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下

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

汶阳之田,本鲁田也。鲁人恃大国之威,以兵力胁齐,得其故地,而不正疆里于天王,则取之不以其道也。郤克战胜,令于齐曰:反鲁、卫之侵地,齐既从之。今复有命,俾归诸齐,则归之不以其道也。而齐人贪得晋有二命,穿也列卿无所谏止,皆罪矣。来言者,缓词也。归之于者,易词也。为国以礼者,无惮于强,而鲁侯微弱,遂以归齐,而不能保,罪亦见矣。晋栾书帅师侵蔡。公孙婴齐如莒。宋公使华元来聘。

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

纳币不书,此何以书?公孙寿,卿也。纳币使卿,非礼也。礼不可略,亦不可过,惟其称而巳矣。略则轻大伦,过则溺私爱。宋公之请伯姫,鲁侯之嫁其女,皆致其厚者也,而不知越礼逾制,岂所以重大婚之礼哉?经悉书之,为后法也。

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

按左氏,赵庄姫为赵婴之亡,赞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证。晋讨赵同、赵括,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君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惧矣。乃立武而反其田。然则同、括无罪,为庄姫所谮,而栾、郤害之也。故称国以杀,而不去其官,以见晋之失政刑矣。

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诸侯嗣立而入见,则有赐,巳修聘礼而来朝,则有赐,能敌王所忾而献功,则有赐。成公即位,服丧巳毕,而不入见,既更五服一朝之岁矣,而不如京师,又未尝敌王所忾而有功也,何为来赐命乎?召伯者,县内诸侯,为王卿士者也。来赐公命,罪邦君之不王,讥天子之僭赏也。临诸侯曰天王,君天下曰天子,盖一人之通称。

冬,十月,癸卯,耜叔姫卒。

晋侯使士燮来聘。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伐郯。按左氏士燮来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吴故。公请缓师,不可。吴初伐郯,季孙固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亡无日矣。当其时,既不能救,及其既成,岂获巳也?而又率诸国伐之,何义乎?前书来聘,下书会伐,晋侯之为盟主可见矣。鲁既知其不可从大国之令而不敢违,其不能立亦可知矣。卫人来

媵。

媵者何?诸侯有三归:嫡夫人行,则侄娣从。二国来,媵亦以侄娣从。凡一娶九女,所以广继嗣。三国来媵,非礼也。夫以礼制欲则治,以欲败礼则乱。而诸侯一娶十有二女,则是以欲败礼矣。备书三国,以明逾制,为后戒也。九年春,王正月,耜伯来逆叔姫之丧以归。

凡笔于经者,皆经邦大训也。杞叔姫一女子尔,而四书于策,何也?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故春秋慎男女之配,重大昏之礼,以是为人伦之本也。事有大于此者乎?男而贤也,得淑女以为配,则自家刑国,可以移风俗;女而贤也,得君子以为归,则承宗庙,奉祭祀,能化天下以妇道,岂曰小补之哉?夷考、杞叔姫之行虽贤,不若宋共姬,亦不至如鄫季姫之越礼也。杞伯初来朝鲁,然后出之,卒而复逆其丧以归者,岂非叔姫本不应出,故鲁人得以义责之,使复归葬乎?鲁在春秋时,内女之归不得其所者有矣,圣人详录其始卒,欲为后鉴,使得有终而无弊也,其经世之虑远矣。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耜伯同盟于蒲。

按左氏为归汶阳之田故,诸侯贰于晋,晋人惧会于蒲,以寻马陵之盟。夫盟非固结之本也。卫献公言于宁喜求复国,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小邾射以勾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夫信在言前者,不言而自喻;诚在令外者,不令而自行。晋初下,今于齐,反鲁、卫之侵地,而齐不敢违者,以其顺也。齐既从之,鲁君亲往拜其赐矣。复有二命,俾归诸齐。一与一夺,信不可知,无或乎诸侯之解体也。晋人不知,反求诸已,惇信明义,以补前行之愆,而又欲刑牲歃血,要质鬼神以御之,是从事于末,而不知本矣。特书同盟,以罪晋也。公至自会。二月,伯姫归干宋。

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晋人来媵。

致女者何?女既嫁三月而庙见,则成妇矣,而后父母使人安之,故谓之致也。常事尔,何以书?致女使卿,非礼也。经有因褒以见贬者,初献六羽之类是也。亦有因贬以见褒者,致女来媵是也。伯姫贤行著于家,故致女使卿,特厚其嫁遣之礼,贤名闻于远,故诸国争媵,信其无妒忌之行。程氏以为一女子之贤,尚闻于诸侯,况君子哉?或曰:鲁女虽贤,岂能闻于远乎?曰:古者庶女与非敌者,则求为媵,固为之择贤小君,则诸侯之贤女自当闻矣。

秋,七月,丙子,齐侯无野卒。

晋人执郑伯晋。栾书帅师伐郑。

按左氏,楚人以重赂求郑,郑伯会公子成于邓。秋,郑伯如晋,晋人讨其贰于楚,执诸铜鞮。栾书伐郑,郑使伯蠲行成,晋人杀之。楚子重侵陈以救郑,称人而执者,既不以王命,又不归诸京师,则非伯讨也。杀伯蠲不书者,既执其君矣,则行人为轻,亦不足纪也。楚子重侵陈,与处父救江何异?削而不书者,郑亦有罪焉耳。夫背夷即华,正也。今以重赂故,又与楚会,则是惟利之从,而不要诸义也。故郑无可救之善,楚不得有能救之名。

冬,十有一月,葬齐顷公。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庚申,莒溃,楚人入郓。

按左氏,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城恶,众溃。楚师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孟子曰: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不去,是则可为也。夫凿池筑城者,为国之备,所谓事也。效死而民不去,为国之本,所谓政也。莒恃其陋,不修城郭,浃辰之间,楚克其三都,信无备矣。然兵至而民逃其上,不能使民效死而不去,则昧于为国之本也,虽隆莒之城何益乎?故经于莒溃特书日以谨之者,以明城郭、沟池、重门、击析,皆守邦之末务,必以固本安民为政之急耳。秦人白狄伐晋,

经所谨者,华夷之辨也。晋尝与白狄伐秦,秦亦与白狄伐晋,族类不复分矣。其称人,贬词也。武王伐商,誓师牧野,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皆与焉,岂亦不谨乎?除天下之残贼,而出民于水火之中,虽蛮夷戎狄,以义驱之可也,亦虑其同恶相济,贻患于后也。中国友邦,自相侵伐,巳为不义,又与非我族类者共焉,不亦甚乎。晋既失信,复听妇人谗说,杀其世臣,而诸侯皆贰,秦、狄交伐,比事以观,可谓深切著明矣。郑人围许,城中城,

经世安民,视道之得失,不倚城郭沟池以为固也。榖梁子谓凡城之志皆讥其说,是矣。莒虽恃陋不设备,至使楚人入郓,苟有令政,使民效死而不溃,寇亦岂能入也?城非春秋所贵,而书城中城,其为儆守益微矣。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非欤?曰:百雉之城,七里之郭,设险之大端也。谨于礼以为国,辨尊卑、分贵贱、明等威,异物采,凡所以杜绝陵僭、限隔上下者,乃体险之大用也。独城郭沟池之足恃乎?十年春,卫侯之弟黑背帅师侵郑。

按左氏,卫子叔黑背侵郑,晋命也。其曰卫侯之弟者,子叔黑背生公孙剽、孙林父、宁殖出卫侯衎而立剽,亦以其父有宠爱之私,故得立耳。此与齐之夷仲年无异,其特书弟以为后戒,可谓深切著明矣。

夏,四月,五卜郊,不从,乃不郊。五月,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齐人来媵。丙午,晋侯獳卒。秋,七月,公如晋。

此葬晋侯也,而不书,讳之也。天子之丧动,天下属诸侯。诸侯之丧动,通国属大夫。公之葬晋侯,非礼也,唯天子之事焉可也。传以晋人止公送葬,诸侯莫在焉,鲁人辱之,故讳而不书,非矣。假令诸侯皆在,鲁人不以为辱,而可书乎?冬十月。十有一年

春王三月,公至自晋。

晋侯使郤犨来聘。已丑,及郤犨盟。夏,季孙行父如晋。秋,叔孙侨如如齐。冬十月。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

按左氏,周公,楚恶惠、襄之逼,且与伯舆争政,不胜,怒而出。王使刘子复之,盟于鄄而入,三日,复出奔晋。夫人主无诚悫之心,而下要大臣盟,是谓君不君。人臣无忠信之实,而上与人主盟,是谓臣不臣。既巳要质鬼神以入矣,又叛盟失信而出奔,则是自绝于天也。自周无出,而书曰出者,见周室衰微,刑政号令不行于天下尔。

夏,公会晋侯、卫侯干琐泽。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冬十月。十有三年

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

晋主夏盟,行使诸侯征会讨贰,谁敢不从?以霸主之尊,而书曰乞师,何也?列国疏封,虽有大小,土地甲兵,受之天子,不相统属,鲁兵非晋所得专也。今晋不以王命兴诸侯之师,故特书曰乞,以见其卑伏屈损,无自反而缩之意矣。圣人作春秋,无不重内而轻外,至于乞师,则内外同辞者,盖皆有报怨、复雠、贪得之心,是以如此。若夫诛乱臣,讨贼子,请于天王,以大义驱之,谁不拱手以听命,何至于乞哉?噫!此圣人所以垂戒后世,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者也。三月,公如京师。

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诸侯每岁,侵伐四出,未有能修朝觐之礼者。今公欲会伐秦,道自王都,不可越天子而往也,故皆朝王而不能成朝礼。书曰如京师,见诸侯之慢也,因会伐而行矣。又书公自京师,以伐秦为遂事者,此仲尼亲笔,明朝王为重,存人臣之礼也。古者诸侯即位,服丧毕则朝,小聘大聘终则朝,巡狩于方岳则朝。观春秋所载,天王遣使者屡矣,十二公之述职,盖阙如也。独此年书公如京师,又不能成朝礼,不敬莫大焉。君臣人道之大伦,而至于此极,故仲尼尝喟然叹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为此惧,作春秋,或抑或纵,或与或夺,所以明君臣之义者至矣。其义得行,则臣必敬于君,子必敬于父,天理必存,人欲必消,大伦必正,岂曰小补之哉?此以伐秦为遂事之意也。曹伯卢卒于师。

秋七月,公至自伐秦。冬,葬曹宣公。十有四年

春王正月,莒子朱卒。

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榖梁曰:大夫不以夫人,以夫人,非正也。刺不亲迎也。侨如之不氏,一事而再见者,卒名耳。然则娶于他邦,而道里或远,必亲迎乎?以封壤则有小大,以爵次则有尊卑,以道途则有远迩,或迎之于其国,或迎之于境上,或迎之于所馆中,礼之节可也。

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秦伯卒。十有五年

春,王二月,葬卫定公。

三月,乙巳,仲婴齐卒。

婴齐者,公子遂之子,公孙归父之弟也。归父出奔齐,鲁人徐伤其无后也,于是使婴齐后之,故书曰仲婴齐。此可谓乱昭穆之序,失父子之亲者。以后归父,则弟不可为兄嗣;以后襄仲,则以父字为氏,亦非矣。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

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称侯以执,伯讨也。何以为伯讨?晋合诸侯伐秦。曹宣公卒于师,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负刍杀其太子而自立,至是晋侯执之,又不敢自治,而归于京师,使即天刑,夫是之谓伯讨。春秋执诸侯者众矣,未有执得其罪如此者,故独书其爵。公至自会。夏六月,宋公固卒。楚子伐郑。

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

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

宋六卿,鱼氏、荡氏、向氏、鳞氏,皆桓族也。华氏,戴族也。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氏汰而骄,共公卒,巳葬,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曰:我司君臣之训而不能正,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鱼石将止之,鱼府曰:元反必讨,是无桓氏也。石曰:彼多大勋,国人所与。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遂自止元于河上。元归,使国人攻桓氏,杀荡山,出鱼石,国然后定。元之出奔晋与归于宋,皆不省文者,著其正也。书之重,词之复,必有美恶焉。词繁而不杀,所以与之也。以不赖宠而出奔,以国人与晋皆许之讨而后入,正可知矣。苏辙谓使元怀禄顾宠重于出奔,则不能讨,此说是也。山不书氏,背其族也。背其族者,伐其本也。人而无本,人道绝矣。葛藟犹能芘其本根,况于人而忍伐其本乎?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䲡。邾人会吴于钟离。

吴以号举,夷之也;会而殊会,外之也。殊会有二义:会王世子于首止,意在尊王室,不敢与世子抗也。会吴于钟离,于柤于向,意在贱夷狄而罪诸侯,不能与之敌也。夫以太伯至德,是始有吴,以族言之,则周之伯父也。至其后世遂以号举者,以其僭窃称王,不能居中国之爵号耳。成、襄之间,中国无霸,齐晋大国,亦皆俯首东向而亲吴,圣人盖伤之,故特殊会,可谓深切著明矣。许迁于弃。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

雨木冰者,雨而木冰也。何休曰:木者少阳,幼君大臣之象。冰者,凝阴兵之类也。冰胁木者,君臣将执于兵之征。未几而有沙随、苕丘之事,天人之际,休咎之应,焉可诬也。而欲尽废五行传,亦过矣。

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郑公子喜帅师侵宋。

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晋侯使栾黡来乞师。

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

不书师败绩,以其君亲集矢于目而身伤为重也。当是时,两军相抗,未有胜负之形,晋之捷也,亦幸焉尔。幸非持胜之道,范文子所以立于军门,有圣人能内外无患,盍释楚以为外惧之戒乎?楚师虽败,其势益张,晋遂怠矣。卒有栾氏之谮而诛三郤,国内大乱。圣人备书,以见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楚杀其大夫公子侧。

秋,公会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

臣子之于君父,扬其美不扬其恶,为尊者讳,为亲者讳,礼也。圣人假鲁史以示王法,其于鲁事,有君臣之义。故君弑则书薨,易地则书假,灭国则书取,出奔则书逊,屈已而与强国之大夫盟则书及,叛盟失信而莫适守,则没公而书会凡。此类虽不没其实,示天下之公,必隐避其辞,以存臣子之礼。然则沙随之会,晋不见公,是鲁侯之大辱,深可耻焉者矣。曷为直书其事而不讳乎?曰:春秋伸道不伸邪,荣义不荣势,正已而无恤乎人,以仁礼存心,而不忧横逆之至者也。沙随之会,鲁有内难,师出后期,所当恤者,晋人听叔孙侨如之谮,怒公而不见,曲在晋矣。鲁侯自反,非有背仁弃礼不忠之咎也。昔曾子尝闻大勇于夫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言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沙随之不见,于公何歉乎?直书而不讳者,示天下后世,使知大勇浩然之气所以守身应物如此,其垂训之义大矣。公至自会

公、会尹子、晋侯、齐国佐、邾人伐郑。曹伯归自京师。

曹伯不名其位,未尝绝也。不绝其位,所以累乎天王也。其言自京师,王命也,言天王之释有罪也。善不蒙赏,恶不即刑,以尧为君,舜为臣,虽得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负刍杀世子而自立,不能因晋之执,置诸刑典而使复国,则无以为天下之共主矣。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冬十月乙亥,叔孙侨如出奔齐。

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犨盟于扈。公至自会。乙酉,刺公子偃。

按左民,宣伯通于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战于鄢陵之日,公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晋难告,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𬬺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于坏𬯎,申宫儆备,设守而后行。是以后使孟献子守于公宫。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侯待于坏𬯎,以待胜者。郤犨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晋侯不见公。公会诸侯伐郑,将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从也。宁事齐、楚,有亡而巳,蔑从晋矣。若欲得志于鲁,请止行父而杀之,我毙蔑也。不然,归必叛。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公还,待于郓,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郤犨曰: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若犹不弃,使寡君得事晋君,则夫二人者,鲁国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鲁必夕亡。范文子谓栾武子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乃许鲁平。赦季孙,出叔孙侨如而盟之。季孙及郤犨盟于扈。归,刺公子偃。十有七年

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

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会。齐高无咎出奔莒。九月辛丑,用

郊。郊之不时,未有甚于此者也,故特曰用郊。用者,不宜用也。或曰:盖以人享,叩其鼻血以荐也。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况敢用人乎?

晋侯使荀䓨来乞师。

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

壬申,公孙婴齐卒于貍赈。

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邾子玃且卒。

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楚人灭舒庸。十有八年

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

庚申,晋弑其君州蒲。

弑君,天下之大罪;讨贼,天下之大刑,春秋合于人心而定罪,圣人顺于天理而用刑,固不以大霈释当诛之贼,亦不以大刑加不弑之人。然赵盾以不越境而书弑,许世子止以不尝药而书弑,郑归生以惮老惧谗而书弑,楚公子比以不能效死不立而书弑,齐陈乞以废长立幼而书弑,晋栾书身为元帅,亲执厉公于匠丽氏,使程滑弑公,而以车一乘葬之于翼东门之外。而春秋称国以弑其君,而不著栾书之名氏,何哉?仲尼无私,与天为一,奚独于赵盾、许止、归生、楚比、陈乞则责之甚备,讨之甚严,而于栾武子阔略如此乎?学者深求其旨,知圣人诛乱臣、讨贼子之大要也,而后可与言春秋矣。齐杀其大夫国佐。公如晋。

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此伐宋以纳鱼石,其不曰纳宋鱼石于彭城,何也?刘敞曰:不与纳也。诸侯失国,诸侯纳之,正也。诸侯,世也。大夫失位,诸侯纳之,非正也。大夫不世也。诸侯托于诸侯,礼也。大夫托于诸侯,非礼也。其言复入者,巳绝而复入,恶之甚者,宋鱼石晋栾盈是矣。公至自晋。晋侯使士匄来聘。秋,杞伯来朝。八月,邾子来朝。筑鹿囿。已丑,公薨于路寝。冬,楚人、郑人侵宋。

晋侯使士鲂来乞师。

十有二月,仲孙蔑会晋侯、宋公、卫侯、邾子、齐崔杼同盟于虚杼。丁未,葬我君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