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崔寔政论》为东汉政论家崔寔所著。《隋书·经籍志·法家》著录为六卷,《旧唐书·经籍志》作五卷。原书宋时已佚。
崔寔的主要活动时期,几乎和桓帝朝相始终。这时已是东汉政治经济的黑暗和破坏时期。从《群书治要》所收《政论》部分内容看,是文深刻地分析论述了东汉后期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中一系列重大问题,指出为政者须居安思危,励精图治,明辨忠奸,善用贤能;强调严明法度,信赏必罚,以民为本,重农抑商;并针对当时下层官吏俸禄菲薄,贪赃枉法屡有发生,一年数次大赦而致犯罪愈加猖獗等现象,提出了重爱臣属、厚俸养廉、慎言赦免、根治犯罪等一系列主张。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的“重刑”思想。由于桓帝时的腐败统治,导致社会犯罪率大增,针对这种现实情况,崔寔认为“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德”“刑”的用途,因时而异。当时是“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的乱世,应当用重刑治理。他赞扬汉宣帝采取严刑峻法,使社会安定;批评汉元帝奉行儒术,“多行宽政”,成为西汉王朝“基祸之主”。北宋司马光认为崔寔的这种严治之说,针对时弊,可以“矫一时之枉”。不过司马光又申明,此“非百世之 通义”,只有“宽猛相济”才能“政和”。
范晔在《后汉书》中称赞是文“指切时要,言辨而确,当世称之”“言当世理乱,虽晁错之徒,不能过也”。仲长统称赞说:“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意思是,《政论》可作为君主的座右铭或参考书。
《群书治要》收录《政论》,专取精实,而腴语美词,芟除净尽。然于当时积弊,已胪列无遗。治乱兴亡,古今一轨。故足可为后世参考借鉴。
作者简介
崔寔(公元103年—公元170年),字子真(一名台,字元始),东汉后期著名思想家、政论家。幽州涿郡安平(今河北安平一带)人。出身官宦世家,是东汉著名文学家崔骃之孙、崔瑗之子。祖父崔骃以文学留名,父亲崔瑗以书法留名,崔寔则以《政论》青史留名。少时沉静,喜好典籍。父卒,隐居墓侧,三年服终,三公推荐出仕皆不就。桓帝初(公元147年)以“至孝独行”官至议郎(著作官),并曾参与撰述本朝史书《东观汉记》。后被任为五原(今内蒙古地区)太守,有政绩。因病被征召还京,拜为议郎,与诸儒博士共杂定《五经》。桓帝延熹二年(公元159年),梁冀因罪被诛,崔寔因是其故吏而被免了官,禁锢了几年。这时鲜卑多次犯边,崔寔经司空黄琼推荐,出任辽东太守。适值其母病故,请求归葬行丧。服丧后,召拜尚书。他因“世方多难,称疾不视事”,数月免归。
崔寔一生寒素,为政清廉。其父去世时,他变卖田宅,为起坟墓,立碑颂,因此“资产竭尽”,乃以酿酒贩卖为业,时人多以此讥笑之。但崔寔以此为业,仅为生活所需,“取足而已,不致盈余”。后“历位边郡,而愈贫薄”。死时“家徒四壁,无以殡殓”,朋友“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熲”等“为备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立碑颂德”。
崔寔明于政体,多有著述。《政论》一篇专论当世之事,对现实直言抨击,为其代表作。他并著有《四民月令》一书,为后世研究古时农业及经济的重要典籍,其部分内容收录在《齐民要术》一书中。
政论
题解
《群书治要》节录的《政论》,在“天明本”“元和本”中均无章题,而在“金泽文库”本中则保有标题。
本篇首先指出,国家政事衰败的原因是由于领导者不能敏锐地觉察到社会风俗的变化,习乱安危。并指出,要根据时代的不同,依时而定制,提出了“与时俱进”的思想。同时指出,治国必须依靠贤才,为君者必须善于甄别贤佞。
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 [1] 之佐、博物 [2] 之臣。故皋陶 [3] 陈谟 [4] 而唐、虞 [5] 以兴,伊、箕 [6] 作训而殷周用隆。及继体 [7] 之君,欲立中兴 [8] 之功者,曷尝不赖功贤哲之谋乎?凡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 [9] 日久,俗渐弊而不寤,政浸 [10] 衰而不改,习 [11] 乱安 [12] 危,逸(本传逸作忲)不自睹 [13] 。或荒耽嗜欲,不恤 [14] 万机 [15] ,或耳蔽箴诲 [16] ,厌伪 [17] 忽真,或犹豫岐路 [18] ,莫适所从,或见信 [19] 之佐,括囊 [20] 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 [21] 纵弛 [22] 于上,智士郁伊 [23] 于下。悲夫!
译文
从唐尧、虞舜这样的圣君,一直到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王,没有不凭借着明智睿哲者的辅佐、通达博学的臣子相佑(而成盛世的)。因此,皋陶献《谟》,唐尧虞虞时代因而得以大兴;伊尹作《伊训》箕子作《洪范》,殷商和西周因而得以昌隆。此后继位的君主,想要建立复兴的功业,何尝不靠贤明睿智者的谋略呢?大凡天下之所以得不到治理的原因,常常是因君主安享太平已久,风俗渐渐变坏而不能觉知,政治逐渐腐败而不纠正,对混乱习惯了,对危难安适了,觉察不到自己的荒淫放纵。有的放逸迷乱沉湎于贪欲,不顾念国家大事。有的听不进规劝教导之言,喜欢听奸邪巧伪的话,轻忽真诚恳切的话。有的在歧路徘徊,不知何去何从。或者是信任的辅臣,闭口不言只为保住官职俸禄;或者是疏远之臣,虽进忠谏之言却因身份卑微而被废弃。所以天子的纲纪被破坏于上,有识之士忧愤郁结于下,可悲可叹!
且守文之君 [24] ,继陵迟 [25] 之绪 [26] ,譬诸乘弊车 [27] 矣。当求巧工使辑治 [28] 之,折则接之,缓则契 [29] 之,补琢换易 [30] ,复为新。新不已,用之无穷。若遂不治,因而乘之,摧拉 [31] 捌裂 [32] ,亦无可奈何矣。若武丁 [33] 之获傅说,宣王 [34] 之得申甫 [35] ,是则其巧工也。今朝廷 [36] 以圣哲之姿,龙飞天衢 [37] ,大臣辅政,将成断金 [38] 。诚宜有以满天下望,称兆民 [39] 之心,年谷 [40] 丰稔 [41] ,风俗未乂 [42] 。夫风俗者,国之脉诊也。不和,诚未足为休 [43] 。书曰:“虽休勿休。”况不休而可休乎?且济时 [44] 救世之术, 岂必体尧蹈舜 [45] ,然后乃治哉?期于补绽 [46] 决坏 [47] ,枝拄 [48] 邪倾 [49] ,随形裁割 [50] ,取时君所能行,要厝 [51] 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 [52] 定制 [53] ,步骤之差,各有云施(施作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所急而慕所闻也。
译文
况且因循守旧的君主继承了前人遗留的衰败局面,如同乘坐着破车,应当找技术高超的工匠好好修理,把断了的接好,把松了的楔紧,对缺损的进行修补,把坏掉的换新,如此才可使之焕然一新。如果能总是修理,就能永远像新的一样用下去。如果不去修理,而是继续乘坐,那就会摧折破碎,以至于无可奈何。像商朝的高宗得到傅说, 周朝的周宣王得到申伯,那就是他们(修补时政)的“巧匠”。当今朝廷圣上贤明有为,如金龙飞天,加之有大臣辅政,同心同德,可成断金之势。确实应该满足天下人的期望,称遂百姓的心愿。现在年景虽好,惜风俗未淳。风俗犹如国家的脉搏症状,如果没有调和,就不该停止治疗。《书经》说:“治政虽美而不敢自以为美。”更何况治政尚未浃洽,而可以自满并停止努力吗?况且拯济世风、匡救时弊的方法,不一定要完全沿袭遵循尧舜之治,然后才能得到治理。(当前只是)期望于弥补毁坏的、支撑歪斜的,因此应斟酌处置,择取当下君王能够实施的去做,关键在于要将当今天下治理得安定太平罢了。所以圣人当政,按所遇时势而拟定法度,根据轻重缓急的差别,采取不同措施,决不勉强人去做办不到的事,也不会不顾当务之急而去赞叹那些仅仅是听说的事情。
昔孝武皇帝 [54] 策书 [55] 曰:“三代不同法,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盖孔子对叶公 [56] 以来远 [57] ,哀公 [58] 以临民 [59] ,景公 [60] 以节礼 [61] ,非其不同,所急异务 [62] 也。然疾(无然疾二字)俗人拘文牵古 [63] ,不达权制 [64] ,奇玮 [65] 所闻,简忽 [66] 所见,策不见珍,计不见信。夫人既不知善之为善,又将不知不善之为不善,恶足 [67] 与论家国之大事哉?故每有言事颇合圣听者,或下群臣令集议之,虽有可采,辄见掎夺 [68] 。何者?其顽士 [69] 暗 [70] 于时权,安习 [71] 所见,殆不知乐成,况可与虑始 [72] 乎?心闪 [73] 意舛 [74] ,不知所云,则苟云率由 [75] 旧章 [76] 而已。其达者或矜名 [77] 嫉能,耻善策不从己出,则舞笔奋辞 [78] 以破 [79] 其义,寡不胜众,遂见屏弃,虽稷、契 [80] 复存,由将困焉。斯实贾生之所以排于绛灌 [81] ,吊屈子以舒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绛灌之忠,而有此患,况其余哉!况其余哉(下况其余哉四字恐衍文)!
译文
从前孝武皇帝的策命文书中说:“夏商周三代法度不同,虽然治国措施不同,而建立的功业是一样的。”所以孔子劝叶公招来远地的百姓归附,劝鲁哀公理政亲躬常思忧患,劝齐景公以礼教治国,并非是因人而异,而是各国急需解决的问题不同。庸碌的人拘泥于成法,牵强复古,不懂因时制宜,只以道听途说的内容为珍宝,轻忽现前所见,策略无可贵之处,计谋也无可行之处。这些人既不知道好何以为好,也不知道不好因为什么不好,怎么可以与他们讨论国家大事呢?所以每当有臣子向圣上进谏论政,颇合圣上心意,(陛下)就交令群臣共同评议,虽(其主张)可以施行,却每每被(群臣)指摘摈弃。原因何在?那些冥顽不灵之人愚昧无知,不知时势权变,习惯于固执己见,尚不知守成之道,哪里还谈得上创始复兴?(他们)心神不定,意多舛错,言之无物,只会苟且地说应该沿用过去的典章罢了。而那些通达的人,有的追逐虚名,嫉妒贤能,以良策不是自己所提为耻,于是舞文弄墨,慷慨陈词,来推翻其意。于是寡不敌众,善策就被摈弃了。照这样,纵然是唐 虞时代的贤臣稷、契再生,也必受困厄。这就是贾谊之所以被周勃、灌婴排挤,只能凭吊屈原以抒发内心愤懑的原因。以孝文帝的圣明、贾谊的贤才、周勃和灌婴的忠诚,尚且有此弊病,何况其他的人呢?
且世主莫不愿得尼轲 [82] 之伦以为辅佐,卒然 [83] 获之,未必珍也。自非题榜其面曰鲁孔某,邹 [84] 孟轲,殆必不见敬信 [85] 。何以明其然也?此二者,善已存于上矣,当时皆见薄 [86] 贱而莫能任用,困厄 [87] 削逐,待放不追,劳辱 [88] 勤瘁 [89] ,为竖子 [90] 所议,笑其故获也。夫淳淑 [91] 之士,固不曲道以媚时,不诡行 [92] 以徼名 [93] ,耻乡原 [94] 之誉,比周 [95] 之党。而世主凡君,明不能别异量之士,而适足 [96] 受谮润 [97] 之诉 [98] ,前君既失之于古,后君又蹈之于今,是以命世 [99] 之士,常抑于当时,而见思于后人。以往揆 [100] 来,亦何容易!向使贤不肖相去,如泰山之与蚁垤 [101] ;策谋得失相觉,如日月之与萤火。虽顽嚚 [102] 之人,犹能察焉?常患贤佞难别,是非倒纷,始相去如毫厘 [103] ,而祸福差以千里,故圣君明主,其犹慎之。
译文
而且君主都想得到孔子、孟子那样的圣人来辅佐自己,可是突然得到了,却未必会珍惜重视。假若自己没在脸上写明“鲁孔子、 邹孟轲”,必定不会被尊敬和信任。何以知道必然会如此呢?现在的君主都以他们二位为圣人,但在当时他们曾经周游列国,但都被人鄙薄轻视,而不为重用。孔子困顿潦倒,削职见逐,孟子辞官出走也无人追回,他们辛苦劳累,被小人所讥笑。所以说现在他们也不会被敬重,原因就在于此。仁厚善良的贤士,断然不会歪曲正道以逢迎当时的民风流俗,不会用欺诈的手段来谋求名声,耻于有乡愿之誉,耻于为结党营私之辈。而世上普通的君主,智慧不足以明辨英才,却恰恰容易接受长年累月谗言的诽谤。过去的君王已经失去贤人的辅佐,后世的君王又会重蹈覆辙于今时。所以救世之士,常受抑制于当时,却被后人所思念。以古鉴今,想不出现这种情况谈何容易!假使贤者和不贤者相比如同泰山之比于蚁穴边隆起的小小土堆,(他们的)计策谋略的得失情况相比如同日月之光之比于萤虫之火,那虽然是愚顽奸诈的人,都能分辨出来(谁贤谁不贤)。然而世间通常的弊病是贤佞难别,是非难辨,初看只差毫发,而结果祸福之别却差之千里。所以圣明的君王、贤良的人主,都应格外谨慎。
制度
题解
本篇提出国家的三大忧患。第一是没有礼仪和法度来节制人的欲望,而导致奢侈之风盛行。第二是人人竞相从事工商业,制作奇技淫巧,就会荒废农桑本业,这是国家最大的忧患。第三是不良的社会风气盛行,官员搜刮财货,百姓追求浮华。如果不加以整治,国家就会危亡。
夫人之情,莫不乐富贵荣华,美服丽饰 [104] ,铿锵 [105] 眩耀 [106] ,芬芳嘉味 [107] 者也。昼则思之,夜则梦焉。唯斯之务,无须臾不存于心,犹急水之归下,下川(旧无下川之下字。补之)之赴壑 [108] 。不厚 [109] 为之制度 [110] ,则皆侯服王食 [111] ,僭至尊 [112] ,逾天制矣。是故先王之御世 [113] 也,必明法度以闭民欲,崇堤防以御水害,法度替 [114] 而民散乱,堤防堕 [115] 而水泛溢,顷者 [116] 法度颇不稽古 [117] ,而旧号网漏吞舟 [118] 。故庸夫设藻棁 [119] 之饰,匹竖 [120] 享方丈之馔 [121] ,下僭其上,尊卑无别,礼坏而莫救,法堕而不恒,斯盖有识之士所为于邑 [122] 而增叹者也。律令虽有舆服 [123] 制度,然断之不自其源,禁之又不密。今使列肆 [124] 卖侈功,商贾 [125] 鬻 [126] 僭服 [127] ,百工 [128] 作淫器 [129] ,民见可欲 [130] ,不能不买,贾人之列,户蹈 [131] 逾侈矣。故王政一倾,普天率土,莫不奢僭者。非家至人告,乃时势驱之使然。此则天下之患一也。
译文
大凡人之常情,无不是喜欢富贵荣华,穿戴华美的服饰,使用金玉之质、光彩夺目的宝物、乐器,以及吃美味的食物。白天想这些,晚上梦这些,一心追逐这些,片刻都不离于心,就似瀑布的水向下流、江河的水向海奔。如果不严格制定法规来节制,人们就会都穿王侯之衣,食君王之食,僭越本分,甚至超过国制了。所以先王治理天下,必明确法度,以禁止民众的欲望泛滥,如同高筑堤坝以防备水灾。法度废弃而民众散乱,堤坝崩溃而洪水泛滥。近来,法度颇与古时不同,就如过去所说的网格大得连能吞船的大鱼也漏得过去。所以普通人家也有雕梁画栋的装饰,匹夫竖子也有满桌佳肴的享用,在下位者僭越本分,享用与在上位者同等,尊卑没有区别,礼仪败坏而无法挽救,法度毁坏而国家难以长久。这就是有识之士为之忧郁烦闷而倍加叹息的原因。律令中虽然有乘车、着装、仪仗等定式,但是不从源头去截断,禁绝得又不够严密,致使如今成列的商铺都在卖奢侈品,商人出售越礼违制的服饰,各行各业的手工业者都在制作奇巧而无用的器物。百姓见 了能够引起欲望的物品,不能不买,商人之流,家家户户都越过等级奢靡无度。所以国家政令一旦倾倒,普天之下,官庶百姓,就会无不奢侈逾礼,不合法度,这不是到家家户户去宣扬的结果,而是时势潮流的推动使其如此。这是天下祸患之一。
且世奢服僭,则无用之器贵,本务 [132] 之业贱矣。农桑勤而利薄,工商逸而入厚,故农夫辍 [133] 耒 [134] 而雕镂 [135] 。工女 [136] 投杼 [137] 而刺文 [138] ,躬耕 [139] 者少,末作 [140] 者众,生土虽皆垦乂 [141] ,故地功不致。苟无力穑 [142] ,焉得有年 [143] ?财郁 [144] 蓄而不尽出,百姓穷匮而为奸寇,是以仓廪空而囹圄 [145] 实。一谷不登 [146] 则饥馁 [147] 流死,上下俱匮无以相济,国以民为根,民以谷为命,命尽则根拔,根拔则本颠,此最国家之毒忧 [148] ,可为热心 [149] 者也。斯则天下之患二也。
译文
而且世风奢侈,逾越礼制,则无用的器物就会昂贵,而农业反被轻贱。从事农耕蚕桑辛勤劳苦而获利少,从事工商业安逸闲适却收入丰厚,所以农夫就会舍弃农具而去从事手工制作,做蚕桑等工作的女子就会放弃织布而去刺绣。亲身去耕作的人少,从事工商业的人多,荒地虽然都已经开垦,但不出力施肥,且不精心耕作,怎么能有丰收的年景?财富聚集蓄存而不流通,百姓贫穷就会作奸犯科,因此粮仓空而监狱满。粮食一旦欠收,则饥饿之民流亡而死,而朝廷和地方 都粮食匮乏,无法拯济。国家以百姓为根本,百姓以粮食为性命。粮食不足则百姓就不能生活,百姓生存不下去则国家就会被颠覆。这是国家最大的祸患,最令人焦心。这是天下第二祸患。
法度既堕,舆服无限,婢妾 [150] 皆戴瑱 [151] 楴 [152] 之饰而被织文 [153] 之衣,乃送终之家,亦无法度,至用轜梓 [154] 黄肠 [155] ,多藏宝货,享牛作倡 [156] ,高坟大寝 [157]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而俗人多之,咸曰健子,天下跂慕 [158] ,耻不相逮 [159] ,念亲将终无以奉遣,乃约其供养 [160] ,豫修亡殁 [161] 之备,老亲之饥寒,以事淫法(法疑汰)之华称,竭家尽业,甘心而不恨,穷厄 [162] 既迫,迫为盗贼,拘执 [163] 陷罪,为世大戮 [164] 。痛乎!化俗之刑陷愚民也。且橘柚之贡 [165] ,尧舜所不尝御,山龙 [166] 华虫 [167] ,帝王不以为亵服 [168] 。今之臣妾,皆余黄甘 [169] 而厌文绣 [170] 者,盖以万数矣,其余称此,不可胜记。古者墓而不坟 [171] ,文武之兆 [172] ,与平地齐。今豪民之坟,已千坊矣。欲民不匮,诚亦难矣。是以天戚戚 [173] ,人汲汲 [174] ,外溺奢风,内忧穷竭。故在位者则犯王法以聚敛 [175] ,愚民则冒罪戮 [176] 以为健 [177] ,俗之坏败,乃至于斯!此天下之患三也。
译文
法度既已废弛,乘车着装没有限制,婢妾都戴美玉首饰,穿锦绣之衣。竟然办理丧事的人家,也没有法度,以至用梓木做轜车,甚至连帝王陵寝四周用柏木枋堆垒的格局也仿用,随葬多用宝物,以牛祭祀及演哀乐,坟墓高广。假如这样的事都忍心去做,还有什么不忍心去做的呢?而一般的人却都赞叹这种做法,称其为“健子”。天下人都羡慕这种人,耻于自己比不上,因此想到年迈的亲人将要送终,怕没办法支付,于是缩减平日对老人的奉养,预先为丧葬做准备。弃年迈亲人的饥饿寒冷于不顾,只图风光送终得到大家的夸赞,耗尽家财,心甘情愿而不悔。穷困窘迫,逼得去做盗贼,被抓捕定罪,成为世间的耻辱。不良风气对愚昧的百姓的坑害,真是太令人痛心了。再说,桔柚这些贡品,尧舜这样的圣王都不常吃;绣着山、龙的衮服,画着花、雉的冕服,帝王也不作便服穿。现在的官宦人家中,黄柑吃够不想吃了的,华服穿够不想穿了的,数以万计。其余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古时修墓不高起,文王、武王的墓与地面平齐。而现在有财有势者的坟地,已经修了很多的牌坊。想让百姓不穷困,实在是很难了。所以,天也重重忧虑,人也惶惶不安。外面沉溺于奢侈之风,内心忧虑财物耗尽。所以在官位的不惜触犯王法以搜刮财货,愚民则甘冒杀身之祸并以此为勇健。风俗的败坏,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这是天下第三祸患。
承三患之弊,继荒顿 [178] 之绪,而徒欲修旧修故而无匡改 [179] ,虽唐虞复存,无益于治乱也。昔圣王远虑深思,患民情 [180] 之难防,忧奢淫 [181] 之害政,乃塞其源以绝其末,深其刑而重其罚。夫善堙 [182] 川者,必杜其源;善防奸者,必绝其萌。昔子产 [183] 相郑,殊尊卑,异章服,而国用治。岂大汉之明主,曾不如小藩 [184] 之陪臣 [185] ?在修之与不耳。
译文
继承这三种祸患的弊端,加之国家荒乱,却只想修修补补,不进行改革,则即使尧舜这样的圣帝复生,也没有办法治理这混乱的局面。过去圣明的帝王计虑深远,思考深刻,忧虑民情难防,担心奢侈淫逸危害治政,于是从源头堵塞以断其末流,严明刑罚并从重罚处。善于堵水的人,一定会先堵源头;善于防止奸邪的人,一定会消除祸乱的萌芽。当年子产在郑国为相,区别尊卑的不同,制定不同等级的礼服,郑国因此而得以治理。想我大汉的明君,怎能不如小小诸侯国的陪臣?关键在于整治与否。
足信
题解
本篇指出为官者无信是国家的一大忧患。为官者搜刮民财,违背信义,役使百姓生产劳作,却不给予报酬,或者用对百姓无用的官帽抵债,导致百姓怨心载道,社会欺诈成风。结论说明搜刮钱财的官员当政,会危及整个国家。
易曰:“言行,君子所以动天地也。”仲尼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今官之接民,甚多违理,苟解面前,不顾先哲,作使百工,及从民市,辄设计加以诱来之,器成之后,更不与直 [186] 。老弱冻饿,痛号道路,守阙 [187] 告哀,终不见省,历年 [188] 累岁,乃才给之。又云逋 [189] 直,请十与三,此逋直岂物主之罪耶?不自咎责 [190] ,反复灭之,冤抑 [191] 酷痛 [192] ,足感 [193] 和气 [194] 。既尔 [195] 复平弊败之物与之,至有车舆 [196] ,故谒者寇 [197] (寇疑冠),卖之则莫取,服之则不可,其余杂物,略皆此辈。是以百姓创艾 [198] ,咸以官为忌讳,遯逃鼠窜 [199] ,莫肯应募 [200] ,因乃捕之,劫以威势,心苟不乐,则器械行沽 [201] ,虚费财用,不周于事。故曰:“上为下效,然后谓之教。”上下相效殆如此,将何以防之?罚则不恕,不罚则不治,是以风移于诈,俗易于欺,狱讼 [202] 繁多,民好残伪,为政如此,未睹其利。斯皆起于典藏之吏 [203] ,不明为国之体,苟割胫 [204] 以肥头,不知胫弱亦将颠仆 [205] 也。《礼》讥聚敛之臣,《诗》曰贪人败类 [206] ,盖伤之也。
译文
《易经》上说:“言行,这是君子用来感动天地的。”孔子讲:“一个人不守信用,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现在的官员对待百姓,很多地方违背了这个道理,只顾眼前,不管先哲的教诲。役使手工业者,到民间市场,设计诱骗他们来做工,东西做好后,却不给报酬。他们家中老老少少忍冻挨饿,在路上啼哭,到官府里苦苦哀求,始终没有人理会。过很长时间,才发还他们,并说:“这是拖欠的钱,十元只还给三元。”难道欠账是市民百工的错误吗?不责备自己,却反复压价,物主的怨恨和惨痛的心情,足以破坏天地的和气。于是接着又用破旧的东西抵价取平,所给的甚至有大官用过的旧车轿和为君主传令的谒者们曾戴过的官帽。这些东西是想卖没人敢要,自己用又犯法的。其中用来抵价的东西,差不多都是这一类。因此百姓戒惧,见了官都躲避,东逃西窜不肯应召。于是官府便捕捉这些人,以威势强迫他们做工。但他们内心不情愿,那么做的器物就品质粗糙,白费资财,不能使用。所以说:“在上位者为在下位的人作出表率,才称得上教化。”上下之间弄成这样,又用什么办法来防止歪风呢?处罚则显得不宽容,不罚又不能治理。所以社会逐渐变得欺诈成风,各种案件繁多,百姓乐于趋向凶横虚伪。这样施政,看不到有何好处。这都是由于负责国家财政的官员,不明白治理国家的大局。他们不知道如果割了腿上的肉去补脑 袋,则腿弱了也必会摔倒。《礼记》上讥讽那些搜刮钱财的大臣,《诗经》说“贪婪的人当政,会危及整个国家、民族”,都是感伤于其不知为国大要。
足兵
题解
本篇以“足兵”为题,指出国家要重视武器装备,如果没有精良的兵器,士兵就不敢奋勇杀敌。提出了制造出精良兵器的制度,以使得官员慎重尽职,工匠审慎敬业。
传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旧时永平、建初 [207] 之际,去战攻未久,朝廷留意于武备 [208] ,财用优饶 [209] ,主者躬亲,故官兵常牢劲精利 [210] 。谢蔡大仆之弩 [211] ,及龙亭九年之剑,至今擅名 [212] 天下。顷主者既不敕 [213] 慎,而诏书又误,进入之宾 [214] ,贪饕 [215] 之吏,竞约其财用,狡猾之工,复盗窃之,至以麻枲 [216] 被 [217] 弓弩,米粥杂漆,烧铠铁焠酰 [218] 中,令脆易冶,孔又褊小 [219] ,刀牟 [220] 悉钝。故边民敢斗健士,皆自作私兵,不肯用官器。凡汉所以能制胡 [221] 者,徒擅铠 [222] 弩之利也。铠则不坚,弩则不劲,永失所恃矣。且夫士之身苟兵钝甲耎,不可依怙 [223] ,虽孟贲、卞庄 [224] ,由有犹豫。推此论之,以小况大,使三军器械,皆可依阻 [225] ,则胆强势盛,各有赴敌 [226] 不旋之虑。若皆弊败不足任用,亦竞奋 [227] 皆不避水火 [228] 矣。三军皆奋,则何敌不克。诚宜复申明巧工旧令,除进入之课,复故财用,虽颇为吏工所中,尚胜于自中也。苟以牢利任用为故,无问其他。
译文
《论语》中说:“工匠如果想完成好工作,一定先要使工具锋利好用。”过去明帝永平年间和章帝建初年间,距离战争年代还不很久远,朝廷重视武器装备,拔付的财物充足,主管官员又亲自负责,所以国家的兵器坚固锋利,谢蔡大仆的弩和龙亭九年的剑,至今名扬天下。现今主管者不严令慎重以对,而君主的命令又有失误。参与的人,贪财的官吏,都从中扣减财用,损公肥私。狡猾的工匠又从中盗窃得利。以至于弓弩用麻包裹握弓处,漆里掺米汤,把制铠甲的铁烧火放到醋里焠火,使其脆软容易加工,铠甲的尺寸缩小,刀矛都是钝的。所以边境百姓中能征善战的勇士,都自己制作兵备,不肯使用国家制作的兵器。大汉之所以能够抵御匈奴,仅仅是仗着铠甲弓弩的精良。铠甲如果不坚固,弩弓如果没有威力,就永远失去了优势。而且对于将士保护身体来说,如果兵器不锋利,铠甲软脆,不能依靠,那么就算是孟贲、卞庄这样的勇士,也会犹豫不前。据此而论,以小喻大,假使三军器械都坚固锋利可依仗,则胆子大、气势盛,士卒们个个都有奋勇杀敌誓不后退的想法。如果这些兵备都破损毁坏,无法使用,就算奋勇向前也不免陷入险境。三军振奋,什么敌人不能战胜?确实应该重新确立过 去精工细作的规章制度,免除加工制造的课税,恢复从前的开支,这样虽会略微被官吏工匠所侵占,但比他们贪污克扣好。只要兵器坚固锋利耐用,就不要追究其他事情。
《月令 [229] 》曰:“物刻工名,以覆 [230] 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 [231] 其情。”今虽刻名之,而赏罚不能,又数有赦赎 [232] ,主者轻翫 [233] 无所惩畏。夫兵革 [234] ,国之大事,宜特留意,重其法罚,敢有巧诈辄行 [235] 之辈,罪勿以赦赎除。则吏敬其职,工慎其业矣。
译文
《礼记·月令》中说:“器物中要刻上工匠的名字,以查核实情。制作有不当之处,一定要追究责任,以杜绝私心。”现在虽然也刻上名字,但不行赏罚,又经常有赦免或用财物赎罪的情形,主管者轻慢玩忽,无所畏惧。武器军备是国家大事,应该特别重视,(对玩忽职守者应)从重处罚。胆敢机巧诈伪擅自胡行之辈,罪不可赦,也不可赎。如此,则官吏才会慎重尽职,工匠才能审慎敬业。
用臣
题解
本篇指出君臣和睦是社会和谐的大本。并提出,为政不能急于求成。要任用有仁德之人治理政事,要对政绩进行考核,不能够频繁更换官员。
昔圣王之治天下,咸建诸侯,以临其民,国有常君,君有定臣,上下相安,政如一家。秦兼天下,罢侯置县,于是君臣始有不亲之舋 [236] 矣。我文景患其如此,故令长 [237] 视事 [238] ,至十余年,居位或长子孙,永久则相习,上下无所窜情,加以心坚意专,安官乐职,图虑久长,而无苟且之政。吏民供奉,亦竭忠尽节 [239] 而无一切 [240] 之计,故能君臣和睦,百姓康乐。苟有康乐之心充于中,则和气应于外,是以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译文
过去圣王治理天下,都依靠建立诸侯国来治理百姓。诸侯国有固定的君主,君主有长任其职的大臣,君臣相安,治理起国家来如同一家人一样。秦朝兼并天下之后,废除诸侯,设立郡县,于是君臣开始有不亲近的嫌隙。我朝文景二帝,考虑到这种情形,所以县令一职可 以就职十余年,由于长期担任一个职务,以至于子孙都长大了。长期任职则互相熟悉,上下之间没有隐瞒,加上心意坚定专一,安于官位,乐于职事,考虑问题长远,不会只图眼前得过且过。属吏与百姓都尽力效忠以保全节操,不行权宜之计。所以君臣和睦,百姓康乐。若人人都有康乐之情充满内心,则自然会感召祥瑞之气于外。于是灾害不生,祸乱不兴。
自顷以来,政教稍改,重刑阙于大臣,而密罔 [241] 刻于下职,鼎辅 [242] 不思在宽之德,牧 [243] 牧 [244] 守 [245] 守 [246] 逐之,各竞擿 [247] 微短,吹毛求疵,重案 [248] 深诋 [249] ,以中伤贞良 [250] 。长吏 [251] 或实清廉,心平行洁,内省不疚,不肯媚灶 [252] ,曲礼不行于所属,私敬 [253] 无废于府。州郡侧目 [254] ,以为负折 [255] ,乃选巧文 [256] 猾吏,向壁作条 [257] ,诬覆阖门 [258] ,摄捕妻子,人情耻令妻子就逮,则不迫自去。且人主莫不欲豹产之臣,然西门豹治邺一年,民欲杀之。子产相郑,初亦见诅,三载之后,德化乃洽。今长吏下车 [259] 百日,无他异观,则州郡睨 [260] ,待以恶意,满岁寂漠,便见驱逐。正使豹产复在,方见怨诅,应时奔驰,何缘得成易歌 [261] 之勋,垂不朽之名者哉?犹冯唐评文帝之不能用李牧 [262] 矣。近汉世所谓良吏黄侯,召父 [263] 之治郡视事,皆且十年,然后功业乃著。且以仲尼之圣,由曰三年有成,况凡庸之士,而责以造次 [264] 之效哉!
译文
自近年以来,政教稍有改动,重刑不用在大臣身上,而细密的法网只用来苛刻地要求下面的官员。执政的重臣不思宽厚之德,州牧太守等都纷纷效仿,彼此争相指摘小毛病,吹毛求疵,严厉追查,极力诋毁,中伤忠良之人。有的地方官吏确实清廉,心念端正,行为高洁,问心无愧,不肯阿附权贵,对下行为正直,没有不正当的礼节交往,对上内心怀着敬重,不送礼巴结。于是州郡长官对其侧目而视,视之为叛逆。于是指派擅舞文弄墨的奸猾小吏,凭空捏造,诬陷其全家,抓捕其妻子儿女。人之常情,都是耻于妻子儿女被捕,于是不用逼迫他自然会辞官而去。君主没有不想得到西门豹、子产那样的臣子的,但是西门豹治理邺县第一年,百姓想要杀了他。子产在郑国为相,开始也受到诅咒,三年之后,德行教化才普及于百姓。现在长吏到任不久,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则州郡长官就会恶意相待,如果满一年还是寂然平淡,就会被驱逐。假使西门豹、子产重生任职,(开始时)正是被怨恨诅咒之 时,假如此时被赶走,又怎有机会成就由被咒骂到被歌颂的功勋,流下不朽的声名呢?这就像冯唐评价汉文帝不能任用李牧一样啊!汉代所说的良吏,像黄霸治理颖川,召信臣治理南阳,都有近十年的努力,然后治功才显著。以孔子的圣明,也说“三年有成”,何况平凡普通之士,怎能责其片刻收效呢?
故夫卒成 [265] 之政,必有横暴酷烈之失。而世俗归称 [266] ,谓之办治 [267] 。故绌 [268] 已复进,弃已复用,横迁超取,不由次第,是以残猛之人,遂奋其毒,仁贤之士,劫 [269] 俗为虐。本操虽异,驱出一揆 [270] 。故朝廷不获温良之用,兆民 [271] 不蒙宽惠之德,则百姓之命,委于酷吏之手,嗷嗷之怨,咎归于上。夫民善之则畜,恶之则雠,雠满天下,可不惧哉。
译文
所以为政而急于求成,必定会出现强横残暴的官吏,但世俗都称赞这种人,说这是成功之治。由此降职了的又被复职,罢免了的又被起用,任意提拔不按顺序。所以残忍凶暴之人更加狠毒,仁贤之士为俗所迫也变得残暴。各自操行虽本不同,但却被相同的规则驱使。因此朝廷没有温恭良善的臣子可用,天子之民得不到宽厚仁爱的德化,百姓的性命交在酷吏之手,他们怨恨感叹,把罪过都归于君上。善待百姓则百姓恭顺,恶待百姓则百姓仇恨。仇恨正在遍满天下,又怎能不惧怕呢?
是以有国有家者 [272] ,甚畏其民。既畏其怨,又畏其罚。故养之如伤病,爱之如赤子,兢兢业业 [273] ,惧以终始,恐失群臣之和,以堕 先王之轨也。今朝廷虽屡下恩泽之诏,垂恤民之言,而法度制令,甚失养民之道。劳思 [274] 而无功,华繁而实寡。必欲求利民之术,则宜沛然 [275] 改法。有以安固 [276] 长吏,原 [277] 其小罪,阔略 [278] 微过,取其大较 [279] ,惠下而已。昔唐虞之制,三载考绩 [280] ,三考绌陟 [281] ,所以表善而简恶,尽臣力也。汉法亦三年一察治状 [282] ,举孝廉、尤异 [283] 。宣帝时,王成 [284] 为胶东相,黄霸为颖川太守,皆且十年,但就增秩 [285] 赐金,封关内侯,以次入为公卿,然后政化 [286] 大行,勋垂竹帛 [287] ,皆先帝旧法所宜因循 [288] 。及中兴后,上官象为并州刺史,祭彤 [289] 为辽东太守,视事 [290] 各十八年,皆增秩中二千石。近日所见,或一期之中,郡主易数,二千石云扰 [291] 波转,溃溃纷纷 [292] ,吏民疑惑,不知所谓。及公卿尚书,亦复如此。且台阁 [293] 之职,尤宜简习,帝(帝上疑脱先字。或云帝当作当)时尚书,但厚加赏赐,希得外补 [294] ,是以机事 [295] 周密 [296] ,莫有漏泄。昔舜命九官 [297] ,自受终 [298] 于文祖 [299] 以至陟方 [300] 五十年,不闻复有改易也。圣人行之于古,以致时雍 [301] ,文宣拟式 [302] ,亦至隆平 [303] 。若不克从 [304] ,是羞效唐虞而耻遵先帝也。
译文
所以有国有封地者,很畏惧百姓,即畏惧他们怨恨,又怕他们受罚。所以养民如同对待伤员病人一样,爱护他们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自始自终,谨慎戒惧,唯恐君臣失和,毁坏先王所定下的法度。如今朝廷虽然屡次颁下恩泽百姓的旨意,发表体恤百姓的言论,但法令制度却有失养民之道,以至于虽冥思苦想也没有功用,方法繁多而成果很少。果真想求得利益民众的方法,就应该立即改变法令,稳定地方官吏,要原谅其小罪,宽恕其微过,取其大节,只有能惠利于百姓才行。过去唐尧虞舜时期的制度,是每三年考核一次官吏政绩,三次考核决定升降,用这种办法来显扬善治,减少不善,充分发挥臣子的作用。大汉法制也是三年考察一次施政的成绩,举荐德行突出的“孝廉”和政绩突出的“尤异”。宣帝时,王成任胶东相,黄霸为颖川太守,都干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因为考绩优异而被增加俸禄、赏赐黄金,王成封关内侯,黄霸封建成侯,按次序先后入朝为公卿,然后政治教化广行天下,他们的功勋永载史册。这是先帝的旧法,应该沿袭。光武中兴之后,上官象任并州刺史,祭彤为辽东太守,就职治事各十八年,都增俸禄为中二千石。然而现在所看到的情况是,一年之中,郡守更换数次,如同云翻波转一样,混乱不堪。官吏百姓都疑惑不解,不知是何缘故。公卿、尚书一级的状况,也都是如此。而且尚书台这个职位,尤其应该选用熟悉此职之人。先帝时的尚书,只是厚加赏赐,很少外调离京就职,所以处理国家大事周到细密,没有疏漏。从前舜任命九官,自承受帝位于尧帝始祖之庙直到南巡驾崩五十年间,没有听说再有改动。古时圣人行持此法,所以达致太平盛世。文帝和宣帝效仿此法,国家也得 以昌盛太平。现在如果不能跟从,就是羞于仿效唐尧虞舜,并耻于遵奉先帝了。
内恕
题解
本篇指出要重视官员的俸禄,同时要防止其增长贪欲,使得官员不要与百姓争利。国家有清明的吏治才能成治,而实现清明的吏治,则要重视官员的俸禄,要使得官员能够奉养家人。
昔明王 [305] 之统黎元 [306] ,盖济其欲而为之节度 [307] 者也。凡人情之所通好,则恕己 [308] 而足之。因民有乐生 [309] 之性,故分禄以颐 [310] 其士,制庐井 [311] 以养其萌 [312] ,然后上下交足,厥 [313] 心乃静。人非食不活,衣食足然后可教以礼义,威以刑罚。苟其不足,慈亲不能畜其子,况君能捡 [314] 其臣乎。故古记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所使分威权,御民人,理狱讼,干 [315] 府库者,皆群臣之所为,而其奉禄甚薄,仰不足以养父母,俯不足以活妻子。父母者,性所爱也。妻子者,性所亲也。所爱所亲,方将冻馁,虽冒刃 [316] 求利,尚犹不避,况可令临财御众乎?是所谓渴马守水,饿犬护肉,欲其不侵,亦不几矣。夫事有不疑,势有不然(不当做必),盖此之类,虽时有素富骨清 [317] 者,未能百一,不可为天下通率。圣王知其如此,故重其禄以防其贪,欲使之取足于奉,不与百姓争利。故其为士者习推让之风,耻言十五之计,而拔葵去织 [318] 之义形矣。故三代之赋也,足以代其耕 [319] 。故晏平仲 [320] ,诸侯之大夫耳,禄足赡五百,斯非优衍 [321] 之故耶。昔在暴秦,反道 [322] 违圣,厚自封宠 [323] ,而虏 [324] 遇臣下。汉兴因循,未改其制,夫百里 [325] 长吏,荷 [326] 诸侯之任,而食监门 [327] 之禄。
译文
过去贤明的君主统治百姓,都是既满足其需要,又加以约束节制。凡是大家所共同喜好的,就推己及人予以满足。因为百姓有以生为乐的本性,所以按位分给俸禄以养官吏,置房舍田园以养百姓。于是上下都得到满足,他们的心就都安定了。人不吃饭就不能生存,衣食丰足后才可以教之以礼仪,威之以刑罚。如果衣食不足,慈母尚且不能养育自己的孩子,君主又怎么能约束臣子呢?所以《管子》中说:“粮仓充实而后民知礼仪,衣食丰足而后民知荣辱。”现在所施行的分掌威权、治理百姓、理讼断案、主管国库,都是群臣在做,但是他们的俸禄太少,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足以养活妻子儿女。父母双亲,是人的天性所敬爱的。妻子儿女,是人的天性所亲近的。所爱所亲的人,即将受冻挨饿,即使迎着刀锋,只要能求得利养,尚且不会退缩,何况让他们管理财物、治理百姓呢?这就是所谓的让渴马看守水源,让饿狗保护肥肉,想让它们不去侵占,怕是行不通的。事情有不用置疑的,形势有必然如此的,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虽然或许有一贯操守廉洁的人,但百中无一,不能当做天下通例看待。圣明的君主知道这种情况, 所以多给俸禄,以防止官吏的贪欲,让他们的俸禄足够开支,不和百姓争利。所以为官者,都习惯推让的作风,以斤斤计较为羞耻,于是就会形成像公仪休拔去自家的葵菜、烧毁自家的织机而不与百姓争利的仁义风气。所以夏商周三代给官员的俸禄,足以代替耕种的收入。所以晏子仅是一个诸侯国的上大夫,俸禄足够赡养五百人,这不就是待遇优厚的缘故吗?以前残暴的秦王朝,违反正道,背离圣教,自己名分崇高、享用优厚,但是对臣子却像对待奴仆一样。汉朝立国沿袭秦制,没有变革。辖地百里的县长,担负着如过去诸侯般的重任,而俸禄却只和看门吏一样。
请举一隅 [328] 以率其余。一月之禄,得粟二十斛 [329] ,钱二千,长吏虽欲崇约,犹当有从者一人,假令无奴,当复取客,客庸 [330] 一月千,刍 [331] 膏肉 [332] 五百,薪炭盐菜 [333] 又五百,二人食粟六斛,其余财足给马,岂能供冬夏衣被,四时祠祀 [334] ,宾客升酒之费乎?况复迎父母,致妻子哉?不迎父母,则违定省 [335] 。不致妻子,则继嗣 [336] 绝。迎之不足相赡,自非夷齐 [337] ,孰能饿死,于是则有卖官鬻狱 [338] ,盗贼主守之奸生矣。孝宣皇帝 [339] 悼其如此,乃诏曰:“吏不平 [340] 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奉之薄,欲其不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奉百石以下什五 [341] ,然尚俭隘 [342] ,又不上 [343] 逮 [344] 古赋禄 [345] ,虽不可悉遵,宜少增益,以周 [346] 其匮 [347] 。使足代耕自供,以绝其内顾 [348] 念奸之心,然后重其受取之罚,则吏内足于财,外惮 [349] 严刑,人怀羔羊之洁,民无侵枉 [350] 之性矣。昔周之衰也,大夫无禄,诗人剌之。暴秦之政,始建薄奉。亡新 [351] 之乱,不与吏除 [352] 。三亡之失,异世同术。我无所鉴,夏后及商。覆车之轨,宜以为戒。
译文
现在请让我举个例子,可以以此类推其余情况。县官一个月的俸禄,是二十斛粟、二千钱。他虽然非常想节俭,也要有一个仆从。如果没有仆人,就得僱养门客。门客所需每月一千钱,饲养马、牛买肉等副食需五百钱,柴米杂物又要五百钱。两人吃用六斛粟,其余的只够马的草料钱,哪能供应冬夏的衣服铺盖、四时的祭祀和宾朋往来的酒席支出呢?更何况还要迎养父母双亲,娶妻生子。不接父母来养,则有违晨昏定省的孝道。不娶妻生子,则没有后代。接来了却支付不了赡养所需,若不是伯夷、叔齐那样的人,谁愿等着饿死?于是就出现了收受贿赂、出卖官爵、枉法断狱的情况,监守自盗的奸佞之人就出现了。孝宣皇帝痛惜这种情况,于是下诏说:“官吏不安定则治国之道就会衰微。现在下级官员都勤恳奉事,但俸禄太少,想让他们不侵占百姓利益,太难了。百石以下的官吏,薪俸一律增加十分之五。”即便这样,仍然不充裕,也比不上古时候的官员。给予俸禄虽然不必全部遵循古时的标准,但确实应该略微增加些,以贴补生活费用的不足,使官员俸禄足够满足自家供给,以断除其因牵挂家用不足而想做坏事的心思,然后再从重处理受贿的官吏。这样,官吏于内家用充足,于外畏惧严刑,人人都胸怀如羔羊般洁白的志向,就不会再有侵害百姓使其受冤的习 性了。过去周朝衰败时,大夫没有俸禄,诗人作诗讽刺。暴秦统治的时候,开始只给官吏设立微薄的俸禄。王莽新朝的败乱,是因为不给官吏薪俸赏赐。三朝亡国的失误之处,虽时代不同,但方式一样。所谓是“我朝难道没有可借鉴的对象吗?就是那夏朝和商朝”,前朝灭亡的教训,值得我们引以为戒。
去赦
题解
本篇提出不要将赦免作为常习,如果频繁地赦免,则违法者就会增多。要抑制邪恶,不能频繁赦免,这样百姓就不敢轻易犯罪。
大赦 [353] 之造,乃圣王受命而兴,讨乱除残,诛其鲸鲵 [354] ,赦其臣民渐染化 [355] 者耳。及战国之时,犯罪者辄亡奔邻国,遂赦之以诱还其逋逃之民。汉承秦制,遵而不越。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乃赦,示不废旧章而已。近永平、建初之际,亦六七年乃一赦,命子 [356] 皆老于草野,穷困惩艾 [357] ,比之于死。顷间以来,岁且一赦,百姓忸忕 [358] 。轻为奸非,每迫春节徼幸 [359] 之会,犯恶尤多。近前年一期之中,大小四赦,谚曰:“一岁再赦,奴儿喑恶。”况不轨 [360] 之民,孰不肆意 [361] ?遂以赦为常俗,初期望之,过期不至,亡命 [362] 蓄积,群辈 [363] 屯聚 [364] ,为朝廷忧。如是则劫不得不赦,赦以趣奸,奸以趣赦,转相驱踧 [365] ,两不得息。虽日赦之,乱甫繁耳。由坐饮多发消渴 [366] ,而水更不得去口,其归亦无终矣。又践祚 [367] 改元 [368] 际未尝不赦,每其令曰:“荡涤 [369] 旧恶,将与士大夫更始 [370] 。”是裒己薄先,且违无改之义,非所以明孝抑邪之道也。
译文
大赦制度的建立,是圣王受天命而兴兵,讨伐叛乱,除去凶残,诛杀元凶,而赦免被其胁从的臣民,使其渐渐受到薰陶教化而改变。至战国时期,犯罪的人经常逃亡到邻国,于是就用赦免的办法来劝诱招回逃亡的人。汉沿袭秦制,遵从而没有逾越。孝文皇帝登基后二十三年才发布了大赦令,是为表示自己不废旧章而已。近时永平、建初年间,六七年有一次赦免,亡命之徒都老于荒野,穷困恐惧,和死了没有两样。近年以来,一年一赦,百姓都熟知、习惯了,一些人就会轻易作奸犯科。每当临近春节,想侥幸得赦的人就会聚集,犯罪的人尤其多。前年一年之中,大小四赦。谚语说:“一年多次赦免,连奴才也会悄悄作恶。”何况越出常轨、不守法度的人,怎么能不更加肆无忌惮呢?于是,赦免就成为常例。一些人开始的时候寄希望于赦免,而过期没有得到赦免,就造成逃亡在外的罪犯积聚,同类结伙,成为朝廷的忧患。这就是迫使朝廷不得不赦免。赦免促使犯罪,犯罪成风又迫使赦免,恶性循环,犯罪和赦免这两样都不得停息。(像这样)即使天天赦免,作乱的事情只会更多。就好比人因为暴饮暴食容易得消渴症,得病后水更不能离口,越渴越喝,越喝越渴,结果是不得终止。此外,皇帝即位、更改年号之际,没有不赦免的。每次下令就说:“要洗除旧恶,和大臣们一起除旧布新。”这是抬高自己而降低先帝的声誉,而且违背了不改前代法规的大义,不是用以彰显孝道、抑制邪恶的治国之道。
昔莞子 [371] 有云:“赦者奔马之委辔 [372] ,不赦者痤疽 [373] 之砭石 [374] 。及匡衡 [375] 、吴汉 [376] 、将相之隽 [377] ,而皆建言不当数 [378] 赦。今如欲尊(尊疑 遵)先王之制,宜旷然 [379] 更下大赦令,因明谕 [380] 使知永不复赦,则群下震栗 [381] ,莫轻犯罪。纵不能然,宜十岁以上,乃时一赦。
译文
过去管子曾说:“赦免,犹如狂奔之马抛弃了笼头;不赦免,犹如用石针治疗毒疮。”匡衡、吴汉这些将相中才智出众的人,都曾建议不应当屡屡赦免。现在如果要遵从先王的制度,应该决断地更改所颁布的大赦令,明确告谕,让人们知道永不再赦免,则臣下与百姓就会惊惧,没有谁敢轻易犯罪。即使不能这样,也应该十年以上才适时赦免一次。
题解
《昌言》为东汉末政论家仲长统所著。《后汉书·仲长统传》载,仲长统“每论说古今及时俗行事,恒发愤叹息,因著论名曰《昌言》。凡三十四篇,十余万言”。原书已佚,今仅存十分之一。
唐章怀太子李贤注曰:“昌,谠言。”谠言即善言、正言之意。《昌言》和东汉末许多著作一样,思想比较庞杂活跃,而总的倾向是崇实尚用,充满顺时应变的思想。仲长统坚决反对宦官、外戚干政,反对社会不公。他主张“限夫田以断并兼,急农桑以丰委积,严禁令以阶僭差,察苛刻以绝烦暴”“政不分于外戚之家,权不入于宦竖之门”;反对“选士而论族姓阀阅”,主张“核才艺以叙官宜”;提出“人事为本”的观点,反对将个人的错误归咎于天命。
范晔在《后汉书》本传中称仲长统“管视好偏,群言难一。救朴虽文,矫迟必疾。举端自理,滞阳则失。详观时蠹,成昭政术。”对他作了很高的评价。
《群书治要》节录了《昌言》的部分内容。从辑入的内容看,全为针砭时事、俾补朝政的谏言。文中主张重视道德教化,提倡礼义廉耻,重视个人道德修养,劝谏君王重贤任能,严明法度,戒防母妻之党及宦官败乱朝政,并就君臣关系、为君者立身治国之道进行了颇为精要的 论述。
作者简介
仲长统(公元179年—公元220年),又称仲长子。字公理,山阳郡高平(今山东省微山县两城镇)人。东汉末年哲学家、政论家。仲长统“好学,博涉书记,赡于文辞”(《后汉书·本传》),尤好《礼》《易》。二十余岁时,他便游学青、徐、并、冀诸州之间。三国魏大臣缪袭与仲长统友善,在其《上统〈昌言〉表》记载:“大司农常林与统共在上党为臣,道统性倜傥,敢直言,不矜小节。每列郡命召,辄称疾不就。默与无常,时人或谓之狂。”在此期间,仲长统屡屡拒绝出仕,“常以为凡游帝王者,欲以立身扬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灭,优游偃仰,可以自娱,欲卜居清旷,以乐其志”(《后汉书·仲长统传》)。到汉献帝时,尚书令荀彧闻其名声,举荐他为尚书郎。仲长统才华横溢,惜英年早逝,年仅四十一岁。他的思想和才华集中表现在《昌言》之中。
清代的严可均在评价仲长统时说:“然其闓陈善道,指抲时弊,剀切之忱,踔厉震荡之气,有不容摩灭者。缪熙伯方之董(仲舒)、贾(谊)、刘(向)、杨(雄),非过誉也。”(《全后汉文》卷八十八》)。
德教
本篇阐明道德教化是为君者治国的常道,而刑罚只能作为辅助手段。要实现社会大治,根本在于道德教化,教有道,禁不义,为君者能先垂身躬行,为民表率,才能成就至德之治。
德教者,人君之常任也,而刑罚为之佐助焉。古之圣帝明王所以能亲百姓,训五品 [382] ,和万邦,蕃 [383] 黎民,召天地之嘉应 [384] ,降 [385] 鬼神之吉灵 [386] 者,实 [387] 德是为,而非刑之攸 [388] 致也。至于革命 [389] 之期运 [390] ,非征伐用兵,则不能定其业。奸宄 [391] 之成群,非严刑峻法,则不能破其党 [392] 。时势不同,所用之数 [393] ,亦宜异也。教化以礼义为宗,礼义以典籍 [394] 为本,常道 [395] 行于百世,权宜 [396] 用于一时,所不可得而易者也。故制不足则引之无所至,礼无等则用之不可依,法无常则网罗 [397] 当道路,教不明则士民无所信。引之无所至,则难以致治 [398] 。用之不可依,则无所取正 [399] 。罗网当道路,则不可得而避。士民无所信,则其志不知所定。非治理之道也。诚令方来 [400] 之作,礼简而易用,仪省 [401] 而易行,法明而易知,教约而易从,篇章既著,勿复刊剟 [402] ,仪故既定,勿复变易。而人主临 [403] 之以至公,行之以忠仁,一德 [404] 于恒久,先之用己身,又使通治乱之大体者,总纲纪而为辅佐,知稼穑 [405] 之艰难者,亲民事 [406] 而布惠利,政不分于外戚 [407] 之家,权不入于宦竖 [408] 之门,下无侵民之吏,京师无佞邪之臣,则天神可降,地祗 [409] 可出。
译文
以仁德来感化人民,是君主不变的责任,而刑罚只是德教的辅助而已。古时的圣明帝王,之所以能够亲近百姓,教导人民通晓仁、义、礼、智、信,使天下和谐、百姓繁衍,并感召来天地的祥瑞,使鬼神都赐予吉祥灵验,这些都是真实的德行所致,并不是刑罚所实现的。至于遇到顺应天命实施变革的特殊时机,如果不兴兵讨伐,就没有办法奠定国家大业;奸邪作恶的人成群,如果不用严峻的刑法,就不能摧破其成群结伙的集团。时势不同,所用的方法也应该不同。教育感化是以礼义为主,礼义是以经典古籍为根本。不变的常理通行于世世代代,暂时适宜的方法只能用于一时,这二者是不可以相互替代的。如果制度不周全,则征引典章不会得当。礼仪没有等级差别,就不能作为实行的依据。法令变化不定,则法网密布,人们就会不知所措;教化不贤明,则士人和百姓都会无所信从。征引典章不恰当,就难以实现国家的政治安定清平。实行礼仪没有依据,就没有可以效法的标准。密集的法网挡在道路上,人人都无法躲避犯罪。士民无法信从教 化,志向就会动摇不定。这些都不是治国之道。如果确实能够使将来的创设,礼制简单而便于采用,仪式简洁而便于实行,法律简明而便于了解,教化简约而便于遵从,规章制度已经制定,并著作成文,就不要再删减改变,礼仪已经形成习惯,就不要再去改变,君主以公正之心治理百姓,推行忠孝仁义,并且一心一意恒常不变,并先从自身落实,还要任用通晓治国之道并且明识大体者,总揽法度纲常,作为皇帝的辅佐,任用了解耕作辛劳艰苦的人,料理民生事务,施行恩惠利益;政权不分给母亲和妻子的亲戚,权柄不交到宦官的手里;地方上没有侵害百姓的官吏,京师里没有奸佞的大臣。这样,天神能够降临保佑,地神也会现身护持。
大治之后,有易乱之民者,安宁无故 [410] ,邪心起也。大乱之后,有易治之势者,创艾 [411] 祸灾,乐生全 [412] 也。刑繁而乱益甚者,法难胜避,苟免 [413] 而无耻也。教兴而罚罕用者,仁义相厉 [414] ,廉耻成也。任循吏 [415] 于大乱之会,必有恃仁恩 [416] 之败 [417] 。用酷吏于清治 [418] 之世,必有杀良民之残。此其大数 [419] 也。我有公心 [420] 焉,则士民不敢念其私矣;我有平心焉,则士民不敢行其险矣;我有俭心焉,则士民不敢放其奢矣。此躬行之所征 [421] 者也。开道涂 [422] 焉,起隄防焉,舍我涂而不由 [423] ,逾隄防而横行,逆我政者也。诰 [424] 之而知罪,可使悔遏于后矣。诰之而不知罪,明刑 [425] 之所取者也。教有道,禁不义,而身以先之,令德 [426] 者也。身不能先,而聪略能行之,严明者也。忠仁为上,勤以守之,其成虽迟,君子之德也。谲诈 [427] 以御其下,欺其民而取其心,虽有立成之功,至德之所不贵也。
译文
长治久安之后,会有作乱的百姓,这是因为安定太平没有动荡,人们就会萌生邪恶之心。大乱之后,有容易治理的趋势,这是因为百姓饱受灾祸的伤害,渴望保全生命。刑罚繁多但混乱却更加严重,是因为法网太密,不胜躲避,于是人们就会苟且地免于受罚,而不再有羞耻之心。教化兴而罕用刑罚,是因为以仁义相激励,人们的廉耻之心就产生出来了。在动荡混乱的时期任用守法循理的官吏,必定会有恃仗施行仁厚恩德而产生的危害;在清平安定的时期任用滥用酷刑的官吏,必定会有残杀良民的暴行。这是自然的趋势。君主自己有大公之心,则士人和百姓就不敢顾念一己一家之私。君主自己有平正之心,则士人和百姓就不敢行冒险的事。君主自己有节俭之心,则士人和百姓就不敢存奢侈的心。这是亲身实行做出表率的明证。推行道德教化是开辟道路,使用刑罚是修筑堤坝。舍弃我开辟的道路而不走,翻越我设的堤防而胡作非为,都是乱政之民。告诫了能知罪,可使他们悔罪而从此遏制自己;告诫了以后仍不悔罪,就拿出严明的刑罚整治他们。教育人讲求道德,禁止不义之行,自己能率先垂范,是有美德的人;自己不能率先垂范,而聪明谋略能明正法令,是严明的人。以忠孝仁义为上,勤加守护不失,成效虽慢,是君子的美德。用狡诈的心管理属下,欺骗百姓来取得民心,虽然有快速成就的功绩,真正道德圆满的人是不看重的。
损益
题解
本篇指出要端正民俗,禁止不良风气,要从根本上堵塞其源流,重视道德礼义,人们违礼,这是风俗败坏的根源。
廉隅 [428] 贞洁 [429] 者,德之令 [430] 也;流逸奔随 [431] 者,行之污 [432] 也。风有所从来,俗有所由起。疾其末者刈 [433] 其本,恶其流者塞其源。夫男女之际,明别其外内,远绝其声音,激厉其廉耻,涂塞其亏隙,由尚有胸心 [434] 之逸 [435] 念,睇盼 [436] 之过视。而况开其门,导其径者乎。今嫁娶之会,捶杖以督 [437] 之戏谑, [438] 酒醴 [439] 以趣其情欲,宣淫佚 [440] 于广众之中,显阴私 [441] 于族亲 [442] 之间。污风诡俗,生淫长奸,莫此之甚,不可不断者也。
译文
品行端方、意志坚定、操守纯正,是美好的品德;放浪形骸、相从私奔,是污浊的行为。风气都有其来由,民俗也有其根源。嫉恨其末梢就该割断根本,厌恶其浊流就要堵塞源头。男女之间,即使分别内外,彼此远离,杜绝其交谈,培养廉耻之心,阻断造成非礼的路 子,还会有放荡的念头、越礼的斜视,更何况大开其门并为之引路呢?现在嫁女娶妻的时候,打着逼着让他们调笑戏谑,饮酒以促发其情欲,在大庭广众中公然淫佚放荡,在亲朋之间暴露见不得人的阴私。败坏风俗,滋生淫乱,助长奸邪,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这是不可不禁绝的事情。
法诫
题解
本篇指出不可让后妃临政、外戚擅权和宦官干政,并例举汉以来后妃、外戚和宦官干政的教训,告诫为君者应以此为鉴。
汉兴以来,皆引母妻之党为上将,谓之辅政。而所赖以治理者甚少,而所坐 [443] 以危乱者甚众。妙采于万夫 [444] 之望,其良犹未可得而遇也,况欲求之妃妾之党,取之于骄盈之家,徼天幸 [445] 以自获其人者哉。夫以丈夫之智,犹不能久处公正,长思利害,耽荣乐宠,死而后已 [446] 。又况妇人之愚,而望其遵巡 [447] 正路,谦虚节俭,深图远虑,为国家校计 [448] 者乎。故其欲关豫 [449] 朝政,恇 [450] 快 [451] 私愿,是乃理之自然也。昔赵绾 [452] 白不奏事于大后,而受不测之罪;王章 [453] 陈日蚀之变,而取背叛之诛。夫二后不甚名为无道之妇人,犹尚若此。又况吕后 [454] 、飞燕 [455] 、傅昭仪 [456] 之等乎?
译文
汉朝开国以来,大都任用外戚一派担任上将,名义上称作辅佐朝政,可是靠他们治理国家收效甚少,因此而导致危机动乱的居多。精心从万众所仰望的人中择选,都未必得到良才可用,何况从妃子妾媵的亲族中寻求、从骄纵富贵之家选取,而企图侥幸获得合适的人才呢?以大丈夫的智能,尚不能长久处事公正,不能长远考虑利弊得失,沉湎享乐贪图荣耀,至死方休,又何况以妇人的愚昧,怎能希望她们遵循正路、谦虚节俭、深谋远虑,为国家谋划大事呢?所以她们想参与朝政,无非是想畅快自己的欲望,这是自然之理。过去赵绾上书武帝不要再向太皇太后窦漪房请示奏报,而遭罢官死于狱中;王章陈奏日蚀之变因皇后王政君之兄王凤专权所致,而被陷以大逆之罪死在狱中。这二后不算是无道的妇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像吕后、赵飞燕、傅昭仪之流的女人呢?
夫母之于我尊且亲,于其私亲,亦若我父之欲厚其父兄子弟也;妻之于我爱且媟 [457] ,于其私亲,亦若我之欲厚我父兄子弟也。我之欲尽孝顺于慈母,无所择事矣;我之欲效恩情于爱妻妾,亦无所择力矣。而所求于我者,非使我有四体 [458] 之劳苦,肌肤用(用恐衍)之疾病 也。夫以此欬唾 [459] 盼睇之间,至易也,谁能违此者乎?唯不世 [460] 之主,抱独断绝异之明,有坚刚不移之气,然后可庶几 [461] 其不陷没 [462] 流沦耳!
译文
母亲是我尊敬亲爱的人,她对于自家亲人,如同我的父亲想厚待他的父兄子弟一样;妻子是我亲近爱护的人,她对于自己的亲人,如同我想厚待自己的父兄子弟一样。我想对慈母尽孝心,什么事都可做;我想对妻妾恩爱,也不遗余力。而且她们所要我做的,不会使我四肢劳苦,也不会使身体病痛,就像是咳嗽、吐唾沫、瞪眼、斜视一类最容易的事,谁能违背她们的意愿呢?只有非凡的君主,有果断独到的见识,有坚强刚毅的气质,才不会陷于后党亲缘的束缚而流于沉沦呀!
宦竖者,传言给使之臣也,拼扫是为,超(超疑趁)走是供,传延 [463] 房卧之内,交错妇人之间,又亦实刑者 [464] 之所宜也。孝宣之世,则以弘恭 [465] 为中书令 [466] ,石显 [467] 为仆射,中宗严明,二竖不敢容错 [468] 其奸心也。后暨 [469] 孝元常抱病 [470] 而留好 [471] 于音乐,悉以枢机 [472] 委之石显,则昏迷 [473] 雾乱 [474] 之政起,而仇忠害正之祸成矣。呜呼!父子之间相监至近,而明暗之分若此,岂不良足悲耶!孝桓皇帝 [475] 起自蠡吾 [476] 而登至尊,侯览 [477] 、张让 [478] 之等,以乱承乱,政令多门 [479] ,权利并作,迷荒帝主,浊乱 [480] 海内。高命士恶其如此,直言正谕 [481] ,与相摩切,被诬见陷,谓之党人。灵皇帝 [482] 登自解犊 [483] ,以继孝桓,中常侍曹节 [484] 、侯览等,造为维纲,帝终不寤,宠之日隆,唯其所言,无求不得。凡贪淫放纵,僭凌横恣 [485] ,挠乱内外,螫噬 [486] 民化,隆自顺桓之时,盛极孝灵之世,前后五十余年,天下亦何缘得不破坏耶。古之圣人,立礼垂典,使子孙少在师 保 [487] ,不令处于妇女小人之间,盖犹见此之良审也。
译文
宦官,是宫中负责传话和供役使的人,清扫宫院是他们应该做的,跑腿奔走是他们的本分。在卧房之间联络迎送,在宫中妇人间行走往来,也确实适宜受过腐刑的人充任。汉宣帝时,让受过腐刑的弘恭任中书令、石显任仆射。当时宣帝严明,两个宦官不敢心存奸恶。后来元帝即位,经常患病,而且迷恋音乐,把机要大事都交给石显,朝政昏庸混乱从此开始,而仇视、伤害忠正大臣的灾祸便形成了。可悲啊!按说宣帝、元帝父子之间相互借鉴最近,可是其明达与昏暗却如此分明,岂不足以令人悲叹!汉桓帝从蠡吾侯的儿子,而登皇帝之位,用侯览、张让等五人,治梁冀之乱,结果更乱,政令出于多门,威权与财利并用,迷惑皇帝,朝政荒废,国家混乱。忠正的士大夫公卿憎恶他们的恶行,以正直的言论谏谕,被诬陷为朋党。汉灵帝从解犊亭侯登上帝位,继承桓帝。这时中常侍曹节、侯览等人操纵着国家的法令制度,而灵帝终不觉悟,对他们的宠信日盛一日,只听信他们所言,有求必得。举凡贪淫放纵、越级行事、横行恣肆、朝廷内外被搅乱、毒害民风的混乱状况,都是兴于东汉顺帝、桓帝时期,盛极于灵帝时期,前后经过五十多年,国家怎能不破败呢?古代的圣人,确立礼制,留下法典,让子孙从小接受太师、太保的管教,不让其在妇女小人中厮混,都是对这些问题看得很清楚啊!
教禁
题解
本篇指出要用礼和法来禁止人们的恶习,用礼法约束人的欲望;超越礼制要批评,超越法制要处罚。放任人的欲望横流,这不是平治天下之道,尤其批评王室子女们娇生惯养、道德败坏。王公贵族以所崇尚的教导民众,以所鄙视的教导亲族,实是糊涂之举。
和神气 [488] ,惩 [489] 思虑,避风湿 [490] ,节饮食,适 [491] 嗜欲,此寿考 [492] 之方也。不幸而有疾,则针石 [493] 汤药之所去也。肃礼容 [494] ,居 [495] 中正,康 [496] 道德,履仁义,敬天地,恪 [497] 宗庙,此吉祥之术也。不幸而有灾,则克己 [498] 责躬 [499] 之所复也。然而有祷祈 [500] 之礼,史巫 [501] 之事者,尽中正,竭精诚 [502] 也。下世(世下有脱文)其本而为奸邪之阶,于是淫厉 [503] 乱神 [504] 之礼兴焉,侜张 [505] 变怪 [506] 之言起焉,丹书 [507] 厌胜 [508] 之物作焉。故常俗 [509] 忌讳可笑事,时世之所遂往 [510] ,而通人 [511] 所深疾也。且夫掘地九仞 [512] 以取水,凿山百步以攻金,入林伐木不卜日,适野刈草不择时,及其构而居之,制而用之,则疑其吉凶,不亦迷乎!简郊社 [513] ,慢祖祢 [514] ,逆时令 [515] ,背大顺 [516] ,而反求福佑 [517] 于不祥之物,取信诚于愚惑之人,不亦误乎!彼图家画舍,转局 [518] 指天者,不能自使室家滑利 [519] ,子孙贵富,而望其能致之于我,不亦惑乎!
译文
调和精神气息,戒除焦虑,避免风湿,节制饮食,控制嗜欲,是长寿的良方,不幸而患了病,扎针吃药就可除去;整肃礼节仪容,遵循正道,弘扬道德,施行仁义,尊敬天地,恭敬宗庙,是求得吉祥的方法,不幸有了灾祸,严格克制自己、反省责备自己就能回复吉祥。这样才有祈祷的礼仪、掌祭祀的史官和巫师之业,目的都是为了竭尽中正精诚之意。近世抛弃了忠心至诚的根本,而成为奸诈邪恶的阶梯,于是祭鬼弄神的仪式就应运而生,欺骗怪诞的言论兴起,天书咒语出现。因此传统习俗忌讳并认为可笑的事,现时一些人却竞相追逐,而学识渊博之人对此非常厌恶。人们挖地九仞打井汲水,开山深百步用以采矿;去森林伐木不占卜日子,到野外割草不挑选吉时。但等到建筑房子居住、制作器物使用,却怀疑是否吉祥、是否有灾凶,岂不太迷惑颠倒了吗?荒废祭祀天地,怠慢宗庙中的祖先,违背时令,忤逆伦常大道,却向不吉祥的东西祈求幸福和保佑,向愚昧糊涂之人寻求诚信,岂不大错特错吗?那些为人筹画宅基房舍来转换运势、指示天意的人,不 能使自己的家庭顺利,也不能使子孙富贵,而企望他们能给我福分,岂不是太糊涂了吗?
今有严禁于下而上不去,非教化之法也。诸厌胜之物,非礼之祭,皆所宜急除者也。情无所止,礼为之俭,欲无所齐,法为之防。越礼宜贬,逾法宜刑。先王之所以纪纲 [520] 人物也。若不制此二者,人情 [521] 之纵横驰骋 [522] ,谁能度其所极者哉?表正 [523] 则影直,范 [524] 端则器良。行之于上,禁之于下,非元首 [525] 之教也。君臣士民,并顺私心,又大乱之道也。
译文
现在有些事对民间严格禁止,但是皇室贵族们却不去除,这不是推行教化的方法。各种用巫术为人祈福消灾之事和不符合礼法的祭祀都应尽快除掉。人们的情欲没有止境,要用礼法予以约束;人们的欲望不可能一样,要用法律进行防范。超越礼制的应该批评,违反法规的应该惩处。先王就是用这种办法管理相关的人和事的。如果不用礼与法来控制人们的感情和欲望,让其放纵泛滥,谁又能估量到它会发展到哪一步呢?形象端正影子就直,模子端正则铸造出的器物就好。皇帝大臣照样去做而禁止百姓去做,这不是君主应推行的教化。君主、臣子、士人、百姓都顺其私心行事,是造成大乱的做法。
顷皇子皇女有夭折。年未及殇 [526] 。爵 [527] 加王主之号。葬从成人之礼。非也。及下殇 [528] 以上。已有国邑 [529] 之名。虽不合古制。行之可也。王侯者所与共受气于祖考 [530] 。干合而支分者也。性类纯美。臭味 [531] 芬 香。孰有加此乎。然而生长于骄溢之处。自恣 [532] 于色乐之中。不闻典籍之法言 [533] 。不因师傅之良教。故使其心同于夷狄 [534] 。其行比于禽兽也。长幼相效。子孙相袭。家以爲风。世以爲俗。故姓族 [535] 之门。不与王侯婚者。不以其五品不和睦。闺门不洁盛耶。所贵于善者。以其有礼义也。所贱于恶者。以其有罪过也。今以所贵者教民。以所贱者教亲。不亦悖乎。可令王侯子弟悉入大学 [536] 。广之以他山 [537] 。肃之以二物 [538] 。则腥臊 [539] 之污可除。而芬芳之风可发矣。
译文
现今皇子皇女有的不幸夭亡,年龄未到八岁以上就封爵位、加王号,按成年礼仪埋葬,这是错误的。到了八岁以上且已有国邑名号的,按大礼安葬,虽不符合古代典制,尚可施行。王侯们与君主都是一个祖先,是一个主干上的分支,其性情之纯美、气味之芬香,有谁能超过他们呢?可是,(他们)有的生活在骄奢气盛的环境,在美色欢娱中自我放纵,不学典籍中合乎礼法之言,不接受师长的教诲。因此其心志与蛮夷之族无异,其行为与禽兽可比。长辈行幼辈效,子孙相沿袭,家族内已经成为家风,世人也都当成习俗。所以名门望族,不与王侯通婚,究其原因,岂不是担心尊卑不和睦、闺门不清纯兴旺吗?人们崇尚好人好事,是因为其合礼义;鄙视坏人坏事,是因为其有罪过。如 今,以所崇尚的教导民众,却以所鄙视的教导亲族,不是很糊涂的事吗?应该让王侯子弟都进太学读书,扩大眼界,了解其他阶层的情况,用夏楚二物整肃他们的仪容,这样一来,他们沾染的恶习就可除掉,美好作风就可得以发扬了。
中制
题解
本篇指出,君主要以道义治国,守持中正之道。凡事要守持中道,不过太过,也不可不及。故名“中制”。
有天下者,莫不君之以王,而治之以道。道有大中 [540] ,所以为贵也,又何慕于空言高论 [541] 难行之术?而台榭 [542] 则高数十百尺,壁带 [543] 加珠玉之物,木土被绨 [544] 锦之饰,不见夫之女子成市 [545] 于宫中,未曾御之,妇人生幽于山陵 [546] ,继体 [547] 之君,诚欲行道,虽父之所兴,可有所坏者也,虽父之美人 [548] 。可有所嫁者也。至若门庭 [549] 足以容朝贺 [550] 之会同 [551] ,公堂足以陈千人之坐席,台榭足以览都民之有无 [552] ,防闼 [553] 足以殊 [554] 五等之尊卑,宇殿 [555] 高显敞 [556] ,而不加以雕采之巧,错涂 [557] 之饰,是自其中也。苑囿 [558] 池沼,百里而还,使刍荛 [559] 雉菟者得时往焉,随农郄 [560] 而讲事 [561] ,因田狩 [562] 以教战,上虔 [563] 郊庙 [564] ,下虞 [565] 宾客,是又自其中也。嫡庶 [566] 之数,使从周制,妾之无子与希幸者,以时出之,均齐恩施,以广子姓 [567] ,使令 [568] 之人,取足相供,时其上下,通其隔 [569] 旷 [570] ,是又自然其中也。
译文
拥有天下的人,没有不以王者身份君临天下而以道义去治理国家的。道义广大、中正,所以被尊崇,又何必羡慕空谈玄机和难以实行的方术呢?未得中正之道而去建造高数十百尺的台榭,墙壁中的横木都加以珠玉之物点缀,草木地面以丝绸锦锻为装饰。未出嫁的少女被成群地集中于皇宫中,不曾被皇帝宠幸的女子被活活幽禁于陵墓。继位的君主,果真是想施行大中之道,即使是父亲所建,有的也可以毁掉;即使是父亲的嫔妃,有的也可以让她们外嫁。至于门庭,足够容纳朝贺时的会聚就行了;公堂,足够安放供千人用的坐席就行了;台榭,高度足够观览都城市民的活动就行了;各式宫门,足以区分五等尊卑就行了。宫室高大显亮、宽敞,而不做精巧的雕刻彩绘,也不镶金涂漆,以守中持正。园林、兽场、池塘广达百里,可让割草打柴捕猎的人在适当时节进入,趁农间而谋议军政大事,借冬猎而训练战事。对上恭敬祭祀天地,对下让来宾们欢娱。这也是守中持正。对待嫡生与庶出的子弟,遵从周代礼制;妾不生子女或很少受宠幸的,适时让其外嫁;恩泽的施予要均齐,以增多子孙。随从和侍奉的人,够用就可以了,按照是否需要随时增减,允许成年男仆女仆结婚。这又是守中持正。
在位之人,有乘柴马弊车 [571] 者矣,有食菽藿 [572] 者矣,有亲饮食之蒸烹者矣,有过客 [573] 不敢沽酒 [574] 市脯 [575] 者矣,有妻子不到官舍 [576] 者矣,有还奉禄者矣,有辞爵赏者矣。莫不称述以为清邵。非不清邵,而不可以言中也。好节之士,有遇君子而不食其食者矣,有妻子冻馁 [577] 而不纳善人之施者矣,有茅茨 [578] 蒿屏 [579] 而上漏下湿 [580] 者矣,有穷居 [581] 僻处求而不可得见者矣。莫不叹美以为高洁 [582] 。此非不高洁,而不可以言中也。
译文
在位为官的人,有坐瘦马破车的,有吃粗茶淡饭的,有亲自烹饪饮食的,有来了宾客也不敢从市场上买酒买肉的,有妻子不随同住在官舍的,有退还俸禄的,有不受封爵赏赐的。没有不称说这是清高美好之行的。美好固然美好,只是不能够说这合乎中正。喜好名节的士子,有遇到君子也不享用其所给的饭食的,有妻子受冻挨饿也不接受善人施舍的,有住着茅草为屋顶、蒿草做门墙的房子而上漏雨、下潮湿的,有困居偏僻之处访求也难以见到的。没有谁不感叹赞美他们的高洁。这些人确实高洁,却不能说这合乎中道。
夫世之所以高 [583] 此者,亦有由然 [584] 。先古之制休废 [585] ,时王 [586] 之政不平,直正不行,诈伪独售,于是世俗同共知节义 [587] 之难复持也。乃舍正从邪,背道而驰奸,彼独能介然 [588] 不为。故见贵也,如使王度 [589] 昭明,禄除从古,服章 [590] 不中法,则诘 [591] 之以典制 [592] 。货财不及礼,则间 [593] 之以志 [594] 故。向所称以清邵者,将欲何矫 [595] 哉?向所叹云高洁者,欲以 何厉哉?故人主能使违时 [596] 诡俗 [597] 之行,无所复剀 [598] 摩 [599] 。困苦难为之约,无所复激切 [600] ,步骤 [601] 乎平夷 [602] 之涂,偃息 [603] 乎大中之居,人享其宜,物安其所,然后足以称贤圣之王公 [604] ,中和人君子(人尝作之)矣。
译文
世人赞美这些人,是有来由的。先古的制度被废弃,现今君主的政令不公平,正直端正行不通,巧诈虚伪处处畅行。于是世俗之人都知道气节正义难以保持了,就抛弃正义,追随邪恶,背叛正道,投奔奸佞。那些坚贞而不从流俗的人,就更显得可敬。如果君主法度昭明,授禄任官依照古代典制,凡服饰色泽图案不合等级规定,就根据典章制度去责问,财用不合礼制,就查对有关记述的先例。如此,则往昔所称为清高的人,还有什么要通过他们(与众不同的行为)来纠正的呢?此前所称为高洁的人,还要通过他们去劝勉什么呢?所以,君主若能让违反时俗的行为不再有纠正、劝勉(社会颓废风气)的必要,让困苦难当的贫困生活不再有激励气节的对象,从而缓急适度地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安卧于很适中的居室,使人各享其当享,使物各安其所在,之后才称得上是圣贤之主、中和之君。
拾遗
题解
本篇提出要尊崇古礼,礼拜三公,强调为君者要尊敬贤德之人,对臣子要以礼相待。出谋划策,要选用有远见卓识的人,具体执行要选任有德行和才干之人。本篇还指出君主在五个方面难以接受劝谏,这会导致国家混乱。
古者君之于臣,无不答拜 [605] 也。虽王者有变,不必相因 [606] 。犹宜存其大者,御史大夫 [607] ,三公之列也。今不为起,非也。为太子时太傅 [608] ,即位之后,宜常答其拜。少傅 [609] 可比三公,为之起。周,王为三公六卿锡衰 [610] ,为诸侯缌衰 [611] ,为大夫士疑衰 [612] 。及于其病时,皆自问焉。古礼虽难悉奉行,师傅 [613] 三公,所不宜阙者也。凡在京师,大夫以上疾者,可遣使 [614] 修赐问 [615] 之恩。州牧 [616] 郡守 [617] 远者,其死,然后有吊赠 [618] 之礼也。坐而论道 [619] ,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士大夫 [620] 。论道必求高明之士,干事 [621] 必使良能之人,非独三太 [622] 三少 [623] 可与言也。凡在列位者皆宜及焉。故士不与其言,何知其术之浅深;不试之事,何以知其能之高下。与群臣言议 [624] 者,又非但用观彼之志行,察彼之才能也。乃所以自弘天德,益圣性 [625] 也。犹十五志学 [626] (犹上恐脱圣人二字),朋友讲习,自强不息 [627] ,德与年进,至于七十,然后心从而不逾矩 [628] ,况于不及中规 [629] 者乎?而不自勉也。
译文
古时候,君主对臣子没有不行回拜之礼的。即使皇帝更替,不一定沿用旧例,还是应保留那些重要的礼节。御史大夫,位属三公。现在御史大夫行叩拜礼而君不起身,这不妥当。太子继皇位后,对做太子时的太傅应时常回拜,对少傅的礼节可比照三公起身答礼。周朝的礼制是,周王为逝去的三公六卿穿锡衰,为逝去的诸侯穿缌麻,为逝去的大夫穿疑衰。他们患病时,君主亲自慰问。古代的礼制虽难全部遵行,但对太师、太傅、少师、少傅及三公的礼节不应有缺失。京城之中,大夫以上官员患病,可派专使去赏赐慰问以示君恩。州牧郡守离京都远,在他们去世后应有吊唁馈赠的礼仪。陪侍帝王议论政事者,是三公所为。办理实施,是士大夫所为。出谋划策要选用见识卓越的人,具体执行要选任有才干、能力强的人。君主不只应和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商谈,凡在官位的人都应与之接触。不与卿士谈议,怎么知道他才能的深浅?不拿具体事务去检验,怎知他能力的高低?与群臣一起商讨国事,不光是用来观察臣下的志行,了解臣下的才能,还可借以扩大圣上的德性、广益圣上的灵性。圣人尚且十五岁立 志学习,与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切磋学问,自强不息,品德随年龄增长而完善,到七十岁才随心所欲而不会超越规范。何况尚不能言行合乎规范者,能不自我勉励吗?
公卿列校 [630] 、侍中 [631] 尚书 [632] 、皆九州之选也。而不与之从容 [633] 言议,谘论 [634] 古事,访 [635] 国家正事,问四海豪英 [636] ,琢磨 [637] 珪璧 [638] ,染练 [639] 金锡 [640] ,何以昭仁心于民物 [641] ,广令闻于天下哉?人主有常不可谏者五焉:一曰废后 [642] 黜正 [643] ,二曰不节情欲,三曰专爱一人,四曰宠幸佞谄,五曰骄贵外戚。废后黜正,覆其国家者也;不节情欲,伐其性命者也;专爱一人,绝其继嗣者也;宠幸佞谄,壅蔽 [644] 忠正者也;骄贵外戚,淆乱 [645] 政治者也。此为疾痛,在于膏肓 [646] ;此为倾危 [647] ,比于累卵 [648] 者也。然而人臣破首 [649] 分形所不能救止 [650] 也。不忌(忌恐当作忘)初故,仁也;以计御情,智也;以严专制 [651] ,礼也。丰之以财而勿与之位,亦足以为恩也;封之以土而勿与之权,亦足以为厚也,何必友(友恐当作久)年弥世,惑贤乱国,然后于我心乃快哉。
译文
公卿、列校、侍中、尚书,都是从全国各地选拔的,如果不同他们平心静气地交谈商讨,不询问讨论古代典制、谋议国家大事、询问天下豪杰英雄、商议完善治国大计,怎能在百姓中宣示仁德之心,在全国扩大声望呢?君主常在五个方面不容易接受劝谏:一是废黜皇后废除太子,二是不节制情欲,三是专宠一个妃嫔,四是宠爱奸侫谄媚之人,五是放纵、看重外戚。废黜皇后废除太子,可使国家倾覆;不节制情欲,危害君主性命;专宠一人,就会断绝后代;宠信谄谀奸佞之徒,就会阻塞正直之人的上进之路;放纵、重用外戚,就会淆乱国家政治。这些会使国家病入膏盲,使政权危如累卵,即使臣子们肝脑涂地,也难拯救。不记恨别人以前犯过的错误,是仁爱;用理智控制感情,是智慧;以严谨的态度施行制度,这就是遵行礼制。给予丰盛财货,却不授予官职,也能够显示恩惠;封赏土地,却不交给实权,也能够显示优厚。何必让那些人长年累月弄权,猜忌贤臣,以致国家混乱,难道这样心里才痛快吗?
性行
题解
本篇指出为人要守忠孝仁爱之道。侍奉父母要孝,侍奉君主要忠,与人相处要仁爱、宽恕,并强调孝要建立在履行道义的基础上,违背道义而顺从父母,不是真正的孝。本篇中的“安危不贰其志,险易不革其心”被世人广为传诵,成为千古名言。
人之事亲也,不去乎父母之侧,不倦乎劳辱 [652] 之事,唯父母之所言也,唯父母之所欲 [653] 也。于其体之不安,则不能寝;于其飡 [654] 之不饱,则不能食。孜孜 [655] 为此以没其身,恶 [656] 有为此人父母而憎之者也。人之事君也,言无小大,无愆也,事无劳逸,无所避也。其见识知 [657] 也,则不恃恩宠而加敬;其见遗忘也,则不怀怨恨而加勤。安危不贰 [658] 其志,险易 [659] 不革 [660] 其心。孜孜为此,以没其身,恶有为此人君长而憎之者也。人之交士也,仁爱笃 [661] 恕 [662] ,谦逊敬让,忠诚发乎内,信效 [663] 著乎外,流言 [664] 无所受,爱憎无所偏。幽闲 [665] 攻人之短,会友述人之长。有负 [666] 我者,我又加厚焉;有疑我者。我又加信焉。患难必相及,行潜德 [667] 而不有,立潜功而不名。孜孜为此,以没其身,恶有与此人交而憎之者也。故事亲而不为亲所知,是孝未至者也;事君而不为君所知,是忠未至者也;与人交而不为人所知,是信义未至者也。
译文
人子侍奉双亲,不离开父母的身旁,不懈怠厌烦劳苦之事,只听从父母的话,只满足父母的喜好。父母身体不安,自己就无法去安睡;父母没吃饱,自己就无法进食。勤勉不懈于此,终身不改,哪有父母讨厌这样的孩子的呢?臣子侍奉君主,无论大事小事的进谏都无差错,无论多么劳苦也不推辞。其被君主记住并了解,则不依恃恩宠而反倒更加敬业;其被君主遗忘,则不心怀埋怨而反倒更加勤勉。无论自身安或危都不更改志向,无论形势险或易都不改变诚心。勤勉不懈于此,终身不改,哪有这样的臣子却遭君主憎恶的呢?人与人交往,要做到仁爱、宽恕、谦逊、礼让,忠诚发自内心,信用显扬于外,不听信流言蜚语,爱憎没有偏私,私下谨防指责别人短处,聚会多说别人长处。有负于我的人,我对他更加宽厚;怀疑我的人,我对他更加诚信。别人有祸患灾难一定相帮,暗中施恩于人而不图报,暗中立功而不求人知。像这样终生孜孜不倦,勤勉不懈于此,终身不改,哪有与这样的人结交还憎恶他的呢?所以说,孝事双亲而不被双亲了解,是孝道没有行圆满;侍奉君主而不为君上所了解,是忠诚没有行圆满;与人交往而不被人了解,是信义没有行圆满。
父母怨咎 [668] 人,不以正己 [669] ,审 [670] 其不然 [671] ,可违而不报也;父母欲与人以官位爵禄,而才实不可,可违而不从也;父母欲为奢泰 [672] 侈靡 [673] 以适心快意,可违而不许也;父母不好学问,疾子孙之为之,可违而学也;父母不好善士,恶子孙交之,可违而友也;士友 [674] 有患故待己而济,父母不欲其行,可违而往也。故不可违而违,非孝也;可违而 不违,亦非孝也;好不违,非孝也;好违,亦非孝也。其得义而已也。
译文
父母埋怨怪罪别人,而不去端正自己,做子女的知道父母这样不对,可以违背父母之命而不去报复;父母要给人官位爵禄,可是这人的才能实难胜任,可违背父母之命不听从;父母想追求奢侈靡费的生活,以使自己舒适快乐,可违背父母之命不予答应;父母不喜好学问,从而反对子孙求学,可违背父母意愿而去学习;父母不喜欢贤良之士,不喜欢子孙和这些人交往,可违背父母之命与这样的人交朋友;朋友遇到忧患,等着自己去帮助,父母反对前去,可违背父母之命前去帮助。所以不应该违背的却违背了,这是不孝顺父母;应该违背的却不违背,也不是孝道。一味讲不违背,这是不孝;一味地喜欢违背父母之命,也是不孝。这都要看是否符合道义啊!
议难
题解
本篇指出治理国家既要明天道,又要尽人事。治国之本在于任用贤能、勤于政事,赏功罚恶,国家政治清明、人民安乐,君主任用贤能,以人事为本,自然天地和谐、百祥云集。
昔高祖诛秦项而陟 [675] 天子之位,光武讨篡臣 [676] 而复已亡之汉,皆受命 [677] 之圣主也。萧、曹 [678] 、丙、魏 [679] 、平、勃 [680] 、霍光 [681] 之等,夷诸吕,尊太宗 [682] ,废昌邑 [683] ,而立孝宣,经纬 [684] 国家,镇安 [685] 社稷,一代之名臣也。二主数子之所以震威四海,布德生民,建功立业,流名百世者,唯人事 [686] 之尽耳,无天道 [687] 之学焉。然则王天下,作大臣者,不待 [688] 于知天道矣。所贵乎用天之道者,则指星辰以授民事,顺四时而兴功业,其大略 [689] 吉凶之祥 [690] ,又何取 [691] 焉?故知天道而无人略 [692] 者,是巫医 [693] 卜祝 [694] 之伍 [695] ,下愚不齿 [696] 之民也;信天道而背人事者,是昏乱迷惑之主,覆国亡家之臣也。
译文
从前高祖灭掉秦朝和项羽而登上天子之位,光武帝讨伐篡位的王莽而光复了已经灭亡的汉室。这都是承受天命的圣明君主。萧何、曹参、丙吉、魏相、陈平、周勃、霍光等人,消灭吕氏家族,尊立文帝,废除昌邑王而帮助孝宣帝即位,治理国家,安定社稷,都是一代名臣。这两位君主和几位臣子所以能够威震四海,布施德惠于人民,建功立业,名传百世,只是由于尽心于人事,并不懂得关于天道的学问。既是这样,那么统治天下的君主以及做大臣的人,何必一定要通晓天道呢?人们之所以重视利用天道,那是按照星辰的位置指导人民从事生产,顺应春夏秋冬四时的交替来兴办各种事业。至于渺茫的吉凶预兆,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因此只知道天道而没有人事谋划才能的,都是巫医、占卜祈祷之类,是愚昧而被人看不起的人。迷信天道却违背人情事理者,是昏乱糊涂的君主和颠覆国家的臣子。
问者曰:“治天下者,一之乎人事,抑亦有取诸天道也?”曰:“所取于天道者,谓四时之宜也;所一于人事者,谓治乱之实也。”“《周礼》之冯相 [697] 、保章 [698] ,其无所用耶?”曰:“大备 [699] 于天人之道 [700] 耳,是非治天下之本也,是非理生民之要也。”曰:“然则本与要奚所存耶?”曰:“王者官人无私,唯贤是亲。勤恤 [701] 政事,屡省 [702] 功 臣,赏锡 [703] 期于功劳,刑罚归乎罪恶,政平民安,各得其所,则天地将自从我而正矣,休祥 [704] 将自应我而集矣,恶物 [705] 将自舍我而亡矣。求其不然,乃不可得也。
译文
有人问:“治理天下是专一于人情事理,还是也有取于天道呢?”回答是:“有取于天道之处,是指按四季变化安排各项事宜;专一于人情世理,是要考察天下治乱的实际。”又问:“《周礼》中春官登台观察星辰的冯相氏和从星辰变动中辨别吉凶的保章氏,他们难道没有用处吗?”回答是:“那只是通过天人感应来完备国家治理之道罢了,既不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也不是管理人民的关键。”问:“那治理国家的根本和关键在哪里呢?”回答是:“君主任用官吏,不徇私情,只亲近贤人,勤于考虑政事,经常探望功臣,赏赐仅限于有功劳的人,刑罚只加予有罪恶的人,政治清明,人民安乐,各得其所,天地自然会因我而正常,祥瑞自然会应和我而汇集,凶神恶鬼将自然会远离我而逃去。即使希望不这样,也是不可能的。
“王者所官者,非亲属则宠幸也;所爱者。非美色则巧佞也。以同异为善恶;以喜怒为赏罚。取乎丽女,怠乎万机,黎民冤枉类残贼,虽五方 [706] 之兆 [707] 不失四时之礼,断狱 [708] 之政不违冬日 [709] 之期,蓍龟 [710] 积于庙门之中,牺牲 [711] 群丽 [712] 碑 [713] 之间,冯相坐台上而不下,祝史 [714] 伏坛旁而不去,犹无益于败亡也。从此言之,人事为本,天道为末,不其 然与?故审我已善 [715] 而不复恃乎天道,上也;疑我未善,引天道以自济 [716] 者,其次也;不求诸己 [717] 而求诸天者,下愚之主也。令(令当作今)夫王者诚忠心于自省 [718] ,专思虑于治道 [719] ,自省无愆 [720] ,治道不谬,则彼嘉物之生,休祥之来,是我汲 [721] 井而水出,爨 [722] 灶 [723] 而火燃者耳,何足以为贺者耶?故欢于报应,喜于珍祥 [724] ,是劣者 [725] 之私情,夫可谓大上 [726] 之公德也。”
译文
“若君主所任命的官吏不是亲属就是宠幸的人,所喜欢的人不是美女就是奸邪谄媚的人,以和自己观点相同与否来分别好人坏人,以自己高兴与不高兴来决定赏罚;得到美女,便懈怠政事,使百姓受到冤枉残害,那么,即使各方祭坛四季按时敬祭,判案的政事严格限定在冬季执行,蓍草与龟甲堆积在庙门之中,祭祀用的纯色牲畜都鲜活地成群成对地系在竖石上,冯相氏坐在观星台上不下来,庙祝跪在祭坛前不离去,还是没有办法挽救败亡。这样说来,人事是根本,天道是末节,难道不是这样吗?因此确信自己做事正确,不依靠天道,是最好的;担心自己做事尚未尽善,希望借天道来帮助自己的,是第二等;不 求之于自己,却只求上天佑助的,是最下等的昏君。假使君主能够诚心诚意反省自己,全心全意地考虑治国之道,反省自己而没有过错,治国的方法正确无误,那么祥瑞之事的出现、吉祥之物的来到,就如同我从井里能够汲出水来、从炉灶里能够烧火一样自然,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因此喜欢上天的报应,喜欢珍奇的吉兆,都是愚蠢者个人的心理,不能说是最上等之人的公德。”
注释
[1] 明哲:明智睿哲。
[2] 博物:通晓各种事物。
[3] 皋陶:音高尧,虞舜时的司法官。
[4] 陈谟:陈献谋画。谟,这里指《尚书》的《皋陶谟》。
[5] 唐、虞:唐尧与虞舜的并称。亦指尧与舜的时代,为古时所称的太平盛世。
[6] 伊、箕:伊尹和箕子的合称。伊尹,商汤的大臣,曾作《伊训》以教导太甲;箕子,纣王叔父,封于箕,因谏纣被囚,商灭后,作《洪范》向周武王陈述天地之大法。
[7] 继体:继位。
[8] 中兴:复兴。
[9] 承平:治平相承,太平。
[10] 浸:逐渐。
[11] 习:习惯,习惯于。
[12] 安:谓对某种环境、事物感到安适或习惯。
[13] 睹:觉察。
[14] 恤:顾及,顾念。
[15] 万机:同“万几”,指帝王日常处理的纷繁的政务。
[16] 箴诲:规劝教导。
[17] 厌伪:对奸邪巧伪感到满意。
[18] 岐路:指错误的道路。
[19] 见信:受到信任。
[20] 括囊:封闭袋口。指闭口不言。
[21] 王纲:天子的纲纪。
[22] 纵弛:松懈,放松,破坏。
[23] 郁伊:忧愤郁结。
[24] 守文之君:因循守旧的君主。
[25] 陵迟:败坏,衰败。
[26] 绪:前人未竟之功业。
[27] 弊车:破车。
[28] 辑治:整顿治理。
[29] 契:通“楔”。用木榫嵌进空隙。
[30] 换易:调换,更换。
[31] 摧拉:摧折,摧毁。
[32] 捌裂:捌,同“扒”,破裂、分开。裂,破碎。
[33] 武丁:商朝第二十三位国王,庙号为高宗。为商王盘庚之侄,商王小乙之子。他即王位后,提拔傅说执政,使商朝再度强盛,史称“武丁中兴”。
[34] 宣王:指周宣王。他即位后任用召穆公、周定公、尹吉甫等大臣,整顿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一时复兴。
[35] 申甫:即申伯。西周著名政治家、军事家,申国(今河南省南阳市)开国君主。
[36] 朝廷:借指帝王。
[37] 龙飞天衢:这里是指皇帝接位。龙飞,帝王的兴起或即位。天衢,天空广阔,任意通行,如世之广衢,故称天衢。
[38] 断金:语出《易·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孔颖达疏:“金是坚固之物,能断而截之,盛言利之甚也。”后谓同心协力或情深义厚。
[39] 兆民:古称天子之民,后泛指众民、百姓。
[40] 年谷:一年中种植的谷物。
[41] 丰稔:犹丰熟。稔,音忍。
[42] 乂:音易。治理。
[43] 休:美善。
[44] 济时:犹济世、救时。
[45] 体尧蹈舜:体,取法、效法。蹈,履行、遵循。
[46] 补绽:修补,弥补。
[47] 决坏:毁坏。
[48] 枝拄:支撑,支持。
[49] 邪倾:歪斜。邪,偏斜。
[50] 裁割:谓斟酌处置。
[51] 厝:音错,谓安排、施行。
[52] 遭时:指所遭遇的时势。
[53] 定制:拟定制度或法式。
[54] 孝武皇帝:即汉武帝刘彻,谥号“孝武”,庙号“世宗”。
[55] 策书:汉朝命令中的一种。由君主自上而下颁布教令,以驱策臣下。因当时只用木 简写,所以称为“策”。
[56] 叶公:即沈诸梁,春秋末期楚国军事家、政治家。因其被楚昭王封到古叶邑为尹,故史称“叶公”。
[57] 来远:招抚边远地区臣民。
[58] 哀公:鲁哀公。春秋鲁国第二十六任国君。
[59] 临民:治民。
[60] 景公:齐景公。春秋后期齐国国君。
[61] 节礼:节操礼义。
[62] 异务:不同的任务或要求。
[63] 拘文牵古:拘文,拘泥于成法。牵,拘泥。
[64] 权制:权宜之制,临时制订的措施。
[65] 奇玮:珍奇,美好。奇,此处做动词,指以……为奇。
[66] 简忽:轻视,疏忽。
[67] 恶足:何足。
[68] 掎夺:指摘摈弃。掎,音挤。
[69] 顽士:冥顽不灵的人士。
[70] 暗:愚昧,昏乱。
[71] 安习:习惯于,习惯。
[72] 虑始:谋划事情的开始。
[73] 闪:动摇不定,晃动。
[74] 舛:音喘,相违背。
[75] 率由:遵循,沿用。
[76] 旧章:昔日的典章。
[77] 矜名:崇尚名声。
[78] 奋辞:慷慨陈词。
[79] 破:否定,批驳。
[80] 稷契:稷和契的并称。唐虞时代的两位贤臣。
[81] 绛灌:汉绛侯周勃与颍阴侯灌婴的并称。均佐汉高祖定天下,建功封侯。二人起自布衣,鄙朴无文,曾谗嫉贾谊。
[82] 尼、轲:孔子与孟子的并称。孔子字仲尼,孟子名轲。
[83] 卒然:突然。卒通“猝”。
[84] 邹:为孟子故乡,故地在今山东省邹县一带。
[85] 敬信:尊敬和信任。
[86] 薄:轻视,鄙薄。
[87] 困厄:困苦危难。
[88] 劳辱:犹劳苦。亦指劳苦之事。
[89] 勤瘁:辛苦劳累。
[90] 竖子:对人的鄙称。犹今言“小子”。
[91] 淳淑:仁厚善良。
[92] 诡行:做出诡诈的行为。
[93] 徼名:谋求名声。
[94] 乡原:即“乡愿”。指乡里中貌似谨厚,而实与流俗合污的伪善者。
[95] 比周:结党营私。
[96] 适足:谓充足适度而不过分。
[97] 谮润:日积月累的谗言。
[98] 诉:诽谤。
[99] 命世:有救世才能的人。
[100] 揆:音葵。度量,揣度。
[101] 蚁垤:蚁穴外隆起的小土堆。垤,音碟。
[102] 顽嚚:愚妄奸诈,嚚,音银。
[103] 毫厘:比喻极微细。毫、厘均是微小的量度单位。
[104] 丽饰:华丽的装饰。
[105] 铿锵:形容金玉或乐器等声洪亮。
[106] 眩 耀:光彩夺目。眩,通“炫”。
[107] 嘉味:美味。
[108] 壑:指海。
[109] 厚:注重。
[110] 制度:制订法规。
[111] 侯服王食:同“侯服玉食”。服王侯之衣,食珍美之食。形容生活豪华奢侈。
[112] 僭至尊:僭,音见,超越本分。至尊,用为皇帝的代称。
[113] 御世:治理天下。
[114] 替:废弃。
[115] 堕:古同“隳”。损毁,败坏。
[116] 顷者:近来。
[117] 稽古:考察古事。
[118] 网漏吞舟:网漏,谓法网疏宽。吞舟,指大鱼,比喻大奸。后因以“网漏吞舟”喻法网疏宽,大奸得脱。
[119] 藻棁:梁上有彩画的短柱,棁,音桌。
[120] 匹竖:匹夫竖子。匹夫,詈词,犹言家伙、东西,常用来指斥无知无识的人。
[121] 方丈之馔:指方丈之食。极言肴馔之丰盛。
[122] 于邑:即“郁抑”。忧郁烦闷。
[123] 舆服:车舆冠服与各种仪仗。古代车舆与冠服都有定式,以表尊卑等级。
[124] 列肆:谓成列的商铺。
[125] 商贾:商人。
[126] 鬻:音玉,卖。
[127] 僭服:越礼违制的服饰。
[128] 百工:各行各业的手工业者。
[129] 淫器:奇巧而无用的器物。
[130] 可欲:指足以引起欲念的事物。
[131] 户蹈:家家户户。
[132] 本务:农事。
[133] 辍:舍弃,放弃。
[134] 耒:音磊,古代一种可以脚踏的木制翻土农具。代指农耕。
[135] 雕镂:犹雕刻。镂,音陋。
[136] 工女:古代指从事蚕桑、纺织、缝纫等工作的女子。
[137] 投杼:放弃织布。杼,音住。
[138] 刺文:犹刺绣。
[139] 躬耕:亲身从事农业生产。
[140] 末作:古代指工商业。
[141] 乂:割草。
[142] 力穑:努力耕作。
[143] 有年:丰年。
[144] 郁:聚集。
[145] 囹圄:监狱。
[146] 一谷不登:指歉收。
[147] 饥馁:饥饿。
[148] 毒忧:最大的祸患。
[149] 热心:焦心。
[150] 婢妾:妾与使女。这里指地位低下的女子。
[151] 瑱:音田,一种美玉。
[152] 楴:音帝。笄、簪等类整发用具。
[153] 织文:染丝织成花纹的丝织品。
[154] 轜梓:轜,音儿,古代载运灵柩的车。梓,木名,木质优良,供建筑及制家具、乐器等用。
[155] 黄肠:本谓柏木之心。柏木心黄,故称。
[156] 作倡:演奏音乐或表演歌舞。
[157] 寝:指陵寝。秦汉以后帝王陵墓上的正殿。
[158] 跂慕:向往,仰慕。跂,音其。
[159] 逮:追上,赶上。
[160] 供养:指奉养的物品。
[161] 亡殁:亦作“亡没”。死亡。
[162] 穷厄:穷困,困顿。
[163] 拘执:拘捕。
[164] 大戮:亦作“大僇”。大耻辱。
[165] 贡:进献给君主的物品。
[166] 山龙:借指绣有山、龙图案的衮服。
[167] 华虫:雉的别称。古代常用作冕服上的画饰。
[168] 亵服:古人家居时穿的便服。亵,音谢。
[169] 黄甘:即黄柑。
[170] 文绣:犹刺绣。
[171] 坟:墓与坟都是埋葬尸体的地方。与地平的叫墓,高起 的叫坟。
[172] 兆:指墓地。
[173] 戚戚:忧惧貌,忧伤貌。
[174] 汲汲:忧惶不安貌。
[175] 聚敛:搜刮财货。
[176] 罪戮:罪诛。
[177] 健:勇猛。
[178] 荒顿:犹荒废。
[179] 匡改:纠正,改正。
[180] 民情:民众的生活、生产、风尚习俗等情况。
[181] 奢淫:奢侈淫逸。
[182] 堙:音因。填,堵塞。
[183] 子产:春秋时郑大夫公孙侨的字。一字子美。治郑多年,有政绩。
[184] 藩:指诸侯国或属国、属地。
[185] 陪臣:古代天子以诸侯为臣,诸侯以大夫为臣,大夫又自有家臣。因之大夫对于天子,大夫之家臣对于诸侯,都是隔了一层的臣,因之都称为“陪臣”。
[186] 直:工钱,报酬。
[187] 守阙:此指守候于官衙之门。
[188] 历年:过去 多年。
[189] 逋:音不(平声)。拖欠,积欠。
[190] 咎责:责备。
[191] 冤抑:犹冤屈。
[192] 酷痛:极悲痛。
[193] 感:通“撼”。摇动。
[194] 和气:此指能导致吉利的祥瑞之气。
[195] 既尔:而且。
[196] 车舆:亦作“车轝”。车辆,车轿。
[197] 故谒者寇:指旧的官帽。寇,疑为“冠”之误。
[198] 创艾:此谓因受此伤害而畏惧;戒惧。
[199] 鼠窜:像老鼠那样惊慌逃走。
[200] 应募:响应招募。
[201] 行沽:行苦。谓货物质量差。
[202] 狱讼:讼事,讼案。
[203] 典藏之吏:谓负责理财的官员。
[204] 胫:音净,人的小腿。
[205] 颠仆:跌倒,跌落。
[206] 贪人败类:出自《诗经·大雅·桑柔》:“大风有遂,贪人败类。”意谓贪婪的人当政,会危及整个国家、民族。
[207] 永平、建初:永平,汉明帝刘庄的年号。建初,汉章帝刘炟的年号。
[208] 武备:军备。指武装力量、军事装备等。
[209] 优饶:富裕,充裕。
[210] 牢劲精 利:固牢锋利。
[211] 谢蔡大仆之弩:当时名弩。弩,用机械发箭的弓。蔡大仆,指蔡伦,他精于武器制作,也是造纸术的发明人。
[212] 擅名:享有名声。
[213] 敕:古时自上告下之词。汉时凡尊长告诫后辈或下属皆称敕。
[214] 进入之宾:严可均曰:“宾字疑。”
[215] 贪饕:贪得无厌。
[216] 麻枲:即麻。枲,音喜。
[217] 被:覆盖。
[218] 酰:音夕。醋。
[219] 褊小:狭小。
[220] 牟:此同“矛”。
[221] 胡:古代称北方和西方的民族如匈奴等为胡。对西域诸国,汉、魏、晋、南北朝人皆称曰胡(包括印度、波斯、大秦等),唐人对印度则不称胡。有时特指中亚粟特人。
[222] 铠:古代作战时护身的服装,金属制成。皮甲亦可称铠。
[223] 依怙:依怙依靠,依赖。
[224] 孟贲、卞庄:孟贲,秦时勇士。卞庄,春秋鲁大夫,著名勇士。
[225] 依阻:凭借,仗恃。
[226] 赴敌:奔赴战阵,对敌作战。
[227] 竞奋:奋勇争先。
[228] 水火:谓水深火热。比喻艰险的境地。
[229] 月令:《礼记》篇名。所记为农历十二个月的时令、行政及相关事物。
[230] 覆:审察,查核。
[231] 穷:杜绝。
[232] 赦赎:允许犯人用钱物赎免罪刑。
[233] 轻翫:翫通“玩”。轻慢玩忽。
[234] 兵革:兵器和甲冑的总称。泛指武器军备。
[235] 辄行:擅自行使。
[236] 舋:舋同“衅”。嫌隙,隔膜。
[237] 令长:秦汉时治万户以上县者为令,不足万户者为长。后因以“令长”泛指县令。
[238] 视事:就职治事。
[239] 尽节:尽心竭力,保全节操。多指赴义捐生。
[240] 一切:暂时,权宜。
[241] 罔:喻法网。
[242] 鼎辅:执政的大臣。一般指宰相。
[243] 牧:一州之长。
[244] 牧:此作动词。统治,驾驭。
[245] 守:官名,汉制,一郡之长称郡守,亦称太守,亦略称守。
[246] 守:此作动词。管,管理。
[247] 擿:指摘,指责。
[248] 重案:严厉追查。
[249] 深诋:极力诋毁。
[250] 贞良:指忠良的人。
[251] 长吏:旧称地位较高的官员。
[252] 媚灶:比喻阿附权贵。
[253] 私敬:对人的内心敬重。
[254] 侧目:斜目而视,形容愤恨。
[255] 负折:叛逆。
[256] 巧文:指舞文弄墨。
[257] 向壁作条:比喻凭空捏造。
[258] 阖门:全家。
[259] 下车:《礼记·乐记》:“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 于蓟。”后称初即位或到任为“下车”。
[260] 睨:斜视。有厌恶、傲慢等意。
[261] 易歌:易,改变。子产初到郑国任相,人们做歌骂他。三年后,又做歌颂他。
[262] 冯唐评文帝之不能用李牧:史书载,冯唐侍奉汉文帝。一次,文帝问冯唐:“我在代郡时,有人和我谈到赵将李齐的才能。老人家知道这个人吗?”冯唐说:“他比不上廉颇、李牧。”汉文帝叹道:“我就得不到廉颇、李牧这样的将领。”冯唐说:“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任用他们。”文帝怒,久之,又问冯唐:“怎么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颇、李牧?”冯唐说:“魏尚做云中郡郡守,只因错报多杀敌六人,陛下就削夺他的爵位,判处一年的刑期。陛下的法令太严,奖赏太轻,惩罚太重。由此说来,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是不能重用的。”文帝听后很高兴。
[263] 黄侯召父:黄侯,即黄霸,字次公,西汉淮阳阳夏人,官至丞相,封建成侯。黄霸曾在颍川仼职八年,政治清明,一时间,颖川出现了“太平盛世”。召父,汉元帝时,南阳太守召信臣对当地的水利和农业生产有特殊贡献,受到百姓的拥戴,被誉为“召父”。
[264] 造次:须臾,片刻。
[265] 卒成:急于求成。
[266] 归称:都称赞。
[267] 办治:能成功地治理。
[268] 绌:通“黜”。贬退,排斥,废除。
[269] 劫:迫,逼迫。
[270] 一揆:相同。
[271] 兆民:古称天子之民,后泛指众民、百姓。
[272] 有国有家者:指诸侯和大夫。诸侯的封地叫做“国”。卿大夫的封地叫做“家”。
[273] 兢兢业业:谨慎戒惧貌。
[274] 劳思:苦思苦想。
[275] 沛然:行疾貌。
[276] 安固:安定巩固。
[277] 原:宽恕,原谅。
[278] 阔略:宽恕,宽容。
[279] 较:大旨,概略。
[280] 考绩:按一定标准考核官吏的成绩。
[281] 绌陟:谓人事之降升。绌,通“黜”。
[282] 治状:施政的成绩。
[283] 尤异:指政绩优异者。
[284] 王成:西汉宣帝时胶东王相。在考绩中,因安抚了大量流民,“治有异等”,得到了明诏褒奖,并提升其俸禄为“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
[285] 增秩:增俸,升官。
[286] 政化:政治和教化。
[287] 竹帛:此指书籍、史乘。
[288] 因循:沿袭,承袭,继承。
[289] 祭彤:东汉开国云台二十八将中征虏将军祭遵之弟。建武初被光武帝任为黄门侍郎、偃师长。后出守辽东近三十年,击退鲜卑,打败匈奴,从此边境平安,人们为他立祠以纪念。永平年间官至太仆。
[290] 视事:就职治事。多指政事言。
[291] 云扰:像云一样的纷乱。比喻动荡不安。
[292] 溃溃纷纷:混乱的状态。
[293] 台阁:汉时指尚书台。后亦 泛指中央政府机构。
[294] 外补:旧时称京官外调。
[295] 机事:指国家枢机大事。
[296] 周密:周到细密。
[297] 舜命九官:古传舜设置的九个大臣。
[298] 受终:承受帝位。
[299] 文祖:帝尧始祖之庙。
[300] 陟方:犹升遐。谓帝王之死。
[301] 时雍:指时世太平。
[302] 拟式:效仿。
[303] 隆平:昌盛太平。
[304] 克从:跟随。
[305] 明王:圣明的君主。
[306] 黎元:亦作“黎玄”。即黎民。
[307] 节度:犹节制、约束。
[308] 恕己:谓扩充自己的仁爱之心。
[309] 乐生:谓以生为乐。
[310] 颐:养,保养。
[311] 庐井:古代井田制,八家共一井,因称共一井的八家庐舍为庐井。
[312] 萌:通“氓”“甿”。百姓,黎民。
[313] 厥:其。
[314] 捡:约束。
[315] 干:主管,从事。
[316] 冒刃:迎着刀锋。这里指冒险。
[317] 骨清:廉洁。
[318] 拔葵去织:《史记·循吏列传》:“(公仪休)食茹而美,拔其园葵而弃之。见其家织布好,而疾出其家妇,燔其机,云:‘欲令农士工女安所雠其货乎?’”后以“拔葵去织”为居官不与民争利的典故。
[319] 代耕:旧时官吏不耕而食,因称为官食禄为代耕。
[320] 晏平仲:晏婴,字仲,谥曰“平”。春秋后期齐国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以生活节俭、谦恭下士著称。
[321] 衍:富足,丰饶。
[322] 反道:违反正道。
[323] 封宠:封赏宠赐。
[324] 虏:奴隶,仆役。
[325] 百里:古时一县所辖之地。借指县令。
[326] 荷:承担,担负。
[327] 监门:守门小吏。
[328] 一隅:指事物的一个方面。
[329] 斛:量词。多用于量粮食。古代一斛为十斗,南宋末年改为五斗。
[330] 庸:用,需要。
[331] 刍:音除,以草饲牛羊谓之刍。
[332] 膏肉:肥肉。这里代指饮食所需的副食品。
[333] 薪炭盐菜:柴、木炭、盐、 蔬菜。这里指种种生活所用的杂物。
[334] 祠祀:祭祀,立祠祭神或祭祖。
[335] 定省:《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郑玄注:“定,安其床衽也;省,问其安否何如。”后因称子女早晚向亲长问安为“定省”。
[336] 继嗣:传宗接代。
[337] 夷齐:伯夷和叔齐的并称。
[338] 卖官鬻狱:谓收受贿赂,出卖官爵,枉法断狱。
[339] 孝宣皇帝:汉宣帝刘询。谥号“孝宣皇帝”。
[340] 不平:指不公正的事或人。
[341] 什五:十分之五。
[342] 俭隘:低微,不富裕。
[343] 不上:不得,不能。
[344] 逮:赶上。
[345] 赋禄:给予俸禄。
[346] 周:周济,救济。
[347] 匮:缺乏。
[348] 内顾:指对家事、国事或其他内部事务的顾念。
[349] 惮:畏惧。
[350] 侵枉:侵害而使受冤枉。
[351] 亡新:即王莽所建立之新朝。
[352] 除:给予,赐予。
[353] 大赦:对全国已判罪犯普遍赦免或减刑。
[354] 鲸鲵:指凶恶的敌人。
[355] 染化:薰陶教化。
[356] 命子:亡命之子。
[357] 惩艾:戒惧。
[358] 忸忕:音扭太。骄纵。
[359] 徼幸:侥幸。
[360] 不轨:越出常轨,不合法度。
[361] 肆意:纵情任意,不受拘束。后多含贬意,谓不顾一切,由着自己的性子。
[362] 亡命:指铤而走险不顾性命 的人。
[363] 群辈:朋辈,同类。
[364] 屯聚:聚集,集合。
[365] 驱踧:这里指恶性循环。踧,音迪。
[366] 消渴:中医指喝水特别多、小便特别多的疾病。
[367] 践祚:即位,登基。
[368] 改元:君主改用新年号纪年。年号以一为元,故称“改元”。
[369] 荡涤:冲洗,清除。
[370] 更始:重新开始,除旧布新。
[371] 莞子:即管仲。
[372] 委辔:原意是指套在骡马等头上的笼头,用来系缰绳,有的并挂嚼子。此处喻法令。辔,音佩。
[373] 痤疽:音搓居。犹痈疽,毒疮。
[374] 砭石:古代用以治痈疽、除脓血的石针。砭,音编。
[375] 匡衡:字稚圭,西汉著名经学家。元帝时位至丞相。
[376] 吴汉:字子颜,东汉中兴名将。刘秀称帝后,升任大司马,封广成侯。
[377] 隽:通“俊”。才智出众的人。
[378] 数:屡次。
[379] 旷然:决断。
[380] 明谕:明白告示。
[381] 震栗:惊惧,战栗。
[382] 五品:五常。指仁、义、礼、智、信。
[383] 蕃:生息,繁殖。
[384] 嘉应:祥瑞。
[385] 降:此处做使动用法,使……降临。
[386] 灵:神奇,灵异。
[387] 实:原作“实”。
[388] 攸:助词。所。
[389] 革命:谓实施变革以应天命。古代认为王者受命于天,改朝换代是天命变更,因称“革命”。
[390] 期运:犹机运。
[391] 宄:.音轨。奸邪,作乱。《说文解字》:“宄,奸也。外为盗,内为宄。”泛指坏人、歹徒。
[392] 党:朋党,同伙。
[393] 数:道术,方法。
[394] 典籍:法典、图籍等重要文献。此处指记录人伦礼仪等的经典文籍。
[395] 常道:不变的常理。
[396] 权宜:谓暂时适宜的措施。
[397] 罗网:比喻法网。
[398] 致治:使国家在政治上安定清平。
[399] 取正:用作典范。
[400] 方来:将来。
[401] 省:简,少。
[402] 刊剟:删削,削除。剟,音多。
[403] 临:监视,监临。引申为统治、治理。
[404] 一德:谓一心一意。
[405] 稼穑:耕种和收获。泛指农业劳动。
[406] 民事:犹国政。
[407] 外戚:指帝王的母族、妻族。
[408] 宦竖:对宦官的贱称。
[409] 地祗:地神。
[410] 无故:特指没有发生非常的变故。
[411] 创艾:因受惩治而畏惧,戒惧。
[412] 生全:保全生命。
[413] 苟免:苟且免于损害。
[414] 相厉:互相劝勉。厉,通“励”。
[415] 循吏:守法循理的官吏。
[416] 仁恩:仁爱恩德。
[417] 败:害,危害。
[418] 清 治:清明的治绩。
[419] 大数:自然法则,气数。
[420] 公心:公正之心。
[421] 征:证明,证验。
[422] 道涂:道路,路途。
[423] 不由:不用。
[424] 诰:告诫,劝勉。
[425] 明刑:严明的刑罚。
[426] 令德:美德。
[427] 谲诈:狡诈,奸诈。谲,音决。
[428] 廉隅:比喻端方不苟的行为、品性。
[429] 贞洁:纯正高洁。
[430] 令:善,美好。
[431] 奔随:谓女子跟随男子私奔。
[432] 污:淫乱。
[433] 刈:音义,消除,除去。
[434] 胸心:内心。
[435] 逸:放纵,淫荒。
[436] 睇盼:顾盼。睇,音帝。
[437] 督:劝。
[438] 戏谑:开玩笑。
[439] 酒醴:酒和醴。亦泛指各种酒。
[440] 淫佚:淫荡,淫乱。
[441] 阴私:不该显露在众人面前的行为。
[442] 族亲:家族和亲戚。
[443] 所坐:犯罪,判罪。
[444] 万夫:万人,万民,众人。
[445] 天幸:天赐之幸,侥幸。
[446] 死而后已:到死才罢休。
[447] 遵巡:顺着,沿着。
[448] 校计:计算,核算。
[449] 关豫:参与。
[450] 恇:音匡。料想。
[451] 快:舒适,畅快。
[452] 赵绾:西汉儒生,申培弟子,汉武帝初年受重用,官拜御史大夫,推行独尊儒术。后因和王臧上书武帝不要再向太皇太后窦漪房请示奏报,而遭罢官,后死于狱中。绾,音碗。
[453]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人。在朝廷以敢直言闻名。时元帝皇后王政君之兄大将军王凤辅政,章虽为凤所举,不亲附凤。会有日蚀,章奏言凤不可任用。上初纳受 章言,后不忍退凤。章由是见疑,遂为凤所陷,罪至大逆。死于狱中。
[454] 吕后:指汉高祖刘邦之妻吕雉。刘邦称帝之后,被封为皇后,是为吕后;刘邦死后,被尊为太后,史称吕太后。
[455] 飞燕:赵飞燕,汉成帝皇后。出身微贱,精通音乐。因其舞姿轻盈如燕飞凤舞,故人们称其为“飞燕”。与其妹赵合德共侍成帝。姐妹二人均无子女,她们害怕别的嫔妃怀孕生子,威胁后位,就疯狂地摧残宫人。“生下者辄杀,堕胎无数”。
[456] 傅昭仪:汉元帝妃嫔,汉哀帝祖母。与冯媛共受宠于元帝。元帝创设昭仪,和冯媛同封昭仪。傅昭仪的孙子刘欣继位为汉哀帝的翌年,傅太后以“诅咒罪”诬陷冯婕妤,命其饮药自杀。公元前1年,冯媛的孙子刘衎继位为汉平帝,才恢复名誉。
[457] 媟:音谢,亲近而不庄重。
[458] 四体:指整个身体,身躯。
[459] 欬唾:形容不费力气或时间短暂。欬,音慨。
[460] 不世:非一世所能有,罕有。多谓非凡。
[461] 庶几:或许,也许。
[462] 陷没:陷落,沉没。
[463] 延:达到,及于。
[464] 刑者:特指受宫刑的人。
[465] 弘恭:西汉沛(郡治今安徽濉溪县)人,青年时被处腐刑,为中黄门,不久选为中尚书。宣帝为加强皇权,任用宦官曲掌机要,他被任为中书令。长期在内朝专政,凡不附己者,加以排挤打击,以至丞相、御史大夫都阿附敬容。元帝即位,他与石显专权,曾谮前将军萧望之,不久病死。
[466] 中书令:官名。汉设中书令,掌传宣诏令,以宦者为之,后多任用名望之士。
[467] 石显:西汉元帝时佞臣。年轻时因犯法受腐刑。为人外巧慧而内阴险,常持诡辩以中伤人,先后谮杀萧望之、京房、贾捐之及斥罢周堪、刘更生等。成帝时免官,徙归故郡,忧懑不食,途中病死。
[468] 容错:亦作“容厝”“容措”。犹措置、安放。
[469] 暨:至,到。
[470] 抱病:有病在身,患病。
[471] 留好:留恋与爱好。
[472] 枢机:指中央政权的机要部门或职位。
[473] 昏迷:指社会政治黑暗混乱。
[474] 雾乱:黑暗纷乱。
[475] 孝桓皇帝:即汉桓帝刘志,东汉第十位皇帝,在位二十一年。谥号“孝桓皇帝”,庙号“威宗”。
[476] 蠡吾:蠡,音里,古县名。东汉桓帝父刘翼曾封蠡吾侯于此。
[477] 侯览:东汉宦官。曾诬陷张俭、李膺、杜密等为党人,造成了历史上有名的党锢之祸。后自杀身亡。
[478] 张让:东汉宦官。桓帝、灵帝时,历为小黄门、中常侍、列侯等职。在职时以搜刮暴敛、骄纵贪婪见称。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何进谋诛宦官,事泄,他和宦官赵忠等杀何进。不久袁绍捕杀宦官时投河自尽。
[479] 政令多门:形容权力分散、领导软弱无力的状况。
[480] 浊乱:搅扰使之混乱。
[481] 直言正谕:谓以正直的言论谏谕。古时多用于臣下对君主。
[482] 灵皇帝:指汉灵帝刘宏。
[483] 解犊:灵帝刘宏原是解犊亭侯。犊,音毒。
[484] 曹节:东汉宦官。汉桓帝时受宠,以迎立汉灵帝之功封长安乡侯。曾矫诏杀窦武、陈蕃,并兴第二次党锢之祸,天下正人端士一空。后任尚书令。光和四年(公元181年),曹节去世,死后被追赠为车骑将军。
[485] 横恣:专横放肆。
[486] 螫噬:音士士,此处谓如毒虫刺人和野兽咬人的危害。
[487] 师保:古时任辅弼帝王和教导王室子弟的官,有师有保,统称“师保”。
[488] 神气:精神气息。
[489] 惩:克制,制止。
[490] 风湿:风和湿两种病邪,这两种病邪结合会导致风湿病。
[491] 适:节制,调节。
[492] 寿考:年高,长寿。
[493] 针石:即针石,用砭石制成的石针。古代针灸用石针,后世用金针。
[494] 礼容:礼制仪容。
[495] 居:指存心。
[496] 康:褒扬,赞美。
[497] 恪:恭敬,恭谨。
[498] 克己:谓克制私欲,严以律己。
[499] 责躬:反躬自责。
[500] 祷祈:祈祷。祷告而祈求。
[501] 史巫:祝史和巫觋。古代司祭祀、事鬼神的人。
[502] 精诚:真诚。
[503] 淫厉:祸害,灾害。
[504] 乱神:扰乱心神。
[505] 侜张:欺诳,欺谩。侜,音舟。
[506] 变怪:灾变怪异。
[507] 丹书:古代方士用以咒邪镇鬼的朱文符书。
[508] 厌胜:古代一种巫术,谓能以诅咒制胜,压服人或物。
[509] 常俗:犹习俗。
[510] 遂往:谓以往的错误。
[511] 通人:学识渊博通达的人。
[512] 九仞:六十三尺。一说七十二尺。常用以形容极高或极深。
[513] 郊社:祭祀天地。周代冬至祭天称郊,夏至祭地称社。
[514] 祖祢:祖庙与父庙。祢,音止。
[515] 时令:犹月令。古时按季节制定有关农事的政令。
[516] 大顺:谓顺乎伦常天道。
[517] 福佑:赐福保佑。
[518] 转局:古代用符盘进行占卜,谓之“转局”。
[519] 滑利:顺畅,无滞碍。
[520] 纪纲:治理,管理。
[521] 人情:人心,众人的情绪、愿望。
[522] 纵横驰骋:比喻象放开马往来奔驰,毫无阻挡。
[523] 表正:谓以身为表率而正之。
[524] 范:模子,制作器物的模型。
[525] 元首:君主。
[526] 殇:音商。未至成年而死。
[527] 爵:授爵或授官。
[528] 下殇:年龄在八至十一岁间死为下殇。
[529] 国邑:汉代诸侯的封地。
[530] 祖考:祖先。
[531] 臭味:气味。
[532] 自恣:放纵自己,不受约束。
[533] 法言:合乎礼法的言论。
[534] 夷狄:古称东方部族为夷,北方部族为狄。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以外的各族。
[535] 姓族:大族,望族。
[536] 大学:太学。设于京城,为传授儒家经典的最高学府。
[537] 他山:指别处山上的石头。比喻磨砺自己,帮助自己的外力。
[538] 二物:《礼记·学记》:“夏楚二物,收其威也。”夏,同“槚”。楚,荆条。夏楚,通常指老师所用的教鞭。
[539] 腥臊:音星搔。借喻丑恶的事物。
[540] 大中:《易·大有》:“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王弼注:“处尊以柔,居中以大。”高亨注:“象大臣处于尊贵之位,守大正之道。”后以“大中”指无过与不及的中正之道。
[541] 高论:不切实际的议论。
[542] 台榭:台和榭。亦泛指楼台等建筑物。
[543] 壁带:壁中露出像带一样的横木。
[544] 绨:音提,厚实平滑而有光泽的丝织物。
[545] 成市:像市场一样。比喻众多。
[546] 山陵:帝王或皇后的坟墓。
[547] 继体:泛指继位。
[548] 美人:妃嫔的称号。
[549] 门庭:迎着门的空阔的地方。
[550] 朝贺:朝觐庆贺。
[551] 会同:泛指朝会。谓诸侯、臣属及外国使者朝见天子。
[552] 有无:所有。
[553] 闼:内门,小门。后泛指门、门户。
[554] 殊:区分,区别。
[555] 宇殿:指宫殿。
[556] 显敞:豁亮宽敞。
[557] 错涂:犹涂饰。
[558] 苑囿:古代畜养禽兽供帝王玩乐的园林。
[559] 刍荛:音除饶,割草采薪。
[560] 郄:音细,空隙。
[561] 讲事:谋议军政大事。
[562] 田狩:打猎。亦特指冬猎。
[563] 虔:恭敬,诚心。
[564] 郊庙:古代天子祭天地与祖先。
[565] 虞:通“娱”。
[566] 嫡庶:指嫡子与庶子。
[567] 子姓:泛指子孙后辈。
[568] 使令:亦作“使伶”。供使唤的人。泛指奴婢仆从。
[569] 隔:隔阂,不相合。
[570] 旷:远离,疏远。
[571] 柴马弊车:破车瘦马。
[572] 菽藿:音书或。豆和豆叶。泛指粗劣的杂粮。
[573] 过客:来客。
[574] 沽酒:从市上买来的酒,买酒。
[575] 市脯:买来的肉食品。
[576] 官舍:官署,衙门。
[577] 冻馁:谓饥寒交迫。
[578] 茅茨:亦作“茆茨”。茅草盖的屋顶。亦指茅屋。
[579] 屏:照壁。对着门的小墙。
[580] 上漏下湿:形容屋舍破旧,不蔽风雨。
[581] 穷居:谓隐居不仕。
[582] 高洁:高尚纯洁。
[583] 高:尊崇,推崇。
[584] 由然:原委,来由。
[585] 休废:犹衰败。
[586] 时王:当代的君主。
[587] 节义:亦作“节谊”。谓节操与义行。
[588] 介然:耿介,高洁。
[589] 王度:先王的法度。
[590] 服章:古代表示官阶身份的服饰。
[591] 诘:查究,究办。
[592] 典制:典章制度。
[593] 间:非难,毁谤。
[594] 志:通“识(志)”。记事的著作。特指史书中述礼乐的篇章。
[595] 矫:匡正,纠正。
[596] 违时:谓违背当时的形势或时代的趋势。
[597] 诡俗:违反常情,矫情。
[598] 剀:音凯。规劝,讽喻。
[599] 摩:砥砺。
[600] 激切:犹激励。
[601] 步骤:泛指行走。
[602] 平夷:平坦。
[603] 偃息:平静,安静。
[604] 王公:指天子与诸侯。
[605] 答拜:回拜。
[606] 相因:相袭,相承。
[607] 御史大夫:官名。汉时地 位仅次于丞相,掌管弹劾纠察及图籍秘书。
[608] 太傅:官名。辅导太子的官,西汉时称为太子太傅。
[609] 少傅:太子少傅。东宫官职,负责教习太子。为太子太傅之副职。
[610] 锡衰:细麻布所制的丧服。锡,通“緆”。
[611] 缌衰:古代王为诸侯之丧服。
[612] 疑衰:古代王者为参加大夫或士的丧仪而穿的丧服。疑,通“拟”。
[613] 师傅:太师、太傅或少师、少傅的合称。
[614] 遣使:谓派遣使者。
[615] 赐问:谓赐予慰问。
[616] 州牧:官名。古代指一州之长。
[617] 郡守:郡的长官,主一郡之政事。
[618] 吊赠:谓吊唁并赠送财物。
[619] 坐而论道:古指王公大臣陪侍帝王议论政事。
[620] 士大夫:旧时指官吏或较有声望、地位的知识分子。
[621] 干事:办事。
[622] 三太:太师、太傅、太保的合称。
[623] 三少:少傅、少师、少保的合称。
[624] 言议:议论,言论。
[625] 性:性情,脾气。
[626] 志学:专心求学。
[627] 自强不息:谓自己努力向上,永不停息。
[628] 不逾矩:不越出规矩。
[629] 中规:引申为合乎准则、要求。
[630] 列校:东汉时守卫京师的屯卫兵分作五营,称北军五校。每校首领称校尉,统称列校。
[631] 侍中:古代官职名。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因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逐渐变为亲信贵重之职。
[632] 尚书:官名。东汉时正式成为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官员。魏晋以后,尚书事务益繁。
[633] 从容:悠闲舒缓,不慌不忙。
[634] 咨论:议论,商讨。
[635] 访:谋议。
[636] 豪英:指豪杰英雄。
[637] 琢磨:磨炼。
[638] 珪璧:古代祭祀朝聘等所用的玉器。比喻高尚的人品。
[639] 染练:原意是指染布帛的事务,引喻为苦练、反覆锤炼。
[640] 金锡:指锡杖。喻明德。
[641] 民物:泛指人民、万物。
[642] 废后:废黜皇后。
[643] 黜正:废除太子。
[644] 壅蔽:遮蔽,阻塞。
[645] 淆乱:混乱,混淆。
[646] 膏肓:比喻难以救药的失误或缺点。
[647] 倾危:倾覆,倾侧危险。
[648] 累卵:堆叠的蛋。比喻极其危险。
[649] 破首:头破。
[650] 救止:纠正,阻止。
[651] 专制:君主独掌政权。
[652] 劳辱:犹劳苦。亦指劳苦之事。
[653] 欲:爱好,喜爱。
[654] 飡:同“餐”。
[655] 孜孜:勤勉,不懈怠。
[656] 恶:问代词。相当于“何”“安”“怎么”。
[657] 识 知:知道,识察。
[658] 不贰:专一,无二心。
[659] 险易:吉凶。
[660] 不革:不改变。
[661] 笃:诚笃。
[662] 恕:推己及人,仁爱待物。
[663] 信效:守信用并见诸行动而收到实效。
[664] 流言:没有根据的话。多指背后议论、诬蔑或挑拨的话。
[665] 幽闲:幽,暗。闲,防止、限制。
[666] 负:背弃,辜负。
[667] 潜德:谓不为人知的美德。
[668] 怨咎:埋怨,责备。
[669] 正己:端正自己的思想、言行。
[670] 审:详究,细察。
[671] 不然:不合理,不对。
[672] 奢泰:奢侈。
[673] 侈靡:奢华。
[674] 士友:古代称在官僚知识阶层或普通读书人中的朋友。
[675] 陟:谓登上帝位。
[676] 篡臣:谓篡夺君权之臣。此指王莽。
[677] 受命:受天之命。古帝王自称受命于天以巩固其统治。
[678] 萧、曹:指萧何和曹参。二人相继任高帝和惠帝时相国。
[679] 丙、魏:丙吉、魏相的并称。两人均为汉宣帝时丞相,以知大体、为政宽平名重当时。
[680] 平、勃:汉代陈平和周勃的并称。两人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创业功臣,后又共平诸吕之乱。文帝时,陈平和周勃担任左、右丞相。
[681] 霍光:汉昭帝的辅政大臣,此后又迎立汉宣帝即位,执掌汉 室最高权力近二十年,为汉室的安定和中兴建立了功勋,成为西汉历史发展中的重要政治人物。
[682] 太宗:汉文帝刘恒,庙号“太宗”。
[683] 昌邑:指昌邑王刘贺。汉武帝刘彻之孙。因其荒淫无度,被霍光等废去。
[684] 经纬:规划治理。
[685] 镇安:安定。
[686] 人事:人之所为,人力所能及的事。
[687] 天道:指自然界变化规律。
[688] 不待:用不着,不用。
[689] 大略:大概,大要。
[690] 祥:通“详”。
[691] 何取:用反问的语气表示不足称许。
[692] 略:治理。
[693] 巫医:古代以祝祷为主或兼用一些药物来为人消灾治病的人。
[694] 卜祝:专管占卜、祭祀的人。
[695] 伍:结为同伙,排为同列。
[696] 不齿:不与同列,不收录。表示鄙视。
[697] 冯相:即冯相氏,周官名,掌天文。
[698] 保章:《周礼·春官·宗伯》有保章氏,掌观察星辰日月的变动,辨明测知天下的吉凶祸福。
[699] 大备:一切具备,完备。
[700] 天人之道:指自然规律与人事之间的关系。依人对自然规律之顺应与否,而有相应的吉凶祸福。
[701] 勤恤:忧悯,关怀。
[702] 省:古代帝王使臣慰问诸侯的礼节。
[703] 赏锡:赏赐。
[704] 休祥:吉祥。
[705] 恶物:坏的事情。
[706] 五方:东、南、西、北和中央。亦泛指各方。
[707] 兆:指设坛祭祀。
[708] 断狱:审理和判决案件。
[709] 冬日:指冬至日。
[710] 蓍龟:古人以蓍草与龟甲占卜凶吉,因以指占卜。蓍,音师。
[711] 牺牲:供祭祀用的纯色全体牲畜。
[712] 丽:偶,成对。
[713] 碑:竖石。古代竖立在宗庙大门内系牲口的石头。
[714] 祝史:司祭祀之官。
[715] 善:修明。
[716] 自济:自成其事,自可成功。
[717] 不求诸己:不反躬自省,不从自己找原因。
[718] 自省:自行省察,自我反省。
[719] 治道:治理国家的方针、政策、措施等。
[720] 愆:罪过,过失。
[721] 汲:从井里取水。亦泛指打水。
[722] 爨:音篡,焚烧。
[723] 灶:炉灶,砖石或其他材料制成的一种设备。供烹饪、冶炼、烘焙等用。
[724] 珍祥:祥瑞,吉兆。
[725] 劣者:见识浅薄的人。
[726] 大上:即“太上”,至高无上。亦指对宇宙人生真相通达无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