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日本大臣黎庶昌密陈日本近日情形片(十一月二十一日)

出使日本大臣黎庶昌密陈日本近日情形片(十一月二十一日)

再,密陈者:窃查日本一国,面面阻海,地形险固,长约五千余里。南与浙江对峙,北与吉林近连;实为中国外海一大屏障。人民四千万,确有户籍可稽。近年事事讲求,海、陆两军扩张整饬,工商技艺日异月新,物产又极富饶。以中国三省之地,岁入洋银八千余万元;出亦如之。其力量,几与西洋次等之国相敌。溯查惰、唐,通使往来甚亲。开元、天宝三数十年之间,效慕华风,倾城悦服;亦如今日之崇尚西法。故惰、唐旧制,存于日本者尚多。至元世祖跨海远征,丧师十万,乃启戎心;有明一朝,遂为边患。国家威德,遐远二百余年,海疆静谧;虽未尝通聘遣使,而文物声明一遵汉制。迨西洋各国通商后,明治维新,废藩置县,始有狡焉思逞之志。由是侵台湾、灭琉球、窥朝鲜,与我成为敌国。然二十余年来,百务繁兴,物力已竭。国中通行纸币,银元流行出外洋,漏卮颇巨;一朝有急,势便难支。臣愚以为轻视日本者非,其畏日本者亦非也。

臣两次奉命驻扎,前后六年;观其国情,凡有三变。当光绪七年初至之时,倭人锐气方张,素以中国为办事迟缓,过待情形比较西洋各国隐然有低下一等之意。又因球案,时时提论防我用兵,猜忌尤甚。至八年夏间朝鲜变乱,朝廷遣兵戡定,策应如神,乃憬然知中国非尽事持重;情形遽为一变。嗣是法、越事起,该国外托中立之名、内与法人为比,特于其时派遣陆军大臣大山岩游历欧洲,实则假道越南,窥中国兵势之强弱。厥后马江、台湾之役,彼皆派有兵船往观。然自我与法人构难以来,其心愈益不敢轻视;又于其时乘势谋夺朝鲜,事终无成,盖亦知难而退。逮臣二次驻扎,适值彼外务大臣井上馨与西人订约,受制甚多,为众论所不容,罢职而去;国情复为一变。上年九月大隈重信再持修约之议,被人刺伤,大臣中如伊藤博文、黑田清隆等相继辞职,人怀戒心;国情又为一变。今则朝野上下,似悟既往之失,渐有亲我之心;与初至时迥然不同矣。即交涉事件,亦近和平;不似从前之有意挑剔。此臣六年中所见之实在情形也。

现虽设立议政院,而开设以来,议论颇属平静。其国人与臣往还者,又多以亚洲大局为言。臣愚以为:凡事图功于闲暇时则易,救敝于已败后则难。该国近在邻封,唇齿相依;轮船往来,一画两夜可达。兼以二国同文,风气切近,可以为祸、为福。而窃计我国海军,除「镇远」、「定远」二铁舰外,其余兵轮不过与之相敌,未必能驾而上之。似宜因彼有响善之诚,随势利导,与为连络;趁修改条约之际,将球案一宗彼此说明,别订一亲密往来互助之约,如德、奥、义三国之比,用备缓急。设异时西洋强国启衅东方,庶免肘腋之虞,别生枝节。虽公法、条约原不足恃,而且此成言在前,则在我所有羁縻、在彼亦有关外人之口;虽不明为朝鲜,朝鲜实阴受其庇。此之为利,似十倍于争论琉球。至于修约一节,目下尚无定议。中国与西洋情事不同,彼以不能以西法施之于我,该国近颇体悟此义;将来必有变通办法,不至过难。微臣管见所及,谨附片密陈。是否有当?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十七年二月初六日,奉朱批:『该衙门知道了。钦此』。

--见原书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