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论礼乐之事。
正义曰:前篇论为政。为政之善,莫善礼乐,礼以安上治民,乐以移风易俗,得之则安,失之则危,故此篇论礼乐得失也。
-邢晏《论语注疏》
【原文】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马融《论语训说》:“孰,谁也。佾,列也。天子八佾,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鲁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于其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朱熹《四书集注》:“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数,如其佾数。或曰:‘每佾八人。’未详孰是。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范宁《论语范氏注》:“乐舞之数,自上而下,降杀以两而已,故两之间,不可以毫发僭差也。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
【译文】
孔子谈到季孙氏时说:“他在自己家庙中使用了周天子的八佾舞蹈,这种事他都能忍心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呢?”
【原文】
三家者以《雍》彻。马融《论语训说》:“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雍》,《周颂·臣工》篇名。天子祭于宗庙,歌之以彻祭。今三家亦作此乐。”朱熹《四书集注》:“三家,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也。《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收其俎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彻,是时三家僭而用之。”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穆穆,天子之容貌。《雍》篇歌此者,有诸侯及二王之后来助祭故也。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义而作之于堂邪?”朱熹《四书集注》:“相,助也。辟公,诸侯也。穆穆,深远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诗之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讥其无知妄作,以取僭窃之罪。”
【译文】
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他们祖先的时候,用天子的礼唱着《雍》诗来撤除祭品。孔子说:“《雍》诗里说‘四方的诸侯来助祭,主祭的天子静穆、庄重而美好’,这样的诗句在三家祭祖庙堂上怎么能用呢?”
【原文】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言人而不仁,必不能行礼乐。”游酢:“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程颐《程氏论语解》:“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
【译文】
孔子说:“做人却没有仁心,礼仪对他有什么意义呢?做人却没有仁心,音乐对他有什么意义呢?”
【原文】
林放问礼之本。郑玄《论语郑氏注》:“林放,鲁人。”朱熹《四书集注》:“林放,鲁人。见世之为礼者,专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为问。”子曰:“大哉问!朱熹《四书集注》:“孔子以时方逐末,而放独有志于本,故大其问。盖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矣。”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包咸《论语包氏章句》:“易,和易也。言礼之本意,失于奢,不如俭;丧,失于和易,不如哀戚。”朱熹《四书集注》:“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畴。’在丧礼,则节文习熟,而无哀痛惨怛之实者也。戚则一于哀,而文不足耳。礼贵得中,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
【译文】
林放问孔子什么是礼的本质。孔子说:“你的提问很有意义啊!一般的礼仪是与其过分奢侈,宁可朴素俭约;就丧礼而言,与其仪节周全,宁可真心哀戚。”
【原文】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包咸《论语包氏章句》:“诸夏,中国。亡,无也。”程颐《程氏论语解》:“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尹焞:“孔子伤时之乱而叹之也。亡,非实亡也,虽有之,不能尽其道尔。”
【译文】
孔子说:“偏远落后的国家虽然有君主,仍不如中原各国没有君主。”
【原文】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马融《论语训说》:“旅,祭名也。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冉有,弟子冉求,时仕于季氏。救,犹止也。”朱熹《四书集注》:“旅,祭名。泰山,山名,在鲁地。礼,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时为季氏宰。救,谓救其陷于僭窃之罪。呜呼,叹辞。言神不享非礼,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又进林放以厉冉有也。”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包咸《论语包氏章句》:“神不享非礼。林放尚知问礼,泰山之神反不如林放邪?欲诬而祭之。”范宁《论语范氏注》:“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轻绝人。尽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谏也?既不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教诲之道也。”
【译文】
季孙氏要去祭泰山。孔子对冉有说:“你不能阻止这件事吗?”冉有回答说:“不能。”孔子说:“哎呀!难道泰山之神竟比不上林放懂礼吗?”
【原文】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于射而后有争。”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王肃《论语王氏义说》:“射于堂,升及下皆揖让而相饮。”朱熹《四书集注》:“揖让而升者,大射之礼,耦进三揖而后升堂也。下而饮,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立饮也。言君子恭逊不与人争,惟于射而后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马融《论语训说》:“多筭饮少筭,君子之所争。”
【译文】
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争的事情。如果有所争,必定是比射箭吧!但先必须互相作揖然后上场,射完后,再互相揖让而后下场,胜者让负者饮酒。这样的争,也是君子之争啊!”
【原文】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马融《论语训说》:“倩,笑貌。盼,动目貌。绚,文貌。此上二句在《卫风·硕人》之二章,其下一句逸也。”朱熹《四书集注》:“倩,好口辅也。盼,目黑白分也。素,粉地,画之质也。绚,彩色,画之饰也。此逸诗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子曰:“绘事后素。”郑玄《论语郑氏注》:“绘,画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喻美女虽有倩盼美质,亦须礼以成之。”朱熹《四书集注》:“绘,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曰:“礼后乎?”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孔子言绘事后素,子夏闻而解,知以素喻礼,故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予,我也。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可与共言《诗》。”朱熹《四书集注》:“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谢良佐:“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
【译文】
子夏问道:“‘有酒窝的脸笑得美啊,黑白分明的眼睛流转得媚啊,洁白的脂粉更增添她的楚楚动人啊。’这三句诗指的是什么呢?”孔子说:“你看绘画,不也是先临摹然后再加素色线条进行勾勒吗?”子夏说:“那么,礼乐是产生在仁义之后吗?”孔子说道:“卜商啊,你真是能启发我的人啊!现在可以同你讨论《诗经》了。”
【原文】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徵,成也。杞、宋,二国名,夏、殷之后。夏、殷之礼,吾能说之,杞、宋之君不足以成也。”朱熹《四书集注》:“杞,夏之后。宋,殷之后。徵,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郑玄《论语郑氏注》:“献,犹贤也。我不以礼成之者,以此二国之君文章贤才不足故也。”朱熹《四书集注》:“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君言矣。”
【译文】
孔子说:“我能说出夏代的礼,夏的后代杞国就不足以证明了;我能说出殷代的礼,殷的后代宋国就不足以证明了。这是杞、宋两国现有的典籍和贤人不够的缘故,如果他们有足够的典籍和贤人,那我就可以证明它们了。”
【原文】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禘祫之礼,为序昭穆,故毁庙之主及群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灌者,酌郁鬯灌于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而鲁逆祀,跻僖公,乱昭穆,故不欲观之矣。”赵伯循:“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赐鲁重祭。故得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朱熹《四书集注》:“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鲁之君臣,当此之时,诚意未散,犹有可观,自此以后,则浸以懈怠而无足观矣。盖鲁祭非礼,孔子本不欲观,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发此叹也。”
【译文】
孔子说:“禘祭的礼,从第一次献酒之后,我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原文】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答以不知者,为鲁讳。”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孔子谓或人,言知禘礼之说者,于天下之事,如指示掌中之物,言其易了。”朱熹《四书集注》:“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答之。示,与视同。指其掌,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圣人于此,岂真有所不知也哉?”
【译文】
有人向孔子请教关于禘祭的理论。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的人对治理整个天下,会好像把东西摆在这里一样容易吧!”他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的手掌。
【原文】
祭如在,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言事死如事生。”祭神如神在。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谓祭百神。”程颐《程氏论语解》:“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朱熹《四书集注》:“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孔子或出或病而不自亲祭,使摄者为之,不致肃敬于心,与不祭同。”朱熹《四书集注》:“又记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己当祭之时,或有故不得与,而使他人摄之,则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
【译文】
祭祀祖先时,好像祖先真的在受祭;祭神的时候,便好像神真的在那里。孔子说:“我如果不亲自参加祭祀,祭了就跟不祭没有什么区别。”
【原文】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王孙贾,卫大夫。奥,内也。以喻近臣。灶,以喻执政。贾,执政者,欲使孔子求昵之,微以世俗之言感动之也。”朱熹《四书集注》:“王孙贾,卫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为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天,以喻君。孔子拒之曰:如获罪于天,无所祷于众神。”朱熹《四书集注》:“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言但当顺理,非特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谢良佐:“圣人之言,逊而不迫。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
【译文】
王孙贾问道:“‘与其巴结房屋西南角的神,不如讨好灶君司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孔子说:“不对。若是得罪了上天,祈祷也没有用。”
【原文】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监,视也。言周文章备于二代,当从之。”朱熹《四书集注》:“监,视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郁郁,文盛貌。”尹焞:“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
【译文】
孔子说:“周朝的典章制度借鉴了夏、商两代的,它的一切礼乐、制度、文章,是何等精彩完备啊!我主张遵从周代。”
【原文】
子入太庙,包咸《论语包氏章句》:“太庙,周公庙。孔子仕鲁,鲁祭周公而助祭也。”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鄹,孔子父叔梁纥所治邑。时人多言孔子知礼,或人以为,知礼者不当复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虽知之,当复问,慎之至也。”朱熹《四书集注》:“太庙,鲁周公庙。此盖孔子始仕之时,入而助祭也。鄹,鲁邑名。孔子父叔梁纥,尝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以知礼闻,故或人因此而讥之。孔子言是礼者,敬谨之至,乃所以为礼也。”
【译文】
孔子来到周公庙,每件事情都要发问。有人就说:“谁说鄹大夫叔梁纥的这个儿子懂礼数呢?他跑进太庙,什么事都要问。”孔子听到这话,说:“这正是礼啊!”
【原文】
子曰:“射不主皮,马融《论语训说》:“射有五善焉:一曰和志,体和。二曰和容,有容仪。三曰主皮,能中质。四曰和颂,合《雅》、《颂》。五曰兴武,与舞同。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为之,言射者不但以中皮为善,亦兼取和容也。”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马融《论语训说》:“为力,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设三科焉,故曰不同科。”朱熹《四书集注》:“射不主皮,《乡射礼》文。皮,革也,布侯而栖革于其中以为的,所谓鹄也。为力不同科,孔子解礼之意如此也。科,等也。古者射以观德,但主于中,而不主于贯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杨时:“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圣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
【译文】
孔子说:“比较射艺,主要不在射穿靶子,这是因为每个人的力气大小不一样,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原文】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郑玄《论语郑氏注》:“牲生曰饩。礼,人君每月告朔,于庙有祭,谓之朝享。鲁自文公始不视朔。子贡见其礼废,故欲去其羊。”朱熹《四书集注》:“告朔之礼: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颁来岁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受而藏之祖庙。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饩,生牲也。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有司犹供此羊,故子贡欲去之。”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包咸《论语包氏章句》:“羊存犹以识其礼,羊亡礼遂废。”朱熹《四书集注》:“爱,犹惜也。子贡盖惜其无实而妄费。然礼虽废,羊存,犹得以识之而可复焉。若并去其羊,则此礼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
【译文】
子贡要把每月初一在庙告朔所宰的那头活羊省去不用。孔子说:“赐呀!你爱惜那一头羊,我却珍惜那种礼制。”
【原文】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时事君者多无礼,故以有礼者为谄。”程颐《程氏论语解》:“圣人事君尽礼,当时以为谄。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尽礼,小人以为谄,而孔子之言止于如此。圣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见。”
【译文】
孔子说:“侍奉君主能一切按照礼节去做的人,有的人却认为他是在谄媚。”
【原文】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定公,鲁君谥。时臣失礼,定公患之,故问之。”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朱熹《四书集注》:“定公,鲁君,名宋。二者皆理之当然,各欲自尽而已。”尹焞:“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
【译文】
定公问:“君主使用臣子,臣子侍奉君主,该怎样做呢?”孔子回答道:“君主若能按礼节来使用臣子,臣子便会尽忠侍奉君主。”
【原文】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乐不至淫,哀不至伤,言其和也。”朱熹《四书集注》:“《关雎》,《周南》国风诗之首篇也。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则不能无寤寐反侧之忧;求而得之,则宜其有琴瑟钟鼓之乐。盖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称之如此。欲学者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
【译文】
孔子说:“《关雎》这首诗,欢乐而不流于放荡,悲哀但不陷于伤心。”
【原文】
哀公问社于宰我。朱熹《四书集注》:“宰我,孔子弟子,名予。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树其土之所宜木以为主也。”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宰我不本其意,妄为之说,因周用栗,便云使民战栗。”朱熹《四书集注》:“战栗,恐惧貌。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岂以古者戮人于社,故附会其说与?”子闻之,曰:“成事不说,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事已成,不可复解说。”遂事不谏,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事已遂,不可复谏止。”既往不咎。”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事已往,不可复追咎。孔子非宰我,故历言此三者,欲使慎其后。”朱熹《四书集注》:“遂事,谓事虽未成,而势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对,非立社之本意,又启时君杀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复救,故历言此以深责之,欲使谨其后也。”尹焞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义于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对,故夫子责之。”
【译文】
哀公向宰我问关于社主的事。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木为社主,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用栗木的意思是说使人民因对君主畏惧而战栗。”孔子听到了,说:“事已经做完就不要再解释了,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再劝谏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
【原文】
子曰:“管仲朱熹《四书集注》:“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诸侯。”之器小哉!”何晏《论语集解》:“言其器量小也。”朱熹《四书集注》:“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或曰:“管仲俭乎?”包咸《论语包氏章句》:“或人见孔子小之,以为谓之大俭。”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三归,娶三姓女。妇人谓嫁曰归。摄,犹兼也。礼,国君事大,官各有人;大夫兼并。今管仲家臣备职,非为俭。”朱熹《四书集注》:“或人盖疑器小之为俭。三归,台名。事见《说苑》。摄,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数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然则管仲知礼乎?”包咸《论语包氏章句》:“或人以俭问,故答以安得俭。或人闻不俭,便谓为得礼。”朱熹《四书集注》:“或人又疑不俭为知礼。”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郑玄《论语郑氏注》:“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之。若与邻国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今管仲皆僭为之,如是,是不知礼。”朱熹《四书集注》:“屏谓之树。塞,犹蔽也。设屏于门,以蔽内外也。好,谓好会。坫,在两楹之间,献酬饮毕,则反爵于其上。此皆诸侯之礼,而管仲僭之,不知礼也。愚谓孔子讥管仲之器小,其旨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俭,故斥其奢以明其非俭。或又疑其知礼,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礼。盖虽不复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于此亦可见矣。”程颐《程氏论语解》:“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
【译文】
孔子说:“管仲的气度狭小得很哪!”有人便问:“管仲生活得俭朴吗?”孔子说:“管仲娶了三位夫人,各项职事都设有专人,从不兼职,这哪里是俭朴呢?”那人又问:“那么,管子知礼吗?”孔子说:“国君在宫殿大门前立一个屏,管仲家大门外也立一个屏;国君宴请宾客,在堂上有放置酒杯的土几,管仲宴客也设有这样的土几。若说管仲知礼,那还有谁不知礼呢?”
【原文】
子语朱熹《四书集注》:“语,告也。”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何晏《论语集解》:“大师,乐官名。五音始奏,翕如,盛。”朱熹《四书集注》:“大师,乐官名。时音乐废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从之,纯如也,何晏《论语集解》:“从读曰纵,言五音既发,放纵尽其音声。纯如,和谐也。”皦如也,何晏《论语集解》:“言其音节明也。”绎如也,以成。”何晏《论语集解》:“纵之,以纯如、皦如、绎如言。乐始作翕如,而成于三。”朱熹《四书集注》:“从,放也。纯,和也。皦,明也。绎,相续不绝也。成,乐之一终也。”谢良佐:“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高下,如五味之相济而后和,故曰纯如。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然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
【译文】
孔子告诉鲁国的乐师关于音乐的道理,说道:“音乐演奏的全部过程是可以感受的。一开始,听众随钟声敲响而精神为之一振;继而八音齐奏,音乐和谐委婉,清越明晰,余音袅袅不绝,音乐就这样完成了。”
【原文】
仪封人请见。郑玄《论语郑氏注》:“仪,盖卫邑。封人,官名。”朱熹《四书集注》:“仪,卫邑。封人,掌封疆之官,盖贤而隐于下位者也。请见,见之之见。”曰:“君子朱熹《四书集注》:“君子,谓当时贤者。至此皆得见之,自言其平日不见绝于贤者,而求以自通也。”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包咸《论语包氏章句》:“从者,弟子随孔子行者,通使得见。”朱熹《四书集注》:“见之,谓通使得见。”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语诸弟子言,何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邪?天下之无道已久矣,极衰必盛。”朱熹《四书集注》:“丧,谓失位去国,《礼》曰‘丧欲速贫’是也。”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木铎,施政教时所振也。言天将命孔子制作法度,以号令于天下。”朱熹《四书集注》:“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时所振,以警众者也。言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久失位也。封人一见夫子而遽以是称之,其所得于观感之间者深矣。或曰:木铎所以徇于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徇于道路也。”
【译文】
卫国仪这个地方的封疆官请求孔子接见他,说道:“凡是到过这个地方的贤人君子,我没有不去请求拜见的。”孔子的学生们领他去见孔子。出来以后,他对孔子的学生们说:“诸位,何必忧虑你们的先生失掉官位呢?天下无道而黑暗的日子已经很长久了,天意将把你们的先生当做木铎来警醒人民、传道于天下呀!”
【原文】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韶》,舜乐名,谓以圣德受禅,故尽善。”朱熹《四书集注》:“《韶》,舜乐。美者,声容之盛。善者,美之实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安国《论语孔氏训解》:“《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朱熹《四书集注》:“舜绍尧致治,武王伐纣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诛而得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程颐《程氏论语解》:“成汤放桀,惟有惭德,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尔。”
【译文】
孔子评论《韶》乐说:“音律太美了,内容也非常好。”又评论《武》乐说:“音律太美了,但内容上差一点。
【原文】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朱熹《四书集注》:“居上主于爱人,故以宽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而观其所行之得失哉?”
【译文】
孔子说:“居于统治地位而不能宽以待下,行礼的时候不能庄重严肃,遭遇丧事时没有悲痛哀戚,这种人我凭什么看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