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醉人 俗情醉世
食中山之酒[1],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今译
饮了中山人狄希酿造的酒,就会昏昏沉沉一连醉千日。而世人沉迷俗情名利之酒,也可说没有一日不在醉乡:好名的人在朝廷醉心于官位,好利的人在民间醉心于财富,豪富的人则醉心于声色车马,天下成了昏迷不醒的天下。如何才能得到一剂清凉药,使这些醉人服下获得清醒?因此把有关醒的文章集成第一卷。
注释
[1]中山:泛指美酒。
繁华处拨得开 危难时立得定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今译
春花繁艳,柳密似织,在这样的得意之境中,
如果能来去自如不受束缚,
才是真正有高明手段的人;
大雨倾盆,狂风哮吼,在这样的艰难险境中,
如果能站稳脚根不为所动,
才是真正能主宰自己的人。
议事须悉利害情 处事须抛利害虑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1]
今译
议论事情的人要置身于事外,
应当去洞悉其中的利害得失,
以免看不清利害而轻易决定;
而当事则要置身于事情之中,
切不能持有患得患失的犹豫,
以免不能全力以赴解决问题。
注释
原其初心 观其末路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1]
今译
穷途末路的人,要体察他当初的本心;
功圆行满的人,要注意他以后的操守。
注释
[1]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内里明 外浑厚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1]
今译
如果分别美丑心过于明确,
那么就无法与事物相契合;
如果分别贤愚心过于清楚,
那么别人就不易与他亲近。
一个人内心应当清楚明白,
但为人处世却要宽仁厚道。
对美丑两方面都一视同仁,
使贤愚两者都能受到益处,
才是上天生成的道德心量。
注释
[1]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了心自了事 逃世应逃名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还集。
今译
心中了结事情自然了结,就好像把草连根拔起来,
草就永远不会再长出来;远离尘世却难以割舍名,
就好像没有将腥膻除尽,照样会招惹来蚊子苍蝇。
情到深处人孤独 性到任时人勿迷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今译
情意最难天长地久,所以多情重情的人,
一定不会滥施感情;天性本来恒常不变,
所以任性使气的人,终究不会失去本性。
喜传语者勿与语 好议事者难成事
喜传语者,不可与语;好议事者,不可图事。
今译
喜欢把道听途说的话语,到处说给别人知道的人,
最好不要与他谈论什么;喜欢夸夸其谈议论事情,
而很少能付诸实际的人,不要与他一起共图大事。
真廉无名 大巧无术
真廉无名[1],立名者,所以为贪。大巧无术,用术者,所以为拙。
今译
真正的廉洁扬弃廉洁的名声,
凡是用廉洁来自我标榜的人,
因而显示出贪名之心;
真正的机巧不使用任何机巧,
凡是积极使用手段权谋的人,
反而显示出他的笨拙。
注释
[1]真廉无名:按《景德传灯录》卷十九弘瑫禅师传:“问:‘如何是高尚底人?’师曰:‘河滨无洗耳之叟,磻溪绝垂钓之人。’”许由闻尧欲让天子之位给自己,洗耳河滨以示高洁;姜子牙未遇文王之前在磻溪垂钓,用的是直钩,意在钓王侯而不在钓鱼。在古代,许由、姜子牙都被视为高尚不仕之人的典型,禅师却认为这与真正高尚的人还有一段距离:洗耳垂钓,正是贪求功名!
贫时应立德 闹时须静心
贫士肯济人,才是性天中惠泽;闹场能笃学,方为心地上功夫。
今译
自己生活贫困却非常愿意救济他人,
这才称得上是天性中的仁惠与德泽;
在喧闹的环境中仍然能够笃实学习,
这才算得上是在心性上狠下了功夫。
薄福骄矜酿大祸 微祸自救致厚福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要看他会救。
今译
天要降祸于人,必先降下小福,使他骄纵,
来考验他是否懂得承受;
天要降福于人,必先降下小祸,使他警觉,
来考验他是否懂得自救。
指责由爱生 难舍缘贪起
世人破绽处,多从周旋处见;指责处,多从爱护处见;艰难处,多从贪恋处见。
今译
露出破绽之处,多是在应酬交际时被发现;
指责批评对方,多是出于爱护求全的缘故;
艰难狼狈之处,多是出于贪恋太重的缘故。
过犹不及 善执其中
山栖是胜事,稍一萦恋,则亦市朝;书画赏鉴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诗酒是乐事,稍一狥人[1],则亦地狱;好客是豁达事,稍一为俗子所挠,则亦苦海。
今译
山居隐逸本来是美妙的事情,
稍微生起贪恋,则与俗世没有不同;
书画鉴赏本来是高雅的事情,
稍微生起贪痴,则跟商人并无二致;
作诗饮酒本来是快乐的事情,
稍微曲从他人,就像下地狱般痛苦;
好客交游本来是豁达的事情,
稍被俗人干扰,则何异于煎熬苦海。
注释
[1]狥人:曲从迎合他人。
轻财以聚人 律己以服人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1]
今译
看轻钱财足够使众人团结,
约束自己足够使众人信服,
宽怀大量足够得众人帮助,
以身作则足够作众人表率。
注释
识迷则醒 能放则宽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今译
在最易迷惑的地方识破迷惑,
那么处处都会是清醒的道场;
将最难割舍的情怀割舍得下,
任何地方都会是宽阔的境界。
逆顺观胸襟 喜怒看涵养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今译
在大事和难事上,
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有承受困难的魄力;
在逆境和顺境时,
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有宽阔的胸襟气度;
在喜悦与愤怒时,
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有高深的涵养修为;
在与众人交往时,
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有广博的见解认识。
安详 谦退 涵容 洒脱
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
今译
安详雍容是处理事情的最好办法,
谦虚退让是保全自身的最好办法,
涵养包容是与人相处的最好办法,
洒脱自在是保养心神的最好办法。
积福未必君子 贪利便是小人
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今译
积累了像山一样的善行,也未必就能够成为君子;
贪图了一丝一毫的便宜,很容易就陷落成为小人。
销福可享福 销名能享名
清福上帝所吝,而习忙可以销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谤可以销名。[1]
今译
上天舍不得赐给人们清闲的福分,
如果这一生习惯忙碌而停不下来,
就更加减少了这难得的福分。
上天禁忌人们能够获得美好名声,
如果一个人不时受到他人的毁谤,
则能减轻名声所带来的负担。
注释
蒲柳入秋凋 松柏经霜茂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1]
今译
蒲草和柳树姿态美好,到秋天早早就凋零了;
松树和柏树注意本质,经历风霜后更加茂盛。
注释
[1]本则摘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顾悦文与简文帝同年,但他的毛发早就发白了,简文问:“卿何以先白?”顾悦即对以此言。
人多嗜名节 当以德消之
人之嗜名节,嗜文章,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1],当以德消之。[2]
今译
人们爱好崇高的声名气节,
人们爱好美丽的文章辞藻,
人们爱好豪爽的行侠仗义,
就像是爱好饮酒作乐一样,
容易言行虚矫且华而不实,
应当用道德修养来消除它。
注释
[1]客气:言行虚矫,不是出自真诚。《左传·定公八年》“尽客气也”《注》:“言皆客气,非勇。”《史通·杂说中》:“其书文而不实,雅而无检。真迹甚寡,客气尤烦。”或指文章华而不实。
[2]本则摘自明陈继儒《安得长者言》。
若能点化他人 须是工力深透
士君子不能陶镕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1]
今译
士君子不能熏陶感染别人,是做学问的功夫还不够。
注释
[1]本则摘自明陈继儒《安得长者言》。
梦里不能主张 泉下安得分明
眉睫才交,梦里便不能主张;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1]
今译
双眼刚刚闭上,在梦里便不能主宰自己;
有朝一日死去,九泉下又岂能清楚明白?
注释
能了即了 知了不了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今译
佛也只是大彻大悟明明了了,
仙也只是逍遥自在明明了了,
悟道圣贤明明了了不以为了。
不自以为了悟才是真正了悟,
若自以为了悟即非真正了悟。
居堪傍恶邻 会可容损友
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今译
选择住处不一定要避开恶劣的邻居,
朋友聚会不一定要拒绝有害的朋友。
只要自己能够坚定地把持住,
即使是恶邻损友照样有益处。
以理听言 以道窒欲
以理听言,则中有主;以道窒欲,则心自清。
今译
用理智来判断听到的言语,则胸中自有主张;
用品德来摒绝骚动的欲望,则心境自然清朗。
交友之道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达后近,交友道也。
今译
开始时淡薄,交往一段时间后浓郁;
开始时疏远,交往一段时间后亲密;
开始时接触,交往一段时间后相知:
这才是结交朋友使情谊永驻的方法。
形骸名利俱非亲 大地人生皆虚幻
形骸非亲,何况形骸外之长物;大地亦幻,何况大地内之微尘。[1]
今译
形体躯壳本来就不值得亲近,
何况是身体之外的多余东西;
山河大地本来就只是个幻影,
何况大地上渺如尘埃的众生。
注释
[1]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
寂而常惺 惺而常寂
寂而常惺[1],寂寂之境不扰;惺而常寂,惺惺之念不驰。[2]
今译
在宁静的心境中,要时时保持清醒,
但应当以不扰乱宁静的心境为前提;
在清醒的状态中,要时时保持宁静,
心念才不致于奔逸驰骋而发狂发昏。
注释
[1]惺:清醒。
[2]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
智少愈完 智多愈散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1]
今译
幻稚孩童的智识少,但正因为他智识少,
其人格却愈加完整;老练成人的智识多,
但正因为他智识多,其人格却愈加分裂。
注释
[1]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
时时检点 学问真谛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1],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2]。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3]
今译
闲暇时反思自己是否有杂乱的念头,
忙碌时思考自己是否有浮躁的意气。
得意时检查自己言行举止是否骄慢,
失意时反省自己是否只知怨天尤人。
一个人能时时这样检查自己的身心,
使不良的心念由多而少,由有到无,
这才算是真正地得到了学问的真谛。
注释
[1]骄矜:骄傲自负。
[2]怨望:怨恨,心怀不满。
[3]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贫者临终如释重 富者临终似担枷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及临命终时,脱一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及临命终时,带一恋字。脱一厌字,如释重负;带一恋字,如担枷锁。[1]
今译
贫贱的人一无所有,
临终时,因为厌倦贫贱而产生超然解脱感;
富贵的人什么都有,
临终时,因为迷恋名利而生起痴迷贪恋情。
穷人死时结束了对贫贱的厌倦,
死亡对他而言好像放下重担般轻松;
富人死时生起了对富贵的贪恋,
死亡对他而言如同戴上枷锁般沉重。
注释
[1]本则摘自南宋倪思《经鉏堂杂志》。
看透名利小休憩 勘破生死大休歇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1];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2]
今译
勘得透名利关,才是人生的暂时休憩;
跨得过生死关,才是人生的彻底解脱。
注释
[1]休歇:停止。禅宗指觉悟。
[2]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少躁 少畏 少欲 少言 少勇
多躁者,必无沉潜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多欲者,必无慷慨之节;多言者,必无笃实之心;多勇者,必无文学之雅。
今译
心性浮躁的人,一定没有幽邃深刻的思想;
胆小怯懦的人,一定没有超群振俗的见解;
嗜欲太重的人,一定没有意气激昂的志节;
言语饶舌的人,一定没有切身实行的决心;
勇猛粗豪的人,一定没有文学辞采的风雅。
心灵之约 快乐无忧
剖去胸中荆棘,以便人我往来,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今译
将心中的棘刺丛林全部芟除,
开放坦诚直率的心胸,以便与人交往,
是天下最令人欢喜快乐的事情。
会心之语不解 无稽之言不听
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今译
别有会心的话,应当用心领神会的方式来悟解;
毫无根据的话,应当用流风过耳的态度来对待。
佳思忽来书下酒 侠情动处云赠人
佳思忽来,书能下酒[1];侠情一往,云可赠人[2]。
今译
美好的情思突然来临,对着好书就可以下酒;
豪迈的情怀忽然生起,即使白云也可以赠人。
注释
[1]书能下酒:用苏舜钦以《汉书》下酒典。苏舜卿好饮酒,在岳父家中每晚读书,总要饮一斗酒。岳父心中疑惑,派人观察。原来,苏舜卿在读《汉书·张良传》,看到“良与客徂击秦皇帝,误中副车”,就拍案叫道:“惜乎夫子不中!”说完满饮一杯。又读到“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与,其难如此。”又饮一大杯。岳父听说,哈哈大笑,说:“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见宋龚明之《中吴纪闻·苏子美饮酒》。
[2]云可赠人:南朝梁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此反用其意。
人生若不悟禅道 难透生老病死关
人不得道,生老病死四字关[1],谁能透过?独美人名将,老病之状,尤为可怜。
今译
如果不能了悟禅理而大彻大悟,
对生老病死这四道生命的关卡,
痴迷的人们又怎么能够看得破?
特别是当看到风华绝代的美人,
以及叱咤风云功业盖世的名将,
他们那种衰老疾病的悲惨情状,
更令人心生怜悯,感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奈!
注释
[1]生老病死:佛教以生老病死为人生四苦,每个人都难以摆脱。
能脱俗 不合污
能脱俗便是奇,不合污便是清。处巧若拙,处明若晦,处动若静。
今译
能够摆脱世俗的纠缠就是奇特;
能够不与人同流合污就是清高。
本来很聪明却表现得十分愚笨,
本来很明白却表现出非常糊涂,
在动荡环境中同样能极度沉静。
未断尘世缘 亦是修道障
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攀援[1];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2]。[3]
今译
招待逸客,挽留佳宾,欢乐又欣喜,
这是没有割舍尘世的牵绊;
浇灌花草,种植树木,嗜好虽然清雅,
这仍然是修行成道的障碍。
注释
[1]攀援:攀取缘虑之意。指心执着于某一对象之作用。佛家认为,攀缘是一切烦恼之根源。世俗之人,妄想微动即攀缘诸法。
[2]道人:指修行向道之人。魔障:佛家语。修身的障碍。
[3]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
常想病时尘心减 常想死时道念生
人常想病时,则尘心便减;人常想死时,则道念自生。[1]
今译
一个人如果能常常想到生病的悲愁痛苦,
则贪恋红尘沉迷于物欲的心思就会减轻;
一个人如果能常常想到早晚会走向死亡,
追求真实而永恒生命的心念就油然而生。
注释
[1]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
须看透世事浮名 且追求至情至性
真放肆不在饮酒高歌,假矜持偏于大庭卖弄。看明世事透,自然不重功名;认得当下真[1],是以常寻乐地。
今译
真正放荡不羁,不一定非要饮酒狂歌作乐;
假意庄重自持,偏偏喜欢在大庭广众炫耀。
只要能将无常的世事看透,
自然不会执迷虚幻的功名;
只要随时随地将真情投入,
就能进入快乐的禅天禅地。
注释
[1]认得当下真:即禅宗“立处作主,随处皆真”意。
待足何时足 得闲始是闲
人生待足何时足,未老得闲始是闲。
今译
人生如果一定要追求最终满足,何时才能真正满足?
在没衰老的时候能有清闲心境,这才是真正的清闲。
真身非形骸 自性异情识
云烟影里见真身,始悟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1],方知情识是戈矛。[2]
今译
在云烟影里看到了原本的真实自己,
这才明白肉体之身原来是拘束人的枷锁;
在鸟鸣声中听见了原有的纯明本性,
就会知道幻情妄见原来是戕害人的戈矛。
注释
[1]自性:指自体的本性。佛教认为诸法各自具有真实不变、清纯无杂之个性,称为自性。
[2]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美色如霞转瞬空 弦歌如水弹指灭
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1];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2]。
今译
绚烂的云霞色虽然颜状绚美十分可爱,
但是就在你欣赏的时候早已转瞬成空;
潺潺的流水声虽然如同天籁十分动听,
但是当你聆听过了之后就不要再耽恋。
一个人能用观赏明霞的心来欣赏美色,
那么就不会去贪恋美色而使业障减轻;
如果能用聆听流水的心境来聆听弦歌,
那么置身红尘欢场中也不会损害性情。
注释
[1]业障:罪孽。意为前世所作种种恶果,成为今生的障碍。业,指过去所作。障,障碍。
[2]性灵:性情。泛指精神生活。本则摘自明屠隆《娑罗馆清言》,深得金刚般若无往生心之旨。
随遇而安 自得清闲
人言天不禁人富贵,而禁人清闲,人自不闲耳。若能随遇而安,不图将来,不追既往,不蔽目前,何不清闲之有?
今译
有人说上天不禁止人富贵,
却要禁止人享受清闲之福,
实际上是人不肯清闲下来。
如果能够安于所处的环境,
不计划将来发生的事,不追念过去发生的事,
也不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又怎么可能闲不下来呢?
恩爱害人 富贵累人
恩爱,吾之仇也;富贵,身之累也。
今译
欢情爱意是我的仇敌;富贵荣华能拖累身心。
无毁于后 无忧于心
有誉于前,不若无毁于后;有乐于身,不若无忧于心。
今译
与其生前让人赞美自己,不如死后不被人说坏话;
与其在身体上得到快乐,不如在心灵里无忧无虑。
寒灰有活火 浊流有清泉
寒灰内,半星之活火[1];浊流中,一线之清泉。
今译
在冷却的灰烬之中,也可能有半点活火;
在污浊的流水之中,也可能有一股清泉。
注释
[1]“寒灰”二句:用佛眼禅师悟道事。《五灯会元》卷十九佛眼禅师传:“适寒夜孤坐,拨炉见火一豆许,恍然自喜曰:‘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活火,喻佛性。
胸无火炎冰兢 时有月到风来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1];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今译
能拨开人世的污染与干扰,
心中就不会像火炙一般焦躁,像踩着薄冰一般恐惧;
能除去胸中的卑鄙与吝啬,
眼前就不时有清风明月到来,契合澄澈无瑕的心境。
注释
[1]冰兢:恐惧,谨慎。语出《诗经·小雅·小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平易 深沉 充实
炫奇之疾,医以平易;英发之疾[1],医以深沉;阔大之疾,医以充实。[2]
今译
喜好炫耀奇特的毛病,
用培养简易平实的心性来医治;
故意表现才智的毛病,
用培养深刻沉潜的心性来矫正;
言行阔大无当的毛病,
用培养充实丰富的内涵来纠正。
注释
[1]英发:才华外露。
可羞 可恶 可叹 可悲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今译
贫穷并不值得羞耻,贫穷而无志向才值得羞耻;
卑贱并不值得厌恶,卑贱而无能力才值得厌恶;
年老并不值得叹息,年老而虚度了才值得叹息;
死亡并不值得悲伤,死亡而无贡献才值得悲伤。
梦中作醒语
世人白昼寐语。苟能寐中作白昼语,可谓常惺惺矣[1]。
今译
世人往往光天化日说荒唐的梦话。
如果能反过来在梦中说清醒的话,
可以说是常常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注释
[1]惺惺:清醒,不受蒙昧。唐玄觉《禅宗永嘉集》:“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五灯会元》卷十八以栖禅师传:“若是个惺惺底,终不向空里采花,波中捉月。”
浮云有常情 流水多浓旨
观世态之极幻,则浮云转有常情[1];咀世味之昏空,则流水翻多浓旨。
今译
观看人情世态变幻无常,
反而会觉得变幻的浮云,比世态还更有常情可循;
咀嚼世间滋味昏昧空洞,
反而会觉得淡泊的流水,比世味还更加甘甜静美。
注释
[1]浮云转有常情:唐杜甫《可叹》:“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己情不可纵 人情不可拂
己情不可纵,当用逆之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人情不可拂,当用顺之法制之,其道在一恕字。[1]
今译
自身的凡情俗念不可放纵,
应当逆着自己的欲望来限制,
根本的原则在于一个“忍”字;
别人的愿望要求不可拒绝,
应当顺着对方的要求来限制,
根本的原则在于一个“恕”字。
注释
[1]本则摘自明洪应明《菜根谭》。
昨日之非不可留 今日之是不可执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今译
对以前的错误不能抓住不放,
否则会使已经改正的错误再度萌生,
凡心俗情会使高华的理趣受到牵累;
对今日的正确不可过于执着,
否则正确之事会变成糟粕不能消散,
高华的理趣反而转化为欲望的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