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也许哭去却不去

汪集团于三月三十日“上台”之后,除了四月下旬,迎阿部,庆“还部”一度热闹之外,再也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作为,最近他们以温宗尧为发言人,在中华日报发表了一篇文字,说日方不“和”他们的和平倡导,他们只有一哭而去,还说他们去后再没有“做和平”的人了,仿佛这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在他们“上台”之后两个月的今日,我可以推测他们的情绪,哭也许哭,去却不去,他们三月下旬“上台”的幻像,四月下旬“承认”的妄想,一幕一幕的消失,他们比在愚园路的时代,只有更无赖,更无聊,更没有生气,更浇着冷水。可是,无论伪组织财政怎样为难,究竟他们少数人的特别公费,少不得成为伪中政委会最要紧的决议,他们不走,第一就是为了钱,其次,他们走又走到那儿去呢,不得日本军部的许可,他们既不能从张燕卿于别府,也不能随殷汝耕到东京,除了日本的势力范围以外,他们不敢见中国人的面,现在他们与日本人,一国不成一国,两国不成两国,要往西洋,又用什么国籍报关,他们不走,第二就是为了命。

事到如今,他们赖也要赖下去,他们哭,也不过哭给日本人看,他们又那里为中国的国权,为中国的民命着想,但是赖也有限度,到了日本军部叫他们去的时候,他们便赖不下去了,他们要去,一定是奉命而去。

◎二、日本的“承认”问题

现在我趁这傀儡登场满两个月的今日,把他们的成绩写下一本清册来。先说他们的对日关系:我首先要指出的是阿部特使来宁,不是日本承认了汪伪组织,在阿部起程来华的时候,日本的报纸宣称,这只是“承认汪政权成立的事实”,并不就是“承认汪政权”。

阿部到宁以后,主张先签订“日支新关系调整原则”,再考虑“承认”问题。汪主张先“承认”后签订,当然阿部的主张胜利了,可是签订的事情,现在又在拖延之中,因之“承认”问题,很是辽远。

我早已从日汪关系上看出,并且听见日本“承认”是有问题的,日本对于汪伪组织本来是做一步,看一步,在此物未成立以前,日本眼观着国际的变动,在此物已成立后,日本仍然是眼观着国际变动,这是其一,在他们未入宁以前,日本看出他们没有效用,在他们入宁以后,日本仍然看得出他们没有效用,这是其二。

欧战在去年冬季以前,以宣而不战的状况拖延着,因之,日本对中国的举动也拖延着,日本要看今年三四月,欧洲大战究竟打起来不打起来,于是日本动一下,匆匆忙忙,等不到四月二日或五月五日,把汪集团搬到南京,以二十分钟的“典礼”算是成立,其草率比童养媳圆房还不如。

欧战不独打起来,并且大打起来了,德国以闪电战打了挪威,又打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更打进法国的国境,又打到英国的对岸,战争的烽火与烟云,要卷进全世界的各民族各国家,世界行将再作一次比一九一四至一八的大战更大的总决算,在这中间,日本没有从容解决“中国事变”的余地,他必须赌国力应付世界战争。

若把太平洋与大西洋分别来看,现在是日本南进野心可以一逞的时机,英法正以全力作战于欧洲,而荷兰又蹂躏于纳粹铁蹄之下,日本可以侵安南,联泰国,逼马来半岛,以控制荷印,并截断中国西南的国际路线,这个野心,表现于南海上面日本海军的纵横,又表现于日本外交上的攻势,不断的投向荷屑东印度半岛。但是事势不是这样简单的,日本如欲在南海辟一海军新战场,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国力不独消耗在中国的战事,并且继续受中国抗战的牵制,他要继续向中国动员人力,动员物力,他若卷入西南太平洋的新战争,他需要大规模的人力物力,以供应海战,海战所需最大的,是海军,是空军,是供应海空两军的大量军需工业,是运输军队和军需的多数船艇。日本对付中国的抗战,曾经是北自黑龙江,南到海南岛,现在他还要延长战线到荷印,到马来,他有几份国力,何况他是在三年长期战消耗中的,所以他现在陷进一个矛盾的里面,要南进,他必须从中国抗战泥沼抽出脚来,这双脚抽不出来,他休想南进。

日本要想在汪伪组织身上解决这个矛盾是不可能的,汪伪组织要用日本军队宪兵把守,才可以勉强存在,日军一退,他们必须逃在日军之先,日军要用一百万兵为汪伪打江山,而汪伪丝毫不能帮他退一团,抽一旅,在大矛盾之中的日本军人,眼看着这漆黑一团的汪伪组织,纵然不愤火中烧,也要倒抽冷气,大吹大擂送一位赔客阿部大将“总理待遇”“特命全权”入宁陪伴,也就算对得他们住,他们还想从阿部身上要个什么东西出来吗?

这个说法,还是浅一层,若把世界综合的形势来推论,则日本更陷于前进不能,而不前进便后退的困境。日本无论在南海开辟战场与否,他的目的主要是中国,这是没有疑义的,“对华政策,就是日本外交政策的全部”,须磨的说话,是顶明白了,如今欧战要把全世界卷了进来,中国问题再不会还是孤立的问题,而有与世界战争联在一起的必然的趋势,现在英法两国政府下了反守为攻,竭尽国力,全面作战的决心,美国参战的舆论,一天一天高涨起来,倘若意大利作战于地中海,美国将一面竭尽其经济的力量,助长英法,而一面加强海空军队,监视太平洋的和平与安全,在这个大趋势之中,日本如果还是守着“不介入”欧战的政策,则列强决战的结果,无论何方胜利,日本都不能参预,这就是说,日本不参加大战,其对于“中国事变”的目的,仍然不能达到,反而袖手以陷入最大的困难,如若他想参预这回总决算,则马上就要赌他的余剩的国力,以扩大战场于中国之外,简单的说,日本为了解决“中国事变”不得不参战,但是为了参战,又不得不先“结束中国事变”,这个循环是无法打断的。

日本的言论界自四月以来,已提出“介入”与“不介入”的讨论,而在军事行动方面,已向南进的方向做着准备,渺小的欺哄的烟幕汪伪组织,渺小到不堪打算,欺哄也欺哄不了,其结果冷客之汪系只好坐冷板凳,陪客之阿部也只好在主人席上打一盹,即令再努力的谈判,总不过签订一张空话充满的废纸。这张废纸岂能作为日本百万兵长期战的代价,何况那废纸挡不住一阵仗,骗不住一个人。

冷板凳上面的客,眼圈是红红的,但是看看钱,算算命,只好坐了下去再说吧。

◎三、无政可行的行政

那末,汪集团拿住了一个“政府”,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行起政来好了,却又不然。

首先在行政区域内方面,汪伪组织并没有辖境,第一、内蒙是完全独立的区域,第二、华北是特殊化了的,第三、武汉的局面,仍然不容汪系活动,第四、厦门海南已规定为特殊区域,第五、广州虽有汪系伪省政府,而实除菁华之广州市,却仍以彭东原为“跳加官”;第六、剩下的苏浙两地,上海一市,都有人事的保障,不许改变伪行政区域,算来算去,只有山西路一带,住宅几幢,鸡鸣寺一带,官署几所,就是这儿,也还是日本宪兵维持秩序,倘若是为这地位和特别公费问题,周佛海与梅思平吵嘴,丁默村和李士群打架,解劝者依然是日本人。

其次在经济行政方面,日本对中国的经济侵略,以各种“国策公司”“特殊公司”为中心,每一公司统制一业,每一公司自成一个行政团体,每一公司有其超法令特权,国策公司或特殊公司,非得日本外交及军事当局许可,不受变动,或干涉,例如铁路,有华中铁路公司管理,公路亦然,伪铁路部根本不能过问,又如电政,掌握住华中电气通讯公司,伪交通部只好旁观,又如工商事业,则分由华中振兴公司十多个“子公司”主管,蚕丝纺织,乃于日常食品,各有专司,贸工商部的工作,只有搜寻尚未统制的事业,签“要纲”,拟章程。卖给日本,铁矿煤矿以及各种矿业,已为华中矿业公司所独占,食粮贸易,有大昌公司,粮食生产在中国游击队正规军的手下,盐务有华中盐业公司,航业有东亚航业公司,及新近扩大的中华轮船公司,广州交通在通运公司,与广州内河航运组合之手,如此类推,不必全举。

再次财政方面,海关盐署为日人所控制,不肯让伪财政部染指,统税局仍操于日人,每月开支预算一千六百四十万,每月拨给统税(加一点盐税)约四百至六百万元。其在目前还靠伪府开幕时四千万元借款余下的二千万元贴补,预料至六月以后,伪财部将无法应付。

开办银行,发行伪币,则有华北联银与联币的前车之造,使日本商民乃至政府不肯同意,尤其不愿使伪币再与日圆发生联系。伪财部要开银行,除了打家劫舍,绑票勒索,以集资本之外,实没有别的神机妙算,达到滥发伪币弥补短绌的目的。

最后,说到军事行政,这一层,不必多说了,他们招了一点“军官”,一点“军队”,既无钱又无枪,更没有自由的军令,说是点缀品,仍不免日本军宪的预防和监视。

最有把握的是汪及最要紧的干部逃生养命的准备金,估计其公共存储者,在港纸五十万,法币三百万以上,然而他们如果一哭而可以去,要到日本作寓公时,也要一批一批交给日本特务人员,作为保护费吧,即令勉强可以保持,其分润者不过四五家,此外相从作奸的一群,唉这一只有携管路费出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