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公中

七年春,卫侯使孙良夫来盟。

来盟为前定者,尝有约言矣,未足效信而释疑,又相歃血固结之尔。是盟,卫欲为晋致鲁,而鲁专事齐,初未与晋通也,必有疑焉,而卫侯任其无咎,故遣良夫来为此盟,而公卒见辱。盟非春秋之所贵,义自见矣。夏,公会齐侯伐莱。

秋,公至自伐莱。大旱。

及者,内为志;会者,外为主。平莒及郯,公所欲也,故书及。继以取向,即所欲者可知矣。伐莱,齐志也,故书会。继以伐致,即师行之危亦可知矣。公与齐侯俱不务德,合党连兵,恃强陵弱,是以为此举也。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征役怨咨之气,感动天变,而旱乾作矣。其以大旱书者,或不雩,或虽雩而不雨也。不雩,则无恤民忧国之心,雩而不雨,格天之精意阙矣。冬,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于黑壤。

会而不得见,不以不得见为讳。盟而不与盟,不以不与盟为讳,则曲不在公,而主会盟者之罪耳。与于会,不与于盟,而公有歉焉,非主会盟者之过也。则书会不书盟,若黑壤是也。晋侯之立,公既不朝,又不使大夫聘,而每岁适齐,是宣公行有不慊于心,而非晋人之咎矣。凡不直者,臣为君隐,子为父隐,于以养臣子爱敬之心,而不事盟主,又以赂免,则不直在已矣。八年春,公至自会。

夏六月,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

至黄乃复,壅君命也。有疾亦不复,可乎?大夫以君命出,闻丧,徐行而不反,未致事而死,以尸将事。楚伐吴,陈侯使公孙贞子往吊,及良而卒。将以尸入,吴人辞焉。上介芋尹盖曰:寡君使盖备使吊君之下吏,无禄,使人逢天之戚,大命陨坠,绝世于良,废日供积,一日迁次。今君命逆使人曰:无以尸造于门。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无乃不可乎?吴人不敢辞,君子以为知礼。乃者,无其上之词。其曰复,事未毕也。

辛巳,有事于太庙。仲遂卒于垂。

有事,言时祭。此公子遂也。曷为书字?生而赐氏,俾世其官也。曷为书卒?以事之变卒之也。古者诸侯立家,大夫卒而赐氏。其后尊礼权臣,宠遇贵戚,而不由其道,于是乎有生而赐氏。其在鲁,则季友、仲遂是也。襄仲杀恶及视援立宣公,而宣公深德之,故生而赐氏,使世大夫以答之也。经于其卒书族,以志变法之端,为后世戒。壬午,犹绎,万入,去䈁。

绎者,祭之明日以宾尸也。犹者,可巳之词。万,舞也,以其无声也,故入而遂用。籥,管也,以其有声也,故去而不作。是谓故知,不可有其邪心而不能格也。礼,大夫卒,当祭,则不告,终事而闻则不绎。不告者,尽肃敬之诚于宗庙;不绎者,全始终之恩于臣子。今仲遂,国卿也,卒而犹绎,则失宠遇大臣之礼矣。春秋虽隆君抑臣,而礼貌有加焉,则廉陛益尊,而臣节砺后。世法家专欲隆君,而不得其道,至以犬马国人相视,大伦灭矣。圣人书法如此,存君臣之义也。戊子,夫人嬴氏薨。

敬嬴,文公妾也,何以称夫人?自成风闻季友之繇事友而属其子,及僖公得国,立以为夫人,于是乎嫡妾乱矣。春秋于风氏凡始卒,四贬之,则禘于太庙。秦人归禭,荣叔含赗,召伯会葬,去其姓氏,不称夫人,王再书而无天是也。敬嬴又嬖,私事襄仲而属宣公,不待致于太庙,援例以立,则从同,同而无贬矣。其意若曰:以义起礼为可继,苟出于私情而非义,后虽欲正,可若何?晋师白狄伐秦,

晋主夏盟,纠合诸侯,攘夷狄,安诸夏,乃其职矣。秦人之怨起自侵崇,其曲在晋,责已可也。既不知自反,释怨修睦,以补前过,巳可咎矣,乃复兴师动众,会戎狄以伐之,独不恶伤其类乎?直书于策,贬自见矣。楚人灭舒蓼。按:诗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在周公所惩者,其自相攻灭,中国何与焉?然春秋书而不削者,是时楚人疆舒蓼,及滑涒盟,吴、越势益强大,将为中国忧,而民有被发左衽之患矣。经斯世者,当以为惧有攘郤之谋而不可忽,则圣人之意也。

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

冬十月已丑,葬我小君敬嬴。

成风薨,以夫人葬,以小君,将袝于庙,而始有二夫人也,则四贬之以正其事。今敬嬴亦薨,以夫人,葬以小君,使袝于庙,无贬以正之,从同同可也。而于宣公元年,即以所逆穆姜妇之,何也?曰:妇有姑之词见,敬嬴遂以子贵,援例而亟立为夫人也。僖公享国八年,然后致成风。而敬嬴之亟也,虽云援例,鲁君臣之责亦可知矣。无贬而书法若此者,犹桓、宣弑君而书即位,尔

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敬嬴以其子宣公属诸襄仲,杀太子及其母弟,虽假手于仲,实敬嬴之谋也。经书子赤卒,夫人姜氏归于齐,其文无贬,而读者有伤切之意焉,则以秉彝不可灭也。传谓哭而过市,市人皆哭,敬嬴逆天理、拂人心之状惨矣,其于终事,雨不克葬,著咎征焉,而谓无天道乎?此皆直书以见人心与天理之不可诬者也。夫丧事即远,有进无退,浴于中霤,饭于牖下,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阶,殡于客位,迁于庙,祖于庭,堋于墓。以吊宾则其退有节,以虞事则其祭有时。不为雨止,礼也。雨不克葬,丧不以制也。或曰:卜葬先远日,所以避不怀也。诸侯相朝与旅,见天子,入门而雨,沾服失容,则废矧送终大事,人情所不忍遽者,反可冒雨不待成礼而葬乎?潦,车载蓑笠,士丧,礼也。有国家者乃不能为雨备,何也?且公庭之于墓次,其礼意固不同矣。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焉,而不能为之备,是俭其亲也,不亦薄乎?故谷梁子曰:雨不克葬,丧不以制也。厚葬,古人之所戒,而墨之治丧也以薄,又君子之所不与,故丧事以制,春秋之旨也。城平阳。楚师伐陈。九年春王正月,公如齐。公至自齐。夏,仲孙蔑如京师。

以浅言之,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当岁首月,公朝于齐。夏,使大夫聘于京师。此皆比事可考,不待贬绝而恶自见者也。宣公享国九年,于周,才一往聘,其在齐则又再朝矣。经于如齐,每行必致,深罪之也。下逮战国,周衰甚矣,齐威王往朝于周,而天下皆贤之,况春秋时乎?而宣公不能也。故聘觐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诸侯之行恶,而倍畔侵陵之败起矣。此经书君如齐、臣如周之意,而特书王正月以表之也。齐侯伐莱。秋,取根牟。八月,滕子卒。

九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会于扈。晋,荀林父帅师伐陈。

按:左氏,讨不睦也,陈侯不会,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陈,晋侯卒,乃还,则知经所书者,与晋罪陈之词也。会于扈以待陈,而陈侯不会,然后林父以诸侯之师伐之也,则几于自反而有礼矣。不书诸侯之师而曰林父帅师者,在会诸侯皆以师听命,而林父兼将之也,则其众辑矣。晋主夏盟,又尝救陈,所宜与也,而惟楚之即,夫岂义乎?

辛酉,晋侯黑臀卒于扈。

冬,十月癸酉,卫侯郑卒。

晋成公何以不葬?鲁不会也。卫成公何以不葬?亦鲁不会也。卫成事晋甚谨,而鲁宣公独深向齐、卫,欲为晋致鲁,故谋黑壤之会,而特使孙良夫来盟,以定之也。及会于黑壤,而晋人止公赂,然后免。是以扈之会,皆前日诸侯,而鲁独不往,二国继以丧赴,亦皆不会,此所谓无其事而阙其文者也。或曰:二君皆有贬焉,故不书葬,误矣。鲁人不会,亦无贬乎?书卒而以私怨废礼忘亲,其罪巳见。春秋文简而直视人,若日月之无私照也。曲生意义,失之远矣。宋人围滕、

围国,非将卑师少所能办也,必动大众而使大夫为主帅明矣。然而称人,是贬之也。滕、既小国,又方有丧,所宜矜哀吊恤之不暇,而用兵革以围之。比事以观,知见贬之罪在不仁矣。楚子伐郑,晋郤缺帅师救郑,

楚兵加郑数矣,或称人,或称爵,何也?郑自晋成公初立,舍楚而从中国,正也。楚人为是兴师而加郑,不义矣。故宣公三年书人、书侵,罪之也。次年,郑公子归生弑其君,诸侯未有声罪致讨者,而楚师至焉,故特书爵与之也。然兴师动众,贼则不讨,惟服郑之为事,则非义举矣,故又次年传称楚子伐郑,而经书人,再贬之也。至是称爵,岂与之乎?按:公羊例,君将不言帅师,书其重者也。至此书爵,见其陵暴中华,以重兵临郑矣,何以知其非与之乎?曰:下书晋郤缺帅师救郑,则知非与之也。由此观春秋书法,皆欲治乱贼之党,谨华夷之辨,以一字为褒贬,深切著明矣。陈杀其大夫泄冶。

称国以杀者,君与用事大臣同杀之也。称其大夫,则不失官守而杀之者,有专辄之罪矣。泄冶无罪而书名,何也?冶以谏杀身者也,杀谏臣者,必有亡国弑君之祸,故书其名,为征舒弑君、楚子灭陈之端,以垂后戒。此所谓义系于名而书其名者也。比干谏而死,子曰:商有三仁焉。泄冶谏而死,何独无褒词?夫语默死生,当其可而止尔。泄冶之尽言无隐,不愧乎史鱼之直矣。方诸比干自靖自献于先王,则未可同日而语也。冶虽效忠,其犹在宋子哀、鲁叔肸之后乎?故仕于昏乱之朝,若异姓者如子哀,洁身而去可也。其贵戚耶?不食其禄如叔肸,善矣。十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

此亦如齐,亦致其至而不书月。上九年亦如齐,亦敢其至而书月者,为是年夏使仲孙蔑如京师,故特于岁首书王正月,以著宣公之罪,而君臣名分之际,谨严如此也。归田以为私惠,比于君臣名分之际,则大小不侔矣。齐人归我济西田,

宣公于齐顺其所欲,既以女妻其臣,又以兵会伐莱之举,又每岁往朝于齐廷,虽诸侯事天子,无是礼也,故惠公悦其能顺事巳,而以所取济西田归之也。归𬤰及阐,直书曰归,此独书我者,乃相亲爱惠遗之意。或谓济西,鲁之本封,故书我,则误矣。以柔巽卑屈事人,不以其道而得地,与悦人之柔巽卑屈事巳不以其道而归其地,皆人欲之私而非义矣。

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已巳,齐侯元卒。齐崔氏出奔卫。

按:左氏,崔杼有宠于惠公,高、国畏其逼也,公卒而逐之,奔卫。书曰崔氏以族奔也。许翰以谓崔杼出而能反,反而能弑者,以其宗强,于此举氏辨之早也。其说得矣。所谓讥世卿者,非公羊本旨,盖门弟子因尹氏、武氏称世卿而附益之于此耳。经有事同而词异,亦有事异而词同,一视之则泥而不通矣。公如齐。五月,公至自齐,

文约而事详者,经也。春如齐,朝惠公,夏如齐,奔其丧。若是,虽不致可也,而皆致者,甚之也。天王之丧不奔,欲行郊礼,而汲汲于奔齐惠公之丧。天王之葬不会,使微者往,而公孙归父会齐惠公之葬,其不顾君臣上下尊卑之等,所谓肆人欲、灭天理而无忌惮者也。词繁而不杀,圣人之情见矣。

癸巳,陈夏征舒弑其君平国。

陈灵公之无道也,而称大夫之名氏以弑,何也?祸莫大于拒谏而杀直臣,忠莫显于身见杀而其言验。泄冶所为不惮斧𨱆,尽言于其君者,正谓灵公君臣通于夏征舒之家,恐其及祸,不忍坐观,故昧死言之。灵公不能纳,又从而杀之,卒以见弑而亡其国。此万世之大戒也。特书征舒之名氏,以见泄冶忠言之验,灵公见弑之由,使有国者必以远色修身、包容狂直、开纳谏诤为心也。以为罪不及民,故称大夫以弑者,非经意矣。六月,宋师伐滕。

前围滕称人,刺伐丧也;此伐滕称师,讥用众也。宋,大国,爵上公,霸主之余业,力非不足也。今邻有弑逆,不能声罪致讨,乃用大众以伐所当矜恤之小邦。且滕不事已,无乃已德犹有所阙,而滕何尢焉?故特称师以著其罪,而汲汲于诛乱臣、讨贼子之意见矣。

公孙归父如齐,葬齐惠公。

归父,仲遂之子,贵而有宠,宣公深德齐侯之能定其位,而又以济西田归之也。故生则倾身以事之,而不辞于屈辱,没则亲往奔丧,而使贵卿会其葬,亦不顾天王之礼,阙然莫之供也。比事考词,义自见矣。

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

按左氏,郑及楚平,诸侯伐郑,取成而还,其称人,贬也。郑居大国之间,从于强令,岂其罪乎?不能以德镇抚,而用力争之,是谓五十步笑百步,庸何愈于楚?自是责楚益轻,罪在晋矣。

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

公羊传曰:王季子者,王之母弟也。王有时聘,以结诸侯之好,礼也。宣公享国,至是十年,不朝于周,而比年朝齐,不奔王丧而奔齐侯丧,不遣贵卿会匡王葬,而使归父会齐侯之葬,纵未举法,勿聘焉犹可也,而使王季子来,王灵益不震矣。自是王聘,春秋亦不书矣。

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绎,

用贵卿为主将,举大众,出征伐,不施于乱臣贼子,奉天讨罪,而陵弱侵小,近在邦域之中,附庸之国,是为盗也。当此时,陈有弑君之乱,既来赴告,藏在诸侯之策矣,曾不是图,而有事于邾,不亦颠乎?故四国伐郑,贬而称人。鲁人伐邾,特书取绎以罪之也。大水。季孙行父如齐。冬,公孙归父如齐。

按:左氏行父如齐,初聘也。归父如齐,邾故也。齐侯嗣立,宣公亲往奔其父丧,又使贵卿会葬矣。若待逾年然后修聘,未晚也。而季孙亟行,归父继往,则以宣公君臣不知为国以礼,而谓妄悦取人之可以免于讨也。归父贪于取绎,畏齐而往,盖理曲则气必馁矣,能无畏乎哉?春秋备书而不削,以著其罪,为后世鉴也。齐侯使国佐来聘,

葬之速也,太不怀也。又未逾年而以君命遣使聘于邻国,则哀戚之情忘矣。孟子曰: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滕文公五月居庐,未有命戒,及至葬,颜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悦,而有愿为其氓者,盖礼义人心之所同然也。齐顷公嗣位之初,举动如此,丧师失地,几见执获,岂特妇人笑客之罪哉?巳失守身之本矣。饥楚子伐郑,

经有词同而意异者,比事以观,斯得之矣。九年,楚子伐郑,称爵者,贬词也,若曰国君自将恃强压弱,凭陵中夏之称也。知然者,以下书晋郤缺帅师救郑,则贬楚可知矣。此年楚子伐郑,称爵者,直词也,若曰以实属词,书其重者,而意不以楚为罪也。知然者,以传书晋士会救郑,逐楚师于颖北,而经削之,则责晋可知矣。此类兼以传为案者也。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

晋、楚争此二国,为日久矣。今陈、郑背晋从楚,盟于辰陵,而春秋书之无贬词者,岂与其下乔木、入幽谷乎?中国而不能令,则夷狄进矣。经之大法,在诛乱臣,讨贼子,有乱臣则无君,有贼子则无父。无父与君,即中国变为夷狄,人类殄为禽兽,虽得天下,不能一朝居也。今鲁与齐方用兵伐莒,晋与狄方会于𪴙、函,而不谋少西氏之逆也,而楚人能谋之,所谓礼失而求之野,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辰陵之盟,所以得书于经而词无贬乎?圣人讨贼之意,可谓深切著明矣。

公孙归父会齐人伐莒。

秋,晋侯会狄于𪴙函。

春秋正法,不与夷狄会同分类也。书会戎、会狄、会吴,皆外词也。内中国,故详;外四夷,故略。今中国有乱,天王不能讨,则方伯之责也;又不能讨,则四邻诸侯宜有请矣。而鲁方会齐伐莒,晋方求成于狄,是失肩背而养其一指,不能三年而缌小功之察,不亦颠乎?凡,此直书其事,不待贬绝而义自见者也。

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舒。丁亥,楚子入陈。称人者,众词也。大恶,人人之所同恶,人人之所得讨,其称楚人杀征舒,诸夏之罪自见矣。按左氏传,楚子为夏氏乱,故谓陈人无动,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征舒,𮝹诸栗门。而经先书杀,后书入者,与楚子之能讨贼,故先之也。讨其贼为义,取其国为贪,舜、跖之相去远矣,其分乃在于善与利耳。楚庄以义讨贼,勇于为善,舜之徒也。以贪取国,急于为利,跖之徒矣。为善与恶,特在一念须臾之间,而书法如此。故春秋传心之要典,不可以不察者也。或曰:圣人大改过,楚虽县陈,能听申叔时之说而复封陈,可谓能改过矣。犹书入陈以贬之,何也?曰:楚庄意在灭陈,虽复封之,然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而又纳其乱臣,是制人之上下,使不得其君臣之道也。晋人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子产对曰:若寡君之二三臣,而晋大夫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他国,非所当与也,而必欲纳其乱臣,存亡兴灭,其若是乎?仲尼重伤中国,深美其有讨贼之功,故特从末减,不称取陈而书入,虽曰与之可矣。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此二臣者,从君于昏,宣淫于朝,诛杀谏臣,使其君见弑,盖致乱之臣也,肆诸市朝,与众同弃,然后快于人心。今乃诡词奔楚,托于讨贼,复雠以自脱其罪,而楚庄不能察其反复,又使陈人用之,是犹人有饮毒而死者,幸而复生,又强以毒饮之,可乎?故圣人外此二人于陈,而特书曰纳。纳者,不受而强纳之者也。为楚庄者宜柰何?潴征舒之宫,封泄冶之墓,尸孔宁、仪行父于朝,谋于陈,众定其君而去,其庶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