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后学王升著

同邑后学吴骙校

僖公

经:夫人氏之丧至自齐。

传:君子以齐人之杀哀姜也为已甚矣!女子从人者也。元年。夫人与闻乎,故,鲁不得讨,桓公讨而杀之,是伯者所以行乎诸侯也,何甚之有?氏而不姜,此阙文也。

经:二年春正月,城楚丘。

传:诸侯城楚丘而封卫焉,不书,所会后也。城楚丘,三传皆以为封卫。夫封者非有功祚土,则兴灭继绝也。卫本非灭,安得有封?齐桓特培殖之耳。盖封之义,厚也,培也。当时有以桓公厚培卫文为封卫者,三传得于传闻,误以为封建之封耳。或曰:苟非不与专封,经何以不书诸侯乎?曰:阙文也。何以知之?以诸侯城缘陵知之。夫城楚丘而迁卫,与城缘陵而迁祀,事体一也。缘陵得书诸侯,而楚丘可以毋书乎?然则楚丘之诸侯何?即会柽之诸侯也。桓公欲城楚丘以迁卫,而楚丘在曹、宋之间,郑密迩西境,故率三国归师以城之。惟鲁、邾相去最远,故先遣还,而邾复侵鲁见败,书之于册,故知楚丘之城,唯用四国之师,而邾、鲁不与焉。或谓楚丘鲁邑而内城之,然乎?

此据经文,不为无见,但谓桓公弃卫不恤,而定之方中之诗,亦是鲁诗,误入于卫,恐未然耳。盖尝考之,狄据鼓、肥之地,在今广平之北,而卫居朝歌,即今卫辉之淇县西南,与狄斜对,狄从东北来,遂入卫窥见桓公方谋制楚,又卫不尊事伯主故也。桓既救邢以祛狄,乃城楚丘而迁卫。楚丘在今曹县东南五十里,盖介于古曹、宋之间,即曹地也。时曹、宋方尊伯主,故桓公借以迁卫,赖宋、曹为辅车之势,可以少安尔。此东南徙也。后又迁于帝丘,则西北徙而于朝歌反近矣。

传:齐侯与蔡姫乘舟于囿,荡公,公惧,变色,禁之,不可。公怒,归之,未之绝也。蔡人嫁之。三年。

蔡,楚与也。齐侯欲破蔡以震楚,因借名以侵蔡,故托蔡姫荡舟以绝蔡耳,非事实也。

经:二年夏,虞师、晋师灭夏阳。五年冬,晋人执虞公。

传:二年春,晋荀息以璧马假道于虞以伐虢,虞公许之。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夏,晋里克、荀息帅师会虞师伐虢,灭下阳。

五年秋,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虞,虢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再举矣。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五年。

按彭山云:下阳,虢之别名,犹荆谓之楚耳。下阳亦公爵,出自文王季弟虢叔,武王封于下阳,以其兄虢仲先封东虢,故下阳亦得虢名,而谓之西虢,即今灵宝县南有虢城是也。杜元凯以下阳为虢邑,在河东大阳县,注后汉志者因之。如此,则正在晋缝都之西南界上,一出国都而即至其地矣,何待假道于虞哉?且谓下阳邑尔,则假道于虞,尚未伐虢,特与虞师先灭其属邑耳,而灭国在后,经反不书,理何可通耶?盖下阳即国名,灭下阳即灭虢矣,故不再书也。此说据经为合,左氏复而失实矣。

传:秋,楚子围许以救郑,诸侯救许,乃还。冬,蔡穆侯将许。僖公以见楚子于武城。许男面缚衔璧,大夫衰经,士舆榇。楚子问诸逢伯,对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复其所。楚子从之。六年。

黄震氏曰:秋救许而楚子巳还,至冬乃面缚见楚子。夫面缚者,围急而出降之事也,安有围解数月之后,无故而行此?且许男既服于楚矣,何不旋踵而与于洮之会乎?盖左氏楚人词多右楚,失之诬耳,识者固莫之信也。

经:七年春,齐人伐郑,郑杀其大夫申侯。

传:春,齐人伐郑,孔叔言于郑伯曰:谚有之曰:心则不竞,何惮于病。既不能疆,又不能弱,所以毙也。国危矣,请下齐以救国。公曰:吾知其所由来矣,姑少待我。对曰:朝不及夕,何以待君。夏,郑杀申侯以说于齐,且用陈辕涛涂之譛也。

按:黄震氏曰:申侯本自楚来郑,故导郑背齐从楚,郑将复归齐,故杀申侯以说齐。左氏谓涛涂怨申侯反已于齐,譛而杀之。若然,则申侯乃忠于齐者,杀之是怒齐也,何名为说?今考申侯反复嗜利之小人,其导郑背齐从楚,当或有之。此罪人也,经何以不去其官?郑伯盖阴用涛涂之譛,虑其将叛,而因事除之,阳示巳之从楚,皆由申侯而杀之,以舒国患耳。齐桓急于服郑,亦知此人之反复,故不复念其召陵旋师之言也。夫申侯虽有罪,而以诡譛杀之,非其道矣,故书杀其大夫。

传:郑伯使大子华听命于会,言于齐侯曰: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实违君命,若君去之以为成,我以郑为内臣,君亦无所不利焉。齐侯将许之。管仲曰:君以礼与信属。诸侯而以奸终之,无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谓礼,守命共时之谓信。违此二者,奸莫大焉。公曰:诸侯有讨,于郑未捷,今苟有衅,从之,不亦可乎?对曰: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总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辞矣,何惧?且夫合诸侯以崇德也,会而列奸,何以示后嗣?夫诸侯之会,其德刑礼义,无国不记,记奸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记,非盛德也。君其勿许,郑必受盟。俱七年。仲之识伟矣,而卒归之。记奸之位,君盟替矣。呜呼,此其所以为伯佐也欤?

传:宰孔先归,遇晋侯,曰: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德而勤远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为此会也。东略之,不知西则否矣,其在乱乎!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乃还。伐戎伐楚,是桓公攘夷安夏之霸略,而宰孔乃以为讥,过矣。晋侯遽听其言,不会而还,舍齐将何适乎?足见其昏愦矣。传文其在乱乎,观其文意,不应遽舍齐而言晋,盖谓齐将在乱,而晋君宜务靖之耳。元凯乃谓戒献公晋将有乱者,何也?岂以下文献公卒而难作故邪?必不然矣。

经:冬,晋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十年春,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传: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次,书曰:杀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杀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俱九年。

奚齐立乎其位矣。里克不言弑何?未成乎君也,特称。君之子者,言君之所爱也。献公狥私爱而贻祸于其子,里克不念君爱而杀之,皆罪也。卓亦非正而书弑者,逾年巳成乎君矣。荀息所死非正,而书其官者,息不明乎理而轻许献公,可谓不谋其始。然不食其言而能死卓难,亦允臧厥终矣。无始而有终,亦圣人所不弃也,故书之,如及其大夫孔牧,传所谓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者,恐杜注谓有此诗人重言之义者近之。玩传一则曰死之,一则曰有焉,皆许与之词,以为讥之亦可,恐非传意耳。

经:狄灭温,温子奔卫。

传:春,狄灭温,苏子无信也。苏子叛王即狄,又不能于狄,狄人伐之,王不救,故灭。苏子奔卫。温子爵,国巳姓,颛帝之裔孙,封于苏,在今彰德府临漳县西二十里。其地南近卫,而东界于狄,故狄灭之。若司寇苏公之后,则采邑在周畿内,即二十八年会温之温也,在今怀庆府南五十里。二地不同,传文似巳混淆。杜注复护之,而明言忿生之后,误矣。右彭山考据巳详,的为可从。盖一则以温子而封于苏,所谓巳姓之君也;一则以苏子而食采于温,所谓苏忿生之后也。其人不同,其地亦异。假令温果采邑,春秋岂肯书灭哉?

传:秋,狐突适下国,遇大子。大子使登,仆而告之曰:夷吾无礼,余得请于帝矣,将以晋畀秦,秦将祀余。对曰:臣闻之,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君祀无乃殄乎?且民何罪,失刑乏祀,君其图之。君曰:诺。吾将复请。七曰:新城西偏,将有巫者而见我焉。许之。遂不见。及期而往,告之曰:帝许我,罚有罪矣。敝于韩。俱十年。

狐突之子,实从重耳,意者重耳谋欲入国,而托于神怪以诳晋人欤?观下文丕郑如秦,而曰:君出,晋君臣纳重耳,蔑不济矣。则其谋非一日也。若许我伐罪、敝韩之说,又附会之词耳。

传:夏,扬、拒、泉、皋、伊、雒之戎,同伐京师,入王城,焚东门,王子带召之也。秦、晋伐戎以救周。秋,晋侯平戎于王。十一年

彭山谓:带召戎伐京师,天下之大变,而经可以不书乎?故秦、晋救周,平戎于王,管仲辞飨,皆非事实。

传:黄人恃诸侯之睦于齐也,不共楚职,曰: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夏,楚灭黄。据谷梁,管仲死而楚灭黄,则仲当卒于十一年,而左氏于灭黄之下复载管仲平戎之说,此古史所以于十五年而后纪仲之卒也。然以理论之,榖梁为近,盖仲存,无不救黄之理。

传:冬,齐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使隰朋平戎于晋。王以上卿之礼飨管仲,管仲辞曰: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命,何以礼焉?陪臣敢辞。王曰:舅氏,余嘉乃勋,应乃懿德,谓督不忘,往践乃职,无逆朕命。管仲受下卿之礼而还。君子曰:管氏之世祀也,宜哉!让不忘其上。诗曰:恺悌君子,神所劳矣。十二年。

管氏之世祀,以其有匡世之功也,岂为一让哉?舍其大而举其小,何居?彭山谓平戎辞飨,皆非事实,巳见前说。

传:十三年春,齐侯使仲孙湫聘于周,且言王子带事毕,不与王言。归复命,曰:未可。王怒未怠,其十年乎?不十年,王弗召也。齐侯使湫并言子带事,湫使事毕,委曲致桓之命,可矣,而弗言,何也?且王怒未怠,或可以觇知,必十年而召,曷从知之?左氏以后事而书,此不自知其诬也。

经: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传:晋卜偃曰:期年将有大咎,几亡国。十四年。按私考以沙鹿土山,在今大名府城东,其西卫地,东齐地,北狄地,当三界之间,故不系之国。杜注以为晋地,非也。盖是时尚未属晋,据此,则既非晋地,殃咎无关于晋,而卜偃何以有是言耶?盖左氏生于战国,三家分晋之后,止知沙鹿为晋地,因明年战韩之役,故以沙鹿之崩为咎征,托于卜偃而有是言也。

传:十六年春,陨石于宋,五陨,星也。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

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五石、六鹢陨飞于宋,此为宋之咎征明矣。齐、鲁何与焉?襄公有问叔兴盍,对曰:星陨为石,贵而即贱之象;鹢飞退行,欲进不能之象。祥异在宋,君当其应,五与六,或者其年数乎?君其慎之。如此,则宋公有所惑动,未可知也。今乃泛及三国,又退而告人曰: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是前后乖错,何所适从乎?

经:十有七年春,齐人、徐人伐英氏。夏,灭项。

秋,夫人姜氏会齐侯于卞。九月,公至自会。

书公至自会,非齐止公也。止公即书至自齐矣。淮之会何久乎?桓公与诸侯谋事也。春遣人伐英氏矣,夏遣人灭项矣,皆以威楚也。迟迟至秋而后散。盖桓公拥诸国之兵以为重,及其归也,道经于鲁,姜氏邀而会之,非为公故,特犯礼耳。

传: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过期,卜招父与其子卜之,其子曰:将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故名男曰圉,女曰妾。及子圉西质,妾为宦女焉。后世缘此,遂以一男一女同乳为不祥,岂其然哉?

经:夏,灭项。

传:师灭项。

淮之会,公有诸侯之事,未归而取项,齐人以为讨,而止。公俱十七年。灭项,左氏以为鲁,然。杜注谓汝阴项县,即今陈州项城县,去鲁颇远,间以宋、陈无缘灭之。彭山疑是东平之须城,须乃项之讹也。然须城,注家以为即句须,又非项矣。唯公谷谓齐灭之,经文承上文齐人伐英氏,故灭项,不再言齐人也。然项去齐亦远,考地志,项与南顿相邻,疑亦楚之与国,灭项即所以威楚矣。公榖之说近是。盖内讳灭为取,未有直言灭者。胡传以为公在会,季孙为之,故不讳灭,非也。是时季友巳卒,子无佚嗣位,并不见经传,幼而未能执政可知。况禄未去公室,虽襄仲、臧文仲用事,岂有无公命而擅灭一国之理?公榖之说可信明矣。

经:卫人伐邢。

传:秋,卫人伐邢,以报菟圃之役。于是卫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宁庄子曰:昔周饥,克殷而年丰。今邢方无道,诸侯无伯,天其或者欲使卫讨邢乎?从之,师兴而雨。十九年。宁庄子其可谓逢君之恶者矣。纵偶值师兴而雨,亦不当纪之以启佞也。

经:宋人、齐人、楚人盟于鹿上。

传: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公子目夷曰:小国争盟,祸也。宋其亡乎?幸而后败。桓公合诸侯以攘楚,而宋襄藉楚以求诸侯,此其所以败也。小国争盟为祸,目夷斯失言矣。

经:秋,宋公、楚子、陈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会于盂,执宋公以伐宋。十二月,癸丑,公会诸侯盟于薄,释宋公。

传:秋,诸侯会宋公于盂,子鱼曰:祸其在此乎!君欲巳甚,其何以堪之!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冬,会于薄以释之。俱二十年。

宋公求诸侯于楚,而楚许之,盖知宋公之愚而戏侮之,故会于盂而执之伐之,若待婴儿然。同会诸侯,一听其所为,非独畏楚,亦疾宋公之愚妄耳。然楚子止欲辱宋君,非欲亡宋也,故从诸侯盟以释之。春秋列序诸侯,而以同执宋公为文,不使夷狄之君得专执中国之盟主也。若曰宋公不德,而求诸侯于夷,轻犯众怒而共执之云耳;其释之也,归重于鲁,若曰非我公出会诸侯,宋公之释未有期也。

传: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摘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巳。弗听。二十二年。大司马之言,狂人之言也。何以使其君听?大司马即子鱼也。或称司马,或称大司马,左氏法也。例见前。孔父固谏,犹力争也。即非二十七年公孙固,杜注误。

经:冬,十有一月,耜子卒。

传:耜成公卒,书曰子,耜,夷也。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死则赴以名,礼也。赴以名,则亦书之,不然则否,辟不敏也。二十三年。杞实伯爵,今称子者,耜伯自贬损,隆从子也。当时小国事大国,供役繁重,齐桓主霸,小国愿自隆以从简者听之,故杞降称子,不供伯贡矣。春秋据实书之,非以行夷礼之故。其不名者,史失之耳,非为未同盟也。左氏自知此例之难通,故又云赴以名,虽未同盟,亦书名。不然,虽同盟亦不名,亦见其周章而自相矛盾矣。

传: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不书,亦不告也。

重耳入,而圉奔高梁,是也。而谓公子使人杀怀公,非矣。以臣弑君,大恶也,而经有弗书者乎?如曰君无道也,为伯主讳也,亦当以晋弑其君书之矣。且晋文明达,从臣皆贤,圉巳出奔,身巳朝庙,大事定矣,乃复欲亲负弑君之名以立于人上乎?盖圉之不君,人所共恶,既窜高梁,则为匹夫而人思杀之矣。当时不知者,或疑其出于文公之使,左氏误信传闻而有此说也。

传: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帅师伐滑,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滑。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云云,不奉王命而执其使者,何疑于讨?但不当以狄耳。富辰止宜告以天子将有讨于郑,命诸侯可也。若使狄人有功,则适以滋患,而申言狄患之可畏如此,庶几王之或听也。乃舍此不言,止言亲亲之道,而断然以郑为不可伐,何以释王之怒而使之从乎?

经:夏,狄伐郑。冬,天王出居于郑。

传: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汜。

据左氏,则狄之伐郑,乃王怒郑而使之也,则郑固王之所恶矣,柰何避内难而出居所恶之国乎?此一疑也。狄伐郑则书之,以狄伐天子,比郑大矣,乃没而不书,此又不可以不告不书例之也。此二疑也。据经文,则狄自伐郑,非王所使,王出止避内难,非干狄伐周也。不知左氏得于传闻,何与圣经抵牾如此。

传: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郑伯闻而恶之,使盗诱之。八月,盗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诗曰:彼巳之子,不称其服。子臧之服不称也夫。诗曰:自诒伊戚,其子臧之谓矣。夏书曰:地平天成,称也。巳上俱二十四年。

初,子华谋叛,子臧盖与闻焉者,郑伯欲杀之久矣,然不明其罪而请之于宋,乃托以冠故而行盗贼之计,不其左乎?作史者复舍其本而论其末,至引夏书,益无谓矣。

传:秦伯师于河上,将纳王。狐偃言于晋侯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诸侯信之,且大义也。晋侯辞秦师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阳樊。右师围温,左师逆王。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取大叔于温,杀之于隰城。戊午,晋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请隧,弗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与之阳樊、温、原、攒茅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

赵木讷疑晋文无纳王之事,有则春秋必书天王归于京师矣。此据经文似有理。然自此至狩河阳,竟无归京之文,而忽然出狩,亦难解矣。要之,晋文及诸从臣皆明智,既欲修霸业,岂有不知勤王为先,如狐偃所云者耶?故首纳王,次帖楚,二大事既举,而人心服,霸功定矣。然春秋不书者,属辞以为诸侯勤王不书,必无功而后书,是亦一说也。详围郊下。

经:秋,楚人围陈,纳顿子于顿。

传:秋,秦、晋伐鄀,楚斗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摘密。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摘密,昏而传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摘密人惧,曰:秦取析矣!戌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俱二十五年。

围国,大事也,非重兵不可。子玉追秦,当用轻兵,岂能遂围陈乎?且围陈纳顿,楚有素谋,安得以为遂事也。

传: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宫于践土乡。役之。三月,郑伯如楚致其师。为楚师既败而惧,使子人九行成于晋。晋栾枝入盟郑伯。五月丙午,晋侯及郑伯盟于衡雍。丁未,献楚俘于王,驷介百乘,徒兵千。郑伯。传王用平礼也。巳酉,王享醴,命晋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赐之大辂之服,戎辂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卤,虎贲三百人,曰: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晋侯三辞从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受策以出,出入三觐。践土,郑地也。

三传有天王下劳之说,而木讷非之,谓天王居郑,未有归京之书,即尚在郑矣,何下劳之有?彭山亦以为然。盖既无纳王之事,则自无下劳之事矣。余以为纳王图,霸者之所必先,而下劳亦当时事势之所宜有,然遣上公行礼可矣,至天王亲行,不太卑屈乎?故春秋没而不书,为王讳之也。

传:初,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未之服也。先战,梦河神谓已曰:畀余,余赐女孟诸之麋,弗致也。大心与子西使荣黄谏,弗听。荣季曰:死而利国,犹或为之,况琼玉乎?是粪。土也,而可以济师,将何爱焉?弗听。出,告二子曰:非神败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实自败也。

子玉之败,𫇭贾知之久矣,论之详矣。楚王亦不许其战,惧其将偾师也,岂河神能作祟哉?今乃以弗致琼玉为词,此特巫觋之见耳。末虽归之不勤民自败,然其意实谓河神为之也。

经:天王狩于河阳。壬申,公朝于王所。

传:温之会,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壬申,公朝于王所。巳上俱二十八年。

召王之事,彭山以为无有。余信然其说。盖是时晋文方仗义尊王,鼓动天下人心,温去王都百里耳,岂不能身率在会诸侯,往朝于王,而反为逆理之召耶?盖晋文将以诸侯见于天子,天子闻之,虑燕享劳赐之烦重,乃托搜狩之名,会诸侯于河阳。彭山以为必举宣王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狩以讲武之故事者,得之。当时或误传晋文召王,左氏据之以释经文,缪矣。河阳,榖梁以为即温也。按地志,温即温县,河阳即今孟县,相去十里耳。先儒或以狩为巡狩,夫子托词也。夫河阳本畿内,而安可谓巡于方岳耶?夫子作春秋,但据实以见是非,何假托之有?

经:夏,六月,会王人、晋人、宋人、齐人、陈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传:夏,公会王子虎、晋狐偃、宋公孙固、齐国归父、陈辕涛涂、秦小子憖盟于翟泉,寻践土之盟,且谋伐郑也。卿不书,罪之也。在礼,卿不会公、侯,会伯、子男可也。据经文,内不称公,王朝称人,列国称人,此会全是微。者耳。盖寻践土之盟,出襄王之意,而晋文恐重烦诸侯,故请皆以微者行之。春秋重王室,辑睦诸侯,故书。而左氏好生事端,欲加之罪,乃谓王子虎私会列卿而公亲行,故讳内而人诸卿以见贬,可谓误矣。

经:冬,介葛卢来。

传:介葛卢闻牛鸣,曰:是生三牺,皆用之矣。其音云。问之而信,俱二十九年。

世或有通鸟兽音者,而此载葛卢之言,则妄也。何以明之?牛之生子,岂能自记其数,而又知其皆用为牺乎?盖介君挟邪术而知三牺之用,故借牛鸣发之,以神其说耳。

经: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

传:非礼也。礼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曰牛,卜日曰牲。牲成而卜郊,上怠慢也。望,郊之细也。不郊亦无望可也。三十一年。

木讷云:鲁之郊,自惠公请之,周,虽有其制而未敢用,僖公晚年始首行之。此说是也。若郊为常祀,行之已久,则史克颂僖公,必不以郊祀为夸,而曹刿谏庄公观社,亦必不曰天子祀上帝,诸侯会之受命矣。春秋书郊九,非卜不从则牛伤,著天之不容僭也。惟成公末年辛丑用郊,则惧其卜之不从,乃不卜而强用之,又以九月,尤非礼之甚矣。三望,季氏以为泰山、河海是也。犹者,可巳而不巳之词。

传: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将有西师过轶,我击之,必大捷焉。三十二年。

柩有声如牛呴,大异也。卜偃恐国人怪之,士心遄怠。盖时已闻秦密谋,故因柩声以作士气耳。元凯之说亦然。

经: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

据左氏,是役晋襄亲行,墨衰御寇,法当书晋子不曰。子而曰人,为襄讳也。秦穆闻晋文之丧,志窥中国,谋郑入滑,目中巳无晋矣,非殽之捷,晋霸不可继矣。败之诚得策也,然遣偏师邀而覆之可矣。墨衰临戎,大变古礼,则非也。圣人重其得继伯之道,不欲见其非也,故人之,若以轻师往败之然者,所以许襄也。直书败秦师,若曰其曲在秦,故以大众而见败于微者,所以恶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