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乱世之中。亡国之臣。非独无忠臣也。治国之中。显君之臣。非独能尽忠也。治国之人。忠不偏於其君。乱世之人。道不偏於其臣。然而治乱之世。同世有忠道之人。臣之欲忠者不绝世。而君未得宁其上。无遇比干子胥之忠。而毁瘁主君於闇墨之中。遂染溺灭名而死。由是观之。忠未足以救乱世。而适足以重非。何以识其然也。曰。父有良子而舜放瞽叟。桀有忠臣而过盈天下。然则孝子不生慈父之家。而忠臣不生圣君之下。故明主之使其臣也。忠不得过职。而职不得过官。是以过修於身。而下不敢以善骄矜守职之吏。人务其治。而莫敢淫偷其事。官正以敬其业。和顺以事其上。如此。则至治已。亡国之君。非一人之罪也。治国之君。非一人之力也。将治乱。在乎贤使任职而不在於忠也。故智盈天下。泽及其君。忠盈天下。害及其国。故桀之所以亡。尧不能以为存。然而尧有不胜之善。而桀有运非之名。则得人与失人也。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治乱安危。存亡荣辱之施。非一人之力也。

译文:

在社会处在混乱的时代,在国家衰亡时的大臣中,国家并非没有忠臣;在国家得到治理的时候,在君主名声显赫时的大臣中,并非都能尽忠。在国家得到治理的时候,人们尽忠并不偏重于君主;在国家处在混乱的时候,治国之道并不偏重在几个贤臣身上。然而国家得到治理或处在混乱之时却有相同的地方,即世上都有忠于国家的人。臣子想尽忠的,世代不绝,但君主在上位却没有得到安宁,是没有遇到比干、伍子胥这样的忠臣吗?他们忠于国家,却使君主毁败在社会的黑暗之中,最后使夏桀、夫差身败名裂而死。由此看来,臣子尽忠并不能挽救乱世,而恰巧加重了君主的罪过,怎样说明这个道理呢?父亲虽然有个孝顺的好儿子,却有虞舜放逐了父亲瞽叟;夏桀有忠诚的臣子,却使自己的罪过闻名天下。那么,这说明孝子不生在慈父的家庭,忠臣不产生在圣君的下面。

所以,贤明的君主使用臣子,使臣下尽忠而不越过自己的职权,使臣下尽职而不越过职责范围。君主有了过失自己加以修正,在下面的臣子就不敢骄傲自大。各级官吏都忠于职守,为治理国家尽心竭力,对公务都不敢过于偷懒。各级官吏都能修身敬业,谦和恭顺地事奉君主,如果都能这样,那么国家的治理就达到了最理想的程度。

亡国的君主,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罪过;会治理国家的君主,也不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要治理动乱的国家,关键在于任贤使能,而不在于忠臣的多少。因此,有贤能的人都能得到重用,连君主也会得到恩惠;只靠忠臣统治天下,灾难就会危及整个国家。所以,夏桀使国家灭亡的措施,即使让唐尧使用也不能使国家安存。然而,唐尧有非常好的善行,夏桀有运用无才无德之人的罪名,关键在于是得到人材或是失掉人材。所以,修建庞大皇宫所用的木材,决不是一棵树的材料;纯白的狐皮裘衣,决不是一只狐狸皮所能做成的;而国家的治乱安危、存亡荣辱的形成,也决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