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髙皇帝【壬子年至乙卯年】

  壬子年冬十月驻兵乌拉河边

  先是乌拉贝勒布占泰遣使修好【见戊申年】既而背盟侵我国所属窝集部之呼尔哈路者再复欲娶我国所聘叶赫贝勒布斋女又以鸣镝射所娶我国公主

  太祖闻之怒秋九月癸丑

  亲统师征之庚申

  太祖张黄葢鸣钲鼔沿乌拉河而行布占泰率兵迎战至河濵见我兵甲胄鲜明士马精强军势甚盛乌拉兵人人惴恐无鬭志

  太祖遂沿河岸而下克其临河五城又取金州城驻营其城在布占泰所居大城河岸之西距城西门二里许冬十月辛酉朔

  太祖以太牢告

  天祭纛遂出营见东方有青白二气指乌拉城北我军屯其地三日布占泰昼则率兵出城相持河岸夜则入城休息诸贝勒请渡河击之

  太祖曰毋作此浮面取水议也当为探源之论耳譬伐大木岂能遽摧必以斧斤斵而小之然后可折今以势均力敌之大国欲一举而取之能尽如吾愿乎我且削其所属外城独留所居大城外城尽下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乎遂

  命毁其六城并焚其庐舍糗粮移驻于富勒哈河渡口布

  占泰令武巴海乘舟来立而呼曰

  上乘怒兴兵至此今

  上怒已息乞留一言而归使人来告者三布占泰亲率其臣六人乘舟止河中跽而乞曰乌拉国即

  父皇之国也幸勿尽焚糗粮叩首哀吁不已

  太祖擐甲乘马率贝勒大臣出众军前立马河中水及马

  腹

  谕责布占泰曰我昔擒汝于阵贷汝死赡养汝俾主乌拉国以三女妻汝许汝盟誓者七汝藐忽

  天地屡背誓言再侵吾所属呼尔哈路欲夺吾所聘叶赫女又以鸣镝射吾女吾以女归汝异国义当尊为国妃何得陵暴至此我爱新觉罗由

  上天降生事事顺

  天命循天理数世以来逺近钦服从不被辱于人汝即不知百世以前事岂十世以来之事亦不知耶若我女有过汝宜告我无故被辱他国且不受况我国乎古人云宁损其骨无损其名我非乐有此举乃汝负恩悖乱是以声罪致讨耳布占泰对曰此必有人离间俾吾

  父子不睦其语皆譌传也布占泰之臣拉布泰从旁率尔

  进言曰

  上既因此而怒何不遣使来问

  太祖责拉布泰曰我部下岂少汝辈人耶尚谓辱吾女为诬夺吾所聘女为妄言乎凡事未实则须问既实矣又何问焉此河无不氷之日吾兵无不再来之理汝口虽利能齿吾刃乎布占泰大惧止拉布泰勿言布占泰弟

  喀尔喀玛请曰乞

  上寛宥赐一言而行

  太祖曰汝果无此事以汝子及大臣子为质始鉴汝诚不然吾不信也遂回营驻乌拉国五日还兵至乌拉河边伊玛呼山冈以木为城留兵千人守之十二月有白气起自乌拉国经

  上宫殿之南直抵呼兰哈达

  癸丑年春正月平乌拉国

  先是

  太祖以布占泰悔罪求和当守约弗渝既薄乌拉城仍班

  师至是

  太祖闻布占泰以其子绰啓鼐及十七臣之子送叶赫为质娶我国所聘女又幽寘所娶我国两公主遂复

  亲统师征之布占泰期以正月丙申送其子质叶赫而我兵先一日至攻取乌拉逊扎塔城督兵进克郭多鄂谟二城翼日布占泰率兵三万越富勒哈城列营我贝勒大臣皆欲战

  太祖止之曰征伐大国岂能使之遽无孑遗乎仍以前言

  申

  谕之贝勒代善阿敏大臣费英东额亦都安费古何和哩扈尔汉及众贝勒皆奋然曰我士饱马腾利在速战所虑者布占泰不出耳今彼兵既出平原广野可一鼓擒也舍此不战厉兵秣马将何为耶倘布占泰竟娶叶赫女辱何如之后虽征讨夫复何及

  太祖曰我仰荷

  天眷自防用兵以来虽遇劲敌无不单骑突阵斩将搴旗今日之役我何难率尔等身先搏战但恐诸贝勒大臣或致一二被伤实深惜之故欲计出万全非有所惧而故缓也尔众志既孚即可决战因

  命取铠胄被之贝勒大臣及诸将闻

  上言皆踊跃传令军士尽甲

  太祖遂定防

  谕军士曰倘防

  天眷佑破敌众即乘势夺门克其城毋使复入于是我军前进布占泰率兵三万由富勒哈城而来令军士步行列阵以待两军距百步许我兵亦下马步战矢交发如雨呼声动天

  太祖奋然挺身而入诸贝勒大臣率军士鼔勇纵击大败乌拉兵十损其六七余皆弃兵甲逃窜遂乘势夺门

  太祖登城西门楼城上悉树我军旗帜布占泰率败兵不满百人急还城下见我军旗帜大惊而奔复遇贝勒代善率精兵邀击之布占泰势不能敌遂遁又损兵过半余皆溃走布占泰仅以身免投叶赫国而去我军获马匹甲胄器械无算尽收抚其所属城邑驻军十日大赉有功将士乌拉败兵来归者悉还其妻子仆从编户万家其余俘获分给众军乃班师乌拉之先以呼伦为国号姓纳喇与哈达国同以纳齐布禄为始祖纳齐布禄四传都尔机都尔机生子二长克什纳都督次古对珠延古对珠延生泰兰泰兰生布延布延收服附近诸部筑城于乌拉河岸洪尼地国号乌拉自称为贝勒生子二长布罕次博克多【即丁未年贝勒代善阵斩乌拉统兵贝勒】布延卒子布罕继之布罕卒子满泰继之【满泰事见前丙申年】至满泰弟布占泰国乃亡

  夏四月令贝勒大臣直言政事得失

  谕曰为国之道存心贵乎公谋事贵乎慎立法布令贵乎严若心不能公弃良谋慢法令有害于国奚能致治予一人智虑有限所言所行安能尽当如未当汝等勿面从各出所见直言毋讳

  秋九月征叶赫降乌苏城

  先是

  太祖遣使

  谕叶赫贝勒锦台什布古曰昔我阵擒布占泰赦其死而赡养之又妻以三女辄敢以恩为讐是以问罪往征削平其国今投汝汝其执之以献使者凡三往锦台什

  布古不从秋九月辛酉

  太祖率兵四万征之有逃卒至叶赫泄军期叶赫遂尽收散处居民其乌苏城以痘疫未收我兵围之

  太祖谕城中人曰降则赡养之不降则进攻城中人曰大国之兵如林之众如泉之涌甲胄光芒耀如冰雪岂我等所能御苟抚我我曷为不降其城长三坦瑚什木二人遂开门降匍匐谒见

  太祖酌金巵饮之各

  赐冠服叶赫所属璋城吉当阿城雅哈城赫尔苏城和敦城喀布齐赉城鄂吉岱城及屯寨凡十九处尽焚其庐舍粮储收乌苏城降众三百户而还锦台什布古使人愬于明曰哈达辉发乌拉三国满洲已尽取之今复侵我叶赫其意即欲侵明取辽东以建国都使开原鐡岭为牧马之场矣明乃遣使来言曰自今以后当与叶赫修好罢兵若不从我言而侵之势将及我矣遂遣游击马时楠周大岐率练习火器者千人为叶赫守卫东西二城

  太祖闻之欲致书于明遂

  躬诣抚顺所城庚辰卯刻行至古哷城之野日之两旁有

  青赤二色祥光对照如门

  太祖见之率众拜逾刻始散翼日至抚顺所明游击李永

  芳出迎三里外导入教

  太祖以书与之

  书曰昔叶赫哈达乌拉辉发科尔沁锡伯卦勒察珠舍哩讷殷九姓之国于癸巳嵗合兵侵我我是以兴师御之

  天厌其辜我师大防斩叶赫贝勒布斋生擒乌拉贝勒布占泰仍遣之归国逮丁酉嵗刑马防血以盟通婚媾无忘旧好讵意叶赫渝弃前盟将己字之女悔而不与至布占泰吾所恩育者也反以徳为讐故伐之而殱其兵取其国布占泰逃奔叶赫叶赫留之不吾与此吾所以征讨叶赫也吾与明国何嫌何怨欲相侵耶

  太祖既与书永芳遂还

  甲寅年夏四月明遣使来

  明遣备御萧伯芝来伪称大臣乘八人舆作威势强令以礼接述书中古来兴废之故语多不逊

  太祖曰虚言恐喝何以礼为时

  太祖遇明之使臣其言善以婉言应之言不善以正言折

  之竟不视其书遣之还

  冬十一月征雅兰锡琳二路

  先是窝集部之雅兰路人掠我所属之绥芬路长图楞我师征之有俘获【见庚戍年】至是

  太祖遣兵五百征窝集部之雅兰锡琳二路收降二百户

  俘千人而还

  乙卯年夏四月拒明使臣索田

  明广宁总兵张承荫巡边于边外数处侵我疆土立石碑为界遣通事董国廕来告曰汝所居界外地皆属我今立碑其地其柴河三岔抚安三路之田汝勿刈获其收汝边民还汝国

  太祖谕曰吾累世田庐一旦令吾弃之是尔欲弃盟好故为斯言耳昔贤云海水不溢帝心不移今既助叶赫又令吾境内之民所种禾黍勿刈获而迁将帝心已移耶帝之言自不可违但不愿太平与我交恶吾小国受小害汝大国得毋受大害乎吾国之民无多不难于迁汝大国能尽藏其众乎若搆兵起衅非独吾国患也汝自恃国大兵众辄欲陵我讵知大可以小小可以大皆由

  天意汝国欲每城屯兵一万亦势有不能若止屯兵一千则城中兵民适足为吾俘耳董国防曰此言太过矣遂

  去

  太祖因谕羣臣曰人无论贵贱大小皆当公正存心徒恃其智力肆行侵夺纵有所获岂能永享所谓公正者推己之心以及于人视为一体之谓也其令闻上达

  天亦佑之无往不善安有凶咎哉故无事之国不可喜事兴师若喜事兴师必有

  天谴彼不务修徳恣意侵夺是行暴也因其暴而伐之天必佑矣

  六月令国人屯田旷土

  初叶赫国欲以我国所聘布扬古之妹适防古喀尔喀部贝勒巴哈达尔汉之子莽古勒岱我国诸贝勒大臣闻之皆愤怒请曰叶赫女既为

  上所聘又将以适防古无礼莫甚焉我等既闻其事安能坐视耶宜乗其许而未行急发兵往攻其城而取之

  太祖谕曰征讨国之大事若以负婚之故怒而兴师则未可也葢此女之生衅所由起实非偶然哈达辉发乌拉三国皆因此女兴兵搆怨相继灭亡是此女召衅亡国已有明验今明又助叶赫不以此女与我而与防古

  天殆欲亡叶赫以激怒我而啓大衅也若奋力征之纵得此女徒致不祥即归他人亦必不永年吾知此女流祸已尽死期将至矣诸贝勒大臣仍欲兴师坚请

  太祖曰使吾因此发怒兴师征讨汝等犹当谏止吾早已洞彻事机释然于中置诸度外汝等何反坚请不已耶吾无憾汝等何憾焉吾断不以汝等言劳师动众也寻叶赫以此女嫁防古未一年果亡诸贝勒大臣又请曰此女年已三十有三受我国之聘垂二十年因明国遣兵卫助叶赫叶赫锦台什布古恃其势遂与防古今往征明国宜也

  太祖亦不允

  谕曰明以兵越境而卫叶赫

  天鉴不逺我姑待之葢叶赫与我满洲自为二国明既称为君临各国即为天下共主自应辨别是非审量而后助之乃恃势横行抗

  天意反以兵卫

  天谴之叶赫试聴彼助之汝等又何急焉使我今日仗义伐明

  天必佑之

  天佑我可以克敌但我国储积未充纵得其人民必有以养之恐我国之民反致损耗惟及是时抚辑吾国固疆圉修边备重农积谷为先务耳仍不发兵

  谕各牛录下出十人牛四头于旷土屯田积贮仓廪复设

  官十六员笔帖式八员防计出入

  冬十一月征克额赫库抡

  窝集部东额赫库抡人寄语我国之人曰人谓尔国骁勇可来与我等决一战

  太祖遣兵二千至固纳喀库抡招之不服遂布阵鸣螺越壕三层毁其栅攻克其城阵斩八百人俘获万人收抚其居民编户口五百乃班师先是十月丁未

  太祖出猎驻跸穆竒翼日卯刻有红緑祥光二道夹日又

  有蓝白光一道掩映日上其状如门

  太祖率众拜逾刻始散及是月出猎雪初霁

  太祖恐草上浮雪霑濡撷衣而行侍卫布扬古及雅喀穆从

  见而私语曰

  上何所不有而惜一衣耶

  太祖闻之笑曰吾岂为无衣而惜之吾常以衣赐汝等与其被雪霑濡何如鲜洁为愈躬行节俭微物必惜汝等正当效法耳

  令羣臣举贤才【旧不系日亦未别书十二月后条同】

  谕曰君天所立也臣君所任也国务殷繁必得贤才众多量能授职天下全才无几一人之身有所知即有所不知有所能即有所不能故勇能攻战者宜令治军才优经济者宜令理国博通典故者宜谘得失娴习仪文者宜襄典礼若兹贤才当随地旁求俾列庶位又

  谕曰尝闻古训心贵正大予思心之所贵诚莫贵乎正大也卿等荐人勿曰我何为舍亲而举疎也当不论家世不拘门第先举其心术正大者夫一才一艺之士亦国家所需若其人堪辅弼大业急宜显陟之

  定八旗军制

  先是分编牛录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见辛丑年后改称牛录章京即今佐领】寻复定五牛录设一甲喇额真【后改称甲喇章京即今参领】五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即今都统】每固山额真设左右两梅勒额真【后改称梅勒章京即今副都统】初只有四旗【创制年月无攷】旗以纯色为别曰黄曰白曰红曰蓝至是増设四旗参用其色镶之【幅之黄白蓝者红縁幅之红者白縁】共为八旗行军时地广则八旗分八路而进地狭则八旗合一路而行队伍禁搀越军士禁喧嚣当兵刃相接时被坚甲执长矛大刀者为前锋被轻甲善射者从后冲击俾精兵立他处勿下马相机接应焉

  【臣】等谨案明臣黄道周博物典彚有云建州毎嵗贡蜜兼开蜜市自癸丑后不贡相传炼蜜为糗粮边臣未敢入告甲寅年四月巡抚都御史郭光复新任潜使辽阳材官萧子玉伪称都督衔命问故子玉盛具仪仗至建州境言天使俨临而不郊迎将以无礼致诘顷之建州主属櫜鞬迎道左供具甚丰腆子玉大喜相与尽欢徐问不贡市之由建州主从容对曰本部之蜜犹中原五谷也五谷有不登之年将谁是诘耶本部五年来花疎蜂少是以不供俟春枝花满酿熟蜂衙当复贡市如初此事耳何烦廑念厚赠子玉并辔而出将别建州主从马上拍子玉肩笑曰汝是辽阳无借萧子玉也安得假称都督来我郊境我非不能杀汝顾不忍贻大国之辱耳为我致意巡抚后毋再作诈事子玉狼狈西奔巡抚闻之闭门累日葢边疆之事每贻笑于人安得不启轻侮之心哉此黄道周所记甲寅年四月之事其称建州主即谓我

  太祖髙皇帝【臣】等恭诵

  实録前此书明遣使者屡矣均不着其名惟甲寅年四月特书明遣备御萧伯芝来伪称大臣乘八人舆作威势强令以礼接述书中古来兴废之故语多不逊

  上曰虚言恐喝何以礼为时

  上遇明之使臣其言善以婉言应之言不善以正言折之

  竟不视其书遣之还此

  实録之文与黄道周所记互有详畧葢因所见所闻所传

  闻各异辞耳道周之云材官萧子玉

  实録作备御萧伯芝或以一人而兼此二名或两人异名而辗转混冒皆无足重轻其云伪称都督衔命问故盛具仪仗言天使俨临将以无礼致诘则与

  实録所书之伪称大臣乘八人舆作威势强令以礼接适

  相证合而

  髙皇帝早知其伪为使命仍以邻邦使臣待之

  躬亲欵宴

  温语从容及遣还而后

  谕斥其无借

  戒以非不能杀汝后毋再作诈事益足徴

  智无不照

  仁无不容婉言正言咸俾明人心服越一载而明总兵张承廕又遣通事董国廕来索柴河三岔抚安三路之田侵界立碑我贝勒大臣皆欲兴师征明

  髙皇帝谕以吾早洞彻事机释然于中又

  谕以

  天鉴不逺我姑俟之仰见

  圣明坐照先几料敌而明人恃力搆兵公为欺诈转致自贻伊戚道周追咎边疆之事曰贻笑曰啓侮几于太息流涕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