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例得冰炭敬,沿习已久,各部署办公室装置煤炉,则始自清季度支部。垂及今日,交通部乃独擅其利焉。自九月杪然垆,至次年二月,杪止煤由京绥铁道运京,不取运费,较之市煤价贱六七成。初则专供部署,继而凡交通人员私邸皆用是煤,再进则制为煤票,以馈亲友。农商部羡之,起而与争,谓铁道属交通,而煤矿则属本部也。亦复言之有故持之成理,终当有所分润焉。

往者津浦铁道租车,系由日本汉森公司承办。共租篷车二百辆,每日租金四元,以十五年为限,到期该车仍归汉森公司。然核计车价,每辆价值不过四五千元。购入不过百万元,而每车每年租金至一千四百四十元,年合二十八万八千元,十五年需四百三十余万元。而车卒不为我有,经手此项者,谓毫无弊端,人其能信之乎?又彰德至石家庄铁路为京汉津浦两路间之重要干线,历年议案,均主张国有,突有商人曹姓呈请承办,部竟核准。或者谓曹即曹汝霖,虽无确据,而中有黑幕,则不问可知矣。又京奉路某站长吕姓以侵款撤差,为时未久,忽委充东三省电政,监督其实,吕绝无电政知识。世谓交通部为弊,薮举上三端可见一斑矣。至其部员而分花红津贴,光复后,议裁革而次长王姓独反对,首先领用,众皆效之,弊遂莫挽。

留学生之猎得无仕者,囊橐既丰,初以交接外人,须以骨董书画为馈。继则己亦搜古求珍,若曹妆霖之流,举自命博士,兼美术家也。故都门古玩字画,价大增,行赇买官者,有时亦藉力于此焉。此则京官之雅者,降而品题男女优,各奉党魁撰为侧艳之词,以相夸炫。其在剧馆击掌,高呼如饮狂药,毫不为怪。又有一辈,则孜孜谈利,纯然买办行径。而外债或资厥力,故其位置恒优。

外官则分发各省之简,任荐任职,日益拥挤,非奥援与贿赂,则十年不得一差。故昌言运动,绝无忌讳,桂人某钱干,丞门生也。曾权本省某道尹,既而以简任职,发浙仗师力而宁波统捐海宁知事。然其人实庸妄,无何钱阁倒,某立撤任,亏公款至四万。盖考绩报最之法,不行于民国,惟恃金钱势力。欲知事之尽心民事,顾安可得?又浙人某以名家子,权湖北江宁知事颇恺悌得民。誉而新省长,欲另易私人,竟悬牌调任,上游总司令。吴光新见而不平,力争于省公署,始暂留任焉。

各省举行吏治课,以津贴穷员最优等,月可得三十元。凡数试第一者,可得差委,然非有人情及工运动者,亦不得列第一。浙省以首道兼吏治研究所长,其人除探刺督军、省长好恶以进退属员外,他无一能,人称之为泥塑道尹。又有自信绝不能文者,则包人枪,替无论取弗取,月给以数元。此惟新到省者可行,其应枪者,则无聊之酸子也。

浙东某君,素负清望,及为某省政务厅长,碌碌随人。着者怪而叩之,蹙额对曰:“行政莫要于用人,而今日文官受制军人。凡所嘱托,百勿一拒。而军界中之占势力者,又皖北人为最多。其地风气一人服官,九族皆至盖始自合肥文忠公时矣。故一督军署,军官课员,百余。彼之亲戚,族郎群贤毕至,皆思啖饭于政界。于是省公署,财政厅烟酒公卖局苦矣。不观参谋长某非巢县籍耶,今巢人之在本省政界者,俨然乾隆朝之张姚两姓也。孰从而言治理乎?”余亦为之太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