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盛称杨家枪法,盖亦有本。
无锡朱氏,相传其先世业农,偶掘地,得一人头,乃金所铸成,不知何代物也。朱氏因居积致富,族姓綦蕃,号为“金头朱家”云。
回教之初入中国也,所订教规曰诸肉不食。嗣徒党不能遵守,乃改为猪肉不食。或驳是说,谓回语名彘,不曰与诸同音之猪。然对于中国教徒而言,固宜作中国语矣。凡由回籍服官者,荐擢至三品,即须出教。以例得蒙赏吃肉,不能辞也。
朱竹《静志居琴趣》,《绣鞋词》云:“假饶无意与人看,又何用描金ㄓ绣。”语意刻深,令人无从置辩,罗泌《咏钓台诗》云:“一著羊裘便有心。”
通于斯旨矣。
九言诗,昔人间有作者。长句劲气,于古体为宜,若作九言律体,亦如七言律之妥帖易施,则求之名人集中,殆亦仅见。明杨升庵《咏梅花》云:元冬小春十月微阳回,绿萼梅蕊早傍南枝开。
折赠未寄陆凯陇头去,相思忽到卢仝窗下来。
歌残水调沈珠明月浦,舞破山香碎玉凌空台。
错认高楼三弄叫云笛,无奈二十四番花信催。
是诗余旧喜诵之。
相传赵次山尚书开潘皖省时,访闻有伪造关防者,以象箸合并锲刻成文,无茧发炙F32。箸凡二十一,不用,则二十一人分藏之,亦防其败露也。尚书侦得其钤用之顷,掩捕之,无一脱者,皆自知罪重,涕泣莫敢仰视。尚书第令立尾其箸,其人则发往书局,供剞劂之役,皆巧工也。
氵更阳托活络尚书忠敏生平撰著,以考订金石为大宗,其它有韵妃丽之文间见一二,率工整熨帖,甚似词流藻构,不类屏臣政暇之作。《游盘山》诗云:十万松声夕吹哀,稠云大雾一时开。
方知雨后凄凉绝,悔不花时次第来。
垒石成棋天景巧,结松如笠化工才。
田盘仙去田畴老,空见岿然般若台。
黄鹤楼集句楹联云:“我辈复登临,昔人已乘黄鹤去;大江流日夜,此心吾与白鸥盟。”
康熙十六年,内廷始设南书房,凡供奉之员,不论官职崇卑统称南书房翰林,内廷供奉,唯南书房翰林称之。上书房行走者,不得同此称也。
清制:各直省儒学廪膳生员岁支廪饩。翰林院庶常馆,月之所支亦曰廪饩。
雍正十年,张相国文和议奏:“庶吉士廪饩银每人每月四两五钱。”盖庶常未经散馆,官未真除,其隶翰林院亦犹夫肄业生也。
友人广德李晓暾奉其先德忠壮公家传书后,嘱节要入《丛话》。公讳臣典,先是,从曾忠襄吉安军转战数省,每上功辄首列,屡拯忠襄于危。从攻江宁,围合,久不下。时苏、常俱复,忠襄耻独后,愤欲死之,再凿龙膊子地道,募死士先登,公与诸将誓如约。地道火发,城揭二十余丈。公冒烟火砖石直进,伤及要害,城克而病,遂死。去城破仅十许日,曾文正上公首功。奉谕:“李臣典誓死灭贼,从倒口首先冲入,众军随之,因而得手。实属谋勇过人,著加恩封一等子爵,赏穿黄马褂,并戴双眼花翎。”而公已先殒,不及拜命。忠襄咨于文正,奏请优恤。有旨将战功宣付史馆,并于吉安、安庆、金陵建立专祠。一时公私记载咸无异同。云南鹤丽镇总兵朱公洪章者,先登九将之一也。后诸将死,落不偶,与刘公联捷,为忠襄檄留江南防营,阴以报之。刘死,朱留营如故。甲午,张文襄权江督,令朱募十营守吴淞,以创发卒于军。朱在江南久,郁郁不自得,念昔与李公誓死登城,李独膺懋赏,身犹录录与偏裨伍,所奉主帅及同列诸将无一在者。思倾李为己地,昌言于人。谓“曩者之役,余实先登,李资高,适猝死,主帅与朝廷务张之,以励将士,故李独尸大名。李克城次日伤殒,忠襄慰己,以李列首。后谒忠襄,语稍不平,忠襄出靴刀授之曰:”奏名易次,吾兄主之,实幕客李某所为,盍刃之?‘又言王氏运《湘军志》乖曾氏旨,后嘱王氏定安改订,亦沿官书未改“云云。其尽屏文正原奏,及公私纪载,为此系风捕影之词,甚可骇怪。夫攻金陵,提镇效命者甚夥,何独于公以死旌伐。文正手书《日记》云:”至信字营见李臣典,该镇为克城第一首功。日内大病,甚为可悯。“又云:”闻李祥云病故,沅弟伤感之至。盖祥云英勇绝伦,克复金陵,论功第一。“据此,则奏名列首固忠襄意。幕客李者,中江李鸿裔也。论功之奏,核及殿最,李安敢以私见挠之。又王氏定安修《湘军记》时,忠壮子孙不在显列,无所顾忌。
湘潭之志,既乖曾旨,本非官书,东湖觊再起,一意媚曾,又何不可改之有。凡此皆不考情实之过也。
蕙风按:薛福成《庸庵笔记》:“曾威毅之围金陵也,既克伪天堡城,即所谓龙膊子者,在太平门外。高踞钟山之巅,俯瞰城中。提督李臣典与曾公密商,排巨炮三层于其上,昼夜对城轰击,此发彼贮,无一息停,城堞皆颓。贼不能立足,始下令军士各持柴草一束,掷之城下,高与城齐,若为恃此登城者,贼并力严备,不暇他顾。又隔于柴草,不能望。山下旧有隧道,乃前数月所开,被贼觉察而中废者。至是,贼不复防此道,派遣千人,接续开掘,至于城下,实火药三万斤于其中。筑完以土,封固以石。口门留一穴,以大布苦干匹,包火药入粗竹为导线。竹长数丈,贯穿穴中。及期,各军严阵以待。火始入时,但闻地中隆隆若殷雷,俄而寂然,众以为不发矣。顷之,砰訇一声,震撼坤轴,城垣二十余丈,随烟直上。大石压下,击人于二三里外,死者数百人。诸军由缺口冲入。”
云云。据此,则掘隧轰城,发策实由忠壮,何止奋勇先登而已。故朝廷亦有谋勇过人之谕,推为功首,孰曰非宜。
晓暾嗜歌,歌者乐得而从之游,遂亦善歌。某夕,兴之所至,竟结束而登沪张园之歌台。余愧非知音,幸此曲之得闻焉。宁乡程子大赋长句赠之,有云:“有时举酒歌莫哀,酒酣还上海边台。天吴象罔作俦侣,乃自惊涛落日之中来。”
晓暾之歌之声情激越,吾得而闻之,而其中之所蕴蓄,则吾子大知之矣。
阅近人某笔记,有“二百四十年前之孙文”一则,略云:“水月老人,姓孙,名文,字文若,水月其号也,会稽人,明末诸生。”。盖隐逸者流而狷介之士也。
见王文简《池北偶谈》及吴谷人《祭酒诗集》。按:《明外史。俞孜传》:“孙文,余姚人,幼时父为族人时行棰死,长欲报之而力不敌,乃伪与和好,时行坦然不复疑。一日,值时行于田间,即以田器击杀之,坐戍。未几,遇赦获释。”
此又一孙文,嘉靖间人也。见《图书集成。氏族典》。
又《图书集成》引《陕西通志》:“黄种,隆德人,永乐中贡士,除户科给事中,资性鲠介不苟合,久居清要。及归,行李萧然。”按:今日所称黄种,明朝人心目中,断无此等词意,当是读作种植之种耳。
晚季春明巨公往往有戏癖。光绪庚寅、辛卯间,户部有小吏曰魏耀庭,能演剧去花旦。似闻其人年近不惑,及掠削登场,演《鸿鸾禧》等剧,则嫣然十四五<门为>娃也,惜齿微涅不瓠犀耳。南皮张相国文达极赏之。相国书画至不易求,有人见其赠魏耀庭精Ψ,一面蝇头小楷,一面青绿山水,并工致绝伦。
光绪初年,朝邑相国阎文介,南皮相国张文达同入军机。阎字丹初,年六十八,张字子青,年七十二。时尚书乌拉布,孙毓汶查办江皖赣豫事件未归,乌字少云,孙字莱山,有人集杜诗为联云:“丹青不知老将至,云山况是客中过。”
绝浑成工巧。
冬月所鬻之牡丹、碧桃等,宋周公谨《癸辛杂识》谓之马塍塘花,今都门名曰唐花。“唐”即“塘”之本字,可通也。
癸丑、甲寅间,余客沪上,始识长沙叶奂彬。素心晨夕,一见如故,穷不见疑,狂不为牾,是在气类,弗可强为谋也。奂彬有书癖,书在长沙,其收藏如何美富,余未得见也。所著《藏书十约》,无一语不当行。又《书林清话》尤澹博精审,稿将及寸,余曾暇观。当时尚未卒业,刻未审锲行否矣。阅近人某笔记,载有《奂彬买书行》一首,书痴面目,刻书妙肖。余喜诵之,移录如左:买书如买妾,美色自怡悦。妾衰爱渐弛,书旧香更烈。
二者相颉颃,妄念颇相接。有时妾专房,不如书满箧。
买收如买田,连床抵陌阡。田荒防恶岁,书足多丰年。
二者较得失,都在子孙贤。它日田立券,不如书易钱。
吾年已半百,终日为书役。大而经史子,小者名家集。
二十万卷奇,宋元相参积。明刻又次之,嗜古久成癖。
道藏及佛经,儒者偶乞灵。藏本多古字,佛说如座铭。
百川汇巨,不择渭与泾。来海舶通,日本吾元功。
时有唐卷子,模刻称良工。新法颇黎版,貌似神亦同。
俾我肆饕餮,四库超乾隆。又有敦煌室,千年藏秘密。
忽然山洞崩,光焰烛天日。鲁殿丝竹遗,汲冢科斗迹。
疆吏诚聩聋,坐令怀宝失。西儒力搜求,传钞返赵壁。
此事颇稀闻,朝士言纷纭。轩使者出,残篇稍得分。
我友王柯辈,持赠殊殷勤。列架充远物,岂是坊帕群。
譬如豪家子,恋色拌一死。粉黛充后庭,复重西方美。
更嬖东都姬,爱听橐橐履。书中如玉人,真真呼欲起。
又如多田翁,槁卧乡井中。一朝发奇想,乘槎海西东。
胡麻获仙种,玉树来青葱。不问谁耕种,仓廪如墉崇。
买书胜买妾,书淫过渔色。朝夕与之俱,不闻室人谪。
买书胜买田,寝馈在一毡。祈谷长恩神,报赛脉望仙。
吾求仙与神,日日居比邻。有枣必先祀,有酒长先陈。
导我琅环梦,如此终其身。一朝随羽化,洞犬为转轮。
世乱人道灭,处富不如贫。买书亦何乐,聊以酬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