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三

李幼武 纂集

程颐 伊川先生正公

字正叔明道之弟举进士嘉佑四年廷试报罢遂不复试吕申公判大学请为大学正固辞元丰八年授汝州团练推官西监教元佑初除秘省校书郎召对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八月兼判登闻鼔院二年八月以孔文仲言差管勾西监上奏乞归五年正月丁父忧去官七年服除除直秘阁判西监再辞以董敦逸言改授管勾崇福宫未拜九年上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绍圣间以党论放归四年十一月编管涪州三年正月徽宗即位移峡州四月以赦复宣德郎任便居住还洛十月复通直郎权西监建中靖国二年五月追所复官依旧致仕崇宁二年四月有言其着书毁朝政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遂徙居龙门之南五年复宣义郎致仕大观元年九月卒年七十五嘉定八年赐諡淳佑初封伊川伯

幼有高识非礼不动年十四五与明道同受学於周濂溪年十八上书阙下劝仁宗以王道为心生灵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且乞召对面陈所学不报间游太学时胡翼之方主教导以顔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得先生所试大惊即延见处以学职

吕希哲与先生邻斋首以师礼事焉既而四方之士从游者日益衆

太中公屡当得任子恩辄推与族人熙宁间近臣屡荐自以为学不足不愿仕也

吕申公知蔡州将行言曰伏见南省进士程颐年三十四有特立之操出羣之姿嘉佑四年已与殿试自後絶意进取往来太学诸生愿得以为师臣方领国子监亲往敦请卒不能屈臣尝与之语洞明经术通古今治乱之要实有经世济物之才非同拘士曲儒徒有偏长使在朝廷必为国器伏望特以不次旌用

哲宗嗣位门下侍郎司马光尚书左丞吕公着及西京留守韩绦上其行义於朝

温公与申公同荐章曰窃见河南处士程某力学好古家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年踰五十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类禆益风化

谏官朱光庭又言颐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材资劲正有中立不倚之风识虑明彻至知几其神之妙言行相顾而无择仁义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当劝讲必能辅养圣德啓导天聪一正君心为天下福又言颐究先王之藴达当世之务乃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经筵足以发扬圣训兼掌学教足以丕变斯文又祖宗时起陈搏种放高风素节闻於天下揆颐之贤搏放未必能过之颐之道则有搏放所不及知者观其所学真得圣人之传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精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乞访问其至正论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谓颐以言乎道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为间以言乎德则并包衆美而无一善之或遗以言乎学则博通古今而无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摠是以圣人之道至此而传况当天子进学之初若俾真儒得专经席岂不盛哉

元佑初年召至京师除校书郎辞曰祖宗时布衣被召自有故事今臣未得入见未敢祗命

王岩叟奏云伏见程某学极圣人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纯粹早与其兄颢俱以德名显於时陛下复起颐而用之颐趋召以来待诏阙下四方俊乂莫不翘首向风以观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处之者当否而将议焉则陛下此举系天下之心臣愿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礼择所以处之之方而使高贤得为陛下尽其用则所得不独颐一人而已四海潜光隐德之士皆将相招而为朝廷出矣又奏云伏闻圣恩特除颐京官仍与校书郎足见陛下优礼高贤然臣愿陛下一召见之试以一言问为治之要陛下遂可自观其人臣以颐抱道养德之日久而濳神积虑之功深静而阅天下之义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圣听此臣所以进颐非为颐也欲成陛下之美耳陛下一见而後命之以官则颐当之而无媿陛下与之而不悔授受之间两得之矣

召对上奏论经筵三事其一以上富春秋辅养为急宜选贤德以备讲官因使陪侍宿直陈说道义所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其二请上左右内侍宫人皆选老成重厚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浅俗之言接於耳目仍置经筵只应内臣十人使伺上在宫中动息以语讲官其或小有违失得以随事规谏其三请令宫讲官坐讲以养人主尊儒重道之心寅畏只惧之德又曰若言可行敢不就职如不可用愿听其辞皇太后先面谕将除说书既而命下除崇政殿说书再辞而後受命四月例以暑热罢讲先生奏言辅导少主不宜踈略如此乞令讲官以六参日上殿问起居因得从容纳诲以辅上德

同孙觉顾临及国子监长贰看详国子监制先生所定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创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厉行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数十条

上疏太皇太后言今日至大至急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是辅养上德而辅养之道非徒涉诗书览古今而已要使跬步不离正人乃可以涵养薰陶成就圣德今间一讲解释数行为益既少又自四月罢讲直至中秋不接儒臣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请俟初秋即令讲官轮日入侍陈说义理仍选臣?家十一二岁子弟三人侍上习业且以迩英迫隘暑热恐於上体非宜而讲日宰臣史官皆入使上不得舒泰悦怿请自今一月再讲於崇政殿然後宰臣史官入侍余日讲於延和殿则後楹埀帘而太皇太后时一临之不惟省察主上进业其於后德未必无补且使讲官欲有所言易以上达所系尤大又讲读官例兼他职请亦罢之使得积诚意以感上心皆不报差兼判鼔院先生引前说且言入谈道德出领诉讼非用人体再辞不受

杨时曰仕道与禄仕不同常夷甫以布衣入朝祖宗欲优其礼令兼数局如鼔院染院之类夷甫一切受之及伊川为讲官朝廷亦欲使兼他职则固辞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则今日之事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苟禄也然後世道学不明君子辞受取舍人鲜知之故常公之受人不以为非而先生之辞人亦不以为是也

上疏论延和讲读埀帘事且乞时召讲官至帘前问上进学次第又奏迩英暑热乞就崇政延和殿或他寛凉处讲读给事中顾临以殿上讲读为不可有旨修展迩英阁先生复上疏以为修展迩英则臣所请遂矣然祖宗以来并是殿上坐讲自仁宗始就迩英而讲官立侍盖从一时之便耳非若临之意也今临之意不过以尊君为说而不知尊君之道若以其言为是则误主上知见臣职当辅导不得不辨

在经筵每当进讲必宿斋豫戒潜思存诚冀以感动上意而其为说常於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一日当讲顔子不改其乐章门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为说及讲既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人主崇高奉养备极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後世之监乎闻者叹服

入侍之际容貌极庄时文潞公以太师平章重事或侍立终日不懈上虽谕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问先生曰君之严视潞公之恭孰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职辅导亦不敢不自重也

尝闻上在宫中起行漱水必避蝼蚁因请之曰有是乎上曰然诚恐伤之尔先生曰愿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则天下幸甚一日讲罢未退上忽起凭槛戏折柳枝先生进曰方春发生不可无故摧折上不悦

所讲书有容字中人以黄覆之曰上藩邸嫌名也先生讲罢进言曰人主之势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过甚而骄心生尔此皆近辈养成之不可以不戒请自今旧名嫌名皆勿复避

神宗之丧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贺先生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请改贺为慰及除丧有司又将以开乐置宴先生又奏请罢宴曰除丧而用吉礼则因事用乐可矣今特设宴是喜之也

闻後苑以金制水桶问之曰崇庆宫物也先生曰若上所御则吾不敢不谏在职累月不言禄吏亦弗致既而诸公知之俾户部特给焉又不为妻求邑封或问之曰某起於草莱三辞不获而後受命今日乃为妻求封乎

经筵承受张茂则尝招讲官啜茶观画先生曰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识画竟不往

潞公尝与吕范诸公入侍经筵闻先生讲说退相与叹曰真侍讲也一时文士归其门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论议褒贬无所顾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名世者疾之如雠

苏轼奏状云臣素疾程某之奸未尝假以辞色又吕陶言明堂降赦臣寮称贺讫而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时程颐言曰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岂可贺赦才了却往吊丧坐客有难之曰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即不言歌则不哭今贺赦了却往吊丧於礼无害轼遂以鄙语戏颐衆皆大笑结怨之端盖自此始又语録云国忌行香伊川令供素馔子瞻诘之曰正叔不好佛胡为食素先生曰礼居丧不饮酒不食肉忌日丧之余也子瞻令具肉食曰为刘氏左袒於是范淳夫辈食素秦黄辈食肉又鲜于绰传信録云旧例行香斋筵两制以上及台谏官破蔬馔然以粗粝遂轮为食会肉皆用食矣元佑初正叔以食肉为非是议为素食衆多不从一日门人范淳夫当徘食遂具蔬馔子瞻因以鄙语戏正叔正叔门人朱公掞辈?之遂立敌矣是後蔬馔亦不行又语録云时申公为相凡事有疑必质於伊川进退人材二苏疑伊川有力故极诋之

一日赴讲会上疮疹不坐巳累日先生退诣宰臣问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先生曰二圣临朝上不御殿太皇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翌日宰臣以先生言奏请问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而谏议孔文仲因奏先生污下憸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腾口间乱以偿恩雠致市井目为五鬼之魁请放还田里以示典刑差管勾西京国子监

文仲传载吕申公之言曰文仲为苏轼所诱胁论事皆用轼意又申公家传亦载其与吕大防刘挚王存同驳文仲所论朱光庭事语甚激切且云文仲本以伉直称然惷不晓事为浮薄辈所使以害善良晚乃自知为小人所绐愤郁呕血而死按旧録固多妄然此类不为无据新録皆删之失其实矣又范太史家传云元佑九年奏曰伏见元佑之初陛下召颐对便殿自布衣除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实为希阔之美事而才及岁余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谊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着皆与颐相知二十余年然後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误圣聪也颐在经筵切於陛下进学故其讲说语常繁多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贪黩请求奔走交结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也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伏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以为党陛下慎择经筵之官如颐之贤皆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於公正之朝每思之不无愧也今臣已乞去若复召之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在外终无所憾矣

三省进呈先生服除欲与馆职判检院帘中以其不靖令只与西监颐初在经筵归其门者甚盛而苏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党蜀党之论二党道不同互相非毁竟为蜀党所挤苏辙执政才进禀便云但恐不肯靖帘中入其说故颐不复得召

再辞西监之命极论儒者进退之道监察御史董敦逸奏以为有怨望轻躁语改授管勾崇福宫寻毉去官哲宗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不就

绍圣间以党论放归田里编管涪州谢良佐曰是行也良佐知之乃族子公孙与邢恕之为尔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责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

贬涪州渡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号哭先生独正襟安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有父老问曰当船危时君独无怖色何也曰心存诚敬耳老父曰心存诚敬固善然不若无心先生欲与之言老父径去不顾

自涪还洛气貌容色髭髪皆胜平昔

谪涪注周易与门弟子讲学不以为忧赦得归不以为喜复通直及判西监之命即谒告欲迁延为寻毉计既而供职尹焞深疑之先生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则何以仰承德意然吾之不能仕盖巳决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後唯吾所欲尔

言者论先生本因奸党论荐得官虽尝明正罪罚而叙复过优今复着书非毁朝政於是有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所着书令监司觉察

语録云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说詖行惑乱衆听而尹焞张绎为之羽翼事下河南府体究尽逐学徒复隶党籍

迁居龙门之南止四方学者曰尊所闻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门也

崇宁三年谓张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校其筋骨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邪先生喟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

易传成书已久学者莫得传授或以为请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觊有少进耳其後寝疾始以授尹焞张绎

尹焞曰先生践履尽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熟读玩味即可见矣又云先生平生用意惟在易传求先生之学者观此足矣语録之类出於学者所记有工拙盖未能无失也又云门弟子请问易传事一字之义必再三命之盖其潜心甚久未尝容易下一字

大观初九月疾革门人进曰先生平日所学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视曰道着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门先生殁【一作门人郭忠孝尹子云非也忠孝自党事起不与先生往来及卒亦不致奠】

既没昔之门人高弟多已先亡无有能形容其德美者然先生尝谓张绎曰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盖与明道同异时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

初明道尝谓先生曰异日能尊严师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学随人材而成就之则予不得让焉

先生母夫人有知人之鉴二先生幼时勉之读书因书牋帖上曰我惜勤读书儿又并书二行前曰殿前及第程延夀【明道幼时名】次曰处士後皆验夫人已知之於童穉中矣

游杨来见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久之先生乃顾曰二子犹在此乎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则门外雪深尺余矣其严厉如此晚年接学者乃更平易盖其学已到至处但於圣人气象差少从容耳明道则已从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用於元佑间则不至有今日事矣

韩维与二先生善屈致于颍昌暇日同游西湖命诸子侍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之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韩遂皆逐去之

先生与韩公维约侯韩公年八十一往见之是岁元日因子弟贺正乃曰某今年有一债未还春中当暂往颍昌见持国乃往造焉久留颍川韩早晚伴食体貌加敬一日韩密谓其子彬叔曰先生远来无以为意我当有黄金药楪一重三十两似可为先生夀未敢遽言之我当以他事使汝侍食从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试啓之先生曰颐与乃翁道义交故不远而来奚以此为诘朝遂归持国谓其子曰我不敢言正为此耳再三谢过而别

吕汲公以百缣遗伊川伊川辞之时族兄子公孙在旁谓伊川曰勿为已甚姑受之伊川曰公之所以遗颐者以颐贫也公为宰相能进天下之贤随材而任之则天下受其赐也何独颐贫也天下贫者亦衆矣公帛固多恐公不能周也

二程随侍太中知汉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门而右从者皆随之伊川入门而左独行至法堂上相会伊川自谓此是某不及家兄处盖明道和易人皆亲近伊川严重人不敢近也

先生尝说某於易传今却已自成书但逐旋修改期以七十其书可出退之称聪明不及於前时道德日负於初心信然某於易传後来所改无几不知如何故且期之以十年之功看如何春秋之书待刘绚文字到却用功亦不多也今人解诗全无意思却待出些文字中庸书却已成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今百工技艺作为器用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被坚执鋭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却如此闲过了日月即是天地间一蠧也功泽又不及民别事又做不得惟有补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耳

陈长方见尹子於姑苏问中庸解子云先生自以为不满意焚之矣

先生被谪时李邦直尹洛令都监来见伊川才出见之便请上轿先生欲略见叔母亦不许莫知朝命云何是夜宿於都监厅明日差人管押成行至龙门邦直遣人赆银百星先生不受既归门人问何为不受曰渠是时已与某不相知岂可受

尝云吾四十以前读诵五十以前研究其义六十以前反复紬绎六十以後着书着书不得已

尹焞年二十始登先生之门尝得朱公掞所论杂说呈先生问先生此书可观否先生留半月一日请曰前日所呈杂说如何先生曰某在何必观此若不得颐心只是记得他意焞自此不敢复读

朱子曰若伊川不在则何可不读

南方学者从先生既久有归者或问曰学者久从学于门谁是最有得者先生曰岂敢便道有得处且只是指与他个岐径令他寻将去不错了已是忒大?若夫自得尤难其人谓之得者便是已有也若论随力量而有见处则不无其人也

先生常服蠒袍高?檐劣半寸【一云?桶八寸檐半寸四直】系縧曰此野人之服也深衣绅带青缘篆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绍兴间胡安国言程某修身行法规矩凖绳独出诸儒之表虽崇宁间曲加防禁学者私相传习其後门人稍稍进用传者浸广士大夫争相淬励而其间志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分党相排衆论汹汹深诮其徒而乃上及於伊川窃以为过矣夫圣人之道所以埀训万世无非中庸非有甚高难行之说离世异俗之行此诚不可易之至论也然中庸之义不明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後其义可思而得也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不明矣士学宜师孔孟此亦至论也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而後其道可学而至也不然则或以六经语孟之书资口耳取世资以干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误乎

尹焞曰先生之学本於至诚其见於言动事为之间处中有常疏通简易不为矫异不为狷介寛猛合宜庄重有体或说匍匐以吊丧诵孝经以追荐皆无此事衣虽紬素冠襟必整食虽简俭蔬饭必洁太中年老左右致养无违以家事自任悉力营办细事必亲赡给内外亲族八十余口

又曰於书无所不读於事无所不能

谢良佐曰伊川才大以之处大事必不动声色指顾而集矣或曰人谓伊川守正则尽通变不足子之言若是何也谢子曰陕右钱以鉄旧矣有议更以铜者巳而会所铸子不喻母谓无利也遂止伊川闻之曰此乃国家之大利也利多费省私铸者衆费多利少盗铸者息民不敢盗铸则权归公上非国家之大利乎又有议增解盐之直者伊川曰价平则盐易泄人人得食无积而不售者岁入必倍矣增价则反是巳而果然司马公既相荐伊川而起之伊川曰将累人矣使韩富当国时吾犹可以有行也及温公大变熙丰复祖宗之旧伊川曰役法当讨论未可轻改也公不然之既而数年纷纷不能定由是观之亦可以见其梗概矣

朱熹书易传後曰易更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犠氏之象文王之辞皆依卜筮以为教而其法则异至於孔子之赞则一以义理为教而不专於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於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於空寂而不适乎中正仁义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圣不同於法而同於道者则惟伊川之书而已

又曰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只是於本义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书程先生只说得一理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直是盛得水住

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话今观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着实

易传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亦有未安处如旡妄六二不耕获不菑畲只是说一个无所作为之意易传却言不耕而获不菑而畲谓不首造其事殊非正意

沈元用问和靖伊川易传何处是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後举似李延平延平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说得此话

向见敬夫及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易传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於日用功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

问程易说得理也太多曰伊川求之太深尝说三百八十四爻不可只作三百八十四爻解其说也好而今似他解时依旧只作得三百八十四般用

程易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若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

易传明白无难看但伊川以天下许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看即无意味唯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

程先生经解理皆在解语内

伊川有诗解数篇说小雅以後极好

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今只看论语一书何尝有悬空说底话只为汉儒一向寻求训诂更不着圣人意思所以二程不得不发明道理开示学者使?昂向上求圣人用心处故放得稍高

又曰二程之学以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为标指而达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自家而国以及於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端而实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内之圣贤之域

跋遗书後曰此书二程门人记其所见闻问荅也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得乎先生之心矣

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决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自无许多事伊川说话如今看来中间宁无小小不同只是大纲统体说得极善如性即理也一语直是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根基【并朱子语】

胡安国曰程氏之文於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於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於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已接物则忠诚动於州里其事亲从兄则孝悌显於家庭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诸人虽禄之千锺不顾也

胡宏曰二公倡久絶之学於今日其功比於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杨墨

张栻曰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外於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覆读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愈精穷理浸明则其所居益有地二者实互相发也

又曰二先生书完全精粹愈读愈无穷不可不详味也又曰伊川之言看得似平易而研穷其味无斁

胡安国曰昔尝见邹志完论近世人物因问明道如何曰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後来再论二先生学术志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昔鲜于侁曾问顔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道顔子所乐者何侁曰不过是说所乐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顔子以此知伊川见处极高

朱子曰此道更前後圣贤其说始备自尧舜以下若不生孔子後人去何处讨分晓孔子後若不生孟子亦未分晓後数千载乃始得二程出来发明此理秦汉以下直是说梦

这个道理自孔孟既没便无人理会得只有韩文公曾说来又只说到正心诚意而遗了格物致知及至程子始推广其说工夫精密无复遗虑然程子既没门人说得便差都说从别处去与致知格物都不相干是不曾精晓得程子之说耳只有五峯说得精其病犹如此亦缘当时诸公所闻於程子者语意不全或只闻一时之语或只闻得一边所以其说多差後来却是集诸家语録凑起衆说此段工夫方始浑全

国初人便已崇礼义尊经术欲复二帝三代已自胜如唐人但说未透在直至二程此理方说得透

问明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孟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及

明道德性寛大规模广濶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密察其道虽同而造德各异

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凂而伊川所作行状乃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於西监一状计较如此可谓不同矣但明道所处乃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可以跂及学者只当以此为法则庶乎其寡过矣

今之想像大程者当识其明决中和处小程者当识其初年严毅晚年又济以寛平处

天姿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二程横渠横渠最亲切二程规模广大

程先生姿禀高洁净不大段用工夫横渠姿禀有夹杂偏驳处故大段用工夫

明道之言发明极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是明理质慤精深尤耐咀嚼

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於玩索者不能识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师道之不同

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功夫造极可夺天巧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

书伊川帖曰近世学者阅理不精正坐读书太草草耳况春秋大义数十炳若日星固已见於传序而所谓不容遗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纲五常大伦大法有识以上即能言之而临小利害辄巳失其所守正以学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无所根着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遗忘又不觉因事而形於笔札之间非先生之德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

赞曰规员矩方绳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并朱子语】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