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主旨依然是对侵略战争的谴责与非难,但相比前篇那种总纲似的破论立论,本篇则是与论敌展开了正面论战。墨子开篇列举了发动战争的种种害处,归结为一点,就是攻伐之害实质上是在“夺民之用,废民之利”,使百姓因错过农时而丧失立国之本。墨子认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人民而不是土地,以牺牲人民为代价,发动战争去夺取土地,并非明智之举,也不是为政者所应当做的事。当论敌指出攻伐能为本国带来巨大好处时,墨子则一针见血地指出:“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认为靠发动不义战争得到的利益是得不偿失的。最后,墨子警告那些利欲熏心的论敌“不镜于水而镜于人”,因为攻战取胜方往往容易滋生骄奢之心,最终招来杀身之祸。历史的前车之鉴表明,侵略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18.1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1],为政于国家者,情欲毁誉之审,赏罚之当,刑政之不过失。”是故子墨子曰:“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2]。’谋若此,可得而知矣。今师徒唯毋兴起[3],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为者也。春则废民耕稼树艺,秋则废民获敛。今唯毋废一时[4],则百姓饥寒冻馁而死者,不可胜数。今尝计军上[5],竹箭羽旄幄幕[6],甲盾拨劫[7],往而靡弊腑冷不反者[8],不可胜数;又与矛戟戈剑乘车[9],其列住碎折靡弊而不反者[10],不可胜数;与其牛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不可胜数;与其涂道之修远,粮食辍绝而不继,百姓死者,不可胜数也;与其居处之不安,食饭之不时[11],饥饱之不节,百姓之道疾病而死者[12],不可胜数;丧师多不可胜数,丧师尽不可胜计,则是鬼神之丧其主后[13],亦不可胜数。”

【注释】

[1] 古者:当为“今者”(王念孙说)。

[2] 见:通“现”,指明显的事情。

[3] 师徒:军队。毋:语气词。

[4] 时:时令节气,这里指季节。

[5] 上:当为“出”之误(孙诒让说)。

[6] 羽旄:用羽毛和牦牛尾做装饰的旗帜,也泛指大旗。幄:帐幕。

[7] 拨:谓大盾。劫:刀柄,指代刀(孙诒让说)。

[8] 弊:破,坏。腑冷:腐烂(毕沅说)。冷,当作“泠”,泠、零古通(于省吾说)。

[9] 乘车:兵车。

[10] 列住:当为“往则”(孙诒让说)。住,当为“往”之误(毕沅说)。

[11] 不时:不按时。

[12] 道:由(吴汝纶说)。

[13] 鬼神之丧其主后:指神失去其主祭,鬼失去其后裔(李笠说)。

【译文】

墨子说:“现在的王公大人,处理国家政事,的确希望做到批评和称赞都很审慎,奖赏和惩罚都很恰当,刑法和政令没有过失。”所以墨子又说:“古语说:‘思考而没有结论,那就从以往推知未来,用显见的事情推知隐藏的事情。’像这样思考问题,就可以得到结论了。现在如果率军出征,冬天行军害怕寒冷,夏天行军害怕酷暑,这就是避免冬天和夏天行军的道理。春天出征会耽误百姓耕作种植,秋天出征会耽误百姓收获储藏。现在如果耽误了一个季节,那么百姓饥寒而死者就会不计其数。现在尝试计算一下军队的支出:竹箭旌旗帐幕,铠甲盾牌和刀等,发出用坏腐烂而收不回来的情况多得数不清;还有那些戟戈剑战车等,发出而被破碎毁坏收不回来的情况也多得数不清;还有那些牛马出征的时候很肥壮,回来的时候很瘦弱,出去后死了回不来的情况也多得数不清;还有那种路途遥远,粮食断绝供应不上而让百姓死掉的情况也多得数不清;还有那种将士居住不得安宁,吃饭不能按时,饥饱无度,百姓在路上因为疾病而死去的情况也多得数不清。伤亡的士兵多得数不清,全军覆没的情况也多得数不清,那么神失去主祭、鬼丧失后裔的情况,也会多得数不清。”

18.2 国家发政,夺民之用,废民之利,若此甚众,然而何为为之?曰:“我贪伐胜之名,及得之利,故为之。”子墨子言曰:“计其所自胜,无所可用也;计其所得,反不如所丧者之多。今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1],攻此不用锐,且无杀而徒得此然也。杀人多必数于万,寡必数于千,然后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且可得也。今万乘之国[2],虚数于千[3],不胜而入[4];广衍数于万[5],不胜而辟。然则土地者,所有余也;王民者,所不足也。今尽王民之死,严下上之患[6],以争虚城,则是弃所不足,而重所有余也[7]。为政若此,非国之务者也。”

【注释】

[1]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指内城三里、外城七里的小城池。

[2] 乘:四马一车称为一“乘”。

[3] 虚:一种较大的行政区划。《说文》:“古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谓之虚。”

[4] 胜:承担,承受。入:指被管理。

[5] 衍:平地。

[6] 严:急,紧急。

[7] 重:看重,重视。

【译文】

国家发布政令,剥夺百姓的财用,损害民众的利益,像这样的情况很多,然而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说道:“我贪图攻伐胜利的名声,以及随后得到的利益,所以这样做。”墨子说:“只考虑自己得到的胜利,并没有什么用处;计算胜利所得,反而比不上战争中损失的多。现在攻打内城三里、外城七里的小城池,如果不用精锐部队,并且不屠杀就能白白得到,这是不可能的。被杀的人多者必定超过万数,少的也必有数千,然后内城三里、外城七里的小城池才能得到。现在有万辆兵车的大国,辖下小城数以千计,治理都治理不过来;土地广延万里,开垦都开垦不完。既然如此,那么土地是君王多余的东西,百姓是君王所不足的财富。现在却让君王的百姓都死掉,加重举国上下的祸患,去争夺多余的小城池,那就是抛弃自己所不足的东西,却看重本来就多余的东西。如此处理政务,就不是国家应当尽力去做的。”

18.3 饰攻战者言曰[1]:“南则荆、吴之王,北则齐、晋之君,始封于天下之时,其土地之方[2],未至有数百里也;人徒之众,未至有数十万人也。以攻战之故,土地之博至有数千里也;人徒之众至有数百万人。故当攻战而不可为也[3]。”子墨子言曰:“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譬若医之药人之有病者然。今有医于此,和合其祝药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药之[4],万人食此,若医四五人得利焉,犹谓之非行药也[5]。故孝子不以食其亲,忠臣不以食其君。古者封国于天下,尚者以耳之所闻[6],近者以目之所见,以攻战亡者,不可胜数。何以知其然也?东方有莒之国者[7],其为国甚小,间于大国之间[8],不敬事于大,大国亦弗之从而爱利[9]。是以东者越人夹削其壤地,西者齐人兼而有之。计莒之所以亡于齐越之间者,以是攻战也。虽南者陈、蔡,其所以亡于吴越之间者,亦以攻战。虽北者且不一著何[10],其所以亡于燕代胡貊之间者[11],亦以攻战也。”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12],情欲得而恶失,欲安而恶危,故当攻战而不可不非。”

【注释】

[1] 饰:文饰,掩饰。

[2] 方:通“旁”,广(王焕镳说)。

[3] 故当攻战而不可为也:孙诒让认为此句当作“故当攻战而不可非为”,今从之。万历本“为”字为“已”,可备一说。

[4] 和合:调配,搅拌。祝药:疑当为“药祝”,即药剂(高亨说)。

[5] 行药:可通用之药。

[6] 尚:同“上”(毕沅说)。

[7] 莒国:古国名,故址在今山东莒县。

[8] 大国:指齐国、越国。

[9] 大国亦弗之从而爱利:句有误倒,当为“大国亦弗从而爱利之”。一说本无“大”字,或“大”字为“夫”字之误。

[10] 且不一著何:“一”为衍文。且、不著何,均为古国名。“且”为“柤”之借字,“不著何”即“不屠何”,柤国和不屠何国皆为当时北方少数民族建立的国家。

[11] 胡貉:战国时期对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

[12] 古者:当为“今者”(王念孙说)。

【译文】

那些替攻战者辩解的人说:“南方有楚吴的国君,北方有齐晋的国君,他们最初受封于天下的时候,土地面积还没有数百里,人口数目还未达数十万。因为攻伐征战的缘故,土地扩大到数千里方圆,人口发展到数百万之众。所以攻战是无可非议的。”墨子说:“只有四五个国家得到好处,还不能说是治理国家的正道。就像医生医治病人:现在有这样的医生,为天下的病人调配好药剂,一万个人服用这种药,如果只医好了四五个人,仍然不能说是可以通行的药。所以孝子不会给他的双亲吃这种药,忠臣也不会给他的君主吃这种药。古代受封号于天下的国家,年代久远凭耳朵听到的,年代近用眼睛看到的,因为攻战而灭亡的,数不胜数。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东方有个莒国,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夹在大国的中间,不肯恭敬地服事大国,大国也不会因而爱护并替它谋利。所以东面的越国削减它的国土,西面的齐国兼并它的土地。考虑莒国灭亡于越齐两国间的原因,就是因为攻战。还有南面的陈、蔡两国,它们在吴、越之间被灭亡的原因,也是因为攻战。还有北面的柤国和不屠何国,它们之所以被燕、代、胡、貊等族所消灭,也是因为攻战的缘故。”所以墨子说:“现在的王公大人,如果确实希望有所得而不想失去,希望安定而厌恶危难,那么对攻战就不能不反对。”

18.4 饰攻战者之言曰:“彼不能收用彼众,是故亡。我能收用我众,以此攻战于天下,谁敢不宾服哉?”子墨子言曰:“子虽能收用子之众,子岂若古者吴阖闾哉?古者吴阖闾教七年,奉甲执兵[1],奔三百里而舍焉[2],次注林[3],出于冥隘之径[4],战于柏举[5],中楚国而朝宋与及鲁[6]。至夫差之身,北而攻齐,舍于汶上[7],战于艾陵[8],大败齐人而葆之大山[9];东而攻越,济三江五湖[10],而葆之会稽[11],九夷之国莫不宾服[12]。于是退不能赏孤[13],施舍群萌[14],自恃其力,伐其功,誉其智,怠于教,遂筑姑苏之台[15],七年不成。及若此,则吴有离罢之心[16]。越王勾践,视吴上下不相得,收其众以复其仇,入北郭,徙大内[17],围王宫,而吴国以亡。昔者晋有六将军,而智伯莫为强焉[18]。计其土地之博,人徒之众,欲以抗诸侯,以为英名攻战之速[19]。故差论其爪牙之士[20],皆列其舟车之众,以攻中行氏而有之。以其谋为既已足矣,又攻兹范氏而大败之,并三家以为一家,而不止,又围赵襄子于晋阳[21]。及若此,则韩、魏亦相从而谋曰:‘古者有语:唇亡则齿寒。’赵氏朝亡,我夕从之;赵氏夕亡,我朝从之。《诗》曰:‘鱼水不务[22],陆将何及乎[23]!’是以三主之君,一心戳力,辟门除道,奉甲兴士,韩、魏自外,赵氏自内,击智伯,大败之。”

【注释】

[1] 奉:披。

[2] 舍:休息。

[3] 次:军队临时驻扎和住宿。注林:古地名,不详。

[4] 冥隘:古关塞名,在今河南信阳境内。

[5] 柏举:古楚地名,在今湖北麻城。

[6] 中楚国:指吴国攻入楚国都城郢。朝:使宋、鲁两国来朝见。

[7] 汶上:古地名,在今山东济宁境内。

[8] 艾陵:古地名,在今山东泰安境内。

[9] 葆:通“保”,保全。大山:即泰山。

[10] 三江五湖:古代说法不一,一般认为三江指松江、钱塘江、浦阳江;五湖指太湖及其附近湖泊。

[11] 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绍兴东南。

[12] 九夷:古代对东部各民族的通称。

[13] 孤:无父曰孤。

[14] 萌:“氓”字之假音,老百姓。

[15] 姑苏台:台名,在今江苏苏州西南。

[16] 罢:通“疲”。

[17] 大内:疑为大舟(孙诒让说)。

[18] 智伯:即智伯瑶,为晋国六卿之一的智氏。为:犹“与”(于省吾说)。

[19] 为:成就。

[20] 爪牙之士:指勇士。

[21] 赵襄子:为晋国六卿之一的赵氏。

[22] 务:疑当为“骛”(孙诒让说),疾驰。

[23] 陆:在陆地上。以上二句为逸诗,不见于今本《诗经》。

【译文】

那些替攻战者辩解的人说:“他们不能团结他们的民众,所以灭亡。我能够团结我的民众,以此征战天下,谁敢不臣服呢?”墨子说:“你即使能团结你的民众,你难道能比得上古时吴国的阖闾吗?古时吴王阖闾训练士兵七年,让他们身穿铠甲、手持兵器,急行军三百里才停下来,在注林驻扎,穿过冥隘的小路,在柏举作战,称霸楚国并让宋国和鲁国前来朝拜。等到夫差的时候,向北攻打齐国,在汶上驻扎,在艾陵作战,大败齐军,迫使齐国退守泰山。向东攻打越国,渡过三江五湖,迫使越国退守会稽,九夷之国无不臣服。但是撤兵之后,不能抚恤阵亡将士的幼子,不能施恩于百姓,而是自恃兵力强大,夸耀自己的功劳,称赞自己的才智,放松了对士兵的训练,然后建造姑苏台,七年都没有建成。等到这个时候,吴国百姓就有离散叛乱之心。越王勾践看到吴国上下离心离德,就暗地收拢他的民众,前来报仇,从吴国的北城攻入,拖走吴王的大船,包围了吴王的宫殿,于是吴国灭亡。以前晋国有六位将军,而智伯最为强大。考虑到他的土地广大,人口众多,就想凭借这些来对抗诸侯,以攻战迅速成就英名。所以遴选手下勇士,排列好战车和战船,前去攻打中行氏并最终占有了它。他认为自己的智谋已经足够丰富,又去攻打范氏并取得胜利,把三家并为一家仍不停止,又在晋阳包围了赵襄子。等到这个时候,韩、魏也相互商量说:‘古语有这样的说法:唇亡则齿寒。’赵国早上灭亡,晚上我们就会跟着灭亡;赵国晚上灭亡,早上我们就会跟着灭亡。《诗经》上说:‘鱼在水中不快游,抓到岸上怎及回头?’所以三家的君主同心协力,打开各自的城门,开辟相互之间的道路,披甲兴兵。韩国和魏国从外面攻打,赵国在城里呼应,攻打智伯并彻底打败了他。”

18.5 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有语曰:‘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1]。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今以攻战为利,则盖尝鉴之于智伯之事乎[2]?此其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注释】

[1] 镜:用如动词,即以水为镜、以人为镜。

[2] 盖:通“盍”,何不。鉴:借鉴。

【译文】

所以墨子说:“古语有言:‘君子不以水为镜,而以人为镜。以水为镜,只能看到人的容貌;以人为镜,就可以知道吉凶。’现在你们认为攻战有利,那么为什么不尝试借鉴一下智伯的教训呢?那么攻占不是吉事而是凶事,就可以知道了。”

【评析】

相比先秦时代其他思想家而言,墨子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草根圣人。他出身不彰,持有坚定的平民立场,却能够心系苍生、放眼天下,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践行自己的思想和理想,在这方面其他思想家鲜有能及者。我们通过墨子的“非攻”思想就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墨子身上具备那种“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担当精神和仁者情怀。

本篇主旨依然是对侵略战争的谴责与非难,但相比前篇的总纲式立论,本篇则是展开了与论敌的正面交锋,借此完整展现自己的“非攻”思想。墨子开篇就引用古语佐证自己的观点:“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围绕“非攻”思想是非对错的种种争论也许一时难以辨明,但我们可以借助历史这面镜子来反观自我,历史可以正是非,可以知得失,可以照亮未来。接下来,墨子从历史经验的角度列举了发动战争带来的种种危害,归根结底,攻伐之害实质上是在“夺民之用,废民之利”。战争首先会占用农时,耽误百姓春种秋收,从而丧失立国之本;其次,战争还会消耗大量的生产生活物质,给本已疲敝不堪的百姓生活更加困苦不堪;最后,战争还会吞噬大量的劳动人口,直接动摇国本。墨子认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人民而不是土地,当今天下本来就是地广人稀,以牺牲人民为代价去夺取土地显然并非明智之举,也不是为政者的当务之急。当论敌指出攻伐可以在短期内为本国带来巨大利益时,墨子则一针见血地指出:“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从人类发展的角度看,战争对于强国来说确实是原始资本积累的捷径。但对于墨子来说,战争不仅破坏生产、消耗人口,更对人类社会整体的发展起到严重的阻碍作用。这显然是一个立场问题,论敌的立场是站在强国的角度看问题,而墨子则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上看待问题的,所以才会有如此尖锐的矛盾冲突。最后,墨子警告那些利欲熏心的论敌,攻战取胜方往往容易滋生骄奢之心,最终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提醒人们,要“不镜于水而镜于人”。历史的前车之鉴表明,侵略者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儒墨两家同为当时显学,思想观点判然有别,但在触及当时最为关键的战争问题时,出奇地一致。孟子认为:“春秋无义战。”(《孟子·尽心下》)而墨子更是大张旗鼓地反对不义的战争,亲力亲为去“止楚攻宋”。遗憾的是,儒家的“义”太过强调道德的纯粹性,因而排斥任何“利”的因素。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太史公也不免感叹:“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墨家则从来不避讳谈“利”,墨子在说“兼相爱,交相利”的时候,其实已经把“利”纳入到“义”的范畴了。因为墨子所说的“利”中明显剔除了“私利”的因素,而是大力提倡“公利”的成分,所以墨子才会与弟子们“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太史公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史记·货殖列传》)如果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是如墨子这般为公利而来,那么即便全天下的社会活动皆“利”字当头,依然是令人惊喜和易于接受的。而“非攻”思想的实质就在于,墨子从天下苍生的公利出发,呼吁大家停止以私利为目的的互相攻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墨子的“非攻”思想和“止楚攻宋”的行动就是对这句话最精彩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