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老子》又名《道德经》或《德道经》,为老子在函谷关前所作。《老子》《易经》和《论语》被认为是对中国人影响最深远的三部思想巨著。《老子》共八十一章,前三十七章为上篇道经,第三十八章以下属下篇德经,全书的思想结构是:道是德的“体”,德是道的“用”。上下共五千字左右。
《老子》阐述天地的大道是生养万物而不加以干涉,令万物各得其所;提出了圣明的君主应当效法天地之德,远离欲望与名利,以清静心去教化万民,则天下自然归于太平的“无为而治”的重要思想。
《老子》全文围绕这一思想,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加以阐述和论证,观点鲜明而论证精辟,内容丰富而富于哲理,处处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几千年来,《老子》的思想光辉一直是中华民族最高智慧的象征,成为人类文化史上最光辉灿烂的一页。《群书治要》节录了河上公注本《老子》的五十段,成为魏徵进谏唐太宗“偃武修文”“居安思危”的重要理论依据。
作者简介
老子(约公元前571年-公元前471年),又称老聃,字伯阳,谥号聃,又称李耳(古时“老”和“李”同音;“聃”和“耳”同 义)。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此地本是封于西周的陈国)人,做过周朝“守藏室之吏”(管理藏书的史官),孔子曾向他问礼。后退隐,著《老子》。老子是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圣哲之一,被道教尊为始祖。
历史上《道德经》注者如云,甚至有几位皇帝都为其作注。《道德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取舍之间,互有同异。其中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是由河上公作注的《道德真经注》,又名《河上公章句》,亦称《道德经章句》,为最古的《道德经》注本。《群书治要》节录的正是这一注本。
河上公亦称“河上丈人”,河上真人,齐地琅琊一带方士,黄老哲学的集大成者,河上公可谓是历史上真正的隐士,其为老子作注的《河上公章句》成书最早,流传最广,影响最大,但是其姓名生地无人能知。
葛洪在《神仙传》载:“河上公者,莫知其姓名也。汉孝文帝时结草为庵于河之滨,常读老子《道德经》。时文帝好老子之道,诏命诸王公大臣、州牧、在朝卿士,皆令诵之,不通老子经者不得升朝。帝于经中有疑义,人莫能通。侍郎裴楷奏云:‘陕州河上有人诵《老子》。’即遣诏使赍所疑义问之。公曰:‘道尊德贵,非可遥问也。’帝即贺(驾)幸诣之,公在庵中不出,帝使人谓之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域中四大,而王居其一。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不能自屈,何乃高乎?朕能使民富贵贫贱。’须臾,公即拊掌坐跃,冉冉在空虚之中,去地百余尺而止于虚空。良久,俯而答曰:‘余上不至于天,中不累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焉!君宜能令余富贵贫贱乎?’帝大惊悟,知是神人,方下辇稽首礼谢曰:‘朕以不能忝承先业,才小任大,忧于不堪,而志奉道德,直以暗昧,多所不了。唯愿道君垂愍,有以教之。’河上公即授素书《老子道德章句》二卷,谓帝曰:‘熟研究之,所疑自解。余著此经以来千七百余年,凡传三人,连子四矣。勿示非人!’帝即跪受经。言毕,失公所在。遂于西山筑台望之,不复见矣”。据说汉文帝开辟的文景之治与河上公的教诲有很大关系。
道经
圣人 [1] 处无为 [2] 之事,以道治也。行不言之教,以身帅道之也。万物 [3] 作 [4] 焉,各自动作。而不辞,不辞谢而逆止之也。生而不有,元气生万物而不有。为而不恃 [5] 。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
译文
圣人处事顺应自然(以道治理天下),施行不用言词的教化(以身作则来引导)。任由万物按照其自身的本性去发展(各自兴起),而不以自己的观点去加以影响、妨碍(不拒绝、反对和使之停下来),生成万物而不据为私有(元气生成万物,但不占为己有),以这样的德行生育万物而又不自居其功(所做的一切顺乎自然,不依恃它们希望获得回报)。
不尚 [6] 贤 [7] ,贤,谓世俗之贤者,不贵之也。使民不争;不争功名,反自然也。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8] ;上化清静,下无贪人。不见可欲 [9] ,放郑声,远美人。使心不乱。不邪淫也。是以圣人之治,谓圣人治国,犹治身也。常使民无知无欲,反朴守淳。使夫知者不敢为也。思虑 深,不轻言。为无为,不造作,动因循。则无不治。德化厚,百姓安也。
译文
不崇尚“能人”(“贤”是指世间所认为的“能人”,不以之为可贵),使人民没有争夺之心(不追求功业和名望,返回到自然的状态)。不以稀见难得之物为珍贵,使人民没有偷盗之心(在上位的人内心清静,下面就没有贪得无厌的人)。不显露足以引起人们欲望的东西(禁绝过分宣泄情感的音乐,远离美色诱惑),使人们的思想不被扰乱(不邪恶放纵)。因此,圣人治理天下(这是说,圣人治理天下,犹如修正自己一身一样,就是要使人常常以清净心的智慧去取代繁杂无际的知识和欲望,返回到本来的样子,保有淳朴的内心),使那些“聪明人”幡然醒悟,不敢再妄生事端(思考问题深远,不轻易说话)。一切都随顺自然的道德法则,没有自己个人的目的和追求(不随意有所作为,一言一行都因循自然之道),那么天下就没有什么不能治理的了(道德教化使人心淳厚,百姓安居乐业)。
天地不仁,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自然也。以万物为刍狗 [10] 。天地生万物,视之如刍草狗畜,不责望其报。圣人不仁,圣人爱养万民,不以仁恩,法天地,行自然。以百姓为刍狗。
译文
天地无所谓仁慈(天地化育万物,并非因为有所仁慈而施恩于物,而是凭借着自己完美无缺的德能,一切顺其自然),对待万物跟对待“刍狗”没有什么两样(天地生养万物,看它们就像刍草扎的狗一般,从不指望它们有什么回报);圣人也无所谓仁慈(圣人爱护、养育万民,也不是 因为仁慈才特别施人以恩惠,而是效法天地,所行皆合乎自然之道),对待百姓跟对待“刍狗”也没有什么两样。
金玉 [11] 满堂,莫 [12] 之能守。嗜欲伤神,财多累身。富贵而骄,还自遗 [13] 咎 [14] 。夫富当振贫,贵当怜贱,而反骄恣,必被祸患也。功成,名遂 [15] ,身退,天之道也。言人所为,功成事立,名迹称遂,不退身避位,则遇于害。此乃天之常道。譬如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乐极则哀也。
译文
金玉满堂,没有谁能守得住(嗜好、欲望会伤害人的精神,财富太多反而会使自身受累)。富贵而骄慢,必给自己留下祸根(富有的人本应救济贫穷的人,高贵的人本应怜惜低贱的人,如果反过来骄纵恣肆,必定会遭受祸患)。功成、名就、身退,才符合自然之理(这是说,一个人有所作为,事业有成、功绩卓著、声名日盛,此时如果不全身而退、离开高位,就必将遭遇祸害,这是上天不变的法则。就好象太阳到了中午就会下移,月亮圆了以后就会亏缺,万事万物到了全盛以后就会衰落,快乐到了极处就会生出悲哀)。
五色 [16] 令人目盲,贪淫好色,则伤精失明。五音 [17] 令人耳聋,好听五音,则和气去心也。五味 [18] 令人口爽 [19] 。爽,妄也。人嗜于五味,则口妄,失于道。驰骋 [20] 田猎 [21] ,令人心发狂。人精神好安静,驰骋呼吸,精神散亡,故发狂也。难得之货,令人行 [22] 妨 [23] 。妨,伤也。难得之货,谓金、银、珠、玉。心贪意欲,则行伤身辱也。
译文
五彩缤纷的颜色,会使人眼花缭乱,对事物的真相彻底失去辨别的能力(贪求淫乐,喜好美色,则有伤肾精,会导致失明);繁复的音乐,会使人的听力麻木,再也感受不到天地间宁静、和谐的韵律(喜欢听世俗的音乐,胸中就会失去中正平和之气);经常贪食浓烈的口味,也会使人的味觉错乱,品尝不出大自然真正的美味(“爽”是妄的意思。人喜好各种鲜美的味道,则口中多虚妄,于道有失);跑马打猎之类的竞逐活动,会使人心变得狂躁不安(人的精神喜欢安静。纵马驰骋,呼吸急促,贮存在人体内的精气神就会不断地散乱耗费,所以才会狂躁不安);稀有难得的财物,会诱使人的行为偏离正道(“妨”是伤的意思。“难得之货”,指金、银、珠、玉等。心中贪婪,念念想要得到,就会有伤品行,使自身受辱)。
太上 [24] ,下 [25] 知有之;太上,谓太古无名之君也。下知有之者,下知上有君,而不臣事,质朴淳也。其次,亲 [26] 之誉 [27] 之;其德可见,恩惠可称,故亲爱而誉之。其次畏之;设刑法以治之。其次侮之。禁多令烦,不可归诚,故欺侮之也。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君信不足于下,下则应之以不信,而欺其君也。
译文
最好的统治者,人们仅仅知道他的存在而已(“太上”,是指上古时期没有姓名的君王。“下知有之”,是说百姓虽然知道上面有君王的存在,但不以臣道侍奉,内心质朴淳厚);次一等的统治者,人们爱戴 他、称誉他(他的德行可以看见,他的恩惠值得称道,所以百姓亲近他、爱戴他、赞誉他);更次一等的统治者,人们害怕他(设立法律和刑罚来治理);最下等的统治者,人们欺骗侮慢他(禁令繁多,不能使人诚心归向,所以才会欺辱他)。所以,在上位者诚信不足,在下位者就会有不信任的心理(君王对下面的人诚信不足,下面的人就会以不信任来回应,并且欺骗君王)。
绝 [28] 巧 [29] ,绝巧诈也。弃 [30] 利 [31] ,塞贪路也。盗贼无有。上化公正,无邪私也。以为文 [32] ,不足。文不足以教民也。见 [33] 素 [34] 抱朴 [35] ,见素守真,抱其质朴。少私寡欲。
译文
君王只崇尚老实忠厚而不崇尚聪明机巧(摒除奸巧和欺诈),只追求道义而不追求利益(堵塞通向贪欲之路),盗贼自然就没有了(在上位者以公正无私化导百姓,百姓自然没有邪恶自私的念头)。光有礼仪规范、文采辞藻等形式的东西,是不够的(仅靠形式的东西不足以教化百姓)。关键在于存心淳朴(现出本来的样子,守住天然的真心,保持单纯朴素的作风),减少私心,降低欲望。
曲 [36] 则全 [37] ,曲己从众,不自专,则全也。枉则直 [38] ,洼 [39] 则盈 [40] ,地洼下,水流之。人谦下,德归之。弊 [41] 则新,自受弊薄,后己先人,天下敬之,久久自新。少则得,自受少,则得多。多则惑,财多者惑于守身,学多者惑于所闻也。是以圣人抱一 [42] 为天下式 [43] 。抱,守也;式,法也。圣人守一,乃 知万事,故能为天下法式也。不自见。故明。圣人因天下之目以视。故能明达。不自是,故彰;圣人不自为是而非人,故能彰显于世。不自伐 [44] ,故有功;圣人德化流行,不自取其美,故有功于天下也。不自矜 [45] ,故长。圣人不自贵大,故能长久不危也。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此言天下贤与不肖,无能与不争者争。
译文
放下自己的执着,才能对事物有全面的了解(委屈自己,听从众人的意见,不独自专断,则能保全);经得起委屈,才能成就自己的德行,所行之道才能通畅自如。如同地面低洼之处才能有积水盈满(地面低洼,水才能流进去;人谦虚下人,德行才能增长);旧的衣服污损破烂了,新的衣服才会出现(自己不求名利,甘处卑下,甘受穷困,先人后己,大众都会尊敬他。时间久了,道业成就,一切都会有根本的改变,如获新生)。人的欲望越少,得到的东西就越多(自己享用得少,则得到的多);享受得越多,人就会越容易迷失自己的本性(财富多了,人就会不明白如何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连累;学的知识多了,人就会被各种见解所迷惑,而无法恢复只有心地清静才能显示出来的真实智慧)。因此,圣人所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一颗清静之心,作为天下人效法的榜样(“抱”是持守的意思,“式”是法度的意思。圣人守住自己的清静心,一心不乱,就能通达万事万物的真相,所以一言一行都能成为天下人效法的榜样)。不固执己见,所以对事物看得分明(圣人通过天下人的眼睛来看,所以能明白通达);不自以为 是,所以对是非判得清楚(圣人不认为自己就是对的,别人就是错的,所以能够显出他的真正智慧);不自我夸耀,才能成就功业(圣人的道德教化普遍传播,没有阻碍,却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对天下有大功);不自高自大,才能长久不危(圣人不自以为高贵、了不起,所以能够长久保持而不陷于危机)。正因为不与人争,这才是圣人真正的功德所在,所以天下没有谁能与他相争(这是说,天下不论是有德行、有才能的人,还是品行不端、没有出息的人,都不能与不和人争的人相争)。
飘风 [46] 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飘风,疾风也。骤雨,暴雨也。言疾不能长,暴不能久也。孰为此者?天地也。孰,谁也。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天地至神,合为飘风暴雨,尚不能使终朝至暮,况人欲为暴卒 [47] 者乎?故从事于道。人为事,当如道安静,不当如飘风骤雨也。
译文
狂风刮不了一个早晨,暴雨下不了一整天(“飘风”是指迅疾的风,“骤雨”是指暴雨。这句话是说,迅疾的不能持续,狂暴的不能长久)。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呢?是天地(“孰”是谁的意思)。天地的狂暴行为尚且不能持久,更何况是人呢(天地之气最为神异,它们相合形成的狂风暴雨,尚且不能从早到晚不停,何况是那些想要侵犯别人的人呢)?所以凡事要回归于道(人们做事,应该像道一样安静,不应该像狂风骤雨一样)。
自见 [48] 者不明,人自见其形容,以为好;自见所行,以为应道,不自知其形丑、操行之鄙也。自是者不彰,自以为是而非人,众人共蔽之,使不得彰明也。自伐 [49] 者无功,所为辄自伐,即失有功也。自矜者不长,好自矜者,不以久长。故有道者不处 [50] 。
译文
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决不是什么聪明人(就像一个人在别人面前搔首弄姿,还以为自己这个样子很美;有些人总喜欢在人前显耀自己,自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值得人称道。却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已经使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很丑陋,品行已经很低劣了);自以为是的人,即使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也不会得到大众的普遍赞同(自以为是的人总是喜欢否定别人,于是就会招致众人的攻击和诽谤,从而使他的长处也很难得到彰显);自夸其功的人,已经谈不上有什么功劳(有点功劳就自我表白,功劳就失去了);自高自大的人,好景不会长久(好自大的人,纵然得势也不能够保持长久)。所以明白道理的人,决不会这样做。
道大,道大者,无不容也。天大,地大,王亦大。天大者,无不盖;地大者,无不载;王大者,无不制。域中 [51] 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八极之内有四大,王居其一也。人法 [52] 地,人当法地,安静和柔也,劳而不怨,有功而不宣。地法天,施而不求报,生长万物,无所收取。天法道,清静不言,万物自成。道法自然。道性自然,无所法也。
译文
道大(“道大”,就是无不包容),天大,地大,王也大(“天大”,就是能够覆盖一切;“地大”,就是能够承载一切;“王大”,就是能够统御一切)。宇宙间有四“大”,君王占据其一(寰宇内有四样东西可称为“大”,君王就是其中的一样)。人所效法的是大地(人应该效法地,安静柔和,劳作但不抱怨,有功但不宣扬),地所效法的是上天(施与而不求回报,虽使万物生长,却无所收取),天所效法的是道(没有任何想法,清清 静静,默默无言,任凭万物各自成就),道所效法的是自然之理(道的本性就是自然,所以实际上只是依着自己的本性去运行而已,什么也不需要效法)。
重为轻根,人君不重则不尊,治身不重则失神。静为躁君 [53] 。人君不静则失威,治身不静则身危。奈何万乘之主,奈何者,疾时主,伤痛之也。而以身轻天下 [54] 。疾时王奢恣轻淫也。轻则失臣,王者轻淫则失其臣,治身轻淫则失其精。躁则失君。王者行躁疾,则失其君位;治身躁疾,则失其精神也。
译文
重是轻的根本(人君不能庄重自守,就失去了自身的尊贵;不知道保身重命,而耽于对身外之物的贪恋,就会耗失精神),静是动的主宰(人君不能守住心性的清静,就会失去威严;身体如果不静养,被欲望所牵引,就会有危险)。怎么可以让一个万乘大国的君主(“奈何”,是在感慨当时的君主,为他们感到伤痛),竟然为了身外之物而不惜戗害自己的心性与身命,连天下国家都不顾了呢(痛心当时的君主骄奢恣肆、轻慢淫 佚)?不顾天下就会失去臣民(君王轻慢淫佚,就会失去臣下;身体如果轻举妄动、贪淫放逸,就会丧失体内的精气),浮躁妄动就会失去主宰的地位(君主的行为浮躁迅疾,就会失去君位;如同让身体处于急躁不安的状态,就会丧精耗神)。
圣人 [55] 常善救人,圣人所以常教人忠孝者,欲以救人性命也。故无弃人 [56] ;使贵贱各得其所也。常善救物,圣人所以常教民顺四时者,以救万物之残伤也。故无弃物。不贱石而贵玉。
译文
古代的圣王在位,总是很善于挽救人(圣人之所以经常教人以忠孝之道,就是为了挽救人的本性),所以没有被抛弃不管的人(让贵贱不同的人各自安于他们的本分);总是善于利用万物(圣人之所以经常教人顺应四时节气的变化,是为了顺应万物兴替演变的自然规律而加以合理的利用),所以没有被废弃的物品(物各有其用。不以普通石块平常就轻视它,不因玉石罕见就特别看重它)。
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也;人之行善者,圣人即以为人师也。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57] 也。资,用也。人行不善,圣人教道使为善,得以为给用。不贵 [58] 其师,不爱其资,无所使也。虽智大迷。虽自以为智,言此人乃大迷惑。是谓要妙 [59] 。能通此意,是谓知微妙要道。
译文
善人,是不善人的老师(行善的人,圣人让他做众人的老师);不善的人,是善人的资材(“资”是给用的意思。人如果行为不善,圣人就教他明白道理,使他改恶行善,从而成为对社会有益之人)。不尊重老师,不爱惜老师的资材(老师没有了教导的对象),这样的人表面聪明,其实很糊涂(虽然自以为聪明,其实迷惑得很深)。这是深妙的道理(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才叫懂得了微妙的道理)。
知其雄,守其雌 [60] ,为天下溪;雄以喻尊,雌以喻卑。人虽自知尊显,当复守之以卑微,去雄之强梁,就雌之柔和。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之流入深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人能谦下如深溪,则德常在,不复离己。知其白,守其黑 [61] ,为天下式 [62] ;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达,当复守之以默默,如暗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也。为天下式,常德不忒 [63] 。人能为天下法式,则德常在于己,不复差忒也。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64] 。知己之有荣贵,当守之以污浊。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流入深谷也。
译文
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强势,却能安守于柔弱,像水溪一样甘愿处于卑下的境地(“雄”是比喻尊贵,“雌”是比喻卑微。一个人虽然知道自己尊贵显要,却应当保持卑微的姿态,舍“雄”之刚强而取“雌”的柔和,这样,天下就会归向他,就像水流汇入深溪一样)。处于卑下之处,永恒的德性就不会偏离(人能像深溪一样谦下,则德行将长在,不会和自己分开)。心中昭然明白,却能安守于暗昧,能这样,便可以做天下的榜样(“白”比喻清楚明白,“黑”比喻暗昧无知。一个人内心什么都清清楚楚,仍应当就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像愚昧没有见识,能够做到这样,就可以作为天下的榜样了)。一个人能做全天下的榜样,在于他有永恒不变的德行,不会出现差错(一个人能成为天下的榜样,自己必定是拥有永恒不变的德行,不会再有差失)。知道自己的荣光高贵之所在,却能安守于污辱贱下之境,这样,才能成为众望所归,如世间那百川所汇的深谷一般(一个人知道自己拥有荣贵的地位,仍应当甘愿承受污浊,这样,天下就会归向他,就像水流汇入深谷一样)。
将欲 [65] 取 [66] 天下欲为天下主也而为 [67] 之,欲以有为治民也。吾见其不得已 [68] 。我见其不得天道人心已明矣。天道恶烦浊,人心恶多欲。天下神器 [69] ,不可为也。器,物也。人乃天下之神物也。神物好安静,不可以有为治也。为者败 [70] 之,以有为治之,则败其质性也。执 [71] 者失 [72] 也。强执教之,则失其情实,生于诈伪也。是以 [73] 圣人去甚 [74] ,去奢 [75] ,去泰 [76] 。“甚”谓贪淫声色也;“奢”谓服饰饮食也;“泰”谓宫室台榭也。去此三者,处中和,行无为,则天下自化也。
译文
谁要想占有天下(想要成为天下的君主),并且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治理它(想要有所作为来治理百姓),我看他是达不到目的的(我看他与天道和人心不相应已经很明显了。天道忌讳的是繁杂污浊,人心忌讳的是欲望太多)。天下是个神圣的东西,是不能去摆弄的(“器”是物的意思。人是天下神圣的东西。神圣的东西喜欢安静,不可以通过有所作为来治理)。谁勉强去摆弄,就会把天下搞乱(通过有所作为来治理,就会败坏其本性);谁想把持下去,谁就会丧失天下(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天下之人,就会使其失去真心,生出奸诈虚伪之心)。因此圣人必须不走极端,杜绝奢侈,不要过分(“甚”是指贪淫、声色方面,“奢”是指服饰、饮食方面,“泰”是指楼台、亭榭方面。摒除这三者,处于中正平和之中,行为顺应自然,则天下就会自然化育)。
以道佐 [77] 人主 [78] ,谓人主能以道自辅佐。不以兵 [79] 强于天下。顺天任德,敌人自服也。师 [80] 之所处 [81] ,荆棘 [82] 生焉。农事废,田不修。大军 [83] 之后,必有凶年 [84] 。天应之以恶气,即害五谷也。善者果而已 [85] ,行善者,当果敢而已,不休 [86] 也。不敢以取强焉。不敢以果敢取强大之名。果而勿矜 [87] ,当果敢谦卑,勿自矜大。果而勿伐 [88] ,当果敢推让,勿自伐也。果而勿骄,骄,欺。勿以骄欺也。果而勿强。果敢,勿以为强,以侵凌人也。
译文
用“道”辅佐君主(这是说人君能够用“道”来辅佐自己),不靠武力逞强于天下(顺应天道,依靠德行的感化,使敌人自己归服)。军队驻扎的地方,荆棘丛生(农事荒废,田地得不到修整)。大战之后,必有荒年(上天用恶薄的天气来回应,农作物就会受害)。所以会打仗的人,临战果敢,获得胜利就适可而止(虽然是为了行善而征伐,应当果敢,但不以征伐为美)。虽然果敢,但不一味以武力逞强(不敢因为果敢而求取强大之名)。虽然果敢,但不自大(应该果敢于谦卑,不要自大)。虽然果敢,但不自夸(应该果敢于推让,不要自夸)。虽然果敢,但不以傲气凌人(“骄”是欺的意思,不要骄横欺人)。虽然果敢,但不逞强好胜(虽然果敢,但不要自以为强大,而去侵凌别人)。
兵 [89] 者,不祥之器,兵革者,不善之器也。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谓遭衰逢乱,乃用之以自守也。恬惔为上,不贪土地,利人财宝。胜而不美,虽得胜,不以为利美。而美之者,是乐 [90] 杀人也。美得胜者,是为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 [91] 于天下矣。吉事 [92] 尚 [93] 左,左,生位。凶事 [94] 尚右。阴道,杀也。偏将军 [95] 处左,偏将军卑而居左者,以其不专杀也。上将军 [96] 处右,上将军尊而居右者,以其主杀也。言以丧礼处之。丧礼尚右。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伤己德薄,不能以道化人,而害无辜之民。战胜,则以丧礼处之。古者,战胜,将军居丧主之位,素服而哭之。明君子贵德而贱兵,不得已,诛不祥,心不乐之,比于丧也。
译文
凡兵戈甲胄,都是不吉祥的器物(兵革甲胄,都不是与人为善的器物),不是君子的器物。君子迫不得已时才会使用它(这是说,只有遭遇衰变或者动乱时,才用它来自卫),以清静淡泊为上(不贪求土地,不求取别人的财宝)。虽战胜敌人,不以之为美(虽然取胜,但不觉得欢喜)。如果认为战胜敌人是好事情,那就是以杀人为乐了(以得胜为美,这就是以杀人为乐了)。要是以杀人为乐,就不能实现统治天下的心愿了。吉庆事以左边为贵(左边是主生的方位),凶丧事以右边为贵(右边表示忧凶之事,是主杀的方位)。因此,不专杀的偏将军,站在兵车的左边(偏将军地位低,居于左边,这是因为他不能擅自杀戮);主杀的上将军,站在兵车的右边(上将军地位尊贵,居于右边,这是因为他主掌生杀大权)。这就是说,它是按丧礼的位置排列的(丧礼是以右为尊的)。战争中杀人众多,要以悲痛的心情来对待(感伤于自己的德行浅薄,不能用“道”来教化人民,以至于让无辜者受害)。打了胜仗,也要用丧礼的仪式来处置有关善后事宜(古时候,战争取得胜利,将军居于主丧者的位置,穿着白色的衣服痛哭,以表明君子以德行为贵,以武力为轻,万不得已才兴兵诛杀恶人,心中实际上对此是不高兴的,就好比是在办理丧事)。
知人者智,能知人好恶是智。自知者明 [97] 。人能自知贤不肖,是为反听无声,内视无形,故为明也。胜人者有力,能胜人者,不过以威力也。自胜者强 [98] 。人能自胜己情欲,则天下无有能与己争者,故为强也。知足者富,人能知足,则保福禄,故为富也。强 [99] 行者则有志。人能强力行善,则为有意于道。不失其所者久,人能自节养,不失其所,则可以久也。死而 不妄者寿。目不妄视,耳不妄听,口不妄语,则无怨恶于天下,故长寿也。道 [100] 常 [101] 无为,而无不为。道以无为为常也。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言侯王而能守道,万物将自化,效于己也。
译文
能够了解别人的人是聪明人(能够知道别人的好坏是“智”),能够了解自己的人才是有真实智慧的人(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是否贤能,这是能够返回来,在无声无形之中观照自己,所以为“明”)。能够战胜别人的是有能力的人(能够战胜别人,不过靠的是威势和武力而已),能够战胜自己的毛病习气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人能够克服自己的私情和欲望,则天下就没有人能够与自己争夺什么,所以说是“强”)。知足才是真正的富有(一个人能够知足,才能真正享受自己的福报而无亏欠之忧,所以说是“富”),改过修善坚定不移才叫做有志(一个人能够坚持勉力行善,则是有志于道的人)。所作所为不离开自己本性的才能持久(一个人能够自己节制,修身养性,不背离自己的天性,就可以长久),至死而德行不乱的人必定能够长寿(眼睛不胡乱看,耳朵不胡乱听,嘴巴不胡乱说,就不会被天下人怨恨、厌恶,所以就能够长久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道”看上去永远是什么都没有做,但万事万物的盛衰兴替无不都是它发挥作 用的结果(“道”是以“无为”作为它的常态的)。身为侯王,如果能明白这个道理,凡事都循道而行,那么万物都将无为而化,天下自然而然就能实现大治(这是说,侯王能够遵守“道”,万物将自行化育,效法于自己)。
德经
上德不德,上德谓太古无名号之君。德大无名,故言上德也。因循自然,养人性命,其德不见,故言不德也。是以有德 [102] ;言其德合于天地,和气流行,民得以全也。下德不失德,下德谓号谥之君。德不及上德,故言下德也。不失德者,其德可见,其功可称也。是以无德 [103] 。以有名号及其身故也。上德无为,言法道安静,无所改为也。而无以为;言无以名号为也。下德为之,言为教令,施政事也。而有以为 [104] 。言以为己取名号。
译文
上古的圣王,德配天地,虽然泽及万物,但自己却从不觉得有恩于谁(上德是指上古没有名号的圣王,虽有大德,却没有留下德名,所 以称之为“上德”。他们能于无声无息中顺应天地万物的客观规律,长养人的天性和生命,而他们的恩德却不为人们所知,所以说是“不德”),所以说这才是完全与“道”相合的真德(这是说其德合乎天地的大道,阴阳之气冲和流布,人民的心性与生命都能得以保全);后来的君王,心中念念不忘有恩于人(下德是指后来那些有谥号的君王,德能不如“上德”,故称为“下德”。所谓不失德,是说其恩德可以看见,其功劳可以被众人所称道),所以实际上已经不再具备古圣王那种与道相合的纯真之德了(这是因为已经有德名加身的缘故)。上古圣王的恩德,是出于无心而为(意思是能够效法“道”的安祥宁静,任由万物顺着自己的天性自然化育而不附加丝毫外在的影响和改造),所以能长养万物而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即无从赋予其任何德名);后来的君王则是有心而为(指的是制定政教法令,实施政事等),所以事成则自居其功(是说为自己取得名号)。
前识 [105] 者,道之华 [106] ,不知而言知,为前识也。此人失道之实,得道之华。而愚之始也。言前识之人,愚暗之唱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 [107] ,大丈夫,谓道德之君也。处其厚者,处身于敦朴。不处其薄 [108] ;不处身违道,为世烦乱也。处其实 [109] ,处忠信也。不处其华。不尚言也。
译文
先见之明这回事,只是“道”浮华的外表(在别人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时就预先说出自己的准确判断,这就是所谓的先见之明,这样的人失去道的实质,只是得到了道的皮毛),也是愚昧的开始(这是说喜欢显示自己先见之明的人,恰恰是愚蠢的开始啊)。因此,大丈夫立身敦厚 (大丈夫,是说有道德的君子。处其后,是说立身于敦厚淳朴),不居于浅薄(是说处世不违背大道,成为别人的烦扰);存心朴实(处世保持忠厚信实),不居于浮华(指不浮于言谈)。
昔 [110] 之得一 [111] 者,昔,往也。一,无为。天得一以 [112] 清,地得一以宁。言天得一,故能垂象清明;地得一,故能安静不动摇。神 [113] 得一以灵,言神得一,故能变化无形。谷 [114] 得一以盈 [115] ,言谷得一,故能盈满而不绝。万物得一以生,言万物皆须道生成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116] 。言侯王得一,故能为天下平正也。天无以 [117] 清,将恐裂;言天当有阴阳昼夜,不可但欲清明无已时,恐将分裂不为天也。地无以宁,将恐发;言地当有高下、刚柔,不可但欲安静无已时,将恐发泄不为地。神无以灵,将恐歇;言神当有王相休废 [118] ,不可但欲盈满无已时,将恐虚歇不为神。谷无以盈,将恐竭;言谷当有盈缩虚实,不可但欲盈满无已时,将恐枯竭不为谷。万物无以生,将恐灭;言万物当随时死生,不可但欲常生无已时,将恐灭亡不为物也。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 [119] 。言侯王当屈己下人,汲汲求贤,不可但欲贵高于人,将恐颠蹶,失其位也。故贵必以贱为本,言必欲尊贵,当以薄贱为本。若禹稷躬稼,舜陶河滨,周公下白屋也。高必以下为基。言必欲尊贵,当以下为本。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毂 [120] ,孤、寡,喻孤独;不毂,喻不能如车毂,为众辐所凑也。此非以贱为本邪。侯王至尊贵,能以孤寡自称,此非以贱为本乎。
译文
上古之时,天地万物皆处于一种最初始的“一”的状态(昔,指往古的时候;一,大道清净无为的象征)。天有了“一”,因而清明;地有了“一”,因而安定(说的是天循道而行,所以能显现清明的气象;大地依道而住,所以能够安宁稳固、毫不动摇);人心有了“一”,因而成为万物之灵(人心应道而现,因而能喜怒哀乐变化于无形);溪谷有了“一”,因而充盈(溪谷没人管它,自然形成,所以能水流充满,绵绵不绝);万物有了“一”,因而能自由地生长化育(世间万物皆因为自然规律的作用才得以生长化育);侯王有了“一”,因而能公正地对待天下(侯王奉道自守,清静无为,故能作为全天下公平正直的表率)。假如天不是这样清明,恐怕就会破裂(说的是天应当有阴阳和昼夜之分,很难保持永远清明,否则恐怕终将有分裂之时,而不再成其为天);假如地不是这样稳定,恐怕就会有崩泄(大地也有高下、刚柔之别,很难保持永远安定,否则恐怕也会有宣发泄露不成其为地的时候);假如人心不是这样富有灵气,恐怕就会失去生机(人的心念有消长更迭的变化,不能长久保持在精神饱满的状态,否则恐怕终将有衰息之时,而失去其灵异);假如溪谷不能长保充盈,恐怕就会有枯竭之日(溪谷终会有盈满和退缩、空虚和充实的变化,不能一直盈满下去,恐怕最终也会枯竭而不成其为溪谷);假如万物不能顺应自然之理而生长化育,恐怕就会有灭绝的一天(万物总是随着时令季节荣枯生灭,不会一直保持在繁盛的状态,否则恐怕终究会衰亡灭绝而不成其为物);假如侯王不能体道凝神,洞悉无为之妙用,从而保持其高贵的品质,恐怕就会有败亡的危险(侯王应当屈尊降贵、礼贤下士,一心 求取贤才,不能只想以显贵凌驾于人,否则恐怕将要颠覆挫败,终究会失去自己尊贵的地位)。所以贵必定以贱为根本(说的是如果想要尊贵,应当坚守卑微为本,就如同夏禹与后稷亲身耕种、舜帝在河边劳作、周公礼下寒士一样),高必定以下为基础(说的是如果想保住高位,应当坚守卑下为根基)。因此,侯王总是以“孤”“寡”“不毂”这些象征卑贱的词语来自称(孤、寡,是比喻孤独;不毂,比喻不能像车轮那样,成为众多福气的汇聚)。它的意义不就是在于时时提醒自己“贵以贱为根本”吗(侯王尊贵到极点了,能以孤寡自称,这不是以贱为根本吗)?
人之所恶 [121] ,唯孤、寡、不毂,而王公 [122] 以为 [123] 称。孤、寡、
不毂,不祥之名,而王公以为称者,处谦。法空虚和柔。故物或损之而益,引之不得,推让必还。或益之而损。夫增高者崩,贪富者得患。人之所教,谓众人所以教,去弱为强,去柔为刚也。我亦教人。言我教众人,使去强为弱,去刚为柔也。强梁 [124] 者不得致其死,强梁者,尚势任力,为天所绝,兵刃所伐,不得以命死也。吾将以为教父 [125] 。父,始也。老子以强梁之人为教戒之始。
译文
“孤”“寡”“不毂”,这些都是人们所厌恶的,而王侯们却拿来自我称呼(孤、寡、不毂,都是不祥的名称。而王公之所以拿来称呼自己,是处谦虚之位,效法空虚和柔和)。所以,一切事物,有时减损它,反而得到增加(求取时得不到,推让时却反而能够获得);有时候增加它,反而受到减损(刻意图谋高位,反而会败毁;一心贪求富有,反而会有祸患)。别人所教导我们的事(意思是别人所教的,是放弃柔弱而去追求刚强),我也反过来教导别人(意思是我所教人的恰恰相反,是放弃刚强而 以柔弱自守)。强狠霸道的人不得善终(强横的人,崇尚势力、强暴,为天理所不容,必将兵刃加身,不得尽其天年而终),我要把这个道理作为教化人的开始(父,开始的意思。老子把强横之人的例子作为教化、劝戒世人的起点)。
天下之至 [126] 柔,驰骋 [127] 天下之至坚,至柔者,水也;至坚者,金石也。水能贯坚入刚,无所不通也。无有 [128] 入于无间 [129] 。无有,谓道也。道无形质,故能出入无间,通神群生。不言 [130] 之教,法道不言,帅之以身也。无为之益,法道无为,治身则有益精神,治国则有益万民,不劳烦。天下希及之。天下,谓人主也。希能有及,道无为之治。无为之治,治身、治国也。
译文
天下最柔弱的东西,能够战胜天下最强硬的东西(最柔的东西,是水;最硬的东西,是金石。水能够贯穿坚硬,入于刚强,无所不通)。没有形体的东西,能够渗透进没有间隙的地方(没有形体的东西,说的是“道”。道无形无相,所以能出入没有缝隙之地,通达神明,无处不在)。不用言辞的教导(效法于道,不依赖语言的说教,而是以自身作为表率),清静无为的美善(效法于道,清静无为,修身则有益于精神,治国则有益于万民,而不加以叨扰),天下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天下,是说人主。很少能做到,说的是无为而治。修身、治国都是如此)。
甚 [131] 爱必大费 [132] ,甚爱色者费精神,甚爱财者遇祸患。所爱者少,所亡者多,故言大费。多藏必厚 [133] 亡 [134] 。生多藏于府库,死多藏于丘墓。生有攻劫之忧,死有发掘之患也。知足不辱,知足之人,绝利去欲,不辱于身也。知止不殆 [135] ,知可止则止。财利不累于身,声色不乱于耳目,则终身不危 殆。可以长久。人能知止足,则福禄在己。治身者神不劳,治国者人不扰,故可长久也。
译文
过分珍爱,必会造成更大的耗费(过分爱色的人,耗费精神,过分爱财的人,遭遇灾难。所能爱的很少,所失去的却很多,所以说是大耗费);过多贮藏,必会遭受更重的损失(活着时财富多封藏在府库中,死后的殉葬品多藏在坟墓中。活着时有被攻打劫掠的忧患,死后坟墓有被发掘的忧虑)。因此,知道满足,便不会身遭侮辱(知道满足的人,放弃对名利的追求、远离欲望,便可使自身免于受辱);知道适可而止,便不会身遇危险(知道该停止就停止,财利不会变成累赘,声色不会扰乱耳目,则终身都不会陷于险境)。这样才能长久平安(人能知道适可而止、知道满足,那么福禄就能自己把握了,这样修身则心神安宁,治理国家则人民安定,所以能够长治久安)。
大成 [136] 若缺 [137] ,谓道德大成之君也。如缺者,灭名藏誉,如毁缺不备。其用 [138] 不弊 [139] ;其用心如是,则无弊尽时也。大盈若冲 [140] ,谓道德大盈满之君也。如冲者,贵不敢骄,富不敢奢也。其用不穷 [141] 。其用心如是,则无穷尽。大直若屈 [142] ,大直,谓修道法度正直如一也。如屈者,不与俗人争,如可屈折也。大巧若拙,大巧,谓多才术也。如拙者,亦不敢见其能也。大辩 [143] 若讷 [144] 。大辩,知无疑也。如讷者,无口辞也。清静以为 [145] 天下正。能清能静,则为天下长持正,则无终已时也。
译文
最圆满的东西,看上去却好像是有缺憾的(这里说的是道德有大成的君子。好像还有缺憾,指的是因为抛弃了名声,隐藏起荣誉,所以总好像还有缺损而不完备),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败(他的用心是这样,那么就没有衰败穷尽的时候啊);最充实的东西,看上去却好像是空虚的(这是说道德品行完备的君子。如空虚,指的是虽尊贵但却不敢骄傲,虽富有但却不敢奢侈),它的作用永远不会枯竭(如此存心,其作用自然会无穷无尽)。最中直的看上去好似可弯可曲(大直,说的是修身行道的原则,正直如一。如屈,指的是不与别人争长短,所以看上去好像可屈可折似的),最灵巧的好似笨拙(大巧,是说多才能和技巧。如拙,是说不敢向人展现自己的才能),最雄辩的好似口钝(大辩,是说智慧而无疑惑。如讷,是说不显露言辞)。清静无为,可以使天下持正而长久(能清能静,则能为天下长久保持端正,那么就没有终止的时候)。
天下有道 [146] ,谓人主有道也。却走马 [147] 以粪 [148] ;粪者,治田也。兵甲不用,却走马以治农田也。天下无道 [149] ,谓人主无道也。戎马 [150] 生于郊 [151] 。战伐不止,戎马生于郊境之上,久不还也。罪莫大于可欲 [152] ,好淫色也。祸莫大于不知足,富贵不能自禁止也。咎 [153] 莫大于欲得。欲得人物,利且贪。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无欲心也。
译文
国家治理有道(是说君主有道),好的战马都被赶去耕田 (粪,是指耕种田地。军队不需要的时候,把好的战马都用于耕种农田。国家政治混乱(是说君主治理国家不遵循大道),战马便长年服役于郊野(战乱不止,战马被用于国境荒野,久久不能归来)。罪恶没有比任情纵欲更大的(荒淫好色),祸患没有比不知足更大的(富贵但自己不知道有禁忌),灾难没有比贪得无厌更惨的(想得到民众和财富,牟利并贪)。所以,只有知足的富足,才是长久的富足(没有贪欲之心)。
不出户,以知天下;圣人不出户以知天下者,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矣。不窥牖 [154] ,以见天道。天道与人道同,人君清静,天气自正;人君多欲,天气烦浊。吉凶利害,皆由于己也。其出弥 [155] 远,其知弥少。谓去其家,观人家;去其身,观人身。所观益远,所知益少也。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 [156] ,上好道,下好德;上好武,下好力。圣人原小知大,察内知外也。不为而成。上无所为,则下无事,家给人足,物自化也。
译文
不出家门,就能知道天下之事(圣人足不出户就知道天下,是因为了解了自己就了解了别人,知道了自己家就知道了别人家,所以能知天下事);不望窗外,就能认识自然界的变化规律(天道与人道相感应。人君清净无为,天地之气自然和顺;人君多欲烦恼,天地之气就会烦乱恶浊。吉凶和好坏,都是由于自己啊)。谁走得越远谁就知道得越少(是说离开自己的家,去观察别人家;离开自身,去观察别人。所观察的越远,所知道的就越少)。因此圣人不必远行就能知道其实情,不必眼见就能说出其真相(君主崇尚大道,人民就崇尚德行;君主崇尚武力,百姓就会崇尚暴力。圣人推究小事就知道大事,观照自己的内心就知道外面的一切),不必作为就能成就其事功(君主无所作为,那么百姓就没有事。家庭丰足人民满足,自然得到教化)。
损 [157] 之又损之,损情欲,又损之,所以渐去之。以至 [158] 于无为 [159] ;无为而无不为。情欲断绝,德与道合,则无所不施,无所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 [160] ,取,治也。治天下常当以无事,不当劳烦民也。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及其好有事,则政教烦,民不安,故不足以治天下也。
译文
欲望减少再减少(减少情欲,再减少,这样来渐渐去除欲望),以至于无所作为,遵从自然规律,看似无所作为,实则无所不为(情欲断绝,德与道合,就能惠及万物,无所不成)。要想治理好天下,就得经常减少人为之事(取,是指治理。治天下常当以无事,不应当劳烦人民)。如果经常有劳民之事,就不可能治理好天下(等到治理国家多事,必定政务和教令烦复扰民,民不得安,所以不足以治理天下)。
圣人无常心 [161] ,圣人重改更,贵因循,若自无心也。以百姓心为心。百姓心之所便,因而从之。善者 [162] ,吾善 [163] 之;百姓为善,圣人因而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百姓为不善,圣人化之使善。信者 [164] ,吾信 [165] 之;百姓为信,圣人因而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百姓为不信,圣人化之使信也。
译文
圣人永远没有自己的愿望(圣人注重察机应时,随缘而化,贵在遵循自然大道,好像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以百姓的愿望为自己的愿望(根据大众根机的深浅,怎样适合便怎样去做)。对待良善的人,我报之 以良善(百姓有了善行,圣人欢喜赞叹,与之一起为善);对待不善的人,我亦报之以良善(百姓不能为善,圣人以身作则,通过教化皆使之向善)。对待诚信的人,我报之以诚信(百姓讲信用,圣人欣然响应,与之一起诚实守信);对待不信的人,我亦报之以诚信(百姓不讲信用,圣人以身作则,通过教化使大家都能诚实守信)。
生 [166] 而不有 [167] ,道生万物,不有取以为利。为 [168] 而不恃 [169] ,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长 [170] 而不宰 [171] ,道长养万物,不宰割以为利用也。是谓玄德 [172] 。道之所行,恩德玄暗,不可得见也。
译文
滋生万物而不据为己有(道生养万物,不占有而取以为利),帮助万物而不恃功图报(道所作为,并不期望得到回报),育成万物而不去主宰它们(道长久养育万物,不加以支配而为自己所用),这就叫做玄德(道所起用的地方,恩德在暗处,不能看见)。
大道 [173] 甚夷 [174] ,夷,平易也。而民好径 [175] 。径,邪不平也。大道甚平易,而人好从邪,不平正。朝 [176] 甚除 [177] ,高台榭,宫室修。田甚芜 [178] ,农事废,不耕治。仓甚虚 [179] ;五谷伤害,国无储也。服 [180] 文采 [181] ,好饰伪,贵外华。带 [182] 利剑,尚刚强,武且奢。厌 [183] 饮食,财货有余。多嗜欲,无足时。是谓盗夸,百姓不足,而君有余者,是犹劫盗以为服饰。持行夸人,不知身死家破,亲戚并随之也。非道也哉。人君所行如是,此非道也。
译文
大道很平坦(夷,平常而易于理解),有些人却爱走险僻之径(径,是邪曲不平坦的。大道非常平坦而易行,但人却偏偏喜欢走邪偏的小路,不喜平坦的正道)。宫殿很整洁(增高台木榭,宫室整饬),农田却很荒芜(农事荒废,不耕种修缮),仓库很空虚(五谷的生长被伤害,国库没有储备);王侯们崇尚穿着华丽的衣服(喜爱装饰,看重外在的浮华),佩带锋利的宝剑(崇尚刚猛强势,炫耀武力并且奢侈),饱食终日,财物富裕有余(嗜欲旺盛,没有满足时)。这就是“劫盗”的夸耀(百姓衣食不够,而君主多有剩余,这就如同是强盗偷来衣服,穿在身上游行来夸耀,不知道自己即将身死家破,连亲戚眷属也会受到连累),是不合乎“道”的呀(君主的行为如果是这样,这是不合道的啊)!
善建 [184] 者不拔 [185] 。建,立也。善以道立身立国者,不可得引而拔也。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道于身,爱气养神。其德如是,乃为真人。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道于家,父慈子孝,兄友弟顺,夫信妻贞。其德如是,乃有余庆。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道于乡,尊敬长老,爱养幼少。其德如是,乃无不覆及。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修道于国,则君信臣忠,政平无私。其德如是,乃为丰厚。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人主修道于天下,不言而化,不教而治;下之应上,信如影响。其德如是,乃为普博。
译文
善于以道立身立国者,就会坚不可摧(建,立的意思。善于以大道修身立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谁也不能动摇它)。以道修身,就能亲 身体悟到“德”的真谛,一生受用无穷(于自身修道,就会懂得珍护元气,葆养正气,涵养精神。德行能够像这样,就可以称为真人了);以道齐家,“德”的余庆将会佑及子孙后代(于家修道,可以令做父亲的慈爱,做儿女的孝顺,做兄长的友爱,做弟弟的顺从,做丈夫的诚信,做妻子的忠贞。德行能够像这样,不仅全家受益,还能荫及子孙后代);以道兴乡,就能使民俗淳厚,德风长久(于乡里修道,尊敬长者老人,爱护养育婴幼儿童。德行能够像这样,则恩惠就能无所不及);以道治国,就能德运隆盛,国泰民安(于国修道,那么君主就会讲信用,臣子就会忠心,政治公平没有偏私。德行能够像这样,就可称得上隆盛了);以道行于天下,就能使圣贤的德教得到普遍的弘扬(君主用大道治理天下,不颁布政令就能实行教化,不需要通过言教天下就能得到治理,百姓臣子效法君主,如影随形,如响随身,不会有丝毫差误。德行能够像这样,就能真正显现出它广大无际的影响了)。
天下多忌讳 [186] ,而民弥贫。天下,谓人主也。忌讳者,防禁也。令烦则奸生,禁多则下诈。相殆,故贫也。民多利器 [187] ,国家滋 [188] 昏。利器者,权也。民多权则视者眩于目,听者惑于耳,上下不亲,故国家昏乱也。人多伎巧 [189] ,奇物 [190] 滋起 [191] 。人,谓人君也。多伎巧,刻画宫观,雕琢章服,下则化上,日以滋起也。法物 [192] 滋彰 [193] ,盗贼多有。法,好也。珍好之物滋生彰著,则农事废,饥寒并至,故盗贼多有。我 [194] 无为,而民自化;无所改作,而民自化成。我好静,而民自正;我不言不教,民皆自忠正也。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徭役,故皆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我去华文,民则随我为质朴。
译文
天下的禁令、忌讳越多,人民就越贫穷(天下,是指君主。忌讳,是指防备禁戒。政令烦扰奸邪就会滋生,禁令繁多臣子就会欺诈。相互危害,所以会表现出种种不足)。民间利器越多,国家越混乱(利器,指权谋。百姓崇尚谋略、计策,则看的人目眩,听的人迷惑,上下寡恩少义,所以国家政治会出现昏暗混乱的局面)。人主看重技艺机巧,奇丽奢华之物就会兴起(人,是指君主。偏好技艺机巧,宫殿雕梁画栋、礼服纹饰繁复,百姓效仿奢华的风气就一天天地滋长起来了)。珍奇物品越多越精美,盗贼反而越多(法,是指好。珍贵的器物越多越精致,那么农事就会荒废,饥饿寒冷一起到来,所以盗贼就多了起来)。君王自己无所作为,而民众自然被教化(无所改变造作,而百姓的治理教化自然而成);君王自己喜好清静,而民众自会回归于中正之道(我不以言语去教导,百姓自然就会忠诚坚贞);君王自己不滥施徭役,而民众自会富足(圣人不征徭役,所以百姓自然富有);君王自己远离欲望,而民众自会质朴(我摒弃浮华修饰,百姓就会随我追求淳朴)。
其政 [195] 闷闷 [196] ,其政教宽大,闷闷昧昧,似若不明也。其民醇醇 [197] ;政教宽大,故民醇醇。富厚,相亲睦也。其政察察 [198] ,其政教急疾,言决于口,听决于耳。其民缺缺 [199] 。民不聊生,故缺缺,日以疏薄。祸兮,福之所倚 [200] ;倚,因。夫福因祸而生,人遭祸而能悔过责己。修善行道,则祸去福来。福兮,祸之所伏 [201] 。祸伏匿于福中,人得福而为骄恣,则福去祸来。孰 [202] 知其极 [203] ?祸福更相生,无知其穷极时也。
译文
政治宽厚(其政治教化宽厚大度,不苛求细察,好像不甚明 了的样子),人民就淳朴(政治教化宽厚大度,所以百姓也会淳朴,崇尚厚道,互相之间亲爱和睦);政令苛细(政治教化严苛繁复,政令出口即为决断,耳朵听到就必须执行),人民就会疏薄诈伪(百姓没有生活的依靠,所以就会变得人情淡漠又多生伪诈)。祸是福的生长之地(倚,因的意思。福因祸而生。人遭遇灾祸,若能忏悔自己的过失,修善行道,就会祸去福来),福是祸的藏身之所(灾祸潜伏藏匿在福气中,人们生在福中如果骄傲放纵,那么就会福去祸来)。谁能知道它的结果最终是什么呢(祸和福更替相互衍生,不能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穷尽)。
治大国若烹小鲜 [204] 。鲜,鱼也。烹小鱼,不敢挠,恐其糜也。治国烦则下乱,治身烦则精去也。以道莅 [205] 天下者,其鬼不神。以道德居位治天下,则鬼不敢见其精神以犯人也。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其鬼非无精神,邪不入正,不能伤自然之民也。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非鬼神不能伤害人,以圣人在位,不伤害人,故鬼不敢干也。
译文
治理大国,好像煎小鱼那样,不要常常去搅动它(鲜,是指鱼。烹饪小鱼,不敢扰动,恐怕翻烂了。治国烦扰百姓就会混乱,修身烦扰则精气就不存了)。用“道”这个原则来统治天下,人无邪僻之心,不求有妄之福,所以鬼魅之类就不能再显现其神验(以道德来治理天下,则鬼魅不敢显现他的精神来冒犯人类)。不是鬼魅不神验,而是这些鬼魅的精神已经不再对人构成伤害(并不是鬼没有精神,而是人有正念,邪气就不能侵犯正气,不能伤害自然生长的人民)。不是鬼神不能伤害于人,是因为圣人清静无为,鬼神协和而致福,所以不复伤害于人(并非是鬼神不能伤害到人,因为圣人在位,不允许伤害人民,所以鬼神不敢侵犯)。
道者,万物之奥 [206] ,奥,藏也。道为万物之藏,无所不容。善人之宝也。善人以道为身宝,不敢违。不善人之所保 [207] ,道者,不善人之所保倚也。遭患逢急,犹知自悔卑下。故为天下贵。无不覆济,恬然无为,故可为天下贵。
译文
“道”是万物的归宿(奥,是指封藏。道是万物的归宿,无所不能容),既是善人的珍宝(善人把道作为立身之宝,不敢违背),也是不善人的护身符(道,是不善人可以用来保护自身的,遭受祸患和急难时,还知道自己忏悔,认为自己卑微)。所以,“道”为天下人所尊崇(无不周济到,却看上去泰然无所作为,所以可以被天下人所尊崇)。
为无为,无所造作。事 [208] 无事,除烦省事。味 [209] 无味 [210] 。深思远虑,味道意也。报怨 [211] 以德,修道行善,绝祸于未生也。图难于其易,欲图难事,当于易时,未及成也。为大于其细 [212] 。欲为大事,必作于小,祸乱从小来也。天下难事,必作 [213] 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处谦虚也。故能成其大。天下共归之也。夫轻诺 [214] 必寡信,不重言也。多易必多难,不慎患也。是以圣人犹难之,圣人动作举事,犹进退,重难之,欲塞其源也。故终无难。圣人终身无患难之事。由避害深也。
译文
按无为的方针去作为(无所造作),以不扰民的原则去做事(去除 烦恼,减省杂事),以恬淡的心态去体味世道(深深思考,长远考虑,体味道的真义)。以德报怨(修养大道,笃行善事,祸患的因素未发生就被消灭了)。欲做成难事,要从易做的时候就开始(想要解决难事,应当从易事开始,不要等到事情已经很难办的时候才去做);欲办成大事,要从相关的小事做起(想做大事,必须从小事做起,导致事业失败的祸乱总是由小事造成的)。天下的难事,都是由易事演进而成的;天下的大事,都是由小事发展而成的。因此,圣人始终不自大(以谦虚处世),所以才能成就大事(全天下的人都归顺他啊)。随便允诺别人的要求,势必很少兑现(不重视自己说出的话);经常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势必常常遭受困难(对于隐患不重视)。因此,圣人一直重视困难(圣人言行做事,无论进退,总是十分重视,都当作难事来办,目的是要堵塞住困难的源头),所以从没有什么办不了的难事(圣人终其一生没有灾难之事,是因为知道从根本上避免灾难)。
其安 [215] 易持 [216] ,治身、治国,安静者易守持也。其未兆 [217] 易谋,情欲祸患,未有形兆时,易谋正。其脃 [218] 易破 [219] ,祸乱未动于朝,情欲未见于色,如脆弱易破除也。其微易散。其未彰著,微小,易散去也。为之于未有,欲有所为,当以未有萌芽之时,塞其端也。治之于未乱。治身、治国于未乱之时,当豫闭其门也。合抱 [220] 之木,生于毫末 [221] ;从小成大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从卑至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近至远。为者败之,有为于事,废于自然。执者失之。执利遇患,坚持不得,推让反还。圣人无为故无败。圣人不为华文,不为利色,故无败坏也。民之从事 [222] ,常于几 [223] 成而败之。从,为也。民人为事,常于其功德几成,而贪位好名,奢泰盈满,而败之也。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终当如始,不当懈怠。是以圣人欲不欲,圣人欲人所不欲。人欲文饰,圣人欲质朴;人欲于色,圣人欲于德。不贵难得之货;圣人不贱石而贵玉也。学不学,圣人学人所不能学。人学智诈,圣人学自然;人学治世,圣人学治身。复众人之所过,众人学问反,过本为 末,过实为华。复之者,使反本。以辅万物之自然,教人反本实者,欲以辅万物自然之性也。而不敢为焉。圣人动作因循,不敢有所造为,恐远本。
译文
事物总是在安静的状态下才容易把握(修身、治国,安定、宁静的状态容易守住正道),在尚无征兆的时候容易导正(情欲和祸患,还没有征兆,这时容易矫正),在脆弱的时候容易分解(祸乱没扰动朝廷,情欲未因容色而起,脆弱的时候容易破除),在微小的时候容易消除(问题还没有很明显,微弱细小,容易化解)。解决问题,要在问题还没有产生的时候(要解决问题,应当在问题尚未萌芽的时候,堵塞它的端倪);治理动乱,要在动乱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修身、治国要在没有祸乱的时候,应当提前关闭祸乱之门)。合抱的大树,由幼芽长成(从小长成大);九层的高台,由筐土垒起(从低到高);千里的行程,从脚下开始(从近到远)。修身、治国不能守住清静无为的原则,一旦有了自己的主张,最终必致祸乱(对于事情采取干涉做作的态度,就废了自然之理);想刻意去掌握,反而会失去(执着于利益,就会遭遇祸患。勉强要求得不到,推让反而会回来)。所以圣人不去生事,所以就不会坏事(圣人不做虚荣浮夸的事情,不为利益美色而做事,所以没有失败和毁坏)。人们做事,常常功败垂成(从,是做的意思。人们做事,常常功业德行接近成功,但贪图权位追求名声,奢侈过度骄傲盈满,而败坏了它)。若能慎终如始,就不会将事情弄糟(终结的时候如同开始,不应当懈怠)。因此,圣人需要常人所不要的东西(圣人要别人所不想要的。别人想要文过饰非,圣人想要真实质朴;别人想要美色,圣人想要德行),不看重难得的财宝(圣人不轻视石头而看 重美玉);圣人学习他人不愿学的东西(圣人学别人所不能学的东西。别人学智术伪诈,圣人学习自然大道;别人学治世,圣人学治身),众人所犯的一切过失,在圣人这里复归于正(众人的学问相反,丢掉根本去追求枝末,丢掉朴实去追逐浮华。复归,就是使之返回根本)。圣人以此辅助万物的自然发展(教导人们返回根本与朴实,是想帮助人们回归万物的自然本性),而不敢违背规律勉强去做(圣人举止因循大道,不敢有所造作,生怕远离了根本)。
古之为善道者,说古之善以道治身及治国者。非以明民 [224] ,非以道教民明知奸巧。将以愚之 [225] 。将以道德教民,使质朴,不诈伪也。民之难治,以其智 [226] 多。以其智太多而为巧伪也。以智治国,国之贼 [227] ;使智惠之人治国,必远道德,妄作威福,为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不使智惠之人知国之政事,则民守正直,上下相亲,故为国之福也。
译文
古时候善于行“道”的人(说古代善于依循大道修身和治国的人),不是用“道”来使人民聪明(并非以大道教化人民学会巧饰多奸),而是用“道”来使人民质朴(而是用道德教化人民,使人们淳朴,不欺诈行伪)。人民之所以难于统治,是因为他们心机智巧过多(因为智谋太多而做欺诈之事)。用机巧智谋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祸患(使用智谋之士治国,必会远离道德,妄图凭借心机谋略取胜,作威作福,是国家之贼);不以机巧智谋治国,是国家的福祉(不让智谋之人执掌国家政事,那么百姓就会谨守公平正直,上下亲和,所以是国家的福祉)。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 [228] 王,以其善下之。江海以卑下故,众流 归之,若民归就王者。是以圣人欲上人,欲在民之上也。必以言下之。法江海,处谦虚。欲先民,欲在民之前也。必以身后之。先人而后己也。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 [229] 。圣人在民上为主,不以尊贵虐下,故民戴仰,不以为重也。处前而民不害 [230] 。圣人在民前,不以光明蔽后,亲之若父母,无有欲害之者。
译文
江海所以能成为百川所归的总汇,是因为它善于让自己处于卑下的地位(江海因为地位卑下的缘故,众多河流都归向它,就像百姓归附君主那样)。因此圣人要想统治人民(想要位于众人之上),言辞上必须谦下(效法江海,处世谦虚);要想领导人民(想位于众人之前),必须把自己摆在人民的后面(先考虑别人而后考虑自己)。所以圣人统治人民,人民不感到有负担(圣人在百姓之上作主宰,不以自己的尊贵虐待臣民,所以百姓拥戴敬仰,不会感到沉重);领导人民,人民不认为有妨碍(圣人在百姓之前,不以自己的光环遮蔽臣民,像父母一般亲爱他们,所以没有想加害他的)。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老子言,我有三宝,抱持而保倚之。一曰慈,爱百姓若赤子。二曰俭 [231] ,赋敛若取之于己。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执谦退,不为唱也。慈,故能勇;以慈仁,故能勇于忠孝。俭,故能广;身能节俭,故民日用宽广也。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 [232] 长。成器长,谓得道人也。我能为道人之长也。今舍慈且勇,今世人舍慈仁,但为勇武。舍俭且广,舍其俭约,但为奢泰。舍后且先,舍其后己,但为人先。死矣!所行如此,动入死道。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夫慈仁者,百姓亲附,故战则胜敌,以守卫则坚固也。用兵有言:“陈用兵之道,老子疾时用兵,故托己 设其义也。吾不敢为主,主,先也,不敢先举兵也。而为客;客者,和而不唱,用兵当承天而后动也。不敢进寸而退尺。”侵人境界,利人财宝为进,闭门守城为退也。祸莫大于轻敌,夫祸乱之害,莫大于欺轻敌家。侵取不休,轻战贪财也。轻敌几丧吾宝。几,近也。宝,身也。欺轻敌家,近丧身也。故抗 [233] 兵相加,哀者胜矣。哀者,慈仁士卒,不远于死也。
译文
我有三件法宝,掌握并珍惜它们(老子说:我有三件法宝,怀抱而作为依仗):一是“仁慈”(爱百姓如爱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二是“俭约”(向百姓征赋税如同向自己征),三是“不敢先天下人而行”(坚持谦让,而不作为倡导者)。秉心“仁慈”,故能勇敢(用心慈仁,所以能勇于为忠孝之事);励行“俭约”,故能宽绰(自身能节俭,所以百姓日常用度宽裕);做到“不敢先天下人而行”,故能修成大道(成器长,是指得大道的人。我能成为修道之人的首领)。现在的人舍去“仁慈”,只讲勇敢(如今世人舍弃慈仁,只讲勇武);舍去“俭约”,只讲豪华(舍弃俭约,只讲奢侈);舍去退让,只讲抢先(舍弃谦让,只为人先),那就必定要灭亡了(如此作为,一迈步就会踏上败亡之路)。“仁慈”这件法宝,用之于战争,就能胜利;用之于守卫,就能稳固(慈仁,百姓就亲近归附,所以战斗就能战胜敌人,守卫疆土国家就能坚固不拔)。兵家常说(陈述用兵之道。老子憎恨当时各国用兵,所以假托自己来陈述用兵的要义):我不敢先行举兵(主,先的意思。不敢先举兵),而宁愿采取守势(客,应和而不首倡。用兵应当顺承天道而后于人而动);我不敢先前进一寸,而宁愿退守一尺(侵犯别国边境、谋取别国的财宝为进,闭门守城则为退)。祸害之大,莫过于轻视敌人(祸乱的害处,莫大于欺辱轻视敌人、侵犯掠夺没有休止、轻易发动战争并且贪财),轻视敌人就离丧身不远了(几,近的意思。宝,指身体。侵犯轻视敌人,离丧命就不远了)。所以在两军对阵、兵力相当的情况 下,那心怀仁慈而悲悯的一方,一定获得胜利(悲悯的一方爱护士兵,士兵就能勇于拼死效命)。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老子言:吾所言,省而易知,约而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人恶柔弱,好刚强也。夫 [234] 唯 [235] 无知,是以不我知。夫唯,世人也。是我德之暗,不见于外,穷微极妙,故无知也。知我者稀,则我贵矣。稀,少也。唯达道乃能知我,故为贵也。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236] 。被褐者,薄外。怀玉者,厚内也。匿宝藏德为贵也。
译文
我的话很容易懂,很容易实行(老子说:我所说的话,简明易懂,简单易行)。但世俗间却没有人能听懂,没有人能照做(因为人们不喜欢柔弱,而喜欢刚强)。由于人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们不了解我(夫唯,指世人。是因为我的品德深藏于暗处,不显现在外面,穷尽精微,极尽玄妙,所以没有知道的)。了解我的人很少很少,所以才愈加显得可贵(稀,指少。唯有通达大道才能理解我,所以说难能可贵)。因此,圣人好比外穿粗布衣服,而怀里却揣着宝玉一般不为人知(披着粗布衣,淡薄于外;怀抱美玉,敦厚于内。像隐藏着珍宝一样怀藏着自己的德行,故而显得珍贵)。
天道不争而善胜,天不与人争贵贱,而人畏之也。不言而善应,天不言,万物自动以应时。不召而自来,天不呼召,万物皆负阴而向阳也。繟然 [237] 而善谋。繟,宽也。天道虽宽博,善谋虑人事。修善行恶,各蒙其报。天网恢恢 [238] ,疏而不失。天所罗网,恢恢甚大,虽疏远,司察人善恶,无有所失。
译文
天之道,不通过争斗就能取得最彻底的胜利(天不与人争贵贱,而人都害怕它),不需要发话就能得到最好的回应(天不说话,万物自然顺应时节),不必召唤就能令万物自然归向(天不召唤,万物都背阴而向阳)。天看上去什么计划都没有,却比任何谋划都周到完备(繟,是宽的意思。天道虽然宽广宏大,但却善于谋划人事。世人修善和行恶,一一都会受到报应)。天网无边,网眼虽疏,可是无所漏失(天所张罗的大网,宽阔广大。虽然疏阔遥远,督查人的善恶,却没有丝毫疏漏的地方)。
民不畏死,治国者刑罚酷深,民不聊生,故不畏死也。治身者嗜欲伤神,贪财杀身,不知畏之。奈何 [239] 以死惧之 [240] ?人君不宽其刑罚,教人去情欲。奈何设刑罚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当除己之所残刻,教民去利欲。而为奇 [241] 者,吾得执 [242] 而杀之,孰 [243] 敢矣?以道教化,而民不从,反为奇巧,乃应王法,执而杀之,谁敢有犯者?老子伤时主不先道德化之,而先刑罚也。
译文
人民要是不怕死(治国者刑罚严酷残忍,百姓没有生存的依靠,困顿痛苦,所以不怕死。修身者嗜好贪欲,伤害精神,贪求财报,虽有杀身之祸,不知道畏惧),又怎么能用死来威摄他们呢(君主不施行宽大的刑罚,教导人去除情欲,怎么能制定刑法,以死刑来威慑百姓)?假如人民果真怕死(应当废除自己的残忍凶暴,教化百姓去除对利益的贪欲),对不法之徒,我们可以抓起来杀掉,谁还敢作恶呢(以大道作为教化,如果有人仍不顺从,反而做奇巧之事,就对应王法条文,逮捕并且诛杀,谁还敢再 犯法呢?老子哀伤当时的君主不能先用道德教化百姓,而是先用严刑惩罚百姓)?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 [244] 之多,人民所以饥寒者,以其君上税食下太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人民不可治者,以其君上多欲,好有为。是以难治。其民化上有为,情伪难治也。人之轻死 [245] ,以其求生之厚,人民所以轻犯死者,以其求生活之道太厚,贪利以自危也。是以轻死。以求生太厚之故,轻入死地。夫 [246] 唯无以生为者 [247] ,是贤于贵生 [248] 也。夫唯独无以生为务者,爵禄不干于意,财利不入于身,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使,则贤于贵生者也。
译文
人民之所以挨饿,是因为他们的统治者收税太多(人民饥寒的原因,是君主享受的赋税太多),因此才饥饿;人民之所以难于统治,是因为他们的统治者贪功好利的缘故(百姓难以治理,是因为他们的君主多欲,喜好做作施为),所以才难以统治(他的人民效法君主的有为,以至性情虚伪而难以治理);人民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其过分贪求生活上的享受(百姓之所以轻易触犯死罪,因为他们要求生活的享受太多,所以贪图利益而让自己陷于危难),因此才冒死求利(因为要求生活享受丰厚的缘故,轻易使自己陷入被处死的境地)。只有那些不汲汲于生活享受的人,相比于那些贪利重欲的人而言,那才是真正高明的人(唯独不以生活享受为要事的,爵禄就不能侵犯他的意志,财利也不能干扰他的操守,连天子也不能强迫他为臣,诸侯也不能无缘无故去驱使他,这就是他高明于那些贪利重欲者的地方)。
圣人执左契,古者,圣人无文书法律,刻契合符,以为信也。而不责于人 [249] 。但执刻契信,不责人以他事也。有德司契,有德之君,司察契信而已。无德司彻 [250] ,无德之君,背其契信,司人所失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251] 。天道无有亲疏,唯与善人,则与司契者也。
译文
“圣人”虽握有债权的符契(古代,圣人没有文书法律,只是以刻画的文契彼此相符合,作为信物),但不以此责求他人(只是握有文契符信,并不用别的事责求别人)。有德的人,只是握有契约而已(有德行的君主,只是督查文契符信罢了);无德的人,严格按照契约行事,不容别人有丝毫过失(没有德行的君主,违背了文契符信只是要求自己诚信的根本原则,专门督查别人的过失)。天道对谁都没有偏爱,永远帮助有德的善人(天道对人没有亲疏远近,只是亲近善人,也就是说,它一定会帮助那些虽执有符契但却不要求别人的人)。
小国寡民 [252] ,圣人虽治大国,犹以为小,俭约不奢泰;民虽众,犹若寡乏,不敢劳也。使民重死 [253] ,君能为人兴利除害,各得其所,则民重死而贪生也。而不远徙 [254] 。政令不烦,则民安其业,故不远迁,离其常处也。虽有舟舆,无所乘之;清静无为,不好出入。虽有甲兵,无所陈 [255] 之。无怨恶于天下。甘其食,甘其蔬食,不渔食百姓也。美其衣,美其恶衣,不贵五色。安其居。安其茅茨,不好文饰之屋。乐其俗,乐其质朴之俗。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相去近也,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无情欲也。
译文
圣人视大国为小,视民众多为少(圣人虽然治理大国,还是认为很小,勤俭节约而不奢侈;人民虽然众多,还是如同很少一样,不敢劳烦)。使人民爱惜生命(君主能为人民兴起利益、免除祸害,各得其所,使人民畏惧死亡而贪求生存),不肯向远处迁流(政令不烦扰,那么百姓就安心于本业,所以不向远处迁徙,而离开他们恒常的住处)。虽有船和车,没有必要乘坐它(清净无为,不喜好出入往来);虽有武备,却没有地方列阵(没有招致天下百姓的怨恨厌恶)。人们总觉得自己吃得很香甜(美美地享受蔬菜粮食,不掠夺百姓的缘故),衣服很好看(觉得粗布衣服很美,不看重各种彩色),住得很安适(安住在自己的茅屋里,不好修饰自己的房屋),觉得本地的风俗很称心如意(乐于享受淳朴的风俗)。邻国相互可望见,鸡狗啼叫声相互都能听得见(离得很近),而人民直到老死,也不相互迁徙,更不会发生争执(因为没有情欲的缘故)。
圣人不积 [256] ,圣人积德不积财,有德以教愚,有财以与贫。既 [257] 以为人己愈有。既以财贿布施于人,财益多如日月之光,无有尽时。天 之道,利而不害。天生万物,爱育之,令长大,无所害也。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圣人法天所施为,化成事就,不与下争功名,故能全其圣功 [258] 也。
译文
“圣人”不会去积累什么东西(圣人积累德行而不积累钱财,有了德行就用来教化愚昧的人民,有了财物就用来帮助穷人)。他尽全力帮助别人,自己反而越富有(已经把财物广泛地施与别人,财富反而会更多,如同日月的光芒,没有穷尽的时候)。天之道,利于万物而不妨害它们(天地生成万物,用爱来养育,用善来滋长,无所相害)。圣人之“道”,就只是施教化、做好事而已,与人一无所争(圣人效法天道的施为,教化完成、事业成就,不与在下者争功名,所以能够成全至圣之功)。
题解
《鹖冠子》,先秦著作。《汉书·艺文志》云作者为“楚人”,“居深山。以鹖为冠”。应劭《风俗通义》佚文说:“鹖冠氏,楚贤人,以鹖为冠,因氏焉。”与《汉书》相合。《鹖冠子·王铁》篇有柱国、令尹等楚官名。足见鹖冠子确为楚人。《鹖冠子》中记有赵武灵王、赵悼襄王、庞焕(似为庞暖之兄)、庞暖等的问答,可推知其为战国晚期人,书的写定当在战国末甚至更晚的时候。《汉书·艺文志》著录《鹖冠子》仅一篇。《隋书·经籍志》则作三卷。唐韩愈《读鹖冠子》云十六篇。宋陆佃作注。序云十九篇。今传陆注本即为三卷十九篇。清以来学者多认为今本是《汉书》所录道家《鹖冠子》一篇与兵家《庞暖》两篇合成。至于今本三卷分十九篇,可能是原本篇下有节,后遂各自成篇。较近的注本有1929年出版的吴世拱《鹖冠子吴注》。唐柳宗元作《辨鹖冠子》,以《鹖冠子》为伪书,许多学者相信此说。20世纪70年代发现的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中。《老子》乙本卷前《经法》《十六经》《称》等佚书。文句以至思想都有与《鹖冠子》相合之处。证明《鹖冠子》不伪。此外,《鹖冠子》和《国语·越语》等书也有共通的地方。《鹖冠子》把天地看作衡量规范人事的准则。其通过取法天理、参酌自然的类比手法,阐述了许多治国的“奇言奥旨”,加之“末流迪于刑名”, 尤为后来的政治家所欣赏。韩愈称:“《鹖冠子》十有六篇,其词杂黄老刑名。其《博选》篇‘四稽五至’之说当矣。使其人遇时,援其道而施于国,功德岂少哉。”韩愈重视该书中务实治世、兴邦济时的言论。出于同样目的,魏徵等人编纂《群书治要》时从中精选了《博选》《著希》《世贤》数节,以资治国者借鉴。
作者简介
鹖冠子,春秋时楚国人,姓氏不详,隐居深山,以鹖羽为冠,故有此号。曾著书十九篇,名曰《鹖冠子》。
博选
题解
本段讲述的是如何选择人才的问题,提出了考核人才需要注意的四个方面(四稽)和人才的五个等级,并且作出了“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亡主与役处”的论断,启迪君主要选择贤才,并且要以贤才为师。
博选 [259] 者,序德程俊也。道凡四稽 [260] :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四曰命。人(人上有权字)有五至:一曰百己,二曰十己,三曰若己,四曰厮役 [261] ,五曰徒隶 [262] 。所谓天者,理物情者也 [263] ;所谓地者,常弗去者也 [264] ;所谓人者,恶死乐生者也;所谓命者,靡不在君者也。君者,端神明 [265] 者也;神明者,以人为本。人者,以贤圣为本;贤圣者,以博选为本;博选者,以五至为本。故北面 [266] 事之,则百己者至;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默,则十己者至;人趋己趋,则若己者至;冯几据杖 [267] ,指麾 [268] 而使,则厮役者至;噫唶叱(噫唶叱作乐嗟苦咄 [269] )则徒隶人至矣。故帝者与师处,王者与交(交作友)处,亡主与役处。
译文
所谓“博选”,就是通过对人的道德水平依次考核排序来选用优秀人才。对人才需要从四个方面来考核:一是“天”(能知天道),二是“地”(能尽地义),三是“人”(能通人情),四是“命”(能守臣职)。根据衡量,把人分为五个等级:一是百倍于己的,二是十倍于己的,三是与己相当的,四是适宜于供驱使、服杂役的,五是只能做苦力、当奴隶的。所谓“天”,就是能统理万物之情;所谓“地”,就是做事从不背离纲常;所谓“人”,就是厌恶死而乐于生;所谓“命”,就是一切都取决于君主。君主是端正万民精神的人。人的精神,以人的品行为根本;人的品行,以贤圣为根据;是否贤圣,以博选为根据;博选,以人的德行才智所能达到的五个层次为根据。屈身面北,以尊师之礼待人,那么,才德百倍于己者会前来(效力);开始恭敬而随后又停止,此前已探访而后又默无声息,那么,才德十倍于己者会前来(效力);他人敬慕,自己也跟着表示敬慕,那么,才德与己相当者会前来(效力);靠着矮桌、拿着拐杖来指挥、差遣,那么,适宜供驱使、服杂役者会前来(效力);随意呼唤喝斥,那么,只有服劳役、当奴隶者会前来(效力)。所以,能成为天下之帝者,常与自己的老师相处;能成为封国之君者,常与自己的朋友相处;导致国家灭亡的君主,常与自己的仆役相处。
著希
题解
本段旨在说明君子的特征,作为君子,最重要的是要遵从道义,不能放任私欲。
夫君子者,易亲而难狎 [270] ,畏祸而难劫 [271] ,嗜 [272] 利而不为非,时动静(无静字)而不苟作。体虽安之而弗敢处,然后礼生焉;心虽欲之而弗敢信 [273] ,然后义生焉。夫义节欲而治,礼反情而辨者也。
译文
大凡君子,总是容易亲近,但不易过分亲密;害怕灾难,但是为了道义即使面临死亡也不害怕;喜爱利益,但绝不会为了利益去做违背道义的事情;即使时势动荡,都不苟且作为。身心虽然得到安顿也不敢安然处之,然后礼仪规范产生;心中虽有私欲但不敢放任,然后道义产生。用正义来节制私欲,就可使社会安定;用礼来纠正自己的性情,就可以明辨事理。
世贤
题解
本段通过悼襄王和庞暖之间的对话,说明治理国家一定要选任贤才,并通过扁鹊三兄弟治病的例子,说明治理国家的最高策略。
悼襄王 [274] 问庞暖 [275] 曰:“夫君人者,亦有为其国乎?”庞暖曰:“王独不闻俞拊 [276] 之为医乎?已识必治神避之。昔尧之任人也,不用亲戚而必使能;其治病也,不任所爱,必使旧医。”襄王曰:“善。”庞暖曰:“王其忘之乎?昔伊尹医殷,太公医周,百里 [277] 医秦,申麃 [278] 医郢,原季 [279] 医晋,范蠡 [280] 医越,管仲 [281] 医齐,而立五国霸。其善一也,然道不同数。”襄王曰:“愿闻其数。”暖曰:“王独不闻魏文侯 [282] 之问扁鹊邪?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扁鹊 [283] 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也。’文侯曰:‘可得闻耶?’扁鹊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 [284] 血脉,投毒药,割肌肤,而名出闻于诸侯。’文侯曰:‘善。’使管子行医术以扁鹊之道,则桓公几能成其霸乎!”
译文
悼襄王问庞暖:“作为君主,也有治理他的国家的方法吗?”庞暖说:“君主难道没有听说过俞拊行医的事吗?既知道病因,便一定要治好,连神鬼也避让于他。昔日尧帝用人,不任用其亲戚,而必定使用有才能者。他若治疗疾病,不用所喜爱之人,定会使用曾为之治病的医生。”悼襄王说:“很对!”庞暖说:“君主难道忘了吗?从前伊尹医治殷朝之弊病,太公医治周朝之弊病,百里奚医治秦国之弊病,申麃救治楚国郢都之患,原季医治晋国之弊病,范蠡医治越国之弊病,管仲医治齐国之弊病,才成就这五国之霸业。这几人的贤能都是一样的,但其治理之道却有着不同的策略。”悼襄王说:“希望听你讲一讲‘策略’。”庞暖说:“君主难道没有听说过魏文侯询问扁鹊的事吗?魏文侯问道:‘你兄弟三人,其中谁最善于治病?’扁鹊说:‘大哥医术最高,二哥次之,我的医术在他俩之下。’文侯说:‘可以请你说得仔细些吗?’扁鹊说:‘大哥对于疾病,在其隐伏未发之时便能看到,并在未出现症状时便除去病源,所以他的名声传不出病人之家,二哥医治疾病,是在病情十分轻微时便予以治愈,所以名声传不出病人所在村巷,像我扁鹊这样,(在病人病势沉重时)刺穿病人血脉,使用有毒性的药物,割开病人体肤,却能使名声传闻于诸侯。’文侯说:‘你讲得有道 理。’试想,如果让管仲主持政务,却使用扁鹊治病的方法,那么齐桓公岂能成就其霸业呢?”
题解
《列子》一书,旧题战国列御寇撰,共八卷,分别为《天瑞》《黄帝》《周穆王》《仲尼》《汤问》《力命》《杨朱》《说符》。列御寇,战国时郑国人,《庄子》称其“无为”,《尸子》《吕氏春秋》说“列子贵虚”。《汉书·艺文志》著录《列子》八篇,是经过刘向、刘歆父子整理的,后来散佚。今本《列子》八篇已不是班固著录的原书。晋朝张湛为之作序,自称是西晋末永嘉之乱后,根据各种版本辑录而成,以“其书大归同于老庄,属辞引类,特与《庄子》相似”,因而定为先秦道家著作。
《列子》一书广涉群籍,博选众家,形成了其思想内容繁富、驳杂、瑰奇的特点,在政治、经济、军事、哲学、风俗以及自然科学等方面都留下了宝贵的思想和可资借鉴的材料。例如,《天瑞》篇阐发了认识自然、利用自然、开发资源、富利民生的进步经济思想,《仲尼》《力命》等篇发挥了可贵的人才观念,《汤问》篇讲到宇宙与万物的始原及宇宙的无限性。
唐王朝统治者自称是老子的后代,宣扬道教,天宝元年尊《列子》为《冲虚真经》。宋景德年间又加称为《冲虚至德真经》,成为道教的经典之一。
《群书治要》从《列子》的《天瑞》《汤问》《力命》《说符》诸篇中精选了六段文字,并保留原标题。其中或论刚柔相济之理,或辨治国用人之道,都着眼于兴邦治国。其选文精致,独具慧眼,今天读来仍不无启迪。
作者简介
列子,战国前期思想家,是老子和庄子之外的又一位道家思想代表人物,与郑缪公同时。列子终生致力于道德学问,曾师从关尹子、壶丘子、老商氏、支伯高子等。隐居郑国四十年,不求名利,清静修道。主张循名责实,无为而治。先后著书二十篇,十万多字,今存《天瑞》《仲尼》《汤问》《杨朱》《说符》《黄帝》《周穆王》《力命》等八篇,共成《列子》一书。
天瑞
题解
本段节录自《列子·天瑞》。瑞指符瑞,在古代用为信物。本段指出,天地万物都有其功用,各不相同。天地的法则是阴阳,圣人的教化是仁义,万物的属性是刚柔。人应该效法天地之道,遵循圣人的教化,守住自己的本分。
子列子 [285] 曰:“天地无全功 [286] ,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全犹备也。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职,主也。生各有性,性各有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 [287] ,物有所通,夫职适于一方者,余涂则罔(本注罔作阂 [288] )矣。形必有所分,声必有所属,若温也则不能凉,若宫 [289] 也则不能商。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皆有素分 [290] ,不可逆也。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刚则柔。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方圆靖躁 [291] ,理不得兼。
译文
列子说:“天地没有完备的功效,圣人没有完备的才能,万物没有完备的用途。所以上天的职责在于覆育众生,大地的职责在于承载万物,圣人的职责是施行教化,万物的职责是各自施行其所宜之事(职,主持、掌管的意思。万事万物生来就有各自不同的本性,各自有不同的本性,就有各自所宜之事)。既如此,那么,天必然有其所短,地必然有其所长,圣人也必然有其困厄、不顺之时,万物必然有其通达的功用(职责适用于一方面时,则不适用于其他方面。有形之物和有声之音都一定有其局限性,比如能使温度上升的,则不能使温度下降,若能发出宫声,则不能发出商声)。为什么呢?因为天覆育众生但不能承载万物,地承载万物但不能施行教化,圣人施行教化但不能违背事物的本性,万物施行其所宜之事但不能超出其本位(事物都各有其本分,不能够不守其本分)。所以,天地的法则,不是阴便是阳;圣人的教化,不是仁便是义;万物的属性,不是刚便是柔。这都是依据各自适宜的功用而不能超出其所应处的定位(方和圆、动和静,从理上讲是不可能兼具的)。”
殷汤问
题解
本段节录自《列子·汤问》,指出唯有圣人能够通晓天地之间的大道,而圣人之道,就是让万物各归其性、各尽其分。
大禹曰:“六合 [292] 之间,四海 [293] 之内,照之以日月,经 [294] 之以星辰,纪 [295] 之以四时 [296] ,要之以太岁 [297] 。神灵所生,其物异(异作其)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圣人顺天地之道,因万物之性,任其所适,通其所逆,使群异各得其方,寿夭尽其分。
译文
大禹说:“天地四方之间、四海之内,大自然以日月之光照耀着它,以星辰为标志划出天区地域,以四季的变化使它有规律,以岁星的运转周期规定它的纪年。神灵造化生成的万物,其形状各有不同,有的早夭,有的长寿,只有圣人才能通晓它们的规律(圣人遵循天地间的自然规律,顺着万事万物的本性,让其回归本性,疏通其不顺之处,使形形色色的事物各归其类,无论是长寿的还是早夭的,都能各尽其分)。”
力命
题解
本段节录自《列子·力命》,记载了管仲有病之时与齐桓公小白的一段对话,齐桓公向管仲询问谁能托付政事(接替管仲为相),管仲鄙薄鲍叔牙,推重隰朋,以此说明治理政事应该用什么样的人才。
管夷吾有病,小白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夷吾曰:“公谁欲欤?”小白曰:“鲍叔牙可。”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清己而已。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人。欲以己善齐物也。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不能弃瑕录善。使之治国,上且钩 [298] 乎君,下且逆乎民。必引君令其道不弘,道苟不弘,则逆民而不能纳矣。其得罪于君,将弗久矣。”小白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 [299] 则隰朋 [300] 可。其为人也,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惭其道之不及圣,矜其民不以逮 [301] 己,故能无弃人也。以德分人,谓之圣人;化之使合道,而不宰割。以财分人,谓之贤人。既以与人,己愈有也。以贤临人者,未有得人者也;求备于人,则物所不与也。以贤下人者,未有不得人者也。与物升降者。物必归之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道行则不赖(赖作烦)闻见,故曰不瞽 [302] 不聋,不能成功 [303] 。勿已,则隰朋可。”若有闻见,则事钟于己,而群生无所措手足,故遗之可。未能尽道,故仅可耳。然则管夷吾非薄鲍叔也,不得不薄;非厚隰朋也,不得不厚。厚薄之去来,弗由我也。皆天理也。
译文
(齐相)管夷吾有病,齐桓公小白问他说:“仲父的病势很重了,万一治不好,我把国政托付给谁呢?”夷吾说:“您打算交给谁呢?”小白说:“可以交给鲍叔牙。”夷吾说:“那不可以。他为人清白廉洁,是贤德之人(只是以清廉之德要求自己而已)。对于德行不如自己的人,他便不会与之交往(希望以己之善为标准来影响整治其他人);一听见他人的过失,便终身不忘(不能放下别人的过失而记取别人的优点)。假如让他管理国政,对上则求全责备于君主,对下又违逆百姓(一定会将君主引导至使其治道不广大的地步。治道假若不广大,就会违逆而不能包容百姓)。他得罪于您的日子,大概也为时不远了。”小白说:“那么谁可以呢?”管仲答道:“如果我不行了,那么隰朋可以接任。他为人处世,只惭愧自己的德才不如黄帝,而能哀怜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只是惭愧其德行不如圣人,怜惜百姓之德行不如自己,所以能够做到不舍弃任何一个人)。自己修德、以德来感化他人的人称作圣人(自己先修德,以身教来感化百姓,使其与道相合,而不是采用强制、逼迫的方式),以财物来济施他人的人称作贤人(懂得将财物分给他人,自己的财物将会越来越多)。因为自己贤能而傲气凌人的人,从来就没有能得人心的(对人要求十全十美、毫无瑕疵,那么世上万物都不能达到他的要求);自己贤能,却能谦虚对人者,没有不得人心的(随顺万物,与万物一起升进与黜退的人,万物定会归顺于他)。隰朋对于国事,不该管的不管,对于家事,不该知的不知(只要自己力行道义,治理国家就不必依赖所闻所见。所以有人 说:不盲不聋,就不能成就功业)。如果我不行了,那么隰朋可以接任(如果根据自己的所闻所见来处理国事,那么事情都集中于自身来处理,众人将无所适从,因此可以不这样做。隰朋做得还不能完全合乎道,所以仅仅是可以)。”但是,管夷吾并非有意鄙薄鲍叔牙,而是不得不鄙薄;并非推重隰朋,而是不得不推重。推重与鄙薄的取舍,不在于自己(推重与鄙薄都是依天理而行)。
说符
题解
本节节录自《列子·说符》。“郄雍视盗”的故事,说明只有通过教化才能消除盗贼;“孔子反鲁”的故事,说明忠信乃为人之本;“楚庄王问詹何”一段,说明修身为治国之本。
晋国苦盗。有郤雍 [304] 者,能视盗之貌,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遗一焉。晋侯大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尽,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矣,且郤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 [305] 群盗谋曰:“吾所穷者郤雍也。”遂共盗而戕。杀之也。晋侯闻而大骇,召文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郤雍死。然取盗何方?”文子曰:“周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 [306] 隐匿者有殃。’且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人有耻心,则何盗之为?”于是用随会 [307] 知政 [308] ,而群盗奔秦焉。用聪明以察是非者,群诈之所逃。用少(少作先)识 [309] 以擿 [310] 奸伏 [311] 者,众恶之所疾。智之为患,岂虚也哉。
译文
晋国苦于盗贼为害。有个叫郄雍的人,会审视盗贼的相貌,观察其眉目之间的神色,便可得知其真实情况。晋侯派他去辨认盗贼,结果千百个盗贼无一遗漏。晋侯大喜,告诉赵文子说:“我得到这一个人,便使全国的盗贼因之而除尽,还要用那么多人干什么呢?”文子说:“君主依靠伺察的方法来捕捉盗贼,盗贼是捉不完的,而且郄雍也必定不得善终。”不久,盗贼们共同商议说:“我等之所以走投无路,都因为那个郄雍。”于是一同绑架了郄雍并杀死了他。晋侯听到消息后大为惊骇,立刻召见赵文子,对他说:“果然像你说的那样,郄雍死了,可是究竟采用什么办法来捕捉盗贼呢?”文子说:“周人的谚语有这么一句话:‘能看清深潭中游鱼的人定不吉利,以智巧算出隐藏者的人必有灾殃。’您要想使晋国没有盗贼,不如选拔贤良并予以任用,使在上政教昌明,在下百姓得以教化。人们有了羞耻之心,还会去做什么盗贼呢?”于是,晋侯便任用随会主持有关政务,盗贼便成群地逃往秦国去了(用聪明才智来分辨是非,是奸诈之人所躲避的;用先见远识使隐秘的奸人无法藏身,是行恶之人所嫉恨的。聪明才智使用不当将形成灾祸,难道是虚言么)。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 [312] 而观焉。其悬水 [313] 三十仞 [314] ,圜流 [315] 九十里,鱼鳖弗能游,鼋鼍 [316] 弗能居。有丈夫方将厉 [317] 之,孔子使人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鼋鼍弗能居也。意者难可以济乎?”丈夫不以措意 [318] ,遂度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吾之出也,又从以忠信。措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者以此也。”孔子谓弟子曰:“二三子 [319] 识之!水且犹可以忠信亲之,而况人乎?”
译文
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在桥上停下马车观望。只见瀑布高达二三十丈,漩涡达九十余里,鱼鳖不能浮游,鼋鼍无法停留。有一男子正准备涉水过河,孔子连忙派人顺岸边跑去劝止他说:“这里瀑布二三十丈,漩涡九十里,鱼鳖鼋鼍都不能停留,想来你很难渡过去吧?”男子听了毫不在意,渡过河流,出水上岸。孔子问他说:“你是有高超的技巧呢,还是有什么道术?能够入水又出水的奥妙何在呢?”男子回答说:“我开始入水时,事先具备忠信之心;待我出水时,跟着依靠忠信之心。这忠和信使我的身躯安处于急流波浪之中,而我不敢任从个人的心智和技巧。之所以能入水而又出水的道理,就在于此。”孔子对学生说:“你们几个记住,水尚且可以凭忠信来亲近,更何况人呢?”
楚庄王 [320] 问詹何 [321] 曰:“治国奈何?”詹何盖隐者也。詹何对曰:“何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也。”楚王曰:“寡人得奉宗庙 [322] 社稷 [323] ,愿学所以守之。”詹何对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又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对以末 [324] 。”楚王曰:“善。”
译文
楚庄王问詹何说:“请问该如何治理国家?”(詹何,为一隐居不仕之士)。詹何回答说:“我只明白修身的道理,不明白治国的道理。”楚王说:“寡人得以供奉宗庙、掌管国家,希望学到保住它的方法。”詹何回答说:“我不曾听说君主自身修养很好而国家却混乱的,也不曾听说君主自身修养不好而国家却大治的。所以,治国的根本在于君主自身的修养,别的细枝末节我就不敢跟您讲了。”楚王说:“你讲得很好。”
题解
《墨子》是战国时期墨家学派的著作总集。《汉书·艺文志》记载,《墨子》原有七十一篇,而流传至今的仅十五卷五十三篇,佚失十八篇。《墨子》分两大部分:一部分是记载墨子言行、阐述墨子思想的,主要反映前期的墨家思想;另一部分《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大取》《小取》等六篇,一般称作墨辩或墨经,着重阐述墨家的认识论和逻辑思想,还包含许多自然科学的内容,反映了后期墨家的思想。西晋鲁胜、乐壹都为《墨子》一书作过注释,可惜已经散失。现在的通行本有孙诒让的《墨子闲诂》,以及《诸子集成》所收录的版本。墨子学说的主要内容为“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反对儒家的“天命”和“爱有差等”说,认为“执有命”是“天下之大害”,力主“兼相爱,交相利”,不应有亲疏贵贱之别。其本人更有“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的实践精神。他的“非攻”思想,体现了当时人民反战的意向;他的“非乐”“节用”“节葬”等主张,是对当权贵族“繁饰礼乐”和奢侈享乐生活的抗议。他重视生产,强调“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墨子·非乐上》),初步认识到劳动是人类生活的基础。又提出“尚贤”“尚同”的政治主张,认为“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反对贵族的世袭制和儒家的亲亲尊尊, 试图用上说下教的方法,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礼者得治”。他探究了知识和逻辑等问题,制定了作为认识真理准则的“三表”,并提出了“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的唯物主义的认识命题。在动机与效果问题上,他强调善与用、志与功的统一。其弟子很多。在教育思想上,他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教育目的,尤重艰苦实践、服从纪律。墨子学说对当时思想界影响很大,与儒学并称“显学”。
《群书治要》辑录了《墨子》的《所染》《法仪》《七患》《尚贤》《贵义》《非命》诸篇,这些片段内容,分别从事业成败、国家兴亡、崇尚贤能、节省财用、自立自强等方面来着眼,以期启发唐王朝统治者治国安邦,以图强盛为目的。
作者简介
墨子,名翟,鲁国人,生卒年不详,大约生活在春秋之末、战国之初,大约出生于孔子去世后,卒于孟子出生前,他在世的时候孔孟都不在世间。我国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学家、军事家、社会活动家,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创立墨家学说,墨学在当时影响很大,与儒家并称“显学”。有《墨子》一书传世。相传原为宋国人,后长期住在鲁国。他曾学习儒术,因不满其烦琐的“礼”,遂另立学派,聚徒讲学,成为儒家的主要反对派。
墨子一生的活动主要在两方面,一是广收弟子,积极宣传自己的学说,二是不遗余力的反对兼并战争。其主要事迹有:阻止鲁阳文君攻郑,说服公输般而使楚国停止攻打宋国。楚惠王打算以书社封墨子,越王也打算以吴国地方五百里封给墨子,但墨子都没有接受。宋昭公时曾做过宋大夫。但以后地位下降,接近劳动者。
所染
题解
本篇以染丝为比喻,说明君主必须正确选择自己的近臣,才能受到好的薰染,否则就会受到坏的薰染。“所染”的是否得当,直接关系到君主的安危和国家的存亡。
子墨子 [325] 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 [326] 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 [327] 变,其色亦变。故染可不慎耶?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舜 [328] 染于许由 [329] 、伯阳 [330] ,禹 [331] 染于皋陶 [332] 、伯益 [333] ,汤 [334] 染于伊尹 [335] 、仲虺 [336] ,武王 [337] 染于太公 [338] 、周公 [339] 。此四王者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举天下之仁义显人,必称此四王者。夏桀 [340] 染于干辛 [341] 、推哆 [342] ,殷纣 [343] 染于崇侯 [344] 、恶来 [345] ,厉王 [346] 染于厉公长文 [347] 、荣夷终 [348] ,幽王 [349] 染于傅公夷 [350] (夷原作几)、蔡公谷 [351] 。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戮 [352] 。举天下不义辱人,必称此四王者。”
译文
墨子看到染丝的人很感叹地说:“丝放在青色的染料里就变成青色了,放在黄色的染料里就变成黄色了。投入的染料不同,丝的颜色也就不同,因此对于染丝怎么能不慎重呢!不只是染丝如此啊!国君也有受臣子影响的情形。舜受到许由、伯阳的薰陶;禹受到皋陶、伯益的薰陶;汤受到伊尹、仲虺的薰陶;武王受到太公、周公的薰陶。这四位君王受到的薰陶是正面的,因此他们的仁政惠及天下,被拥立为天 子,功盖四方,扬名天下。若要列举天下仁义、显赫之人,一定会推举这四位圣王。夏桀王受到干辛、推哆的薰染;殷纣王受到崇侯、恶来的薰染;周厉王受到厉公长文、荣夷终的薰染;周幽王受到傅公几、蔡公谷的薰染。这四位帝王所受到的是负面的影响,因此国破身亡,受到天下人的羞辱。若要列举天下不义、可耻之人,一定会举出这四位帝王。”
“齐桓公 [353] 染于管仲 [354] ,晋文公 [355] 染于咎犯 [356] ,楚庄 [357] 染于孙叔,吴阖庐 [358] 染于伍员 [359] ,越勾践 [360] 染于范蠡 [361] 。此五君者所染当,故霸 [362] 诸侯,名传于后世。范吉射 [363] 染于张柳朔 [364] ,中行寅 [365] 染于籍秦 [366] ,吴夫差 [367] 染于宰嚭 [368] ,知伯瑶 [369] 染于智国 [370] ,中山尚 [371] 染于魏义 [372] ,宋康 [373] 染于唐鞅 [374] 。此六君者所染不当,故国家残亡,身为刑戮 [375] ,宗庙破灭,绝无后类,君臣离散,民人流亡。举天下之贪暴苛扰 [376] 者。必称此六君也。”
译文
“齐桓公受到管仲的薰染;晋文公受到咎犯的薰染;楚庄王受到孙叔敖的薰染;吴王阖闾受到伍员的薰染;越王勾践受到范蠡的薰染。这五位君主受到的薰染是正面的,因此称霸于诸侯,名声流传于后世。范吉射受到张柳朔的薰染;中行寅受到籍秦的薰染;吴王夫差受到伯嚭的薰染;知伯瑶受到智国的薰染;中山尚受到魏义的薰染;宋康王受到唐鞅的薰染。这六位君主所受到的薰染是负面的,因此国家衰败以至于灭亡,自身受到刑罚处置或者被杀,并且祭祀祖先的祠堂也被毁坏了,从此断绝了后代子孙,君臣之间离心离德,人民流离失所。若要列举天下贪婪残暴、苛刻扰民的人,一定会举出这六位君主。”
“凡君之所以安者何也?其行理生于染当。故善为君者,劳于论 [377] 人而逸 [378] 于治官 [379] ;不能为君者,伤形 [380] 费神,愁心劳意,然国 愈危,身愈辱。此六君者,非不重其国,爱其身也,以不知要 [381] 故也。不知要者,所染不当也。”
译文
“大凡国君能够安稳,其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他们行正道。他们行正道是因为受到身边人的正面薰染。所以说,善于做国君的人,致力于培养和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而不是把心力用在管理官员上;不会做国君的人,身心都很疲惫,然而国家更加危险,自身亦更受屈辱。上述的六位国君并不是不看重自己的国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是不懂治国要领的缘故。不懂治国要领,是因为薰染他们的人行为不正确得当!”
法仪
题解
法仪,即法度和礼仪。本篇说明凡事一定要遵循法度。而最好的“法仪”,就是效法天道。希望君主能够效法天道行事。
子墨子曰:“天下从事 [382] 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 [383] 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故百工 [384] 从事,皆有法度。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度 [385] ,此不若 [386] 百工也。然则 [387] 奚 [388] 以为治法而可 [389] ?莫若 [390] 法 [391] 天 [392] 。天之行广 [393] 而无私,其施厚而不息 [394] (息作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于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然而天何欲何恶也?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 [395] 也,以其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之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今天下无小大国,皆天之邑 [396] 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故曰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是以天欲人相爱相利,而不欲人相恶相贼也。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爱天下之百姓,率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为天子,天下诸侯皆宾 [397] 事之。暴王桀、纣、幽、厉,兼恶天下之百姓,率以诟 [398] 天侮 [399] 鬼,其贼人多,故天祸之,使遂 [400] 失其国家,身死为戮于天下后世,子孙毁之,至今不息。故为不善以得祸者,桀、纣、幽、厉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禹、汤、文、武是也。”
译文
墨子说道:“天下从事各种职业的人,都不能没有准则。没有准则而他所做的事情能够成功,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从事各种行业的工匠,也都有一定的规矩。然而如今大到治理天下,其次到治理大国,却没有圣贤的礼制,这还不如各行各业的工匠呢!那么,用什么作为治理的法则才可以呢?最好的法则就是效法天道。上天的品行博大无私,它施予的恩惠厚重而且永不停息,它给予的光明持久而且永不衰减,所以圣明的君王都效法它。既然以上天作为标准,那么所作所为就一定要以上天的标准来衡量,上天希望做的事就做,上天不希望做的事就不做。那么上天希望做什么、厌恶做什么呢? 上天肯定希望人们相互友爱、相互帮助,而不希望人们相互憎恨、相互残害,因为上天对所有人都很爱护,都给予好处。怎么知道上天对所有人都如此呢?如今,天下无论大国小国,都是上天的属国;人无论老幼贵贱,都是上天的臣民。人们常说:‘爱护人、利于人者,上天必定赐福给他;憎恨人、残害人者,上天必定降祸于他。’以此可见上天希望人们相互友爱、相互帮助,而不希望人们相互憎恨、相互残害。以前的圣君禹、汤、文王及武王,爱天下所有的百姓,率先尊崇上天,敬重鬼神,他们给予世人的好处很多,所以上天佑护他们,使他们成为天子,天下的诸侯都归顺、侍奉他们。暴君桀、纣、幽王及厉王,厌恶天下所有的百姓,率先咒骂上天,侮慢鬼神,他们残害百姓极多,所以上天降祸给他们,使他们丧失自己的国家,身遭杀戮,并受到天下人的羞辱,后代子孙咒骂他 们,直到现在仍不停止。因此说,做邪恶之事而遭受灾祸者,就是桀、纣、幽王及厉王这些人;爱人利人而得到护佑者,就是禹、汤、文王及武王这些人。”
七患
题解
本篇讲述了造成国家危亡的七种祸患,分别是国防、外交、内政、财用、君主、臣民、粮食等方面存在的重大问题,提醒治国者应当做好这七个方面的防范。
子墨子曰:“国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 [401] 沟池 [402] 不可守而治 [403] 宫室 [404] ,一患也;边国 [405] 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三患也;仕者持禄,游者忧佼 [406] (佼作反),君修法讨 [407] 臣,臣慑 [408] 而不敢咈 [409] ,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 [410] ,五患也;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六患也;蓄种菽粟 [411] 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 [412] 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 [413] ,七患也。以七患居 [414] 国,必无社稷 [415] ;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 [416] 。七患之所当,国必有殃。”
译文
墨子说:“国家有七种忧患。这七种忧患是什么呢?整个国家不能得到很好的保卫,却去修建宫殿,这是第一种忧患;敌国军队压境,却得不到周边国家的救援,这是第二种忧患;让老百姓去做没有实际利益的事情,奖赏没有才能的人,这是第三种忧患;为官者只想着保持俸禄,游说者只担心结交不到好的朋友,国君制订法令来处置臣子,臣子畏惧而不敢直言上谏,这是第四种忧患;国君自以为仁爱聪慧而不询问政事,自认为国家安定强盛而不加强守备,这是第五种忧患;国君信任的人并不忠诚,忠于国君的人却不被信任,这是第六种忧患;种植和储藏的粮食不足以养活老百姓,大臣的德能不能够为国家办事,奖赏不能让人心悦诚服,惩处不能让人产生敬畏,这是第七种忧患。治理国家出现这七种忧患,国家必定灭亡;守护城池出现这七种祸患,敌军一到,必然城失国灭。这七种忧患存在于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必定会有灾难。”
辞过
题解
本篇用古今对比的方法从宫室、衣服、饮食、舟车四个方面,说明了“节俭则昌,淫佚则亡”的道理,强调节俭的重要性,要求领导者不能够奢侈浪费和享乐腐化。
墨子曰(墨子曰以下出辞过篇):“古之民未知为 [417] 宫室时,就 [418] 陵阜 [419] 而居,穴而处下,润湿伤民。故圣王作为宫室,为宫室之法曰:‘室高足以避润(润下有湿字),边 [420] 足以圉 [421] 风寒,上足以待 [422] 雪霜雨露,官墙之高,足以别 [423] 男女之礼,谨此则止。’凡费财劳力不加利者不为也。是故圣王作为宫室,使上(使上作便于生)不以为观乐 [424] 也;作为衣服带 [425] 履 [426] ,使身(使身作便于身)不以为辟怪 [427] 也。故节于身,诲于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财用可得而足。当今之主,其为宫室则与此异矣。必厚敛 [428] 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宫室台榭 [429] 曲直 [430] 之望 [431] 、青黄 [432] 刻镂 [433] 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 [434] 之。是以其财不足以待 [435] 凶饥、振 [436] 孤寡,故国贫而民难治也。君诚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也,当为宫室不可不节。”
译文
墨子说:“上古的先人们不懂得建造房屋,选择靠近山丘的地方,挖掘洞穴,居住在里面。由于地下潮湿而影响身体健康,所以,圣明的君王便建造房屋。建造房屋的原则是:地基的高度足以避免潮湿,四周墙壁足以抵御风寒,屋顶足以防备雪霜雨露,屋内墙壁的高度足以区分出男女有别,仅此而已。但凡耗尽财力、劳力又无更多益处的工程,是不会去做的。因此,圣贤的国君建造房屋,(是为了方便生活),不是用来观赏和享乐的;制作衣服、腰带、鞋子,是为了有益于身体,不是用来显示奇特怪异的。所以,圣贤的国君他自己本身节俭而使人民得到他的身教,因此天下的百姓都来归附,并且得到很好的教化,日常生活丰衣足食。如今的君主建造宫殿却不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会向百姓大量征收钱物,凶残地掠夺百姓用于衣食的财物,来建造宫室楼台、亭榭曲直交错的景观和彩绘雕刻的装饰。国君建造这样的房屋,那么左右的亲近臣子也都会效仿。因此国家的财物不够用来应付饥荒、救济孤寡,所以国家贫穷,百姓难以治理。国君确实想要天下太平,憎恶天下混乱,那么建造房屋就不能不节俭了。”
“古之民未知为衣服时,衣 [437] 皮 [438] 带 [439] 茭 [440] ,冬则不轻而温,夏则不轻 [441] 而凊 [442] 。圣王以为不中 [443] 人之温清,故作诲妇人以为民衣,为衣服之法:冬则练帛 [444] 之中,足以为轻且暖,夏则絺绤 [445] 之中,足以为轻且清,谨此则止。故圣人之为衣服,适身体,和肌肤而足矣,非荣 [446] 耳目而观 [447] 愚民也。当是之时,坚 [448] 车良马,不知贵也;刻镂 [449] 文采,不知喜也。得其所以自养之情,而不感于外,是以其民俭而易治,其君用财,节而易赡 [450] 也;府库实满,足以待不极;兵革不顿 [451] ,士民不劳,足以征不服。故霸王之业,可行于天下矣。当今之主,其为衣服则 与此异矣。冬则轻暖,夏则轻清,皆已具矣。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锦绣文采 [452] 靡曼 [453] 之衣,铸金以为钩 [454] ,珠玉以为佩 [455] ;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以身服之。此非云益暖之情也,单财劳力,毕 [456] 归之于无用也。以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皆为观好。是以其民淫僻而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也。夫以奢侈之君,御淫僻 [457] 之民,欲用无乱,不可得也。君诚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衣服不可不节。”
译文
上古的先人们不懂得制作衣服,披着兽皮,扎着草绳,冬天即使不轻便但却温暖,夏天即使不轻便但却凉爽。圣贤的君王认为这不能很方便的让人得到温暖与凉爽,于是就教妇女制作人穿的衣服。制作衣服的原则是:冬天则将柔弱的丝麻夹于衣中,足以变得轻便而且温暖;夏天则用葛麻布夹于衣中,足以变得轻便而且凉爽。仅此而已。所以圣人制作的衣服,只要合身保暖就足够了,并不是为了显示尊贵而让老百姓观赏。在那时候,结实的车子、优良的马匹,并不被认为是高贵,雕刻刺绣并不让人觉得喜欢,人们对于自给自足的生活很满足,而不会去攀比。所以老百姓节俭而且容易教化,君王花费节省而且容易照顾;府库充足,足以应对非常之变;武器、铠甲不困顿,兵士、百姓不疲劳,足以征讨不肯臣服的诸侯。所以称霸天下的大业就可以实现 了。当今的君主,他们制作衣服就与此不同了。冬天的衣着轻便暖和、夏天的衣着轻便凉爽,全都具备了,他们却仍然向百姓大量征收税赋,凶暴地掠夺百姓用于衣食的钱财,用来制作锦绣光彩的华丽衣裳,并用金子熔铸成带钩,用珍珠宝玉制作佩带的饰品;女工刺绣,男工雕刻,用来制作身上的穿戴。这就不是为增加温暖的情形了,耗尽财力人力,完全得不到实际的利益。由此看来,他们制作衣服,不是为了身体舒适,而都是为了显耀华丽。因此,他们的百姓邪僻而且很难教化,国君奢侈而且很难劝谏。让奢侈的国君去统治邪僻的百姓,想要财政不混乱是不可能的。国君要是真想让天下太平,真憎恶天下混乱,那么制作衣服就不能不节俭”。
“古之民未知为饮食,故圣人作诲男耕稼 [458] 树艺 [459] 以为民食也,足以增气充虚强体适腹而已矣。其用财节,其自养俭,故民富国治。今则不然,厚敛于百姓以为美食刍豢 [460] 蒸炙 [461] ;大国累 [462] 百器,小国累十器 [463] ;前方丈 [464] ,目不能遍视,手不能遍掺 [465] ,口不能遍味;冬则冻冰,夏则馂 [466] 饐 [467] 。人君为饮食如此,故左右象之。是以富贵者奢侈,孤寡者冻馁 [468] ,欲无乱不可得。君诚欲天下治而恶其乱,当为食饮不可不节。”
译文
“上古的先人们不懂得制作食物的时候,圣人就教给男人们耕种庄稼、栽培果树等技艺来供给百姓饮食,使其能够增加元气,补充虚弱,解决温饱,强身健体而已。他们的开支节省,生活简朴,所以 百姓富裕,国家太平。而今却不是这样,国君对百姓厚征重敛,用来制作美食、蒸烤畜肉。大国使用的餐具器皿上百件,小国使用的餐具器皿数十件。摆在面前一丈见方的地方,眼睛都不能全看到,手都不能全抓到,口都不能全尝到。剩余的食物冬天凝冻,夏天腐烂。君主享用饮食如此,那么左右近臣也都效仿。因此,富贵的人铺张浪费,孤寡的人受冻挨饿,想保持天下不乱,是不可能的。国君真想让天下太平,真憎恶天下混乱,那么对于制作饮食就不能不节俭。”
“古之民未知为舟车时,重任 [469] 不移 [470] ,远道不至 [471] ,故圣王作为舟车以便民之事。其为舟车也,完固轻利,可以任重致远,用财少而为利多,是以民乐而利之。法禁不急 [472] 而行,民不劳而上足以用,故民归 [473] 之。当今之主,其为舟车与此异矣,完固轻利,皆已具矣。必厚敛于百姓以为舟车饰,饰车以文采,饰舟以刻镂。女子废 [474] 其纺织而修 [475] 文采,故民寒;男子离 [476] 其耕稼而修刻镂,故民饥。人君为舟车若此 [477] ,故右左 [478] 象 [479] 之。是以其民饥寒并至,故为奸邪。奸邪多则刑罚深,刑罚深则固(当无固字)国乱。君诚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舟车不可不节。”
译文
“上古的先人们不懂得制造车船,太重的东西无法搬运,路途遥远很难到达。因此,圣贤的君王开始制造车船,用来方便老百姓作事。他们制造车船,强调完整、坚固、轻巧、便利,可以载负重物到达遥远的地方。因为花钱少又获利多,因此百姓喜悦并用它赚取利益。于是,法律、禁令不需要催促就可以施行,人民安逸而国君财用充足, 所以百姓归附。而今的君主制造车船就与此不同了。完备、坚固、轻巧、便利都具备了,却仍向百姓横征暴敛,用来装饰车船,用彩色刺绣装饰车辆,用精雕细刻装饰舟船。于是,女子放弃纺织而去学习刺绣施彩,所以百姓受冻;男子放弃耕种而去学习雕刻,所以百姓挨饿。君主制造车船如此华美,亲近臣子也都效仿。因此,老百姓饥寒交迫,于是就去做奸邪的事。奸邪之事多则刑罚苛刻,刑罚苛刻但国家却依然混乱。国君真想使天下太平,真憎恶天下混乱,那么制造车船就不能不节俭。”
尚贤
题解
尚贤,就是崇尚贤人。墨子指出:“尚贤者,政之本也。”说明“尚贤”是政事的根本,要想国富民强,就必须“尚贤”。一定要把有德有能的人选拔上来,不管他们与王公大人的关系如何,不管他们的出身如何,只要是有德有能之人,就应该举而用之。
子墨子曰:“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是其故何也?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 [480] ,则国家之治厚 [481] 。故大人之务 [482] ,将在于众贤而已。然则众贤之术,将奈 [483] 何哉?譬若 [484] 欲众其国之善射御 [485] 之士者,必将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善射御之士将可得而众也。况又有贤良之士,厚乎德行,辨乎言谈,博乎道术者乎?此固 [486] 国家之珍 [487] ,而社稷之佐 [488] 也。亦必且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良士,亦将可得而众也。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不义。’是以国之富贵人闻之,皆退而谋 [489] 曰:‘始 [490] 我所恃 [491] 者富贵也。今上举义不避贫贱,然则我不可不为义。’亲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亲 [492] 也。今上举义不避亲疏,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近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近 [493] 也。今上举义不避远 [494] 近,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远者闻之,亦退而谋曰:‘我始以远无恃。今上举义不避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人闻之皆竞 [495] 为义,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者一物 [496] 也,下之所以事上者一术 [497] 也。’故古者圣王之为政,列 [498] 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 [499] 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与之爵,重与之禄,任之以事。非为贤赐 [500] 也,欲其事之成。故当以德就列,以官 [501] 服事,以劳受赏,量 [502] 功 [503] 而分禄。故官无常贵,而民无恒 [504] 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义,避私怨,故得士。得士则谋不困 [505] ,体不劳,名立 [506] 而功成,美章 [507] 而恶不生,故尚贤者政之本也。”
译文
墨子说:“现在朝廷中从政的王公大人,都希望国家富强、人口众多、刑律政教都井井有条。然而却不能如此,这是什么缘故呢?究其原因,在于现在朝廷中从政的王公大人,不能把尊重贤才、重用有德能的人作为执政方略。国家拥有的贤良之士越多,那么国家风气就越淳厚。所以大人们的要务,就在于使贤才越来越多而已。然而,使贤才越来越多的方法是什么呢?譬如想使国家善于射箭驾车的人多起来,就一定要使这类人富裕、高贵,受到尊敬和赞誉,于是国内善于射箭驾车的人将会增多,更何况德行敦厚、言谈雄辨、道术广博的贤士呢?这些人本来就是国家的珍宝、社稷的辅臣,也一定要使其富裕、高贵,受到尊敬和赞誉,然后,国家的贤良之士也会增多。所以前代的圣君执政时讲道:‘对不义之人不使其富足,不使其尊贵,不予亲爱,不予接近。’因此,国内富贵之人听到后,都退而考虑说:‘以前我们所依 仗的是富贵,如今君王选拔义士不避贫贱者。既然如此,我们不能不行仁义’。君王亲爱的人听到后,退而考虑道:‘以前我所凭借的是君王的宠爱呀,如今君王选拔义士不排斥被疏远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不能不行仁义啊。’君王亲近之人听到后,退而考虑道:‘以前我们所依赖的是君王的亲近,如今君王选拔义士不在意和自己关系远近。既然如此,我们不能不行仁义啊。’君王疏远之人听到后,退而考虑说:‘以前我们认为自己被疏远而无所依靠,如今君王选拔义士不避疏远者。既然如此,我们不能不行仁义啊。’人们听到这些,都争着去做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这是什么缘故呢?答案是:君王使用臣子只用‘尚贤’这个标准;臣子侍奉君王只有‘仁义’这一条途径。所以,以前圣明之君施政,使有德者列于其位,使贤能者得到尊重;即使是农民、工匠和商人,他们中有才能的也会被选拔举荐,给以高位,给以厚禄,委任以政事。这并不是因为其贤能便赏赐,而是想要通过他们成就事业。所以,应当凭德行归其位次,以官职为国家服务,论业绩进行奖赏,按功劳而颁给俸禄。所以官吏不会始终富贵,而百姓也不会终生贫贱,有才能就会得到选拔举荐,无才能就会被免职,崇尚公义,消除私怨,所以能获得贤士。(君王)得到贤才则计谋不会穷尽,身体不会疲劳,名声树立且功业成就,正面的人事物更加彰显而邪恶的就不会产生了。因此说,尊重贤才,是为政的根本。”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王公 [508] 大人 [509] ,皆欲其国家之富也,人民之众也,刑法之治也,然 [510] 而莫知尚贤而使能。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明于小而不明于大也。何以知其然也?今王公大人,有一牛羊不能杀,必索良宰 [511] ;有一衣裳不能制,必索良工;有一疲马不能治,必索良医;有一危弓不能张 [512] ,必索良工。虽有骨肉之亲,无故富贵、面目美好者,诚知其不能也,必不使 [513] 。是何故?恐其败财也。当王公大人之于此也,则不失尚贤而使能。至建其国家则不然,王公大人骨 肉之亲,无故富贵、面目美好者,则举之。则王公大人之亲其国家也,不若其亲一危弓、疲马、衣裳、牛羊之财欤?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也。古之圣王之治天下也,其所贵未必王公大人骨肉之亲,无故富贵、面目美好者也。是故昔者尧之举舜也,汤之举伊尹也,武丁之举傅说也。岂以为骨肉之亲,无故富贵、面目美好者哉?唯法 [514] 其言,用其谋,行其道,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是故尚贤之为说,不可不察也。尚贤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
译文
墨子说:“天下的王公大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富裕,人口众多,刑罚律令有序,然而却不知道(实现这一期望)必须尊重贤人,使用有才能的人。因此,我认为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小事上明白选贤任能的道理,而大事上却不明白。怎么知道他们是这样呢?如今,王公大人有一只牛羊不会屠杀,必然去寻求好屠夫;有一套衣料不会缝制,必然去寻求好裁缝;有一匹生病之马不能医治,必然去寻求好兽医;有一张有破损的弓不能拉开,必然去寻求好工匠。纵然(他们身边)有骨肉至亲,没有技能却富贵起来的人和面貌美好的人,如果知道他们没有能力做这些事,必定不会让他们来做。这是什么缘故呢?恐怕他们毁坏财物呀。此时,王公大人在这一点上,则不丧失其尊贤使能的‘原则’。然而他们对治国就不是这样了。王公大人对于骨肉至亲,对无缘无故富贵起来的人和外貌美好的人,就予以推举。原来,王公大人对其国家的热爱,还不如喜爱他的一张有毛病的弓、一匹生病的马、一套衣服、一只牛羊啊!因此,我认为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小事上明白选贤任 能之道而大事上却不明白。从前的圣君治理天下,其所看重的未必是王公大人的骨肉至亲、无缘无故富贵起来的人和外貌美好的人。因此,从前尧推举舜、汤选拔伊尹、武丁推举傅说,哪里是因为他们是骨肉之亲、正当富贵起来的人和外貌美好的人呢?仅仅是因为要依照他们的言论,运用他们的谋略,实行他们的治国之道,上可以利于大自然,中可以利于鬼神,下可以利于人民。所以‘尚贤’这一学问,不可不详察呀!‘尚贤’,关乎大自然、鬼神、百姓的利益,是政事的根本。”
非命
题解
非命,就是反对“有命”论。本段讲述了墨子通过考察历史上古圣先王的经验,说明天下的安危,在于君主的施政,从而否定“有命”论的说法。说明任用贤才,谋求正确的治国之道,国家一定会昌盛。
古之圣王,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而劝之为善,发宪布令 [515] 以教诲,赏罚以劝沮 [516] 。若此 [517] ,则乱者可使治而危者可使安矣。若以为不然,昔者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此世不渝 [518] 而民不改,上变正(正作政)而民易教。其在汤、武则治,其在桀、纣则乱。安危治乱,在上之发 [519] 政也,则岂可谓有命哉?昔者,三代 [520] 之暴王,不缪 [521] 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志之僻 [522] ;外之殴骋 [523] 田猎 [524] 毕弋 [525] ,内沉于酒乐;不肯曰“我为刑政不善”,曰(曰上有必字)“我命故且亡”。虽昔也三代之伪民,亦犹此也。繁饰有命,以教众愚。昔者,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遂得光誉令闻于天下,夫岂可以为命哉?故以为其力也。今贤良之人,尊贤而好蓄 [526] 道术,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赏,下得其万民之誉,遂得光誉令闻于天下。岂以为其命哉?
译文
古时候圣贤的君王,推崇孝子,劝导人们侍奉双亲;尊重贤良,劝导人们做好事;颁布有关法令,来教育人民;明确奖罚,来对人民进行勉励和劝阻。照这样做,混乱的社会就可以恢复安定和谐,危险的局面可使其稳定。若认为不是这样,(请看)以前夏桀王造成的混乱局面,商汤王却将其治理得很好;商纣王所造成的混乱局面,周武王也治理的很好。时代和百姓都没有改变,但君主的统治方法变端正了,百姓就容易教育。天下在商汤王、周武王统治下就安定,在夏桀、商纣统治下就混乱。国家的安危治乱,关键在于君主的施政,这难道可以说是命运吗?此前夏商周三代的暴君,对其耳目声色的过分追求不以为错,对其心思、志向的邪僻不加谨慎,外出则骑马打猎、围网射箭,在宫内则沉迷于饮酒作乐,但却不肯说自己施政用刑不善,却说“我的命运本来就将灭亡了”。即使以前三代的诡诈之民,也是如此,其繁复地粉饰“人各有命”的言辞,用以教育众多愚昧之人。过去禹、汤、文王、武王在治理天下政务时,就说道:“必须使饥者获得食物,使寒冷者得到衣服,使劳累者得到休息,使扰乱者得到惩治。”于是,他们赢得了天下人的美誉和称赞,这难道可以说是命运吗?这本来就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实现的)啊!现今贤良之人,尊重贤才,喜欢积累治国的道理、方法,所以对上得到王公大人的奖赏,对下获得万民的赞誉,于是赢得了天下人的称赞。这又怎能说是他们的命运呢?
贵义
题解
墨子认为,义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切言论行动,都要从事于义,服从于义。节录的这一段,一是教人如果没有相应的才能,就不要去谋求相应的官职;二是指出身边的一切人、事、物都是来让我们修身的,不能口上追求仁义,遇到考验时反而产生怨恨,这样是不可能成就仁德的。此段虽然简短,但是却发人深省。
子墨子曰:“世之君子,使之一犬一彘 [527] 之宰 [528] ,不能,则辞之;使为一国之相,不能,而为之。岂不悖 [529] 哉?世之君子,欲其义之成,而助之修其身则愠 [530] ,是犹欲其墙之成,而人助之筑则愠也。岂不悖哉?
译文
墨子说:“世上的君子,让他去做宰猪杀狗的屠夫,如果干不了就推辞;让他任一国的宰相,做不了也要去做。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世上的君子想实现自己仁义的愿望,可是别人帮助他修身他却生气。这就和想把墙筑成,但别人帮助他筑墙他却生气一样。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注释
[1] 圣人:知行完备、至善之人,自身的品德与宇宙的法则融为一体,智慧变通而没有固定的方式。对宇宙万物的起源和终结已经彻底参透。与天下的一切生灵、世间万象融洽无间,自然相处,把天道拓展入自己的性情,内心光明如日月,却如神明般在冥冥之中化育众生。
[2] 无为:顺应自然,不妄为。
[3] 万物:宇宙间的一切事物。
[4] 作:产生,兴起。
[5] 恃:持,矜持。
[6] 尚:尊崇。
[7] 贤:这里指有才能的人。
[8] 盗:偷盗财物的人。
[9] 可欲:指足以引起欲念的事物。
[10] 刍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
[11] 金玉:珍宝的通称。
[12] 莫:没有谁。
[13] 遗:留下。
[14] 咎:过失,罪过。
[15] 遂:顺利地完成,成功。
[16] 五色:五种颜色,即青、白、赤、黑、黄,古人以这五种颜色为正色。
[17] 五音:亦称“五声”。指中国五声音阶中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级。
[18] 五味:指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
[19] 爽:舒服,使人感到愉悦。
[20] 驰骋:驰射,田猎。
[21] 田猎:打猎。
[22] 行:行为。
[23] 妨:损害,有害于。
[24] 太上:最上,最高。
[25] 下:臣下,百姓,群众。
[26] 亲:亲近,拥戴。
[27] 誉:称赞,赞美。
[28] 绝:断,断绝。
[29] 巧:虚浮不实,伪诈。
[30] 弃:扔掉,抛弃。
[31] 利:利益。
[32] 文:法令条文。
[33] 见:现,呈现,推出。
[34] 素:没有染色的生丝。这里比喻品质纯洁、高尚的圣人。
[35] 朴:没有加工的原木。这里比喻合乎自然法则的社会法律。
[36] 曲:委屈。曲意迁就的意思。
[37] 全:完备,完整。
[38] 枉则直:意为曲己从人,则道可得伸。憨山注:“枉则直者,屈己从人曰枉。直,伸也。谓圣人道高德盛,则大有径庭,不近人情。若不屈己从人,俯循万物,混世同波,则人不信。人不信,则道不伸。由人屈而道伸。故曰枉则直。”
[39] 洼:低洼。
[40] 盈:满。
[41] 弊:通“敝”。破旧,破损。
[42] 抱一:道家谓专精固守不失其道。一,指道。
[43] 式:榜样;楷模。
[44] 伐:自吹自擂,夸耀自己。
[45] 矜:自夸,自恃。
[46] 飘风:旋风,暴风。
[47] 暴卒:指突然进犯之士卒。
[48] 见:同“现”。
[49] 自伐:自夸其功。伐,自我夸耀的意思。
[50] 不处:不处于此。意为不会令自己处于这种境地。处,居于、处在。
[51] 域中:寰宇间,国中。
[52] 法:效法。
[53]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根,指事物的本源、根由、依据。君,主宰的意思。憨山注:“此诫君人者,当知轻重动静,欲其保身重命之意也。然重字指身。轻字指身外之物,即功名富贵。静字指性命。躁字指嗜欲之情。意谓身为生本,固当重者。彼功名利禄,声色货利,乃身外之物,固当轻者。且彼外物必因身而后有,故重为轻之根。性为形本,固至静者。彼驰骋狂躁,甘心物欲,出于好尚之情者,彼必由性而发,故静为躁之君。”
[54]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万乘,指能出兵车万乘的大国。亦泛指国家。古时一车四马为一乘。万乘之主,指一国之君。憨山注:“世人不知轻重,故忘身徇物,戕生于名利之间。不达动静,故伤性失真,驰情于嗜欲之境。奈何后之人主,沈暝荒淫于声色货利之间,戕生伤性而不悟。是以物为重而身为轻也。故曰身轻天下。”
[55] 圣人:指古代圣明的帝王。上古时对帝王尊称为圣人。
[56] 弃人:被抛弃不管的人。
[57] 资:给用、资材的意思。
[58] 贵:崇尚,重视。
[59] 要妙:亦作“要眇”。精深微妙。
[60] 知其雄,守其雌:雄,比喻高强。雌,喻柔弱。憨山注:“物无与敌谓之雄,柔伏处下谓之雌……道超万物,物无与敌者。故谓之雄。圣人气与道合,心超物表。无物与敌,而能顺物委蛇,与时俱化,不与物竞,故曰知其雄,守其雌。”
[61] 知其白,守其黑:白,昭然明白,智无不知的意思。黑,昏闷无知貌。憨山注:“圣人智包天地,明并日月,而不自用其知。所谓明白四达,能无知乎。故曰知其白,守其黑。”
[62] 式:榜样;楷模。
[63] 不忒:没有变更,没有差错。
[64] 谷:水流会聚的地方。憨山注:“谷,乃虚而能应者也。谓圣人自知道光一世,德贵人臣,而不自有其德。乃以污辱贱下,蒙耻含垢以守之。所谓光而不耀,仁常而不居者,虚之至也。故为天下谷。”
[65] 欲:想要,希望。
[66] 取:攻取,夺取。
[67] 为:治理。
[68] 已:语气词。表肯定而带感叹语气,相当于“啊”。
[69] 神器:代表国家政权的实物,如玉玺、宝鼎之类。借指帝位、政权。
[70] 败:损害,损伤。
[71] 执:固执,坚持。
[72] 失:违背。
[73] 是以:所以,因此。
[74] 甚:过分。
[75] 奢:没有节制。
[76] 泰:奢侈。
[77] 佐:辅助,帮助。
[78] 人主:古代专指一国之主,即帝王。
[79] 兵:军队。
[80] 师:泛指军队。
[81] 处:处所,地方。人或物所在的地方。
[82] 荆棘:泛指山野丛生多刺的灌木。
[83] 大军:指重大的军事行动。
[84] 凶年:荒年。
[85] 善者果而已:善,行善。果,果敢。一说善是擅长、善于的意思;果即结果。意谓兵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善用者了事即休,不可以之取强。憨山注:“圣人不为已甚,故诚之不可以兵强天下也。凡以兵强者,过甚之事也。势极则反,故其事好还。师之所处,必蹂践民物,无不残掠,故荆棘生。大军之后,杀伤和气,故五谷疵疠而年岁凶,此必然之势也。然与济弱扶倾,除暴救民,盖有不得不用 之者,惟在善用。善用者,果而已。已者,休也,此也。果,犹言结果。俗云了事便休。谓但可了事令其平服便休,不敢以此常取强焉。纵能了事,而亦不可自矜其能,亦不可自伐其功,亦不可娇恃其气。到底若出不得已。此所谓果而不可以取强也。”
[86] 休:美善的意思。
[87] 矜:自夸,自恃。
[88] 伐:自吹自擂,夸耀自己。
[89] 兵:兵器,武器。
[90] 乐:以……为乐。
[91] 得志:实现志愿。
[92] 吉 事:吉祥之事。古指祭祀、冠礼、婚嫁等。
[93] 尚:尊崇。
[94] 凶事:指丧事。
[95] 偏将军:系将军的辅佐,此官制始设于春秋,通常由帝王拜授,也有大将军拜授的。
[96] 上将军:中国古代武将的官名。战国已有。秦因之。汉不常置。金印紫绶,位次于上卿。职掌为典京师兵卫,或屯兵边境。
[97]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智,机智、聪颖。明,明白。憨山注:“知人者,谓能察贤愚,辨是非,司黜陟,明赏罚,指瑕摘疵,皆谓之智。但明于责人者,必昧于责己。然虽明于知人为智,不若自知者明也。老子谓孔子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者也。博辩宏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也。去子之恭骄与智能,则近之矣。谓是故也。”
[98] 胜人者力,自胜者强:胜人,指胜过别人。自胜,指战胜自己的欲望。憨山注:“世之力足以胜人者,虽云有力。但强梁者必遇其敌,不若自胜者强。然欲之伐性,殆非敌国可比也。力能克而自胜之,可谓真强。”
[99] 强:坚决,坚定。
[100] 道:指的是宇宙万物的本体,或指自然规律。
[101] 常:恒常,不变。
[102]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德,指上古有大德的圣王。不德,心中不落有德的迹象。意思是虽然德泽万物但自己却从不觉得有恩于人。憨山注:“上德者,谓上古圣人,与道冥一,与物同体。虽使物各遂生,而不自有其德。以无心于德,故德被群生,终古不忘。故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103]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下德,指后来的帝王。不失德,即心中不忘修德,总想着要施恩于人。是以,所以、因此。憨山注:“下德者,谓中古以下,不知有道,但知有德。故德出于有心,自不能忘。且有责报之心,物难感而易忘。故云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失,忘也。”
[104]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以,恃的意思。憨山注:“上德所以有德者,以德出无为。功成事遂,而无恃为之心,故云无以为。下德所以无德者,以德出有心。而又矜功恃为,故云有以为。”
[105] 前识:前人而识。有先见之明的意思。王弼注:“前识者,前人而识也,下德之伦也。竭其聪明以为前识,役其智力以营庶事。”
[106] 华:花。这里是指浮华的外表。
[107] 厚:厚实,笃厚。
[108] 薄:轻浮,轻薄。
[109] 实:植物的果实。与“花”相对。这里是真实内涵的意思。
[110] 昔:以前,从前。
[111] 一:指宇宙人生的起源、万事万物的本体,即所谓“道”。象征的是一种清静无为的境界。《说文》:“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淮南子》:“一也者,万物之本也。”
[112] 以:则,那么。《战国策》:“战而不胜,以亡随其后。”
[113] 神:这里指的是人心。憨山注:“神,指人心而言。谓人得之而为万物之灵。”
[114] 谷:指水流汇聚的地方。
[115] 盈:满。
[116] 贞:假借为“正”。端方正直的意思。
[117] 以:因为。这里指有所恃,是依 赖、倚仗的意思。
[118] 王相休废:消长兴替的意思。阴阳家以王(旺盛)、相(强壮)、胎(孕育)、没(没落)、死(死亡)、囚(禁锢)、休(休退)、废(废弃)八字与五行、四时、八卦等递相配搭,以表示事物的消长更迭。
[119] 蹶:挫折,失败。
[120] 孤、寡、不毂:分别都是古代王侯自称的谦词。河上公注:“不毂,喻不能如车毂为众辐所凑。”毂,一本作“谷”。
[121] 恶:讨厌,憎恶。
[122] 王公:泛指显贵的爵位。王公贵人。
[123] 以为:以之为。
[124] 强梁:强横。
[125] 父:通“甫”。开始。
[126] 至:极,最。
[127] 驰骋:纵马疾驰,奔驰。在这里是无所不通的意思。
[128] 无有:指没有形质。
[129] 无间:没有空隙。
[130] 不言:不依靠语言。
[131] 甚:过分。
[132] 费:耗损。
[133] 厚:重,多。
[134] 亡:丢失,丧失。
[135] 殆:危险。
[136] 大成:完备。
[137] 缺:器具破损。引申为缺漏而不完整。
[138] 用:功用,功能。
[139] 弊:衰落,疲惫。
[140] 冲:空虚。
[141] 穷:穷尽,完结。
[142] 屈:弯曲。
[143] 辩: 能言善辩。
[144] 讷:语言迟钝。
[145] 以为:以之为。
[146] 有道:指政治清明,有德政。
[147] 却走马:意为好的战马都退役了。却,退、使退。走马,即良马,善走的马。
[148] 粪:施肥。
[149] 无道:暴虐,没有德政。
[150] 戎马:军马,战马。
[151] 郊:郊野。泛指城外、野外。
[152] 可欲:指足以引起欲念的事物。
[153] 咎:过失,罪过。
[154] 牖:窗户。
[155] 弥:更加,越发。
[156] 名:称说。
[157] 损:指去除心中的欲望。损,减损、去除。
[158] 以至:达到。
[159] 无为:为就是“有”,一切起心动念造作都是“为”。无为,不起心动念。
[160] 无事:指无为。
[161] 无常心:没有什么一定的想法。不执着的意思。
[162] 善者:善良的人。
[163] 善:善待的意思。
[164] 信者:讲信用的人。
[165] 信:以诚信相待。
[166] 生:生养。
[167] 有:占有,据有。
[168] 为:治理。
[169] 恃:依赖,依靠。
[170] 长:生长,成长。
[171] 宰:主宰。
[172] 玄德:指自然无为的德性。王弼注:“凡言玄德,皆有德而不知其主,出乎幽冥。”《庄子》:“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隋书》:“圣人体道成性,清虚自守,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故能不劳聪明而人自化,不假修营而功自成。其玄德深远,言象不测。”
[173] 大道:宽阔的道路。
[174] 夷:平坦。
[175] 径:步行小路。
[176] 朝:指朝廷。
[177] 除:整洁。
[178] 芜:土地不耕种而荒废。
[179] 虚:空虚。
[180] 服:衣服,服装。
[181] 文采:艳丽而错杂的色彩。
[182] 带:佩带。
[183] 厌:吃饱,饱足。后作“餍”。
[184] 建:立。
[185] 拔:拔起,拔出。
[186] 忌讳:避忌,顾忌。
[187] 利器:锋利的武器。
[188] 滋:通“孳”。滋生,繁殖。
[189] 伎巧:指精美奇巧的工艺品。
[190] 奇物:华而不实之物。
[191] 起:产生,发生。
[192] 法物:指技艺制作之物。
[193] 彰:明显,显著。
[194] 我:指君主自己。
[195] 政:政治,政事。
[196] 闷闷:愚昧,浑噩。
[197] 醇醇:敦厚。
[198] 察察:苛察,烦细。
[199] 缺缺:疏薄诈伪貌。
[200] 倚:依。
[201] 伏:潜藏,埋伏。
[202] 孰:谁,哪个人或哪些人。
[203] 极:尽头,极限。
[204] 小鲜:小鱼。
[205] 莅:治理,统治,管理。
[206] 奥:室内西南隅。古时祭祀设神主或尊者居坐之处。后泛指室内深处或隐秘处等。
[207] 保:保护,不让受到损害。
[208] 事:侍奉,供奉。
[209] 味:辨别滋味,品尝。
[210] 无味:谓平淡无奇,不含深致。
[211] 报怨:对所怨恨的人做出反应。报,回报。
[212] 细:小。
[213] 作:产生,兴起。
[214] 轻诺:轻易许诺。
[215] 安:平静,稳定。
[216] 持:掌握,控制。
[217] 兆:征兆,显露征兆。
[218] 脃:易折断。
[219] 破:它本作“泮”。
[220] 合抱:两臂环抱,多形容树身之粗大。
[221] 毫末:指幼苗,比喻细小。
[222] 从事:参与其事。
[223] 几:非常接近,相当于“几乎”“差不多”。
[224] 明民:教民以聪明智巧。
[225] 愚之:指教民以笨拙、质朴之道。
[226] 智:计谋,策略。
[227] 贼:祸害。
[228] 谷:两山间的夹道或流水道,或指两山之间。
[229] 重:认为重,有负担的意思。
[230] 害:妨碍,妨害。这里是认为有妨碍的意思。
[231] 俭:自我约束,不放纵。
[232] 器:才能。
[233] 抗:对等,匹敌。
[234] 夫:发语词。
[235] 唯:因为。
[236] 被褐怀玉:比喻怀藏宝物而不为人知。被,同“披”,穿着。褐,指粗布或粗布衣,古时贫贱人穿。怀,怀藏。
[237] 繟然:宽缓、舒缓的样子。
[238] 恢恢:宽阔广大貌。
[239] 奈何:怎么,为何。
[240] 惧之:令其畏惧。威摄的意思。
[241] 奇:不正。指非法的。
[242] 执:拘捕,捉拿。
[243] 孰:谁。
[244] 食税:享受税赋,靠赋税而生活。
[245] 轻死:不怕死。轻,轻视。
[246] 夫:发语词。
[247] 无以生为者:指不为欲望、享受所驱使的人。
[248] 贵生:指贪图享受。贵,重视、看重。
[249] 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契,契约。古代借贷财物时所用的契券,竹木制成,劈为两片。左片叫左契,刻着负债人姓名,由债权人保存;右片叫右契,刻着债权人的姓名,由负债人保存。索物还物时,以两契相合为凭据。责,责令、要求。这里说的是圣明的君主只是施惠于民,而不求回报。憨山注:“圣人无心之德,但施而不责报。故如贷之执左契,虽有而若无也。”
[250] 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司,执掌、主管。司彻,司人之过的意思。一说“彻”是周时的赋法,指官府按时收取税赋,没有商量的余地。憨山注:“有德司契,但与而不取,徒存虚契。无德司彻,不计彼之有无,必征其余,如赋彻耳。彻,周之赋法。谓时至必取于民,而无一毫假借之意。”
[251]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亲,偏爱。与,帮助、援助。憨山注:“上责报而下计利,将谓与而不取,为失利也。殊不知失于人,而得于天。故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且施而不取,我既善矣。人不与而天必与之,所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岂常人所易知哉。”
[252] 小国寡民:寡,少。意为国不论其大,皆以为小;民不论其多,皆以为少。君主爱惜国力民力,不敢奢侈劳民的意思。
[253] 重死:爱惜生命的意思。
[254] 徙:迁移。
[255] 陈:陈设,陈列。
[256] 不积:指不聚集财富。积,聚集的意思。
[257] 既:整个的意思。
[258] 圣功:至圣之功。或谓帝王的功业为“圣功”。
[259] 博选:广泛地选择。
[260] 稽:考核,考证。
[261] 厮役:旧称干杂事劳役的奴隶。后泛指受人驱使的奴仆。
[262] 徒隶:刑徒奴隶,服劳役的犯人。
[263] 天者,理物情者也:陆佃《鹖冠子集解》注:“道无所治,有之者,以稽于天,所以尔也,教者地事也,治者天事也。”
[264] 地者,常弗去者也:陆佃《鹖冠子集解》注:“道无所住,有之者,以稽于地,所以尔也,运者天道也,处者地道也。”
[265] 神 明:指人的精神和智慧。
[266] 北面:方位词,指面朝北方。古代君主面朝南坐,臣子朝见君主则面朝北,所以对人称臣为北面。
[267] 冯几据杖:冯,靠着。几,小或矮的桌子。据,凭依、倚仗。杖,扶着走路的棍子。形容傲慢不以礼待客。
[268] 指麾:以手或手持物挥动示意。
[269] 乐嗟苦咄:高兴时招唤,不高兴时责骂。形容对人态度恶劣。
[270] 狎:亲昵,亲近而不庄重。
[271] 劫:威逼,胁制。
[272] 嗜:贪求。
[273] 信:放任,随便。
[274] 悼襄王:赵悼襄王(?-公元前236年),战国末期赵国君主,嬴姓,赵氏,名偃,赵孝成王之子。
[275] 庞暖:战国合纵家。
[276] 俞拊:即俞跗。相传为黄帝时的良医。
[277] 百里:百里奚,亦称百里子。春秋时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生卒年不详,秦穆公时贤臣,著名的政治家。
[278] 申麃:春秋时期楚国人。
[279] 原季:指赵衰,即赵成子,字子金,亦称成季、孟子余。赵衰是跟随晋文公流 亡多年,并且颇受倚重的功臣,但他从不争权夺利,不计较个人地位。回国后,曾任原(今河南济源北)大夫,故亦称原季。
[280] 范蠡:字少伯,春秋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春秋末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实业家。后人尊称“商圣”。
[281] 管仲:名夷吾,谥曰“敬仲”,春秋时期齐国颍上(今安徽颍上)人,史称管子。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
[282] 魏文侯:战国时期魏国的建立者。在位时礼贤下士,师事儒门子弟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人,任用李悝、翟璜为相,乐羊、吴起为将。
[283] 扁鹊:姬姓,秦氏,名越人,又号卢医,春秋战国时期名医。由于他的医术高超,被认为是神医,所以当时的人们借用了上古黄帝时神医“扁鹊”的名号来称呼他。
[284] 镵:刺,凿。
[285] 子列子:子,古代学生称呼师长时,在名字前加一“子”字,以示敬重。列子,相传战国时期郑国人,名御寇,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之一。
[286] 全功:功业完美,泽被万物。
[287] 否:原为《周易·否卦》中的“否”,指“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引申为闭塞、阻隔不通、不顺。音“匹”。
[288] 阂:阻隔不通。
[289] 宫:古代音乐术语,即宫、商、角、徵、羽五声音阶中的第一音级。商,五声音阶中的第二音级。
[290] 素分:犹本分。
[291] 方圆静躁:方圆,方形与圆形。静躁,静和动。
[292] 六合:上下和东西南北四方,即天地四方,泛指天下或宇宙。贾谊《过秦论》:“及至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293] 四海:指全天下。旧说以为我国被四海包围,因此用“四海”代指全国。
[294] 经:测量,计度。
[295] 纪:梳理。
[296] 四时:即春、夏、秋、冬四季。
[297] 要之以太岁:要,约定。太岁,又叫岁星,即木星,古代用它围绕太阳公转的周期纪年,一周是十二年。
[298] 钩:钩距,即对人辗转推问,究其情实。这里含有求全责备的意思。
[299] 勿已:犹无已。不得已,不能止。《庄子·徐无鬼》:“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勿撄。”
[300] 隰朋(?—公元前644年):姜姓,春秋时期齐国大夫,与管仲、鲍叔牙等辅佐齐桓公,齐国大治。隰,音“西”。
[301] 逮:到,及。《礼记·曲礼》:“逮事父母。”
[302] 瞽:眼睛失明,音“股”。
[303] 成功:成就功业或事业。《书·禹贡》:“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304] 郄雍:人名。郄,音细。
[305] 俄而:一会儿。
[306] 智料:以智慧来料算。
[307] 随会:祁姓,随氏、范氏,讳会,谥武,其名随会(采邑于随)或范会(采邑于范),又因随氏出于士氏,故史料中多称其为士会,史称范武子、随武子。士蒍之孙,士缺幼子。杰出的政治家,先秦时代贤良的典范。
[308] 知政:主持政事。
[309] 先识:先见远识。
[310] 擿:揭露。音“梯”。
[311] 奸伏:隐伏未露的坏人坏事。
[312] 梁:《说文》:“梁,水桥也。”
[313] 悬水:即瀑布。
[314] 仞:古代长 度单位,八尺为一仞。
[315] 圜流:有漩涡的水流。圜,同“环”。
[316] 鼋鼍:大鳖和猪婆龙。
[317] 厉:连衣涉水。司马相如《上林赋》:“越壑厉水。”
[318] 措意:在意,注意。
[319] 二三子:犹言诸君、几个人。《论语·八佾》:“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320] 楚庄王(?—公元前591年):又称荆庄王。楚穆王之子,春秋时期楚国最有成就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321] 詹何:战国时期哲学家,思想接近道家。
[322] 宗庙:祭祀祖宗的屋舍。
[323] 社稷:社,土地神;稷,谷神。土地与谷物是国家的根本,古代立国必先祭社稷之神,因而,“社稷”便成为国家的代称。
[324] 末:末节,次要的事情。
[325] 子墨子:即指墨子。古人称自己的老师时,要在姓氏前加一“子”字。《墨子》一书多是墨家后学所记录,所以称“子墨子”。
[326] 苍:深青色,深绿色。
[327] 所入者:指放进去的染料。
[328] 舜:姓姚,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是黄帝的八世孙。
[329] 许由:尧舜时代的贤人。帝尧在位的时候,他率领许姓部落活动在今天颍水流域的登封、许昌、禹州、汝州、长葛、鄢陵一带,这一带后来便成了许国的封地,他从而也成为许姓的始祖。
[330] 伯阳:古贤人。相传为舜七友之一。
[331] 禹:夏朝的第一个君主,他曾经治过洪水。
[332] 皋陶:虞舜时的司 法官,后常为狱官或狱神的代称。
[333] 伯益:禹的大臣,辅佐禹平治水土。
[334] 汤:商朝的创建者,前1617年至前1588年在位,在位三十年,其中十七年为夏朝商国诸侯,十三年为商朝国王,今人多称商汤。
[335] 伊尹:商汤大臣,名伊,一名挚,尹是官名。相传生于伊水,故名。是汤妻陪嫁的奴隶,后助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
[336] 仲虺:又叫莱朱,是商汤时期的著名大臣。他与伊尹并为商汤左、右相,辅佐商汤完成大业。
[337] 武王:即周武王姬发,西周王朝开国君主,周文王次子。
[338] 太公:既姜太公,是辅佐武王取得天下的重要人物。
[339] 周公:西周初期政治家。姓姬名旦,也称叔旦。文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叔。辅武王灭商。武王崩,成王年幼,周公摄政。他制礼作乐,作《周礼》。
[340] 夏桀:夏朝最后的一个国王,发的儿子。发病死后继位,为历史上著名的暴君。
[341] 干辛:夏桀手下的奸臣。
[342] 推哆:夏桀的力士。
[343] 纣:即商纣王。商朝最后一位暴君。
[344] 崇侯:既崇侯虎,纣王手下的佞臣。
[345] 恶来:又称为恶来革,商纣王的臣子,飞廉(又作蜚廉)之子,以勇力而闻名。
[346] 厉王:即周厉王,西周第十位国王(前878年—前841年在位),姬姓,名胡。周夷王的儿子。在位三七年。
[347] 历公长文:周厉王朝中的奸臣。
[348] 荣夷终:即荣夷公,是中国西周时期诸侯国荣国的第六任国君。
[349] 幽王:即周幽王,是周宣王的儿子,西周末代君主。姬姓,名宫湦。周幽王为取悦褒姒,数举骊山烽火,失信于诸侯。结果,被犬戎兵杀死于骊山之下,西周灭亡。
[350] 傅公夷:此人于史无考。
[351] 蔡公谷:古代的恶人。
[352] 戮:羞辱,侮辱。
[353] 齐桓公:名小白,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春秋五霸”之首,他在位期间任用管仲为相,使齐国国力逐渐强盛,成为天下诸侯的盟主。
[354] 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春秋时期齐国人,史称管子。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被称为“春秋第一相”,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霸主,所以又说“管夷吾举于士”。
[355] 晋文公:姬姓,名重耳,谥号曰“文”,史称晋文公。春秋中前期晋国国君,晋献公之子。
[356] 咎犯:晋文公重耳的舅舅,又名舅犯,智计过人,重耳以父礼事之。
[357] 楚庄:即楚庄王,又称荆庄王,谥号庄。楚穆王之子。楚国最有成就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358] 阖庐:即阖闾,春秋末吴国的国君,名光。他用专诸刺杀吴王僚而自立。曾伐楚入郢(今湖北江陵西北),后在檇李(今浙江嘉兴西南)为越王勾践所败,重伤而死。
[359] 伍员:即伍子胥,曾辅佐阖闾及其子夫差,是有名的忠臣。
[360] 勾践:春秋时越王。后为吴王夫差所败,困于会稽,屈辱于吴。乃用文种、范蠡为相,卧薪尝胆,立志复仇。最后兴兵灭掉了吴国,继而 北进,大会诸侯于徐州(山东滕县南),成为春秋后期的霸主。
[361] 范蠡:春秋末年政治家、军事家。字少伯,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他与文种协助勾践复国,后游齐国。至陶,改名陶朱公,经商致富。著《计然篇》《养鱼经》。
[362] 霸:称霸。
[363] 范吉射:即范昭子,祁姓,范氏,名吉射,谥昭。因范氏出自士氏,故又称士吉射。
[364] 张柳朔:范吉射的家臣。
[365] 中行寅:名寅,春秋时期晋国贵族,中行氏卿族的最后一人,又作荀寅。
[366] 籍秦:中行寅的家臣。
[367] 夫差:春秋末期吴国国君,吴王阖闾之子。后为越所灭。
[368] 宰嚭:即太宰嚭。本名伯嚭,系春秋时楚伯州犁之孙。楚诛伯州犁,伯嚭奔吴,吴以为大夫,后任太宰,故称太宰嚭。
[369] 知伯瑶:即智囊子,春秋后期晋国智氏的首领,曾掌握晋国大权,后被韩、赵、魏三家所灭。
[370] 智国:即智伯国,智氏家族的人。
[371] 中山尚:春秋时期鲜虞国君。
[372] 魏义:中山尚的臣子。
[373] 宋康:春秋时期宋国末代国君,后被齐国所灭。
[374] 唐鞅:宋康王的相,让康王滥杀无辜,后来自己也被康王所杀。
[375] 刑戮:刑罚或处死。
[376] 贪暴苛扰:贪婪,暴虐,苛刻,扰民。
[377] 论:通“抡”,选择。
[378] 逸:安闲,安乐。
[379] 治官:治理百官。
[380] 形:身体。
[381] 要:要领。
[382] 从事:做某种事业。
[383] 法仪:法度,礼仪,准则。
[384] 百工:泛指手 工业工人,各种工匠。
[385] 法度:规矩,行为的准则。
[386] 不若:比不上,不如。
[387] 然则:连词,用在句子开头,表示“既然这样,那么……”。
[388] 奚:文言疑问代词,相当于“胡”“何”。
[389] 可:可以。
[390] 莫若:不如。
[391] 法:效法。
[392] 天:自然规律。
[393] 广:博大。
[394] 息:停止。通行本《墨子》“息”作“德”,此处依《群书治要》原文翻译。
[395] 贼:残害。
[396] 邑:城市,都城。
[397] 宾:服从,归顺。
[398] 诟:辱骂。
[399] 侮:欺负,轻慢。
[400] 遂:于是,就。
[401] 城郭:城是内城的墙,郭是外城的墙。泛指“城邑”。
[402] 沟池:护城河。
[403] 治:修筑。
[404] 宫室:古时房屋的通称。后来特指帝王的宫殿。
[405] 边国:外国。
[406] 佼:群臣皆忘主而趋向私交。
[407] 讨:查究,处治。
[408] 慑:威胁,使恐惧。
[409] 咈:古同“拂”,违逆,乖戾。
[410] 守备:防守;防备。
[411] 菽粟:豆和小米。泛指粮食。
[412] 事:使用,役使。
[413] 威:畏惧,通“畏”。
[414] 居:治理。
[415] 社稷:古代帝王、诸侯所祭的土神和谷神。社,土神;稷,谷神。亦用为国家的代称。
[416] 倾:倾塌,倒下。本文指国家倾覆。
[417] 为:此处指建造。
[418] 就:靠近,走近,趋向。
[419] 陵阜:丘陵。
[420] 边:四周。
[421] 圉:通“御”,抵挡,防御。
[422] 待:防备。
[423] 别:区别。
[424] 观乐:观赏享乐。
[425] 带:腰带。
[426] 履:鞋子。
[427] 辟怪:怪异。
[428] 敛:征收。
[429] 台榭:台和榭。亦泛指楼台等建筑物。
[430] 曲直:此处指景观的蜿蜒与平缓。
[431] 望:视野、视力所 及。
[432] 青黄:谓用彩色加以修饰。
[433] 刻镂:雕刻。
[434] 法象:效法;模仿。
[435] 待:应付。
[436] 振:救济。
[437] 衣:此处作动词,指穿着……
[438] 皮:兽皮。
[439] 带:佩带、扎着。
[440] 茭:草绳。
[441] 轻:轻便。
[442] 凊:凉爽。
[443] 中:合适,适当。
[444] 练帛:熟帛,谓煮练过的帛。
[445] 絺绤:絺,细葛布;绤,粗葛布。都是将葛经过浸渍煮沦的加工法制成的。絺绤,指葛布衣服。
[446] 荣:使……荣耀,使……光荣。
[447] 观:欣赏、观赏。
[448] 坚:结实、坚固。
[449] 刻镂:雕刻。
[450] 赡:供给人财物。
[451] 顿:古同“钝”,不锋利。
[452] 文采:错杂艳丽的色彩。
[453] 靡曼:华美,华丽。
[454] 钩:衣带上的钩。
[455] 佩:古代系在衣带上的玉饰。
[456] 毕:完全。
[457] 淫僻:邪恶不正。
[458] 耕稼:泛指种庄稼。
[459] 树艺:种植,栽培。
[460] 刍豢:牛羊犬豕之类的家畜。泛指肉类食品。
[461] 炙:烤。
[462] 累:堆积,积聚。
[463] 器:用具的总称。
[464] 方丈:一丈见方。
[465] 掺:执持,握持。
[466] 馂:吃剩下的食物。
[467] 饐:(食物)腐败发臭。
[468] 冻馁:谓饥寒交迫。
[469] 任:负担,担当。
[470] 移:挪动。
[471] 至:到达。
[472] 急:迫切,要紧。
[473] 归:归附。
[474] 废:放弃。
[475] 修:学习。
[476] 离:脱离。
[477] 若此:如此,像这样子。
[478] 左右:近臣;侍从。
[479] 象:效法。
[480] 众:多。
[481] 厚:忠厚。
[482] 务:紧要的事情。
[483] 奈何:怎么,为何。
[484] 譬若:譬如。
[485] 射御:射箭御马之术。古代六艺中的两种,都属尚武的技艺。
[486] 固:本,原来。
[487] 珍:珍宝。
[488] 佐:辅臣。
[489] 谋:考虑。
[490] 始:起头,最初。
[491] 恃:依凭,依赖。
[492] 亲:亲近,接近。
[493] 近:亲近。
[494] 远:疏远。
[495] 竞:竞相。
[496] 物:内容,实质。
[497] 术:方法。
[498] 列:安排。
[499] 肆:店铺;此处指商人。
[500] 赐:奖赏。
[501] 官:从政。
[502] 量:衡量。
[503] 功:政绩。
[504] 恒:永久,永远。
[505] 困:缺乏。
[506] 立:树立。
[507] 章:彰显。
[508] 王公:被封为王爵和公爵者。亦泛指达官贵人。
[509] 大人: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
[510] 然:这样,如此。
[511] 良宰:优秀的膳宰。膳宰,掌宰割牲畜及膳食之事的官员。
[512] 张:拉开。
[513] 使:任用。
[514] 法:效法。
[515] 发宪布令:犹言发号施令。
[516] 沮:阻止,禁止。
[517] 若此:如此,像这样子。
[518] 渝:改变。
[519] 发:发布,实施。
[520] 三代:指中国古代夏、商、周三个 朝代。
[521] 缪:纰缪,错误。
[522] 僻:邪僻。
[523] 驱骋:驱策驰骋。
[524] 田猎:打猎。
[525] 毕弋:毕为捕兽所用之网,弋为射鸟所用的系绳之箭。泛指打猎活动。
[526] 蓄:积累。
[527] 彘:猪。
[528] 宰:屠宰者。
[529] 悖:违背道理,谬误。
[530] 愠:怒,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