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蓬之問,不在所賓。〈《形埶》〉

麟謹按:俞先生以問爲言,是也。賓字尹《注》以爲賓敬,其義甚迂。按《形埶解》云:飛蓬之問,明主不聽也。則賓當與聽同義。考《廣雅·釋詁》:聽,從也。《堯典》寅賓出日,馬《注》:賓,從也。賓與聽皆爲從,則賓亦得爲聽,非賓敬之謂。

衡庫者,天子之禮也。〈《七法》〉

麟謹按:尹《注》云:衡者所以平輕重,庫者所以臧寶物,不令外知者也。言王者用心常當準平天下,既知輕重,審用於心,無令長耳目者所得,此則天子之禮然也。其説是矣。但未明措詞之由,則衡庫屬文,語不相會,尋《天文志》云:南宮朱鳥權衡,衡大微三光之廷。軫南衆星曰天庫,庫有五車。衡庫皆南宮之星,而又皆隸於五帝,故假天象以明帝制耳。

故攻國救邑,不恃權與之國。

麟謹按:《幼官》云:慎號審章,則其攻不待權與。《事語》云:獨出獨入,莫之能禁止,不待權與。《輕重甲》云:數欺諸侯者,無權與。四權與一也。《幼官》下文云:明必勝則慈者勇。尹《注》以權與明必勝爲句。云:權謀明略,必能勝敵。此繆。《襍志》已駁之。尹于此《七法注》云:權與謂權爲親與也。其説亦非。《襍志》但謂權與爲與國,未説權字之義。竊謂權,圈聲義相同。猶鬻拳《後漢·孔融傳》作權,《詩·盧令》箋云:鬈讀爲權也。《幼官》云:强國爲圈,弱國爲屬。《立政》云:圈屬羣徒不順於常者,圈屬與羣徒同意。尹氏泥於圈檻之義,以圈屬爲羊豕之類,繆矣。圈又通作麇,如《春秋經·文十一年》楚子伐麇,《公羊》麇作圈也。故昭五年《左傳》求諸侯而麇至。杜《解》:麇,羣也。麇即圈矣,是圈、權、麇皆訓羣。《説文》:與,黨與也。羣與義相同。〈《釋典》言眷屬,即此圈屬之變。〉

十二小郢、十二中郢 十二小榆、十二中榆。〈《幼官》〉

麟謹按:郢榆與逞儒同。《宙合》云:此言聖人之動靜、開闔、詘信、浧儒、取與之必因於時也。《襍志》曰:浧當爲逞,儒當爲偄,皆字之誤也。逞與盈同,偄與緛同。《廣雅》:緛,縮也。《素問·生氣通天論》注同。《淮南·人閒篇》曰:內有一定之操,而外能詘伸、嬴縮、卷舒,與物推移。詘伸、嬴縮,即詘信、盈緛,此説是也。然儒之與偄,古蓋同字,而非誤寫。王氏舉隸書從耎之字多誤從需,若碝之爲礝,𪋐之爲𪋯,蝡之爲蠕以證之。然《魯峻碑》已以偄爲儒。且《説文》:儒,柔也。偄,弱也。義正相同,足見古爲一字。且如《釋名》云:襦,耎也,言温煗也。此以聲爲訓之書,而以耎聲字訓需聲字,是其聲固通。尋《説文》需下云:從雨而聲。耎下云:從大而聲。是需耎韻部雖異,而皆得聲于而,蓋不取曡韻,而取雙聲者也。故儒字自可通緛。盈緛與長短義亦相引伸,故《生氣通天論》言大筋緛短,《釋天》言夏爲長嬴。而呈聲之字,則《廣雅·釋言》酲訓長。儒則侏儒訓短,見《廣雅·釋詁》,與盈緛引伸之義正合。是儒與緛聲通而義亦通矣。郢之即逞、即盈,固無煩多證。榆之即儒,則如《左傳》申繻,《大匡》作申俞;又如《荀子》言偷儒,言偷懦,《方言》言儒輸,皆舉曡韻爲連語也。故郢榆即逞儒,亦即盈緛,此取盈緛引伸之義謂長短也。蓋于春言小卯、始卯、中卯、下卯,于秋言小丣、始丣、中丣、下丣,〈今本丣皆誤卯。〉以其時所合之日辰言之也。于夏言小郢、中郢,于冬言小榆、中榆,則以其日之長短言之也。

三年,名卿請事。

麟謹按:名卿非如今語所稱與名臣、名士同義者也。《䋣露·深察名號》云:鳴而命施謂之名。名之爲言,鳴與命也。《説文》:名,自命也。《廣雅·釋詁》:命,名也。是名、命聲義皆同。名卿即命卿,謂命于天子之卿也。

收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稱材。

麟謹按:《釋言》:稱,好也。《考工·輪人》欲其肉稱也,《注》:肉稱,弘殺好也。皆訓稱爲好。好材,猶言美材也。上文云精材,《小問》亦以精材、豪傑竝言,字與此異,而意則大同。尹《注》謂材稱其所用,失之。《襍志》以稱爲精之誤,亦不必然。

刑則交寒害釱。

麟謹按:鐂績曰:釱,鉗械人足也,恐當作轄釱。其説是也。《漢書·楊雄傳》肆玉釱而下馳,以釱爲軑;而《説文》軑訓車轄也。〈《廣韻》引。〉轄,一曰鍵也。則軑本是鍵閉之物,與釱聲義相通,軑可言轄,故釱亦可言轄。至交寒則骹骭之借。《説文》:骹,骭也;骭,脛也。此以骹骭竝言,連文足句也。《御覽》引《説文》:釱,脛鉗也。是釱固施于骹骭矣。本當言轄釱骹骭,此倒句耳。

刑則燒交疆郊。

麟謹按:交借爲烄,爲𤉧。《説文》:烄,交木然也;𤉧,交灼木也,與燒義相承。疆郊者,郊即墝之借。《左傳》:數疆潦,賈《注》疆㯺墝埆之地,《月令》美土疆,《注》强墝之地,是也。强墝之地,古人每以他物變化之。《月令》季夏之月云:燒薙行水,利以殺草,如以熱湯,可以糞田疇,可以美土疆。是即燒烄疆墝之謂。但夏日烈暑而從事炎火熱湯之中,農夫亦以爲苦,故以罰作有罪者,于刑爲胥靡城旦之類。文在《南方圖》中,亦與《月令》季夏之政合。

刑則紹昧斷絶。

麟謹按:紹昧與斷絶同義,古人言不避複也。紹得刀聲,刀之俗字作𠚥,《廣雅·釋詁》:𠚥,斷也。紹借爲𠚥。昧者,《公羊襄二十七年傳》昧雉彼視,《注》:昧,割也。〈《釋文》云:昧雉舊音刎,此猶昧與㫚之通。〉斷割猶斷絶也,皆謂斬斷之刑。又以義之相反相成言之,斷字從𢇍,𢇍,古文絶也。反𢇍爲㡭,即今繼字。《説文》:紹,繼也。反則爲斷絶之義。昧之言未也,《方言》:未,續也。繼續同義。〈《説文》繼亦訓續。〉故反亦爲斷絶之義。

讂充末衡。〈《宙合》〉

麟謹按:下文自解云:讂充,言心也,心欲忠。末衡言耳目也,耳目欲端。中正者,治之本也。此可以得本文之義矣。末衡當作衡末,讂借爲觼,《詩·小戎》鋈以觼軜,《箋》云:軜之觼以白金爲飾也,軜繫於軾前。充借爲統,《荀子·樂論》鐘統實,是借統爲充,則亦可借充爲統。《易》乾乃統天,鄭《注》:統,本也。《禮記》祭統目錄,統猶本也。本篇云葆統而好終,終猶末也。統訓爲本,而與末對也。觼者驂馬內轡所結,衡者驂馬脅驅所繫,皆所以止驂馬之入,使之中正而不偏邪者也。〈中即忠也,正即端也。〉本與末對,本指心,〈與治之本、也之本異。〉以觼喻之。末指耳目,以衡喻之。觼在內,故以喻本;衡在外,故以喻末也。

物至而對形,曲均存矣。

麟謹按:曲即曲矩之曲,《考工》之審曲面埶,亦當指此。均即陶鈞之鈞,《淮南·原道訓》所謂鈞旋轂轉者也。曲爲匠人模範之器,鈞爲陶人模範之器,此言聖人畜道待物,故物至而與形相配,斯模範常在矣。

𫎇孫博於敎,而文巧於辭。〈《大匡》〉

麟謹按:《小匡》𫎇孫作曹孫宿。孫淵如謂曹𫎇聲近而字通,于音理固不合。王懷祖謂隸書𫎇字或作�,其上半與曹相似,故曹譌作𫎇。然細按𫎇曹上體實不相類,況下體尤遠,無緣致誤。此蓋孟仲士范之類,一人二氏者也。何以證之?《華陽國志》世祖與公孫述書曰:漢家九百二十歲,以𫎇孫亡,受以承相,其名當塗高。蓋作讖者多爲廋辭,以𫎇孫亦稱曹孫,故以𫎇孫寓曹氏。〈當塗高其國名,𫎇孫其姓,故兩言之。受以承相者,言以丞相受禪也。〉世祖時,耑兆未箸,故誤解爲漢帝之名𫎇孫者,當亡漢室,而受之者爲當塗高。此亦猶不知當塗高之象魏闕,而以爲人名。〈《公孫述傳》章懷《注》引《東觀記》曰:光武與述書曰:承赤者黃也,姓當塗,其名高也。誤亦同。〉皆由事非豫曉,讖又難讀,故誤解也。今𫎇孫之讖,存于《易緯》,而鄭君亦多誤解。如《通卦驗》曰:坎炁逆乎陽,衡晦象,昧見斗,旬鬬雞,誰謀者,水宰之,臣冰妖,效七九,摘亡名,合行之𫎇孫,其謀爭也,代者起東北,名有水。鄭《注》云:此謀者,土精之人也。而不言𫎇孫爲何人。《是類謀》曰:𫎇孫之名生衆妖,非單斯,亂由橫。《注》云:𫎇孫,童𫎇之孫也。由,從也。言此童之人生妖衆,非但盡于此,亂而縱橫也。則不知孝獻雖以九歲即位,然謂之童𫎇之孫,則泛稱而未有的指,且孝獻何由生衆妖乎?明謂曹氏也。又曰:網害之效,慎𫎇孫,期防萌萌之衝,攜幼千里,負老山逃。《注》云:當慎童𫎇之孫,若以爲名號,其至當期,防其萌萌之始動,必先有兵中之。則又誤以𫎇孫爲名號。漢末,桓帝志、靈帝宏、少帝辯、獻帝協,其名之音義意理,皆不與𫎇孫相涉。史侯董侯之號,亦與𫎇孫相遠。然則此正謂慎曹氏,其萌之動,與表、術荆、楊相持,故百姓攜幼負老而逃也。又曰:倉世順,〈即慎,下同。〉𣇋𠈰之聲,赤世順,𫎇孫之詳,觸名是工。《注》云:𣇋𠈰𫎇孫,倉赤之孼。名、號,觸、推工、官也。推求亡者之名及其氏姓,官號爲也。而不知此正謂推求名號于百官,其中有曰𫎇孫者也。此與黃世之頓詐,白世之討吾,黑世之嘿沈,皆謂受襌之臣,非謂孼君也。又曰:赤世遭斯,𫎇孫當衝,卒貴大嬉、道主之遊,災孼屢出,歸辜,徙桀移陵。《注》云:嬉咸言赤世之末,有卒貴之人,道爲遊之人,黃門常侍者;屢數侍遊之人,見災孼數出,反歸罪於賢桀,後桀陵。〈此三字有誤,蓋衍字。〉此説則頗近之。魏武之祖曰曹騰,本以閹豎亂政者,𫎇孫之兆,實自此始。鄭君已明其理,惜未見魏之受禪,末由實指也。亡秦者胡,本謂孼君,而始皇以爲匈奴。亡漢者𫎇孫,本謂曹氏,而漢世以爲孼君,蓋讖之難解易誤也久矣。今由事後推測,則知𫎇孫塙謂曹氏,作讖時去春秋近,人人知𫎇孫之即曹孫,故以此寓意,今即可以此證《管子》。

舉財長工,以止民用。〈《小匡》〉

麟謹按:止,待也。訓見《釋詁》。《論語》之齊景公待孔子,《孔子世家》待作止,此待止聲義同之證。《周禮》外府掌邦布之入出,以共百物,待邦之用,《注》:待猶給也。此止民用,與彼文義正同。待又通偫,《説文》:偫,待也。引伸爲備具之義。《周語》偫而畚挶,《羽獵賦》儲積共偫,止民用,亦即偫民用也。不必如《襍志》以止爲足之奪誤。

鉤弦之造,戈戟之緊。〈《問》〉

麟謹按:尹《注》:緊謂其堅强者。此説是也。緊即堅之假借字,兩句文義當一例。造借爲佽,《論語》:造次必於是。邢《疏》造次猶言草次。鄭玄云:倉卒也。是造次與倉卒同爲雙聲。《左傳》僖子使助薳氏之䔏,《解》:䔏,副倅也。是亦借䔏爲次,故知造得以雙聲借爲佽字。鉤弦之佽者,《詩·車攻》:決拾既佽。決,鉤弦也。〈尹《注》不引此傳證鉤弦之是決,而但云鉤弦所以挽弦,疏矣。〉佽,利也。是鉤弦取其利,猶戈戟取其堅也。下文云:其厲何若?《注》謂淬厲。此固兼弓弩鋏鉤弦戈戟言之,而當佽當堅者,其與淬厲事尤相近。或疑決無所用其淬厲,然弓弩亦不必淬厲者,此淬厲猶言攻致耳。

人有餘兵,詭陳之行,以慎國常。

麟謹按:《説文》:詭,責也。《趙充國傳》之自詭滅賊,《薦禰衡表》之詭係單于,義皆訓責。此言人有餘兵,則責其陳之于行伍,不得私匿,所以慎國常也。陳之行伍,謂𥳑閲時,故下遂言𥳑稽馬牛。

上有五官,以牧其民,則衆不敢踰軌而行矣;下有五橫,以揆其官,則有司不敢離法而使矣。〈《君臣上》〉

麟謹按:尹《注》:橫,謂糾察之官得入人罪者也,五官各有其橫曰五橫。其説得之。五橫即五潢,假天象以名官也。此如天有司祿之星,《周官》亦有司祿也。《天文志》:西宮咸池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車舍。又曰:德成衡、觀成潢、傷成戌、禍成井、誅成質。晉灼《注》:觀,占也。《方言》:凡相竊視,南楚或謂之占。此謂占覘通。成十七年《左傳》注:覘,伺也。《廣雅·釋詁》:占,視也。又云:占,論也。是潢主伺察按驗之事,故糾察之官,亦曰五潢也。其官蓋如今六科給事中。

伏寇在側者,沈疑得民之道也。沈疑之得民也者,前貴而後賤者,爲之驅也。〈《君臣下》〉

麟謹按:道即不可道也之道。之道與上文之謂同。沈借爲抌。《説文》抌下曰:讀若告言不正曰抌。是抌有告言不正之義。疑本訓惑,而《倉頡篇》云:譺,欺也。尋譺字《説文》訓騃,則訓欺亦爲疑之借。欺者所以惑人,故疑引伸爲欺也。抌疑得民者,謂詐爲君欲虐下之言以欺民,所以扇誘民而得其心。此由前貴後賤者,忿疾其君,故以詐言動民而驅之,使附權臣,以爲君害也。蓋其爲已得民者,乃所以爲大臣得民也。〈爲之驅,之字即指大臣説,逆探下文而言也。〉故下云:大臣不能侵其埶,比黨者誅明也。比黨者,即指此抌疑之人。

以德弇勞,不以傷年。

麟謹按:當作不以年傷,傷借爲揚。《詩·泮水》不吳不揚,《傳》:揚,傷也。此謂借揚爲傷,則傷亦可借爲揚。《文王世子》云:或以德進,或以事舉,或以言揚。揚亦舉也。此以年揚,文法與以言揚正同。不以年揚者,謂不以歷官積日而舉之,如後世之奉滿例遷者,蓋德僅小任,雖歷久亦不遷也。凡絫日積官,亦得稱勞,故《書》言三載考績,以積久則有績也。然德不足以處高位,雖積勞不遷,德足以處高位,則無勞亦遷,是謂以德弇勞,不以年揚。

中民亂曰讋諄。

麟謹按:尹《注》謂以智詐讋恐諄質,此甚傅會。尋《説文》:讋,失气言也,一曰不止也。《吳都賦》澀譶澩㺒,《注》:譶,不止也。是《説文》一義即借爲譶。《説文》云:譶,疾言也,讀若沓沓,語多沓沓也。而《琴賦注》亦云:𢕬譶,聲多也。是譶與沓聲義皆同。諄當爲啍。《家語·五儀》無取啍啍,自《注》:多言也。實當作噂,《説文》:噂,聚語也。《詩》:噂沓背憎。啍譶即噂沓,多言則怠慢于事,故下云:讋諄生慢。多言無行,故下云:順中民以行也。

父繫而伏之。〈《侈靡》〉

麟謹按:尹《注》:或加父罪而繫之,子必伏而破産以贖父也。此説殊爲譎詐之尤。《管子》雖尚權術,何至于是?且于文義亦甚迂曲。《襍志》謂父爲又之誤,然尚須改字。父乃捕之省借,捕從甫聲,甫從父聲也。伏借爲偪,猶《考工》不伏其轅,故書伏作偪也。此謂有逋國帑者,則捕繫以逼迫之使完納也。

辱舉其死。

麟謹按:下文釋之曰:辱舉其死者,與其失人同,公事,則道必行。辱乃借爲蓐收之蓐。《左》昭二十九年蓐收,《釋文》作辱,可證。《白虎通·五行》釋蓐收云:蓐,縮也。按縮與收義本相近。《周語》云:縮取備物。《淮南·覽冥訓》云:春秋縮其和。《注》:縮,臧也。是皆與收義近。蓐舉其死,猶云收舉其死。死即屍之借。〈《陳湯傳》求谷吉等死,《尹賞傳》安所求子死,桓東少年場,可證。〉謂收舉捐瘠也。云與其失人同者,其讀爲己。如《詩·揚之水》彼其之子,《箋》云:其或作己也。言收舉捐瘠與己家失亡人同,謂其求之之懇切也。視人如己,爲事至公,故曰公事則道必行也。

開國閉辱知,其緣地之利者。辱知神次者。

麟謹按:俞先生曰:上六字當作開其國門,辱知神次。下云:開其國門者,玩之以善言,辱知神次者,操犧牲與其珪璧以執其斝,皆舉此文而釋之也。斯説塙矣。又曰:柰其斝辱知神次者,辱字屬下讀,柰其斝三字衍文。説皆的。然麟謂辱知神次當作知神辱次,此誤寫在尹氏之前矣。辱亦即蓐,而與訓縮者殊。《廣雅·釋器》:蓐謂之菆。《説文》:菆一曰蓐也。是菆、蓐一聲之轉,音義皆同。《墨子·明鬼下》:必擇木之脩茂者,立以爲菆位。《襍志》曰:菆與叢同,位當爲社。《急就篇》祠祀社稷叢臘奉,叢一本作菆。《秦策》:恆思有神叢。《呂氏·懷寵》:問其叢社大祠民之所不欲廢者,而復興之。《太玄·聚次四》:牽羊示于叢社。皆其證也。是固通論。然諸言神叢叢社者,實與《陳涉世家》之叢祠有異。字當作菆爲塙。畢校《墨子》以菆爲蕝字假音,于韻理固不合,然義未嘗不通。蓋蕝即綴兆之綴。《樂記》注云:綴謂酇舞者之位也。酇即欑字假音。《倉頡篇》:欑,聚也。《説文》:欑一曰叢木也。《喪大記》君殯用楯欑至于上,《注》:欑猶菆也。是綴與欑,欑與菆,義相轉注。綴爲酇舞者之位,又爲叢神之位,即作蕝位,義亦可通。而菆社即叢社,本當言社叢,謂社神之叢位,古人文法倒耳。蓐、菆、叢一聲之轉,此辱次即菆次,次亦位也。知神菆次,言知神之位,猶《楚語》所謂能知次主之度,屏攝之位,壇場之所也。

國門則塞,百姓誰敢敖胡以備之。

麟謹按:敖即𢧴。《廣雅·釋器》戟鋒謂之𢧴。胡者,戟之胡也。《説文》𠭖訓進取,籀文作𣪏,從爪、從冃、從殳,執殳冒而前也。然則敢爲執兵器以進取,誰敢𢧴胡以備之,謂誰執𢧴胡以備之也。

猶傶則疏之,毋使人圖之;猶疏則數之,毋使人曲之:此所以爲之也。

麟謹按:猶借爲欲,如《詩》匪棘其欲,《禮器》引作匪革其猶也。此言欲戚近其人,則外示疏之之形,毋使人謀陷之也。蓋戚近者爲人所嫉妬,故懼其致此。欲疏遠其人,則外示數之之形,毋使人枉曲之也。蓋疏遠者爲人所凌侮,故懼其致此。凡此皆以權術代爲道地,故曰此所以爲之也。

巨瘗堷所以使貧民也;美壟墓所以文明也;巨棺槨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猶不盡,故有次浮也,有差樊,有瘗臧。

麟謹按:此節皆言葬事。次浮、差樊、瘗臧三者平列。次浮下有也字助語詞,古人立文,不必截然整齊,亦所以免平直也。浮借爲苞,樊借爲藩。《説文》捊或作抱,䍖或作罦,諸書孚聲、包聲之字,關通者不可勝數,故可借浮爲苞。《釋言》云:樊,藩也。是樊藩聲義同。《詩·青蠅》止于樊,《武五子傳》引作止于藩,故可借樊爲藩。次苞,苞有次也。差藩,藩有差也。《既夕禮》:徹巾苞牲,取下體。《襍記》,遣車視牢具。《注》:言車多少,各如所包遣奠牲體之數也。遣奠:天子大牢,包九个;諸侯大牢,包七个;大夫亦大牢,包五个;士少牢,包三个。〈按此字作包,則其與浮通用。猶《左》隱八年之盟于浮來,《穀梁》作包來,假借更切。〉此所謂包之次也。《既夕禮》設披,《注》:今文披皆爲藩。是披亦名藩。按《喪大記》曰:君纁戴六纏,披六;大夫戴前纁後玄,披亦如之;士戴前玄後纁,二披用纁。此謂君六披,大夫四披,士二披,〈從王伯申説。〉此所謂藩之差也。

聚宗以朝殺。

麟謹按:此與上義以禁暴,尊祖以敬祖,文義一例。朝當借爲昭。《左氏春秋昭十五年經》蔡朝吳出奔鄭,《公羊》作昭吳,是朝昭通之證。《列子·楊朱篇》子産有兄曰公孫朝,有弟曰公孫穆。疑亦以昭穆命。此聚宗以朝殺,言聚族人于宗室以昭親疏之殺也。

故輕者輕,重者重,前後不慈。

麟謹按:慈借爲戴。《禮記·中庸》故栽者培之,《注》:栽或爲茲。《詩·下武》昭茲來許,謝沈《後漢書》引作昭哉來御。是茲聲字與𢦏聲字通。《説文》:嗞,嗟也。《淮南·繆稱訓》意而不戴,《注》:戴,嗟也。則直以戴爲嗞之借矣,故知慈可借爲戴。《喪大記》皆戴綏,《注》:戴之言值也,所以連繫棺束與桺材使相值。《考工·弓人》謂之牛戴牛,《注》:鄭司農云牛戴牛角直一牛。是相當值謂之戴。此蓋以衡之縣物爲喻,輕者自輕,重者自重,則衡之前後,必有低卬,〈前後即左右,據衡縱言之,則曰前後。〉不相當值矣。

親戚之愛性也,使君親之察同,索屬故也。

麟謹按:此當作使君親之屬察同,〈句。〉索故也。察借爲際。《淮南·原道篇》:施四海,際天地。《文子·道原篇》作施於四海,察於天地。是察際通之證。上文云:君臣之際,君臣之屬,下文云:使人君不安者,〈不疑是衍文。〉屬際也。明此亦以屬際連言。屬際猶交際也。索者,《左昭十二年傳》賈《注》:八索,八王之法。定四年《傳》疆以周索,杜《解》:索,法也。言父母之愛,〈親戚爲古人父母之稱。〉出于天性,非君所得比也。乃使君親之交際相同,則法度之故也。

請問形有時而變乎?〈至〉圖具其樹物也。

麟謹按:此管子所定之讖,託桓公問以明之也。《律歷志》曰:《易九戹》曰:初入元,百六陽九,次三百七十四陰九,次四百八十陽九,次七百二十陰七,次七百二十陽七,次六百陰五,次六百陽五,次四百八十陰三,次四百八十陽三,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與一元終。經歲四千五百六十,災歲五十七。讀《管子》此章,實相表裏。其設爲問荅,當在齊桓元年,年與《史記》異。尋《十二諸侯年表》以爲齊襄立十二年,齊桓立四十三年,則齊桓元年,即魯莊九年。《管子·戒篇》則云:襄公立十三年,桓公立四十二年。《大匡篇》亦云:桓公饗國四十有二年。則以魯莊十年爲齊桓元年,而魯莊九年爲齊襄之十三年矣。蓋襄雖弑于魯莊八年,而無知、子糾皆不成君,桓公至夏始入,或未改元,故管子以是年上屬先君也。三統法自入元至齊桓元年四千三十七歲,自齊桓元年至漢大初元年五百八十歲,計魯成公元年距齊桓元年九十四歲,自此至魯成三年爲陰三之歲。陰爲水,陽爲旱,水旱皆有災,而《管子》言:佁美,然後有煇。有煇即雨霽也。佁即迨之借。《釋言》:迨,及也。美即算之譌。言及此四百八十之算,出陰三之歲而後雨霽也。二十歲而可廣,可讀爲河。《春秋寶乾圖》云:移河爲界,在齊呂填閼八流以自廣。蓋當在魯莊三十年,齊桓公二十一年也。是歲即北伐山戎之年,桓功始盛自廣,當在此時矣。十二歲而聶廣,聶當借爲攝。僖元年《經》:齊師、宋師、曹師次于聶北,救邢。《水經注》謂此聶即𦕼攝以東之攝,爲齊之西竟。擴地西極𦕼攝,是爲聶廣也。十二歲者,謂二十歲後又十二歲當齊桓三十三年,魯僖八年也。惠王崩于七年,至是年襄王定位,始發喪。襄王之定位,桓公洮之盟定之也。至明年,會葵丠,襄王遂有文武胙之賜。齊桓之事至此而極盛,故地亦極廣矣。百歲傷神者,此還自齊桓元年起算,至其後百歲也。是歲,當魯成七年。前此二年爲成五年,梁山崩,所謂谿陵山谷之神之祭更也。前此一年爲成六年,晉人謀去故絳遷于新田。應國即晉,〈見本條。〉所謂應國之稱號亦更也。〈謂稱新田曰絳。〉其時諸大夫皆欲居郇瑕氏之地,曰沃饒而近盬,是當時習俗好之,所謂食好鹹苦也。至成七年,而吳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弔者也。夫此所謂中國之草木,移於不通之野者乎?是歲,巫臣以夏姬之故深嫉楚人,乃通吳于上國,而吳入州來矣。此所謂婦人爲政乎?餘則寶書散佚,不能悉驗矣。要之,齊桓元年後百年,當魯成七年,去大初適四百八十年。管子于是年言災,蓋參用四分歷,除去陰陽九七五三之歲,而但計經歲四千五百六十,其分歲則仍以百六三百七十四等數爲限,故其災至四百八十歲之末而見也。成七年,則爲下限四百八十之首,餘氣未盡,故不通之野,于此始橫。

應國之稱號亦更矣。

麟謹按:應晉通稱,應即晉也。《左僖二十四年傳》云: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是晉、應同祖,故得通稱。猶趙、秦同祖,而秦通稱趙矣。何以證之?《水經注》:滍水東徑應城南,故應鄉也,應侯之國,《詩》所謂應矦順德者也。應劭曰:《韓詩外傳》稱周成王與弟戲以桐葉爲圭曰:吾以封汝。周公曰:天子無戲言。王乃應時而封,故曰應侯鄉。而《陳畱風俗傳》則云周成王戲其弟桐葉之封。周公曰:君無二言。遂封之於唐。唐侯克慎其德,其《詩》曰:媚茲一人。唐侯慎德是也。按今《毛詩》作應侯,《韓詩》同《毛》。然據《呂氏春秋·重言篇》、《史記·晉世家》則桐圭之封,實爲唐叔,然則當時疑已通稱唐爲應。彼指爲滍水所徑之應國,而以應時而封説之者,附會之談也。其作唐侯慎德者,則以訓詁代經文也。其實應侯慎德,自指唐侯。應唐通稱,斯爲的證。

鼠應廣之實,陰陽之數也;華若落之名,祭之號也。

麟謹按:俞先生據尹《注》以應字若字爲衍文,是也。惟鼠廣、華落之義,尚無的解。麟謂鼠乃巤之誤,巤借爲聶。古巤聲、聶聲通。如《説文》:擸,理持也。攝,引持也。聲義相通。《釋木》:欇,虎櫐。《注》:今江東呼爲㯿欇。㯿與欇,亦以曡韻而連言也。《釋魚》:龜後弇,諸獵。《注》:甲後長。又云:三曰攝龜。《注》:腹甲曲折,解,能自張閉。按必甲長而後能張閉,則獵龜即攝龜,〈猶俯者靈,即二曰靈龜。〉借獵爲攝耳。然則巤廣即聶廣。上文云:十二歲而聶廣,是也。華落者,其即上文所謂中國之草木,移於不通之野乎?皆覆上文而釋之也。聶廣爲齊闢土之實,乃應陰陽之數者也。華落謂夷狄掠取中原草木,正與齊取戎菽,漢取蒲陶相反,而弭災兵之祭,姑取華落爲名,以成祝詞,故曰祭之號也。

直人之言,不義不顧。〈《心術上》〉

麟謹按:下文自解之曰:莫人,〈句。〉言至也;不宜,〈句。〉言應也。應也者,非吾所設,故能無宜也。不顧,〈句。〉言因也。因也者,非吾所顧,故無顧也。俞先生曰:不宜即不義。莫乃直之誤。至乃正之誤。所顧乃所取之誤。下文所設與所取對,此亦當同。《廣雅·釋詁》:取,爲也。故尹《注》曰:非吾所爲。先生説是也。此即後世所謂不偏不倚、發而中節之義。義與顧意相近。義借爲俄。〈宜亦借爲俄。〉《詩·賓之初筵》箋:俄,傾貌。《廣雅·釋詁》:俄,衺也。《説文》:顧,還視也。還視者,亦必傾邪其目以眄睨。凡傾邪者,必有所偏倚。吾心既無所設、無所爲,則無所偏倚于一物。有感者則應之、因之而已,初非偏倚于此迹也。不必如《襍志》以直爲真之誤。

酸主脾,鹹主肺,辛主腎,苦主肝,甘主心。〈《水地》〉

麟謹按:五藏之配五行,舊有兩説。《異義》曰:《今文尚書》歐陽説:肝,木也;心,火也;脾,土也;肺,金也;腎,水也。《古文尚書》説:脾,木也;肺,火也;心,土也;肝,金也;腎,水也。及讀此篇,則又自爲一説,以味準行,則脾,木也;肺,水也;腎,金也;肝,火也;心,土也。按肝膽同居而膽汁味苦,則謂苦主肝者,優于今古文二説矣。又尋王氏《經義述聞》謂《月令》之文,惟《古文尚書》説可以解之,此亦不必然。古人于聲色臭味之用,每有參差不合者,如《管子·幼官篇·中方圖》云:聽宮聲,《東方圖》云:聽角聲,《南方圖》云:聽羽聲,《西方圖》云:聽商聲,《北方圖》云:聽徵聲。三方之聲皆合,而南方羽、北方徵獨不合,豈得云羽當屬火,徵當屬水耶?

是故上見成事而貴功,則民事接勞而不謀。〈《四時》〉

麟謹按:接當借爲𡁕。《淮南·覽冥訓》云:至虚無,純一而不𡁕喋苛事也。《注》云:𡁕喋,深算也,言不采取煩苛之事。竊謂𡁕喋本曡韻連語,與苛事連文,當即謂煩苛之意。連語者亦可單語,故此單言𡁕也。謀者借爲悔,古文謀作𠰔,與悔同從母聲,故得通借。悔者,恨也。〈《詩·雲漢·傳》,又《説文》。〉事即任倳之倳。〈《太宰》以九職任萬民,《注》:任猶倳也。成事之事,仍如字。〉言上貴功,則民任煩苛,勤勞而不恨也。下文爲人下者直,俞先生謂直當爲惪,謂自以爲惪,正與此對。

大文三曾,而貴義與德;大武三曾,而偃武與力。〈《埶》〉

麟謹按:曾讀爲載。《詩·七月》箋:載之言則也。《周語》載戢干戈,《解》:載,則也。《論語》曾是以爲孝乎,鄭《注》:曾,則也。是曾、則、載一聲之轉。曾聲之繒,籀文作𦀓,亦作縡。《甘泉賦》上天之縡,即《詩·文王》上天之載。亦可證也。此三載謂三年。大文行之,三年而天下貴義與德;大武行之,三年而天下偃武與力。大文三年,《論語》所謂三年有成也。大武三年,止戈爲武,《司馬法》曰:古者武軍三年不興,則凱樂凱歌,偃伯靈臺荅人之勞告不興也。〈《後漢書·馬融傳·注》引。〉大武三年,即武軍三年不興,偃武與力,即偃伯靈臺矣。

凡道無所,善心安愛。〈《內業》〉

麟謹按:尹《注》:言道無他善,唯愛心安也。大誤。所字當斷句,處也。愛借爲隱。《詩·烝民》愛莫助之,《傳》:愛,隱也。《釋言》:薆,隱也。是愛、薆與隱竝以雙聲通假。此隱則訓據。《禮運》:今大道既隱。《注》:隱,據也。《説文》:𤔌,所依據也,讀與隱同。安借爲焉,於是也。言凡道無常處,惟善心於是依據也。下云:心靜气理,道乃可止。心靜即善心也,止即依據也。

遇亂正之。

麟謹按:《襍志》謂遇爲過之誤,此不然。遇即暫遇姦宄之遇也。王氏云:《淮南·原道篇》曰:偶䁟智故,曲巧僞詐。皆姦邪之稱也。《本經篇》云:衣無隅差之削。高誘《注》曰:隅,角也。差,邪也。《呂覽·勿躳篇》曰:幽詭愚險之言。愚亦即暫遇姦宄之遇也。此以遇、愚相通。誠哉是言,可以自易其過誤爲遇之説矣。尋《登徒子好色賦》曰:愚亂之邪臣。愚亂即遇亂也。然則愚亂者,必邪,故當正之。

臣使官無滿其禮三强,其使者爭之以死。〈《小問》〉

麟謹按:尹讀三字絶句,强字屬下。云不識不滿之意,纔激强之,則爭之以死,是不智。此説非也。强當屬上句讀,强乃繦之省借。《國蓄篇》云:臧繦千萬。《蜀都賦》云:臧鏹〈同繦。〉巨萬。皆謂錢貫也。無滿其禮三繦者,虧其禮贈之錢三繦也。《聘禮》云:禮玉束帛乘皮。此主國之君禮聘君也;云:公使卿贈如覿幣。此贈聘賓也。皆不以泉。然管子治齊,興泉刀之利,則以之禮諸侯,或其創議。猶其石璧之謀,亦非周初典禮也。

臣主同則。刑振以豐,豐振以刻。〈《七臣七主》〉

麟謹按:則字當斷句。臣主同則者,臣主同法也。與上句上下相干,文義一貫。刑振以豐、豐振以刻二句,則別自爲義。振與下文振主及臣下振怒〈當作恐。〉之振異。彼振借爲震,此振則訓重。按《曲禮》袗絺綌,《注》:袗,單也。《玉藻》則作振絺綌,是振借爲袗。袗雖訓單,然表而出之則重矣,故袗亦訓重。《詛楚文》:紳〈作絆者字形之譌。〉以昏姻,袗以齊盟。紳即申,申、袗皆重也。〈《釋詁》:申,重也。〉猶《左傳》云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也。《釋言》云:眕,重也。《韓詩·雲漢》胡寧疹我以旱,《傳》:疹,重也。皆是重複之重,與袗聲義相同者也。豐借爲鋒,猶陳豐之作陳鋒也。鋒爲兵耑,引伸爲鋭利意,今世猶有鋒利之語,言持政峭急也。此文之義,謂用刑未已也,重以鋒利;鋒利未已也,重以刻深。鋒利、刻深,亦指其用刑言,而愈酷烈矣。

而上不調淫,故游商得以什伯其本也。

麟謹按:尹《注》:淫,過也。謂穀物過於貴賤,則上當收散以調之,此之不爲,故游商得什伯之嬴以弃其本也。此説似失之。淫當爲徭之誤。徭字古衹作繇,《韓勑碑》云:邑中繇發。是繇與發義相同。《漢書·鼂錯傳》上方與錯調兵食,《注》:調謂計發之也。《王莽傳》皆得自調,《注》:調謂發取也。《食貨志》迺調旁近郡,《注》調選發之也。是調與發義亦相同,則調繇亦同義。繇役與徵調既同義,則徭與均調引伸亦爲同義,蓋徵調本均調之引伸,故徭役亦得有均調之義。徭役之爲均調,猶賦之爲平均也。〈《方言》:平均,賦也。燕之北鄙,東齊北郊,凡相賦斂,謂之平均。〉然則調徭猶言均調,言有輕重羨不足貴賤之殊,而上不爲平準、均输等法以均調之,則游商之利息,得什伯其本矣。

桓公曰:水可扼而使東、西、南、北及高乎?管仲對曰:可。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則疾,至於𣿖石而下向高即畱而不行。故高其上,領瓴之,尺有十分之三,里滿四十九者,水可走也。乃迂其道而遠之,以埶行之,水之性行至曲必畱退,滿則後推前。〈《度地》〉

麟謹按:領即嶺阪之嶺,高其上之嶺阪,而施以瓴甋,每尺則下其十分之三,每里如是者,滿四十九,則其水順流而下,如所謂高屋建瓴者矣。乃于其順流之,所迂曲其道,水性至曲處必畱而卻退而上,埶噴涌飛沫頓滿,復爲曲處所排,則不得不返而逆行于领甋上矣。〈後謂曲處,前謂瓴甋,此據逆行所向而言。〉此扼水使高之法也。

春三月,天地乾燥,水糾列之時也。

麟謹按:糾當借爲漻。如《釋木》:下句曰朻。《釋文》本又作樛。《太玄》死生相摎,宋《注》:摎猶糾也。是可證丩聲翏聲之通。《韓詩》:溱與洧漻其清矣。《南都賦》漻淚淢汩,《注》:《韓詩外傳》曰:漻,清貌也。《淮南子》曰:水淚破舟。按水之清者,每多急疾,然則糾列即漻淚。竊意淚即洌字。《説文》:洌,水清也。糾列亦漻洌也。春三月,霖雨未下,故水清洌。

五種無不宜,其立后而手實。〈《地員》〉

麟謹按:尹《注》:謂立君以主之手,常握此地之實數也。俞先生曰:兩句傳寫誤倒,其立后而手實,本在五種句前,總冒本篇。五種無不宜,自與其木宜蚖菕云云相屬,證以下文,其誤自見。先生此説,于文義可通矣。然立君豈專以辨別土宜乎?且其字之義,終有未順。竊謂此非誤倒。立借爲粒。《詩·思文》立我烝民,《箋》云:立當作粒。此亦同矣。后借爲厚。如古文厚作垕之比。厚訓大。《墨子·經上》:厚有所大也。《魯語》不厚其棟,《解》:厚,大也。手乃𠄒之誤字,𠄒古文𠂹。此承五種無不宜而言。言其粒厚大而其實垂。垂實者,嘉穀垂穗也。于五種中,獨舉嘉穀者,猶下説四施之土云:五種無不宜,其麻白。亦于五種中,獨舉麻也。自唐人誤解當時已有手實法,以考民之年與地闊狹。〈見《唐書·食貨志》。〉尹《注》遂襲其謬。而呂惠卿至以手實禍天下,説古可不慎哉。

凡將起五音凡首。

麟謹按:尹《注》:凡首謂音之總先也。此説非是。凡字乃風之省借。風即《宙合》所謂君失音則風律必流之風。首者調也。凡樂之一調,詩之一篇,皆謂之首。《古詩十九首》,此詩篇曰首也。《莊子·養生主》:乃中經首之會。崔氏以爲樂章名。蓋經即《釋樂》角謂之經之經。經首者,以角爲調也。此樂調曰首也。此風首,下文黃鍾小素之首,皆與經首義同。

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

麟謹按:穀造者,謂衰次,即或高或下之謂也。造可借爲次,前于鉤弦之造下既明之矣。穀借爲錄。古字穀、祿聲義相通。《釋言》:穀,祿也。《周禮·天府司祿》注:祿之言穀也。《淮南·人閒訓》不穀親傷,《注》:不穀,不祿也。是其證。而祿、錄聲義亦通。《援神契》云:祿者,錄也。穀可通祿,則亦可借爲錄。《吳語》今大國越錄,《解》:錄,第也。是錄次謂第次,猶今言次第也。《詩·小戎》傳:楘,歷錄也。《説文》:楘,車歷錄束文也。次亦取次第之義。而彔訓刻木彔彔,亦謂其文理相比次,皆可爲證。

其人夷姤。

麟謹按:尹《注》:夷,平也;姤,好也。此訓未的。夷者,《釋言》云:悦也。姤即逅。《詩·綢繆》見此邂逅,《傳》:邂逅,解説之貌。此以解釋邂,以説釋逅,即悦字也。然則夷姤皆謂悦,謂其人容顔悦暢也。

今君立扶臺,五衢之衆皆作。〈《臣乘馬》〉

麟謹按:扶蓋蒲之假借。如匍匐字或作蒲伏。〈《左昭十三年傳》:奉壺飲冰以蒲伏焉。《七發》:蒲伏連延。〉或作扶伏。〈《左昭二十一年傳》:扶伏而擊之。《長楊賦》:扶服蛾伏。亦作扶字。〉是蒲扶通之證。《釋名·釋宮室》曰:草圓屋曰蒲。蒲,敷也。總其上而敷下也。此豈僭爲清廟茅屋,上圓法天,復立靈臺,以觀天文之制,猶其欲行封禪之侈心歟?

桓公問管子曰:特命我曰:天子三百領,泰嗇而散,大夫準此而行此如何?管子曰:非法家也。大夫高其壟,美其室,此奪農事及市庸,此非便國之道也。民不得以織爲縿綃,而貍之於地。彼善爲國家者,乘時徐疾而已矣,謂之國會。〈《山至數》〉

麟謹按:此一章,論厚葬之非也。天子三百領爲一句,此謂死時襲以衣三百領,猶《揆度篇》云:上必葬之衣衾三領也。室者《唐風·葛生》箋云:室猶𠣥壙。是也。民不得以織爲縿綃,而貍之於地,此句當在乘時徐疾而已矣之下。以當爲衍文。國會猶國計也。蓋天子襲十二稱,公九稱,諸侯七稱,士三稱,〈見《襍記上》注。〉則大夫五稱,禮也。特意欲藉厚葬以寬民生,故增天子之襲至三百領,以平時用財泰嗇,乘厚葬以散錢于民也。其大夫之襲,亦準天子三百以爲差率而行之,皆爲饒裕民生而設,與《侈靡篇》云:巨棺槨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意正相同。《管子》以厚葬無益而有損,意謂襲衣既多,則棺槨必大,棺槨既大,則墳塋必廣,大夫既高其壟墓,美其𠣥壙,則役作之功,足以奪農事及市庸,是非便國之道也。善爲國者,固不必以厚葬散錢,但乘時徐疾,則民自富矣。因言薄葬之制,民不得織爲縿綃,而用之於葬貍,使有用歸于無用,是之謂國計。此言民葬之薄,以上推大夫天子也。

女樂三萬人,端譟晨樂,聞於三衢。〈《輕重甲》〉

麟謹按:端借爲讙。耑、雚聲通。《方言》云:貛,關西謂之貒。《釋獸》貍狐貒貈醜,《説文》引貒作貛。《方言》:讙,讓也。即《説文》之諯,一曰相讓也。是耑、雚聲通。《説文》:讙,譁也。故曰讙譟。晨借爲振。《法言·先知》云:吾見玄駒之步,雉之晨雊也。晨雊即震雊。《夏小正》:雉震呴。震也者,鼓其翼也。此以震同振義,足明晨、振是一。《左傳》莊二十八年云:爲館于其宮側而振萬焉。振樂猶振萬也。言或讙譟者,謂人歌也;或振樂者,謂八音也。《大平御覽》引《墨子》:桀女樂三萬人,晨譟聞於衢。引此作晨譟於端門,樂聞於三衢,蓋據他家注義,非本文也。《襍志》引之,未是。

請以令賀獻者,皆以鐻枝蘭鼓。〈《輕重丁》〉

麟謹按:《説文》𧇽或作鐻,鐘鼓之柎也。枝蘭即支蘭。《史記·扁鵲倉公列傳》夫以陽入陰支蘭臧者生,以陰入陽支蘭臧者死。《正義》:《素問》云:支者順節,蘭者橫節。蓋支本有支持支載之義。蘭字則《小匡》蘭盾,《注》云:即所謂蘭錡,兵架也。與支義亦冣近。在人之骨節則曰支蘭,在鐘鼓之柎則曰枝蘭。鐘鼓柎,植者曰鐻,橫者曰栒,正與支蘭相似。鐻但當言枝,兼言蘭者,栒𧇽亦通稱𧇽,《周禮·小胥》注云:鍾磬者編縣之,二八十六枚而在一𧇽,謂之堵。是𧇽可包栒,故兼枝蘭橫直言之也,枝蘭本實指物體,亦可轉言物用,鐻枝蘭鼓,言以鐻枝蘭此鼓也,猶言鐻架鼓耳。下云:寡人有鐻枝蘭鼓,其賈中純萬泉也。按梓慶削木爲鐻,見者驚猶鬼神,然則鐻之精善者,萬泉不足道矣。

寡人有鐻枝蘭鼓,其賈中純萬泉也。

麟謹按:純借爲準。《地官·質人》壹其湻制,杜子春云:湻當爲純。《釋文》:其湻音準。是湻、純、準三通也。中萬泉與準萬錢同意。中準兩言者,古人文法多複舉也。下章云:昔萊人善染練,茈之於萊純錙,緺綬之於萊亦純錙也,其周中十金。言練茈與緺綬在萊則賈準一錙,在周則賈中十金也。又本章下文云:所出棧臺之職未能參千純也。當作未能純千也,謂未能準千錢。

谿谷報上之水,不安於藏。

麟謹按:《襍志》曰:報當爲鄣,字之誤也。《立政》曰:鄣水不安其藏。尋報、鄣形聲皆不相似,無緣致誤。此文不必與《立政篇》語同,報當借爲赴。《少儀》毋報往,《注》:報讀爲赴疾之赴。是其證。上則下之誤。古文上下作𠄞𠄟,形相似而譌。赴下猶趨下也。水性趨下,故曰谿谷赴下之水。

孟春 故君謹守泉金之謝物,且爲之舉。 大夏 謹守泉布之謝物,且爲之舉。 大秋 謹絲麻之謝物,且爲之舉。 大冬 謹守五穀黃金之謝物,且爲之舉。已守其謝,富商蓄賈不得如故。

麟謹按:謝讀爲豫。《鄉射禮》豫則鉤楹內,《注》:豫讀如成周宣謝災之謝。是豫謝得通。《晉語》豫而後給,《解》:豫,備也。《左成九年傳》:備豫不虞。《荀子·大略》:先患慮患謂之豫。是豫者先事而備具之謂,義與儲同。故《漢書·何竝傳》注:儲,豫備也。以將舉用之,故謹守諸貨之儲。

夏人之王,外鑿二十䖟,韘十七湛。〈《輕重戊》〉

麟謹按:外字總舉以下諸事。䖟字斷句,䖟疑巟之誤,或巟之借。虞氏《易·泰》九二:包巟。《注》:巟,大川也。韘借爲渫。《易·井》九三:井渫。向《注》:浚治去泥濁也。湛者《文選注》引《倉頡篇》云:湛,水不流也。然則此謂鑿二十大川,浚十七停污不流之水也。文與下文疏三江、鑿五湖一例。惟彼實指水名,此則泛言水之形埶耳。

秋至而禾熟,天子祀於大惢。〈《輕重己》〉

麟謹按:《説文》惢訓心疑,《廣雅·釋詁》惢訓善,皆不可以説此。日本人安井衡曰:大惢蓋心星,心三星,故其字作惢。《詩》曰:七月流火,秋分祀心,其説更鑿。按《説文》云:惢讀若《易》旅瑣瑣,則此惢乃瑣之假借也。大瑣者,門也。《離騷》欲少畱此靈瑣兮,《注》:瑣,門鏤也,文如連瑣。是此制從來遠矣。大瑣與夏至所祀之大宗,秋始所祀之大祖,文法一例,而事則相異。按《月令》秋三月其祀門,故此於秋至祀之。祀門之禮,北面設主於門左樞。此下文西出其國百三十八里而壇,自專爲祭月,與祠大瑣不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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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行忿速遂,没法賊發,言輕謀泄,菑必及於身。〈《宙合》〉

麟謹按:行忿速遂句。没法賊發句。丁氏士涵乃欲讀行忿速遂没法爲句,以上文云:毒而無怒,此言止忿速濟没法也爲證。不知上文没法二字,實涉此處而衍,言止忿則事速成,正明所以毒而無怒之故,不容有没法二字也。没法賊發,賊字本在發字下,《漢書·酷吏傳》曰:於是作沈命法曰:羣盜起不發覺,發覺而弗捕,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應劭《注》:沈,没也,敢匿盜賊者,没其命也。應《注》即本《管子》説。古曰没法,漢曰沈命法也。行忿以求速遂,作沈命法以發盜賊,輕言以泄密謀,三者皆病在躁急,足以取禍。行忿正與止忿相對,止忿則事速濟,若行忿以求速遂,則菑必及身,二義亦相對。

進退若雷電,而無所疑匱。〈《兵法》〉

麟謹按:尹《注》:匱,竭也。戴氏望曰:疑當爲礙之省字。《説文》:礙,止也。丁云:匱乃潰之借。《左氏文三年傳》:凡民逃其上曰潰。今謂戴説疑字義得之。然《荀子·解蔽》云:無所疑止之。《鄉射禮》賓升西階上疑立,《注》:疑,止也。《釋言》:疑,戾也。《注》:疑者亦止。是疑本有止義,不必借爲礙也。至匱字則尹、丁皆失之。匱亦止也,字借爲䜋。《説文》:䜋,中止也,從言貴聲。《司馬法》曰:師多則人䜋。䜋,止也。是師不行曰䜋,與民逃之潰異。疑䜋並言者,猶《詩》靡所止疑,亦以同訓字竝言耳。

自妾之身之不爲人持接也。〈《戒》〉

麟謹按:尹《注》:爲猶與也。言妾身在深宮之中,未嘗得出與人相持而接對。此望文生義也。持與承同。《含神霧》云:詩者持也。《特牲禮》詩懷之,《注》:詩猶承也。《內則》詩負之,《注》:詩之言承也。《正義》曰:以手維持則承奉之義。是持、承同義。承、接意相近,承即承事君子之承,接即接見君子之接,皆謂爲人婢妾也。爲讀爲于,如《聘禮》:賄在聘于賄。亦讀于爲爲也。于人承接,即承接于人,古人語多倒句,類如此矣。身備內官,則不承接于他人矣。必如是言之者,爲下句未嘗得人之布織起本也。《侈靡篇》述此事,大略相同。上句云自吾不爲汙殺之事,殺讀爲褻。《考工記·輪人》:牙得則無槷而固。《注》鄭司農云:槷,摋也。蜀人言摋曰槷。是槷、摋一聲之轉,蓋執與殺本同部而兼雙聲,槷、褻皆執聲,故殺與褻亦相通借。不爲汙褻之事,亦謂不爲他人婢妾也。故下曰:人布織不可得而衣也。

明立寵設,不以逐子傷義。〈《君臣下》〉

麟謹按:尹《注》:明立正嫡,設其貴寵,子不令逐而廢之,故不傷義也。鐂績曰:言庶子雖有才有寵,亦不以逐適子而傷義。《襍志》曰:明猶尊也。言庶子雖尊寵,不以代適子也。今謂鐂以明立寵設屬庶子言,王又訓明爲尊,皆是矣。至逐子之義,猶取尹説。然下文言禮私愛驩,埶不竝倫,爵位雖尊,禮無不行。方言別嫌明微之始,而此處已戒其廢逐大子,于言陵躐無序。《管子》本義不如是,亦謂別嫌明微而已。傷義乃後人增竄之字。知者,不以逐子,與埶不竝倫,禮無不行相儷。彼皆四字句,則此亦當然。逐借爲胄,《易·大畜》良馬逐,《釋文》:逐如字,一音胄。《海外北經》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注》:逐,音胄。是逐、胄聲通也。《後漢書·班固傳》:六師發胄。〈此胄非從冃之甲冑字,若作甲冑字讀,終不可通。〉《文選·西都赋》作六師發逐,則明借胄爲逐矣。胄可借爲逐,逐亦可借爲胄。《堯典》敎胄子,馬《注》:胄,長也。《詩·崧高》疏引《説文》禮謂適子爲胄子。以通作與,與即一與一之與,敵也。此言庶子雖尊寵,不得敵胄子,與下禮私愛驩,埶不竝倫同意。但彼據權埶言,此據禮秩言耳。後人不曉逐爲胄字之借,以逐爲放逐義,則不以逐子四字文義不足,乃又加傷義二字以足之,非舊本也。

椽能踰,則椽於踰;能宮,則不守而不散。〈《侈靡》〉

麟謹按:尹《注》:椽猶梯也。謂鑿椽以爲梯。此訓無據。椽當借爲䧘。《説文》:䧘,道邊庳垣也。《廣雅·釋室》:䧘,垣也。《吳語》云:君有短垣而自踰之。即其義。䧘於踰猶踰於䧘,亦倒句也。能宮之能讀爲而,宮猶《喪大記》君爲廬宮之、《釋山》大山宮小山之宮,謂周垣也。此言備盜徒恃庳垣,有能踰庳垣者,則踰於庳垣矣。而周垣則高峻難踰,室中之物不必守而自不散也。此爲守國寶者設喻,謂立防宜峻,不可使庳墮易踰也。上云:萬世之國,必有萬世之寶。又云:弃其國寶。此即承上爲言,《注》非。

修槩水上,以待乎天堇。〈《五行》〉

麟謹按:《襍志》曰:上當爲土。槩,平也,謂修平水土也。此説是矣。尹《注》訓堇爲誠,則非也。堇讀爲幾。《説文》:僟,精謹也。此以聲爲訓。《郊特牲》丹漆雕幾之美,《注》:幾謂漆飾沂鄂也。沂鄂即圻鄂,此謂借幾爲圻。《參同契養性立命章》:立置鄞鄂。亦借鄞爲圻。觀幾、圻、鄞三字聲通,則知幾、堇聲通。《詩·楚茨》傳:幾,期也。《左定元年傳》易幾而哭,《集解》:幾,哭會也。會與期同義。《射義》旄期稱道不亂者,《注》:旄期或爲旄勤。蓋勤亦借爲幾,義與期同,故有此異文。然則天堇即天幾,義謂天期,猶云天時。言修平水土,以待天時。天時者,旱潦之時也。

請散棧臺之錢,散諸城陽。〈《山至數》 上散字《襍志》從《大平御覽·資産部》十六删。〉

麟謹按:棧臺者,鐘臺也。《釋樂》曰:大鐘謂之鏞,小者謂之棧。是其證。凡鑄錢與鐘皆用銅,故古者或以一官掌之。《漢書·百官公卿表》云:水衡都尉屬官有鍾官令丞。如湻曰:鍾官,主鑄錢官也。《史記·平準書》云: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食貨志》脱鐘字,當據補。〉此蓋因古者鑄錢與鑄鐘爲聯事而得名。然則臧錢與鐘棧同處,義亦如是。

鹿臺之布,散諸濟陰。

麟謹按:《逸周書·克殷解》、《史記·殷本紀》、《齊世家》、《畱侯世家》、《淮南·主術訓》、《道應訓》皆云鹿臺之錢,《説苑·指武篇》則言鹿臺之金錢,皆指紂之錢府也。齊之錢府,必非襲亡國之名,然則鹿臺本爲錢府之通名,非紂所創立可知。鹿當借爲錄。《尚書大傳》致天下于大麓之野,《注》:麓者,錄也。《魏受禪表》及《公卿上尊號奏》皆作大鹿,是錄鹿通之證。《説文》:錄,金色也。古謂銅曰金。《荀子·性惡》文王之錄,《注》劍以色名。古劍亦以銅爲之也。是銅有錄色者,錄臺則取銅錢之色以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