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匪之乱,实根于戊戌政变之反动力,而为之枢纽者,则端王与大阿哥溥俊是也。初,端王与李莲英极相得,太后常言:“端王载漪秉性忠诚。”故立其长子为大阿哥,实皆莲英为之道地耳。端王性粗暴,绝无意识及威仪,惟见太后极醇谨。

每太后与之言,辄震惧失次,汗流被体。太后谓为忠诚者,盖以此也。初,太后欲废载湉,既数为中外臣工及外使所阻,乃思立储以俟机会。时文廷式、翁同龢诸帝党皆罢归,李鸿章以文华殿大学士为首相。李故骨鲠,在朝列,慈禧颇敬惮之。己亥冬杪,两广总督出缺,命鸿章往任事。故事:京大员外放,约半月始行。李始陛辞,命下督鸿章殊急。鸿章抵粤未几,某日,法领事询海关监督某:“本日有立储事。”某询:“奚至?”法领谓:“今晨驻京使电巴黎政府,政府转安南法督,更电粤,故知之。”某偕司道谒鸿章。故事:宫中大事由阁臣军机会议后行。时鸿章去京日迩,且此大事,无不先奉诏者。鸿章闻言良久,曰:“宁有此?吾未奉诏,而法领先有闻乎?”

午后四钟,果奉诏。盖出鸿章时谋已先定,特不欲其知而沮尼耳。太后之专擅乱政,不恤人言至此。溥俊顽呆肖其父,慈禧笃爱之。不乐读书,惟时与内监为嬉戏。及拳匪祸起,尤狂妄附和其父。对于光绪帝傲慢无礼。以帝好读外国文字也,大呼帝为“鬼子徒弟”。太后闻之怒甚,立命将大阿哥抽二十鞭。

端王知之,大恨。翌日,率拳匪数十人呼噪入宫,找寻二毛子。

至宁寿宫门,太后尚未起。端王等大呼:“请皇帝出来,皇帝是洋鬼子的朋友。”其时端王粗莽之状,甚可骇异。声为太后所闻,正问讯间,又闻群呼:“杀洋鬼子徒弟。”太后急走出立阶上,诸王公及拳民聚于下。太后大怒,斥端王曰:“尔即自为皇帝乎?胡闹至此,亦复成何体制?尔当知乘此国事纷乱,即谓可任意攫取?此大误矣。速去毋溷。帝位废立与否,惟予有权。尔若依尔子为储贰,遂肆行无忌,不知予可立即可废。

尔不自量,予顷刻即可废之。尔速领此等人出走。苟不奉旨,不得入也。尔知罪,速叩首请罪而去。”端王大惧,叩首不已。

太后命罚俸一年,以示薄惩。义和团首领在此叫衅,立即斩首。

于是人人震惧,不敢觊觎非分矣。大阿哥曾谓太后曰:“请护送太后往热河,让皇帝在京中,与其朋友外国人讲和。”太后斥之,然大阿哥终不悛也。大阿哥年十五,肥胖粗野,状类伧荒,喜着武装。常出外观剧,戴金边毡帽,内着皮衣,外罩红色军服,如夺标者,与伶人、混混等多相稔。颇工马术,亦善音乐。观剧时,如台上鼓板稍错,即离席大骂,或自登台代之。

怪状劣迹,殆难悉数。有时为太后所闻,则重加鞭责。忽与侍奉太后之宫女有私。太后知之,大怒,不待罪魁之惩办,早有废立之意矣。又时与内监击瓦片水上,计其纵跃次数以赌胜负,俗呼“打水搬”者是也。又尝于西安行宫殿上踢毽子,殿官称宝座前不宜作此,乃骂曰:“宝座是咱所坐,尔敢阻挠耶?”

太后闻之,心恶其粗鄙。及和议成,端王降庶人,编发新疆,大阿哥遂废。然太后犹怜悯之,月给四百金以养赡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