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实际与理想,两者当兼顾。纵是个人主义,亦该为超个人的社会大众存一理想。纵是社会群体,但亦该为群体中各个人存一理想。

万物并生育于天地之间,取于物以自给其生,此乃自然,不得已。至若取于人,终是要不得。渔猎畜牧耕稼莫非取于物,但商业则乃取于人。果是有供乃有取,但取于人以自给之心,恐终是要不得。

幼婴非能取于人,乃人自育之。耄老非能取于人,乃人自养之。幼吾幼,老吾老,人各顾其私,而有益于天下之大公。自有幼稚园,有老人院,老幼各由公养,而人心之私反以大减。故唯督其私,庶以全其公。个人主义则太偏于私,无公可言。

至若拳击运动等,则更无可言。参加各项运动会,亦唯为一时快意。但损己害人,事又何限。人生不快乐事多,乃有不顾一切,而唯求一时快意者。国际战争屡发,亦可谓乃求一时快意。故勿使人多不快意,斯其人亦不唯求快意。勿使人太不自由,斯其人亦不唯求自由。注意其消极反面,而积极正面乃有不求正而自正者。小而修心养性,大而治国平天下,皆当注意及此。

父母宠爱其子女,常骄纵使其快意,则不如意事必连续而至。今日全世界皆求一时快意,则唯核子战争最为可然。言此何堪嗟叹。

中国有一古老道德旧传统,但今日则改而趋向于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社会。旧道德与新社会间,不免有隔阂,应各求迁就,使旧道德能适应新社会,而新社会亦能符合旧道德,始是当前一正途。今日又称知识爆破时代,而知识在对物。中国人重道德,则是人对人。主要在幼童时期即须教养。今日则在小学中即提倡所谓视听教育,幼童头脑全花在对物上。对人的意识日淡日薄,天真已漓,成年后又如何再教他对人。这实是当前教育上一大问题。

中国乃一广土众民大一统的国家,君位最高。然尊其位非即尊其人。司马迁史记以下,全部二十五史,帝王本纪仅为时事纪年标帜。历代开国之君,秦始皇汉高祖以来,都遭讥议。唯东汉光武帝一人最少,但其受后人推崇,则尚远不如同时富春江上垂钓之严光。守成诸君,唯汉武帝、唐太宗、清康熙三人多得后人称述。然汉武帝、唐太宗晚节皆有亏,独康熙一人较完好。其当治平盛世,毕生数十年享安乐生活,亦无过甚差失者,唯清乾隆一人,然亦未得后人之称重。中国人崇礼,宾主相交,贵各尽其礼。为人臣止于敬,亦自尽其礼而已。对富贵而过分卑谦,只自表其鄙贱,故歌功颂德亦所当戒。而居高位则更当自抑逊。试读历代帝王诏书,可知其立言陈辞之节制矣。凡此有关人心风气,乃为论历代政治制度者所未及。

道家言因应。事物之来,我但求所以应之而已,且莫问其所由来。如子女,或不孝,为父母者只求所以应,则可不见为子女之不孝,而终不失父母之慈。父母或不慈,为子女者只求有所应,则可不见为父母之不慈,而终不失子女之孝。儒家则谓尽其在我。果必问此事物来,则用心移在外,而在我转有所不尽矣。故物理与人道有别。中国人只问所以应,其所见物理亦不同。西方人只问所由来,则其所尽人道亦不同。此所谓重内重外之分。

生老病死,人所同然。中国人生则谋养育之,老而谋侍奉之,病则求何以疗治,死乃谋如何葬祭,而人道尽矣。释迦必问生老病死何由来,乃逃家出走,而发明其一套涅槃之理论。西方人亦追问人生来历,遂有灵魂自天堂谪降之说,于是其论人道亦相异,要之不本于人生之本身。其遇病,中国则因病治病,故中国医学终不忘失人身之整体。而西方医学则重解剖,俾使认清人身之各部分,于是目病治目,耳病治耳,而人身整体之气血相通则转多忽视。故即论自然,中西观念亦不相同。

近代国人每好本西方思想来研讨中国文化传统,遂多格不相入处。如中国重礼乐,必牵涉到中国人之鬼神观。但今人则谓中国人之鬼神观迷信不科学,而西方人之灵魂观念则谓是宗教信仰,又可外于科学来作研讨。果能以中国之鬼神观与西方人之灵魂观作一比较,则中西文化相异,庶亦有一契入处。又如中国人之民族观,乃中国社会结构一要项,亦可谓中国乃一氏族社会宗法社会,而近人又以封建观念加以鄙斥,不加研寻,则一部中国社会史又将何从说起。

讨论中国文学,亦当从中国文化大全体中探求其意义与价值之所在。如举极微末之一端言,平剧中有白蛇传,法海和尚惩治蛇精,此乃佛门大经大法,无可非议。然此故事屡经演变,白蛇精乃为尽人所同情,而法海所为乃转使人内心反对,此中大有深意。中国人之文化理想,有曰“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今则蛇而人,斯亦人之而已。又乌得必以其蛇而斥之。尤其是最后祭塔一出,白蛇精所生子获中状元,亲赴雷峰塔设祭,白蛇精从被幽中得出,亲晤其子。一段唱腔,哀怨欣悦,听者神往。较之三娘教子岳母刺字各有胜场,而或觉情味更深。此固见平剧之艺术精美,但亦在文学传统中有其宜加阐发处。

立场二字,不知起始何年,或传译西语,兹不详考。但此二字在中国文化传统中亦有涵义可申。立属私,场属公。如父慈子孝,父子地位不同,斯则慈孝有殊。但家之立场则同。苟非有家之共同立场,亦将无父子地位之分别。君仁臣敬,地位不同,但国之立场则同。苟无国,亦无君臣分别之地位。其父攘羊,其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异于是,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在家的立场上宜如此。瞽瞍杀人,舜为天子,在国的立场言,宜治瞽瞍以罪。但舜就家的立场言,则只有窃其父而逃。立场不同,而道亦异。立场有大小,家与家之共同立场则为国。国与国之共同立场为天下。周武王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议论行事各不同,其以天下为立场则同。西方人言个人主义,依中国观念言,个人在人群中有地位,但地位非即立场。仅以个人为立场,则唯自私自利,谋富谋贵,此乃小人之至,而非人道所许。如国与国之上,尚有一天下共同立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乃中国之恕道。于是在共同立场下,始有和平相处之道。至唯物史观,则虽号为世界主义,而人类立场专在物,人之自身乃亦无立场可言,则与西方之个人主义实相同。

处境与立场有异,人类大群与其他有生物同处天地中,但立场可各不同。道家言自然,可谓多发明了人类的处境。儒家言道,则著重在人类之立场。今人言人本位,应主立场言。人本位之下,又可有民族本位,但不可言家本位,则立场与本位又不同。今人治学,贵能于现行新名词一一阐申其涵义,此亦可谓训诂明而后义理明。

最近在夏威夷开一世界性的朱子学会议,余以不能亲自出席,特撰文嘱人在场宣读。大意谓中国人为学不重求异,重在求同。故不贵一己特创著书立说,而以朱子为例。初疑如此立言,绝不受人欢迎。乃事后代为宣读者告余,欧美学人颇重此文,不少人在演讲中提及,并有人谓西方哲学本亦如余文所指,特康德以下,近数百年来始不然。故专据近代欧美来比论中西,乃见有大相异处。余意则谓中西文化自始即相异,在此不详论。但近代西方学人乃多治汉学,出席此会议者亦颇众,并有主古代欧洲亦与中国同道者。此可见最近西方人途穷思变,乃与我国人之一尊西化,大异其趣。此亦微露其端倪而已,此下为变尚多。国人主新主变,试静待数十年或百年以上,再观西方之所变所新,再试立说,宜亦未为太迟。

人生应历三阶程,一为对物,次为对人,三为对己,即对心。如原始人出外渔猎,求取食物,此为第一阶程人对物。渔猎有获,归其洞窟,男女老幼,相聚群居,此为第二阶程人对人。在此第二阶程中,有其喜怒哀乐,此为第三阶程人对心。第一阶程为维持生命之手段,第二阶程乃真实生命,第三阶程则为生命之深入与光辉。以婴孩言,当其初出母胎,骤见阳光,感受空气刺激,以惊以喜,放声啼哭,实则发自其内心,此为人生第一阶程,而第三阶程已为之主。随即有父母家人披以襁褓,哺以饮食,此即人生第二阶程。婴孩天生,原始人则属人生。文化理想贵能由人生回向天生,故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人之老,无不回念其幼龄生活,此乃最自然最幸福之生活。无幼年何来有中年。无老年,则中年一切辛劳皆无留味。人能善尽其幼年与老年,则中年辛劳始可自慰而无憾。今人太过重视中年生活,童稚与老年,失其照顾,恐终非人生之理想。

董仲舒言:“明其道不计其功,行其义不谋其利。”今人乃谓中国重道义,西方重功利。其实功利即在道义中,道义即功利之大者。义字从羊从我,即我之私人权利。故攘人之羊,乃大不义。羊美食,此乃人对物自然方面事。但他人之羊,己不可攘,此乃人对人人文方面事。故必先知仁,乃有义。老子谓“失仁而后义”,即明其先后。其实原始人各在洞窟中畜羊,已是仁义。人生本已在仁义中,唯当戒不仁不义。老子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亦明其先后。人在洞窟中畜爱其羊,此亦有道有德。故道德仁义,唯恐失之,非患不得。故孟子有由仁义行与行仁义之分别。今人则尽计功利,不守道义,贫由富人饿死,弱由强人杀死,不仁不义,又何功利可言。

孔子言治道,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不得已而去兵去食,民无信不立。”韩非言治道,则曰:“耕战”,又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则二者当去。秦始皇帝喜读韩非书,汉武帝则表章五经,罢黜百家。秦始皇帝开始统一中国,而统一之局维持两千年以来,则有赖于汉武帝。今人则言工商建国,农与兵皆当机器化工业化,物力居上,人力为次。又分开发国家与未开发国家两等,开发皆指工商业言,未开发国家中能知从事开发者,则为落后国家。工商业落后,而再从事上进,则当从民生工业改进为策略工业。民生工业主内部之自给自足,策略工业则主向外推销。最高先进则为推销军用品,至于推销农产品,则仍为落后。主向外推销,则必重大贸易商,必重机器化生产。又曰自动化生产,不赖人力。孟子有王霸之辨,曰:“王者以德服人,霸者以力服人。”近代则尽仗力,无德可言。又必能仗物力。推销军火,即得他人信服。然则此后世界进步,将为物世界,而人世界则为落后未开发世界。宗教信帝力,但帝力终不如物力之客观具体而可信。民主政治则力在多数,舍却一力字,尚何可言。

郭子綦隐几而坐,嗒焉若丧其偶,曰:“今者吾丧我。”郑玄言:“仁者相人偶。”一人隐几,本已无偶。偶亦寄寓义,心寓于身,身与心偶。吾丧我谓心忘其身,则此心可作逍遥游齐物论矣。此即浑沌之帝,无分别,无对偶,则隐几丧我,亦即此心投入大自然与为一体,亦成为神矣。道家以静坐工夫学为神仙,即本此。至于吐纳铅汞之术,并此身而长存,则更属后起。儒家不主忘我,只求知己。必与人相偶,与人对立,始有己。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人己一体,始是仁之境界。宋儒亦静坐,如程门立雪是矣。静非以忘我,乃以存我。一时视听俱泯,思虑不起,亦如浑沌,然乃以养其一体之真而已,此之谓存养。醒则尚有进学工夫。至象山之静坐,只主明一心,不知此心必有偶。舍却人伦,舍却此身,此心复何在。固当于存养之外,复有进学,不得即以存养为进学,此则陆学之偏。近代则专以此心对物,不以此心对人,专尚知识,不重情感,是为个人主义。其心只在一身,此亦与儒家言立己不同。

文学而商品化,则于文学价值必有减失。如近代电影编制剧本者,内心空洞,仅为揣摩观众心理,恋爱神怪战争冒险,曲折离奇,紧张刺激,皆为迎合观众要求。其实观众亦以空洞心情,徒求消遣娱乐,走入电影院。两皆虚无,而千万影片,层出不穷,如是而已。当在三十余年前,大陆以梁山伯祝英台故事用绍兴调播为电影,香港南洋各地一时风靡,香港某电影公司遂以黄梅调改编,全台湾观众如痴如狂,有两老友面告,彼等皆连续观赏至六七次不厌。迄今此片尚重制新版,达三次以上。梁祝故事不知始起何年,由何人编造,中经几何转变,久已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但古老传说受人欢迎,乃大出时代新人精心创作之上,此亦有大值深思者。化腐朽为神奇,岂亦如此之类乎。而众人之喜新厌旧,如梁祝此片,亦可供作一大讽刺矣。又如桑园会,秋胡戏妻,此故事始见于汉乐府。当已有两千年之历史,及今演为平剧,受人喜爱。而如搜孤救孤,此故事起在孔子前,则至今已逾两千五百年。何待创作,始得成为文学。故中国文学乃系长寿的,而西洋文学则多较短命。故中国文化理想,一天人,合内外,大人而不失其赤子之心。否则又乌得有若是之长寿。

中国为一人对人世界。而西方则为一人对物世界。南北朝时代,佛教传播,如道安慧远竺道生诸高僧,虽非佛徒,同知崇仰。至如云冈石刻,极状伟宏丽之致,然国人少所称道。西化东渐,云冈石刻之价值遂超道安、慧远、竺道生诸高僧而上之。唐代佛教大盛,天台、华严、禅三宗,以及玄奘行事立说,虽非佛徒,同亦传述加敬。敦煌在偏远地,洞窟中遗留有佛教文物,国人初未注意,英法人来此,大量窃取,藏入伦敦、巴黎国立博物院中,举世哄传。国人游英法能传抄影印加以阐说,即为无上新发明。而旧所称述传诵之诸高僧诸经典,则转可置之不问,懵焉不知。佛、法、僧同为释门三宝,今则见之物乃加珍视,传之人则尽加鄙视。即此一端,其他亦可推。

余幼时乡里间到处有土地庙,备受乡人崇敬。稍长得进入城市,游城隍庙,庄严肃穆,亦受感动。后乃饱闻国人言,此等皆不科学,皆迷信,足征吾民族之落后。及游欧美,到处见礼拜堂,较之幼年所见之土地庙城隍庙,建筑上已无可伦比,而其得人崇敬,则尤远超于余幼年所知土地城隍之上。然念上帝天堂灵魂,亦未经科学证明。苟使西方人心中抹去了一上帝,各地皆毁去了礼拜堂,则今日之西方世界,岂不更将有甚大变化,难以揣想。今日国人既尽排除了一切不科学之迷信,而耶教信仰亦未得吾国新文化运动者之尽量宣传,但一时亦尚为盛行。民无信不立。今日西方人既信科学,又信宗教,复信财富,更信核武器。所信复杂,转亦不知何以为立。而我国人,则国家民族古今一切言论行为尽所不信,唯信西方人所谓之科学。任重道远,专习西方科技中一项目,又何以胜此重任上此远道。且此又为西方每一科技所不论。然则听天由命,恐仍不出吾古人之所言矣。其奈之何!其奈之何!

余又闻非洲人言,彼辈所愿,乃一非洲黑人之上帝。中国亦有上帝,但分派土地城隍赴各城市各乡村管理一切,不由上帝一人独管,亦不只派一独生子来作代表,故能于此广土众民绵延四五千年之大国,管得有条有理,使被管者皆得互信互安。此等管法,虽非自然科学可证,但在人文科学中,亦说得通。何以今日国人于政治上则必斥为帝皇专制,而在信仰上则又斥多神,必使一神尽管此上下古今一切世界人事,则诚难乎其为神矣。耶稣言,“凯撒事凯撒管”,则西方人心中之上帝,不管人间政治。帝王能专制,则尽可专制,则中国传统政治之帝王专制,岂不早得上帝之默许。其中是非,诚难得定。不知吾国人究何去何从。或由非洲人言,则中国人岂不亦愿有一中国之上帝。

耶稣当时自称为上帝独生子,但不言有母。耶教中有圣母,乃后起事。但耶稣有母,岂不上帝亦有妻,则亦为多神,非一神。今国人信耶教,必尊之曰一神教,但亦信有圣母,然又宁得谓圣母非神,又宁得谓上帝夫妇不平等。中国古代君王亦有后,但其临朝听政则后不得预,此却近西方之上帝。近世西方国际外交,或总统,或首相,皆夫妇相偕,此事始于第二次大战后之巴黎和会,美国总统所提倡。此真凯撒之事上帝不管。若在中国,则祭天大礼亦唯君王一人主祭,后不能预,此则较近当年耶稣设教之真情矣。然今日国人又必斥我中国为重男轻女,夫妇不平等。要之,今日国人心理,在西方则无一而非,在中国则无一而是。实则今日国人所崇信者,实非西方之上帝与耶稣,仅乃西方当前之富强。果使耶稣今日生中国,其言论行事,或仍将上十字架,如是则国人模仿西化始可谓得其真传矣。

中国传统文化深邃精义之所在,乃为对时间之认识,儒书中庸称之曰“悠久”,道家庄周则名之曰“倏忽”。庄子应帝王,中央之帝曰浑沌,南北之帝曰倏忽。不加分别,斯为浑沌。一加分别,即成倏忽。倏忽积而为悠久,悠久实即是倏忽。贵为天子,贱为庶民,其分别亦在倏忽间。不百年同为枯骨,同沦腐朽,其分别又何在。西洋史上先有罗马帝国,后有大英帝国,及今视之,岂不倏忽同尽。老子言:“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切诸异,不必强为之同,时过即同。众妙之门亦在时。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孔子圣之时,正为其与日俱新耳。自十有五而志于学,至于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毕生尽在化境中。今人只顾目前,不能同其旧,乌能开其新。舍其旧而新是谋,另起炉灶,既非是旧,亦即非新。既非倏忽之事,亦非悠久之事。不知倏忽,斯不知悠久。不知悠久,宜亦不知其倏忽矣。

本与旧不同,旧可失,本不可失。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梦见周公,乃示其志学之后。为鲁司寇不得志,则辞去,不复梦见周公,乃自叹其衰。则旧可去,有不可去。美国立国两百年,岂为获交于以色列。今乃不能舍去以色列,则往后之美国,亦可想而知矣。大英帝国先则逐步攫取,次则逐步退回。今香港不久亦重归中国。欧西人不再执世界之牛耳。美苏抗衡之局代兴,但核武器竞赛,究何结局,此亦难判。要之,西方人重物轻人,此下当不再主宰此世界。而吾国人则一意崇慕西化,又当如何。孔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吾中华自羲黄以来,历五千年,孔子亦两千五百年下一后生。自此两千五百年,代有后生,善为主持。则今日处其变,他日处其常。后生可畏,又焉知来者之不如往。企予望之,企予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