。仲淹曰:东吴见故旧乎?曰:曼卿为三丧未举,方留滞丹阳,时无郭元振,莫可告者。仲淹曰:何不以麦舟付之?纯仁曰:付之矣。
侯可,仁宗时为华原主簿。少与申颜为友,颜病重,千里为求医,未归而颜死,目不瞑。人曰:其待侯君乎?且敛而可至,拊之乃瞑。颜无子,不克葬,可辛勤百营,鬻衣相役,卒葬之。方天寒,单衣以居。有馈白金者,顾颜之妹处室,举以佐其奁具。一日,自远归家,以𪧘告,适友人郭行扣门曰:吾父病,医邀钱百千,卖吾庐而不售。可恻然,计橐中装,略当其数,尽与之。关中称其贤。陈襄少孤,益自策励,求士之贤者,亲而友之,得乡士陈烈、周希孟、郑穆为之友。四人者,气古行高,磨砻镌切,相期以天下之重为已任。时学者方溺于雕篆之文以相高,所谓知天尽性之说,皆指以为迂阔而莫之讲。襄与三人者,独以斯道鸣于海隅,闻者始皆笑之而惊四人者不为变,守之益坚,躬行于其家,由家达于州闾,人卒信而化之。父兄皆饰,其子弟请从之,由是闽中士人宗之,谓之四先生。
巢谷少举进士,游秦、凤、泾原闲,与韩存宝相友善。熙宁中,存宝为河州将,有功。会𠰷州蛮扰边,命存宝出兵讨之。存宝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宝得罪,自度必死,谓谷曰:我湮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橐中有银数百两,非君莫可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怀银步往授其子,人无知者。存宝死,谷即隐避焉。陈希亮为太常少卿,轻财好施,笃于恩义。少与蜀人宋辅游,辅卒于京师,母老子少,希亮养其母终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与诸子游学,卒,与子忱同登进士第。
鲜于侁,神宗元丰二年知扬州。时苏轼自湖州赴狱,亲朋皆绝交道扬,侁往见,台吏不许通。或曰:公与轼相知久,其所往来书文宜焚之勿留,不然且获罪。侁曰:欺君负友,吾不忍为,以忠义分谴,则所愿也。
王回,哲宗时为睦亲宅讲书,与左司谏邹浩友善。皇后刘氏立,浩将论之,密告回。回曰:事宁有大于此者乎?子虽有亲,然移孝为忠,亦太夫人素志也。浩南迁,人莫敢顾。回人交游钱,与治衰,往来经理,且慰安其母。逻者以闻,逮诣诏狱,众为之惧,回居之晏然。御史诘之,对曰:实尝预议,不敢欺也。时有田书者,阳翟人,与浩以气节相激厉。刘后之立,昼谓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绝交矣。及浩得罪,昼迎诸途。浩出涕,昼正色责曰:使志完隐默,官京师,得寒疾不汗,五曰死矣,岂独岭海之外能死人哉!愿君母以此举自满,士所当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叹谢曰:君之赠我厚矣。
汪应辰,高宗时通判建州,遂请祠以归,寓居常山之永平院。张九成谪邵州,交游皆绝,应辰时通问。及其父丧,言者犹攻之,而应辰不远千里往吊,人皆危之。及通判袁州,丞相赵鼎死朱崖,扶丧过郡,应辰为文祭曰:惟公两登上宰,皆值艰危之时;一斥南荒,遂为生死之别。事巳定于盖棺,恩特容于归骨。吏付之火,其子借兵卫以归。道出衢州。章杰为守,希秦桧意,指应辰为阿附死党,符移讯鞫,徧控行橐,求祭文不可得。时胡寅遗桧书,谓此事不足竟,事乃寝。
元金履祥好学无倦,而尤笃于分义。有故人子坐事,母子分配为隶,不相知者十年。履祥倾赀营购,卒赎以完其子。后贵,履祥终不自言,相见劳问,辛苦而巳。世祖时,隐居仁山之下,学者称为仁山先生。
陈旅游京师,翰林侍讲学士虞集见其𫠦为文,慨然叹曰:此所谓我老将休,付子斯文者矣。荐之,除国子助教,出为江浙儒学副提举,入为应奉翰林文字,迁国子监丞。旅平生于师友之义尤笃,每感集为知已。其在江浙时,集归田已数载,欲为问候,计,千里访集于临川,集感其来,留旬日而别,倦倦以斯文相勉,惨然若将永诀焉。集每与学者语,必以旅为平生益友也。
五伦书卷之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