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丁巳〔朔〕,大学士高弘图自请往江干督漕粮登庾。从之。

命补记注侍班官。

时户科罗万象因勋臣忿争,以肃朝仪、和文武为言,具请「以票拟还阁臣、以参驳予言路,并设记注侍班官」。从之。

戊午,命遣官往北监营先帝山陵、祔葬祖陵,并申祭告。

从御史米寿图言也。

命内制国玺,权以金代玉。

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皇后曰「孝节贞肃、渊恭庄毅、奉天靖圣烈皇后」。

时议定先帝庙号,礼臣顾锡畴拟「干宗」;「思」则阁臣弘图拟也。

上皇祖母郑贵妃尊谥曰「孝宁温穆、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

上皇考先福王谥曰「贞纯肃哲、圣敬仁懿恭皇帝」,皇生母某氏曰「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皇太后」。

谥号虽依兴献帝例,然不称「宗」,人以为得体;疏末云:「徽称鸿号,从此荐加无穷」,则非也。

尊皇嫡母先福王妃邹氏曰「恪贞仁寿皇太后」。

时遣官奉迎,犹未至也。

追谥先妃黄氏曰「孝哲懿庄、温贞仁寿皇后」。

己未,命原任都督陈洪范来京陛见。

议北使也。

庚申,命旌恤淮安乡绅、士民及有功将士。

督师辅臣可法言其誓死固守、力拒闯逆故也。时原任河南佥事吕弼周持李自成令箭、伪书至,被擒;淮民丛射杀之。

命速颁河北、山东诏。

督辅可法疏言:『闻四月二十四日吴三桂大败贼兵于一片石,贼踉跄入都,尽掠赀财;于四月二十八日遁讫。青州士绅、军民杀其伪将军、伪道、伪府,余相继杀伪者十处。我皇上进膺宝箓、正位旧都,在山东、北直尚未通晓。万一人心涣散,固尽弃前功;即或割据分争,又渐生后患。乞谕该部院择选廷臣赍监国、即位二诏,直抵山东、北直一带晓谕;庶人心有归,大统立复』。从之。

壬戌,召「逆案」为民阮大铖暂冠带来京陛见。

先是,故辅周延儒再召,大铖迓之江干,情甚挚。延儒虑「逆案」难翻,问大铖「废籍中,谁为若知交可用者」?大铖举原任宣府巡抚马士英对。时马士英犹编戍籍,忽起凤阳总督;已知为大铖荐,甚感。至是,因以边材荐大铖,且言『臣至浦口与诸臣面商定策,大铖从山中致书于臣,及操臣刘孔昭以力扫邪谋、坚持伦序,臣甚韪之。但本官天启年间曾任吏科都,时同官魏大中争缺,本官虽退让,与当时诸臣嫌隙遂开;因牵入魏忠贤「逆案」。其实本官既未建祠、未称功颂德,径坐以阴行赞道。夫谓之「赞道」,已无实迹;且曰「阴行」,宁有确据!故臣谓其才可用、罪可宥也』。疏上,阁臣皆不可;士英曰:『我自任之』。旨,即士英手票也。

命工部议建宗庙。

补总兵牟文绶后军都督府佥书,提督巡捕营;杜弘域右府佥书,提督大教场。

命公弘基、伯梦熊掌左中都督府印。

以杨振宗为都督同知,充安庆总兵。

议复懿文太子故号及靖难诸臣谥。

从太仆少卿万元吉请也。元吉言:『皇上前谒孝陵,徐问懿文太子园陵所在,亲为展拜。臣随诸臣后,莫不手额。先臣杨守陈尝请修「建文实录」云:「国可废,史不可废」。弘治中,布衣缪恭伏阙上书,请复建文故号,爵其后裔奉祀;敬皇帝勿罪。夫减曲直不载,不若直陈其事而示之,以无可增加也。削庙号弗隆,不若引景帝故事,还懿文当日追尊故号,祀之园寝而配以建文君也。乞敕廷臣广集众议:「建文实录」作何开局纂修?懿文故号、祀典作何厘正?至靖难死事诸臣,谥、荫尚缺;羡逊国之君臣何厚,愧此时之忠义多亏!良由高皇帝褒余阙、斥危素,风励备至;靖难以后,正气渐削,故酿为今日狯猾之徒屈膝拜伪。请将靖难死事诸臣及北京各省直城陷殉难诸臣,敕诸司备归采录,编成一书;令分别二等,各予谥、荫、庙祀,颁行学宫,广示激励』。又疏言:『先帝天资英武,锐意明作;祸乱益滋,何也?则宽严之用偶偏,而任议之途太畸也。先帝初临海宇,惩逆珰用事,剥削正气;固尝委任臣工,力行宽大矣。诸臣狃之,争意见之玄黄,略绸缪之桑土;敌入郊圻,束手无策。先帝赫然震怒,一时宵壬乘间中先帝以用严:凡廷杖、告密、加派、抽练,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然后号称振作,乃敌氛如故、■〈寇,女代攴〉祻弥张。十余年以来,小人用严之效,彰彰如是;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宽大,悉反前规。天下以为太平可致,诸臣复竞贿赂,共肆欺蒙;每趋愈下,再撄先帝之怒;诛杀方兴,宗社继没。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臣所谓「宽严之用偶偏者」,此也。国步至今,艰难之极。乃议者求胜于理,而不审势之重轻;好伸其言,多不顾事之损益。盖殿上之彼己日争,阃外之从违遥制。即如昨岁督师孙传庭拥兵关中,识者俱以为不宜轻出;出则粮绝兵败。关一不守,形势遂失。然亦有逗挠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即语今阁臣史可法、姜曰广:急撤关宁吴三桂,俾随枢辅迎击,可以一胜;胜则都城始固。既先帝召对,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议之者矣。及贼势熏灼,廷臣或劝南幸、或劝出皇储监国南都;语不择音,要亦权宜。然已有邪妄议之者矣。由事后而观,咸追恨议者之误国;倘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天下事无全害,亦无全利;大率类是。当局者心怵无全利之害,非朴诚通达,谁敢违众独行!旁持者偏见无全害之利,意气笔锋,必欲强人从我。臣所谓「任议之途大畸」者,此也。乞皇上究前事之失,为后事之盐,以宽为体、严为用。盖崇简易、推真诚之谓宽,而滥赏纵罪者非宽;辨邪正、综名实之谓严,而钓距索隐者非严。宽严得济,任议乃合。仍求于任事之人,严核始进,宽期后效;毋令行间再锺藏垢、边才久借燃灰,诚牧之以严,自可任之以宽矣』。疏奏,俱嘉纳之。

总兵刘良佐率兵攻临淮,不克。

先是,良佐兵马自山阳下,沿途淫劫。临淮民闻其将至,严兵固守;良佐怒,攻之,不下。御史朱国昌言:『临淮汤沐邑,何物么魔,鼠窜之余,复鸱张至此!乞敕督师便宜抚剿』。已良佐开镇于彼,众稍惧;良佐亦虑兵民深怨,移驻寿州,乃解。

癸亥,命原任陕西总兵官赵光远提督川、陕军务,加都督同知。

加原任辽东巡抚黎玉田兵部尚书

以同吴三桂破贼也。

加旧辅臣谢升上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原任御史卢世■〈榷,氵代木〉太仆寺卿,赐敕书奖谕,赉银、币有差。

升与世■〈榷,氵代木〉,皆德州人。时传言两臣仗义起兵,擒斩伪官;故有是命。然升已改面事北,再为辅臣。惟世■〈榷,氵代木〉出拜诏,然未闻起兵也;起兵者,为生员谢陛。

补科员黄云师等。

兵科等科黄云师、锺斗、吏科等科左右给事熊维典、陆朗、张希夏、户科等科给事中王士鑅、杨时化、袁铠。士鑅、铠俱服未阕;铠寻卒于镇江,鲠直不寿,人多惜之。

命齐庶人知墭等随班朝谒,列勋臣后。

以旧居南京故也。时谓南京既为帝都,知墭等应迁;许朝谒,尤非体。咸以咎礼臣顾锡畴。

诏以追尊谥号播告中外。

礼臣顾锡畴因请补建文帝庙谥、景皇帝庙号并靖难诸臣谥,又请增理学名臣从祀先师者。俱从之;从祀一议,终寝。

礼部请建立恭皇帝专庙。命廷臣集议。

时礼臣顾锡畴欲矫睿宗失,建专庙;别太庙也。

兴平伯高杰攻扬州,不克;城中民乱,杀进士郑元勋

杰既奉旨驻城外,又坚欲入城。时杰兵素骄,自山东南下,所掠不赀;扬人已心恐。及抵扬,咸罢市登陴,太守马鸣騄画守御策甚备。不能入,犹日掠沿村妇女。扬人愈恐,守益坚;且议出战,柔脆非敌也。元勋素豪侠,欲居调停功,出羊酒劳军。杰自明无他,止欲安顿一军家小,便进征耳;元勋许之。时鸣騄已升海道,尚在郡,与推官汤来贺商之;皆曰「不可」。阖城士民亦同声言杰兵淫掠状,愿死守。杰怒,分兵困城。城中故殷富,多木客、盐贾;乃共出财守备,街衢多树木栅,钉(?)上下为深沟。杰升高望,知不可攻,顿兵善庆庵焚掠,城外烟火蔽日;而无赖居民,间亦乘机为利。淮扬抚黄家瑞闻变来扬,百姓遮道诉状;家瑞集有司、绅衿、父老于城楼,军民环堵听。元勋曰:『高总镇何害,不令入城?』众哗曰:『城外殭尸遍野,恶得无害』!元勋大声曰:『亦有扬人自相杀者,岂尽高镇』!众闻,哗益甚。有被伤百姓在城中者解衣前,示伤;万众俱怒,指元勋为杰党。元勋恐,疾趋下城;社兵持刀及之,碎其尸。杰益怒,力攻城;守益坚。阁部可法自请督师至扬州,诣杰营;杰必欲得鸣騄甘心,为元勋报仇。可法为之解释;且曰:『朝廷守土官,岂可擅杀』!乃馆可法于福缘庵。阁部之行也,以川兵三百自随,杰疑之;即分与二百人,然杰疑如故。时鸣騄避泰州任所;而杰防可法甚严,一切出入文移,必呈杰始达可法。寻以乱民横杀,乡绅疏参鸣騄;众皆以为杰强之也。可法留杰营月余,不得要领,而扬人亦苦于城守;乃以瓜洲宅杰。

授福府书堂官陶瀚等六人各锦衣卫指挥佥事,子孙世袭本卫千户。

河南乡官丁启睿俘伪官陈奇等以献。命解京正法。

启睿,故总督兵部尚书;疏言伊弟参将启光等所获也。计归德府同知、知县等官凡七人,俱一日擒之;恢复全郡。然启光塘报云:闯贼胁上中箭,至真定府固关死——皆讹也。

命勘议原任总督王永吉。

御史周元泰言:『永吉侈谈方略,钓誉猎声;先帝超级升迁,授之东抚。及北兵东向,堵御无术;不阅月,连陷七十余城。登抚曾樱偏一隅,兵单将弱;陷一城,则一城报。永吉拥有全齐,兵权在握;敌走于前,兵尾于后,不报陷城而报复城。故同一失陷也,樱则为罪,永吉则为功;居然改抚为督矣。十七年正月,逆贼过河,据有三晋;所望卷甲前来保卫神京者,永吉也。乃三月十九之报哄传,而永吉安在?夫边督拥有重兵,当真、保告急时,调度各抚、联络诸帅奋臂入援,神京固金瓯无恙矣。即不然,当京城失守后,亦宜协同吴三桂迅扫逆氛,以报先帝深仇。胡乃削发被缁,望风鼠窜,以羞朝廷而误中国,负先帝特达之知;此其罪岂寻常逃难比』!时永吉亦自疏待罪。诏责以不同吴三桂杀贼,乃削发先回,罪无所逃;命速勘议。

兵科陈子龙言:『守江之策,莫过水师;海舟之议,更不容缓。请委兵部主事何刚训练』。从之。

命法司及巡城御史苏狱,分应释、应豁为三等,从公举行。

工部尚书程注乞致仕。允之。

命议殉难、从逆诸臣。

御史宗敦一言:『先帝之变,九庙饮痛;而传闻在廷诸臣仗义死节者,自范景文、李邦华而下,仅得十余人。其余拷者拷、逃者逃,甚至为逆贼草诏、屈节称臣者,大半皆读书中秘、蕊榜特达之人;真犬彘不食其余矣。乞敕九卿、科道博访死难诸臣,从优议恤;或锡以谥荫,或建祠旌表。至从逆称臣辈,或比之畔逆之律,籍其身家、捕其苗裔。使薄海内外,晓然知杀身成仁者,不但垂芳百世,而且隆及子孙;忘君事贼者,不但身名不保,而且巢卵俱尽:不人鼓忠义,捐躯讨贼者哉!臣又闻在内、在外各官,临难偷生、涂形逋逃者,益复不少;虽与从逆有间,而官守、臣谊两难俱容。或概行削夺,处以考工之法;或酌量情罪,治以士师之条。统惟敕部察行』!疏上,得旨速议。时吏部主事夏允彝忧居,着「降贼大议」;其言曰:『或问「唐肃宗安禄山之乱六等定罪,首大辟,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今可彷否」?曰:「是不同。唐长安虽破,玄、肃犹存;先帝何在?君崩臣活,较玄、肃时宜加一等」。或问:「唐德宗于朱泚破城,先斩降泚罢任官崔宣、洪经纶等;德宗至凤翔,又斩乔琳、蒋镇、张光晟等。今可彷否」?曰:「是亦不同。泚初起,止姚令言诸逆党耳;非崔宣等助之,岂能横行若此!今闯势久成,诸降贼者自负恩丧节,而非闯逆同起事;则尽法中有差等」。或问:「先帝尝有钦定「逆案」,可彷否」?曰:「是又不同。魏逆虽危宗社、杀害妃嫔、屠戮忠良,而非僭位弒主也。今逆贼,岂魏逆比。从逆当加等,何疑」!或曰:「视唐之六等空加一等是矣;何以定之」?曰:「重者辟而加籍,次辟,次自尽,次重杖乃戍,次远戍,最轻者流近地;无贬法也」。或曰:「加罪一等,实仍六等也。今之降贼者,以何等罪,定何等刑」?曰:「宋企郊、张嶙然、黎志升、韩琳、安伸、白广恩、陈永福等,从贼攻陷城池,或为搜宫、或为用刑,皆大逆,非从逆;不在此数。所谓「从贼」者,皆都城破后屈节者耳。其最重者,如何瑞征、杨观光、韩四维、党崇雅、薛所蕴等受贼宠任,为贼伪大臣者也。周锺手草伪诏,指先帝为「独夫」,称逆贼为「尧、舜」者也。杨枝起本无官,而投身请降,且伪任文选者也。光时亨,阻先帝南迁,身又降贼者也。杨廷鉴、陈名夏、魏学濂,或献条陈、或定仪注、或请催漕,此弥天罪也:为首等。降逆为要秩,且视旧加升——如庶吉士径受伪编简、科道改为弘文、少卿改为正卿等职,非投顺最先、谄佞最深,何以至此!为二等。如降贼仍为伪官,要虽不改其旧,亦是受贼宠用——尊如伪卿寺、要如伪弘文、伪吏政、伪谏议、伪漕院、直指等官,何容末减!为第三等。如已受伪官,为所疏远、不甚著名者,为第四等。初曾受拷,不能自固而降、又不甚著名者,为第五等。献金、献女以媚贼求免者,而北故未受伪官者,为六等:似亦至平矣。内有已受贼官,于五月十四日以未闻贼败,先自逃回者,视本等或减一、或减二等;又有非五月十四以前为北复窜归者,身投司宪、良心未减,或于本等议减等。惟至今未归、归而不出、虽云逃归实受贼差委将为内应,此无论逃于何时,断难减也」。或又曰:「唐以早定六等,致从逆益坚,再召史思明乱。今刑章太峻,无乃激之叛乎」?曰:「臣子所论者,一法而已矣,或诛乱而乱定,或养乱而乱滋。诸降贼者,皆误国庸臣,非纵检横才也。贼之灭亡,岂附逆者能支!然国家不可不立一法,以待杀贼归国者。凡诸从逆未归之家,羁其妻子、录其家产;俟之三年,有能擒贼巨魁、建功于国者,赦。虽极重如宋企郊等,苟能斩闯贼并刘、牛等贼,亦赦之可也。惟终于不归,即加等诛族、没籍,又非六等可论矣」』。

乙丑,召原任大学士蒋德璟入阁。不至。

德璟疏言:『臣负先帝大恩,有大罪三。臣于诸臣中独受先帝非常知遇,而今先帝安在乎!佐理无状,误主辜恩:大罪一也。臣虽班次在后,遇事妄言,同官每为咋舌;而先帝每优容之。即兵饷一事,各边虚冒甚多;先帝令臣与户部堂司商核厘汰,意在蠲加派以恩恤穷民;而兵日虚、民日困、饷亦日绌,臣因循不效,坐致鞠凶:大罪二也。同官七人,范景文等皆能殉难;而臣以独存,臣愧六臣矣!臣与陈演同时罢官,演被拷死;而臣以先出独存,臣又愧演矣!臣潜踪水次,隐忍迂延;既不能如屈原抱石自沈,又不能如虞允文借兵督战。徒托恢复之虚词,以自文其苟全性命之实迹,臣又愧部院诸臣矣:大罪三也。臣负三大罪,而尚可腼颜陛见,以厕足于中兴佐命名贤森布之目哉』!疏奏,上俞之;命回籍,候召用。

大学士高弘图请罢。不允。

弘图,先为御史,曾疏诋东林;及再经起补,又以不附魏珰罢。至是,阮大铖召对,历辨冤状,言弘图素知臣者。弘图乃力言「逆案」不可翻,士英与大铖俱怒;故乞罢。

起张肇林为通政司使左参议。

命勘议原任户部侍郎吴履中。

履中自北归,具疏待罪。时金坛士绅檄云:『先帝焦劳十七年,无日不卧薪茹胆;诸臣世恩三百载,何人不食税衣租!贼入宫而莫救,焉用股肱!臣卖主而乞降,是何心肺!既已攀龙髯而莫逮,即当奋螳臂以争先。平时乏嫠妇之忧天,百身莫赎;此际倘厉鬼以杀贼,九死如饴。奈何周锺以名宿之士口谈忠、许大节不夺,乃授伪职弘文馆学士;吕兆龙本獧薄小儿滥登科甲、当思感恩独深,乃受伪职成都府同知。汉司隶依然仍旧,莽大夫向遽美新!不歌文山之「正气」,君子固所含羞;更闻危素之履声,贼党亦应起憎。魏阉不过弄权,凡媚珰尚从逆论;李贼敢行弒帝,岂伪官可以顺存!至若吴履中,谏垣颇着直声,居乡犹存厚道;方观学政,晋署尚书。既熟讲「明伦」之两字,何难从先帝于九京;而尸行燕邸,既不即拚残躯,「杀身成仁」之谓何!鼠窜里门,又不先谒新君,「为国忘家」之谓何!中兴今幸有帝,无烦抱器于白马西雝;恢复不患无人,何得借口于黄冠故里!若设身留有用,江左之管夷吾欲存;正恐人尽如君,南朝之李侍郎安在!周锺,本朝馆选也;岂不闻方学士之麻衣上殿!吴履中,本朝户侍郎;岂不闻段司农之正笏击泚!一则过船再弹别调,一则再来不直半文。至于兆龙,又何足道哉』!

丙寅,起升原任礼部侍郎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

起补原任简讨张居、黄文焕等原官。

大学士姜曰广乞休。不允。

曰广言:『前见文武纷竞,既惭无术调和;近睹「逆案」掀翻,又愧无能预寝!遂使先帝十七年定力,顿付逝波;皇上数日前明诏,竟同覆雨:惜哉!夫「笑骂由人、好官自我」,臣生来无此心脸;所惜者朝廷典章,所畏者千秋清议而已』。又言:『王者爵人于朝,与众共之;祖宗会推之典,所以行之万世无弊也。昨者,翻「逆案」之举,遵内传而罢会推;此不可之大者。斜封墨敕,口助处分:种种覆辙,载在史策。皇上亦知内传之故乎?总由鄙夫热心仕进,见摈公论;遂乞哀内庭,线索关通。夫既在内庭,岂详外事!但见其可怜之状、听其一面之辞,不能无动者,人情也。而外庭口持清议之人,亦有贪婪败类之事,授之口实,得以反唇;而内庭遂以为尽皆如是也。间以事情密闻于上,及得意旨,转授之鄙夫。平台一对,演集旧文,膏唇鼓舌,立谈取官,同登场之戏。最可恨者,阴持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使人敢怒而不敢言;而天下事从此不可为』。疏奏,勋臣朱国弼、刘孔昭等交疏攻之。

吏部尚书张慎言四疏乞休。允之;赉银、币,给应得诰命、恩荫。

慎言辞表有云:『先帝山陵未卜,而臣之祖父母先受丝纶;青宫皇子安在?而臣之子孙妄叨恩荫。况风闻不足进驱虎狼,回首长陵而下松■〈禾秋〉、黍稷,诸臣何以为心?而犹侈口论功乎』!慎言清执有望,人皆惜其去。

礼部请选立中宫。诏以列圣、先帝之仇未报,不许。

上嘉庙张后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悊皇后」。

既以后崩问未确,故缓宣诏。

命太仆寺少卿万元吉再往扬州、临淮、六合一带调辑军民。

元吉临行上言:『臣屡阅北来塘报,有「闯贼被杀」一语;臣愚度之,似是「稇载而还」为确。当贼攻陷京城,师老志骄,原有败道;今被创入秦,更挑精壮,垂涎东南。恐将士在上游者却而趋下,在北岸者急而渡南;金陵武备素弱,何以当此!臣入都将近十日,窃窥人情,类皆积薪厝火,安寝其上。争功者,思为史册之矫诬;角才者,不顾公论之注射:舌战徒纷,实备不讲。一旦有急,不识诸臣置皇上于何地!伏乞申谕臣工,尽洗前习;毋急不可居之功名,毋冒不可违之清议:务萃群谋,以制一胜』。嘉纳之。

丁卯,命缮写「钦定逆案」进览。

御史詹兆恒言:『自崔、魏煽祸,毒危宗社,幸先帝入继大统,芟夷内难;于是以首恶正两观之诛、党从列「春秋」之案,凛如也。然临驭十有七年,此辈日夜合谋,思燃溺灰;先帝神明内断,确不可移。今梓宫夜雨,一抔未干;太子诸王,六尺安在?仇耻未复,悲痛常在圣心;而忽召见阮大铖、还以冠带,使屡年「钦案一遽同粪土,岂不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义士之气乎』?疏奏,命录进。

戊辰,谥已故辅臣刘一燝「文端」、贺逢圣「文忠」。

一燝,先被魏忠贤削夺;逢圣,居家殉难,故得谥。

扬州城启。

先是,扬州久闭,客主俱疲,督辅可法无如之何。适原任兵科陈泰来至城外,请挺身入城,反复开谕;于是兵民怨渐解。城中士民出见,高杰亦加意抚慰;门始启。

命北回各官俱回籍候议,不许渎奏。

通政司刘士祯言:『北都诸臣鼠窜南还,谓宜埋名省愆;乃包羞忍耻,赍疏求上。不曰臣留生以图恢复,则曰臣倡义以佐中兴;不曰乞骸骨以归故里,则曰宽残生以养亲平。臣每读之,且讶且鄙!虽不敢谓不死之人,尽属逆孽;但既称有筹可展,何不与黎玉田、吴三桂连袂誓图杀贼,而顾踉跄苟全?且恩诏业宽一面,欲归即归,何必仰烦天听!乞立涣严论:凡一切从北遁回,不分大小文武,俱回家静听,不许渎陈。即其中有未降而逃与降而旋逃者,总令束身里居,俟事久论定』。允之。

己巳,诏议郊祀大典。

礼部言:『郊社分祭、合祭,本朝典制先后不同。谨案洪武二年十一月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三年五月夏至,祀皇地只于方泽。行之数年,风雨不时;高皇帝断自宸衷,举合祀之典。乃命即圜丘旧址为坛而以屋覆之,名大祀殿。洪武十年十一月丁亥,合祀于奉天殿;以大祀殿未成也。十一年冬十月工成,命礼部去前代之祭,岁止一祀;以首春三阳开泰之时,每岁亲祀,以正月上辛行礼。十二年正月己卯,合祀天地于大祀殿。此高皇帝厘正,允为定制者也。自文皇帝迁鼎燕京,恪守未改。至嘉靖九年,世庙从廷臣议,始更为南北分祀。万历三年,准阁臣张居正疏,复从合祀礼。今中兴之日,实草昧之时。若删繁就简,郊祀大典,宜一禀高皇帝合祀之制,于孟春上辛,岁一举行;若以分祀之制,自世庙更定。统惟裁断』!疏奏,敕廷议具奏。

以总兵吴志葵镇守吴淞。

兵部侍郎吕大器疏劾马士英。以「惜体和衷」谕之。

大器以定策不合,自知不为时容,疏攻士英甚力;皆正论也。内又牵及总督何腾蛟,谓其以三月巡抚,藉士英力奥援速化;识者非之。

大学士王铎入京。

东平伯刘泽清入朝。

泽清初主立潞议;至是陛见,欲自解免,极诋东林与江北党□诳言害己。又言:『中兴所恃,全在政府。旧用大帅,自应廷臣公推;今用宰相,亦须大帅参同』。退谒阁臣姜曰广,曰广微以先日声气讽;泽清作色曰:『我在先帝时为东林所卖,被弹无完肤;不尽杀此辈不止』!曰广默然。越数日,疏纠吕大器、雷演祚荐张捷、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等。又条陈保邦八款,首规政府、末刺朋党,攻江北尤力;语绝恣肆。

辛未,命内臣王肇基督催省直钱粮;已而罢之。

阁臣弘图以内遣不可开也。

命吏部即日会推东抚。

壬申,命严核从逆诸臣。

阁臣士英以荐阮大铖为中外攻,甚忿;大铖亦语人云:『彼攻「逆案」,吾作「顺案」相对耳』。于是士英疏攻从逆,谓『闯贼入都,侍从之班、清华之选,素号正人君子皆稽首贼庭,如科臣光时亨、龚鼎孳等以及陈名夏、项煜等,不可枚举。更有大逆之尤,如庶吉士周锺劝贼早定江南,衣冠之枭獍;宜加赤族』。又言:『今累累启事罪废诸臣,其案亦先帝所定;何以通不遵依!于所爱而登之天者,即曰先帝原无成心;于所恶而锢之渊者,即曰先帝定案不可翻』。疏上,命科、道官逐名核奏。

东平伯刘泽清请早正年号。部覆,已之。

泽清乞以今岁五月为弘光元年,以慰民望。礼臣顾锡畴谓『明诏已颁,难于再更;宜示不忘先帝』。遂已之。

太仆少卿万元吉请恤死事总兵猛如虎等。下部议。

如虎守南阳,闯贼攻城,战甚力,伤贼精兵数千人;城破,死之。又参将刘士杰、游击郭门、守备猛先捷俱以剿献、操二贼,力战死;故元吉及之。

癸酉,命驱逐原任山西巡抚郭景昌出都,革其职。

景昌先按山东,以纠故辅杨嗣昌被逮,民哭送盈道。及起楚、晋二抚,俱未到。至是,御史朱国昌纠其不法;命驱逐远去——同乡辅臣铎恶之也。

大理寺寺丞詹兆恒进「钦定逆案」。

闻阁臣士英亦于是日进「三朝要典」矣。

乙亥,复懿文皇太子谥曰「兴宗孝康皇帝」、常妃曰「孝康皇后」。上建文君谥曰「嗣天章道、诚懿渊恭、觐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马后曰「孝愍温仁、贞哲睿烈、襄天弼圣让皇后」;景皇帝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汪后曰「孝渊肃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颁告天下。

皆礼臣顾锡畴拟也。

丙子,复冠带阮大铖言「剿贼实着」与「防江两合、三要、十四隙」。纳之。

大铖言:『臣观连年国不振,人心涣也;联络行,则人心自固。然荆、襄、楚、豫、淮、海、青、徐延袤三千余里,贼从出之路,即我防贼而失之之路也。贼巢窟在秦,则犯我者定从潼关趋陕、巩而出洛,此其中路;从鱼河堡、韩城、朝邑渡河而窥保德、蒲州、安邑,此其东路;从韩中、信阳而窥郧、襄,此其南路。待其来犯,起而应之,而我人心已风鹤矣。何如联络一定,即敕授六镇臣率重兵由汝宁与楚之抚镇由德安而合驻于南阳,以扼其中路;徐淮镇臣率重兵与辽镇吴三桂合兵而驻于临清,以扼其东路;左镇之偏裨率重兵驻于襄阳,与郧抚徐起元以扼其南路。盖驻兵太远,贼蔓难图;太近,恐孤军易裹。扼此数处,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俟约会集齐而后分兵进取,此稳着、此上策也。控扼一固,便谋进而驻南阳者可以渐偪于巩、洛,驻临清者可以渐逼于怀庆,驻郧、襄者可以渐偪于房、竹;渐联、渐固、渐偪,而贼之鸱张豕突俱化为釜鱼矣。夫从前用兵之失,只是集众兵孤注于前而后无一应着,所以一败之后,至于不可收拾。倘南阳进,而敕皖抚率兵由六、汝以接应之;临清进,而敕淮阳一镇率兵由邹、滕以接应之;郧、襄进,而川抚率兵由夷陵、荆州以接应之:则我师知后劲有人,胆气自壮,万无溃丧可虞。此接应一着,断断不可预策者也。此外,如□□□□□□□□□□□□□用董卜松落番人,会西宁之义旅;从甘肃山丹,以发蜂趸怀袖之难;募遣巩、雒之人,以入于商、雒南;而用间牒,为潼关里应外合之人。大约忠信可以激人之真心、金钱亦能得人之死力,权虽不可预设,机实可以互施』。又言:『守长江者,有三要、两合、十四隙可言。何谓三要?江自湖口来,小孤而下莲花、白沙诸洲,股数不一。直至黄石矶、趋皖城,横衿如带;与南岸雁仪紧对,不过四、五里而遥,可以夹扼:此一要也。过此为长风夹、三江口、柘涧湾、乌沙夹、麻布料、六百杖、梅埂、铜陵夹、紫沙、丁家洲,水面浩渺,支派细分。直至荻港,其股又合;南岸板子矶与北岸泥■〈氵义〉斜对,不过六、七里而遥,可以夹扼:此又一要也。过此为旧县芦席夹、教化度、上三山,其支派复分。直至芜湖,其股又合;南岸清风楼与北岸蟂矶相对,可以夹扼:此又一要也。何谓两合?贼自上游南窥者,必由东流、雁■〈氵义〉、八都、殷家汇、乌沙夹、山口镇以至池口、青溪,而近江之岸有香口、黄湓河以隔之;水路必由小孤、黄石矶、长风夹、罗剎矶以至青溪,而与陆兵始能聚会:此一合也。池口、青溪而下,沿江陆路皆牛车棚水含缺之处,路如锯齿,人马难行;必欲铜婆铺、五溪桥、青阳、南陵、石篑渡山路以抵芜湖。至芜湖,水陆辏集:此一合也。何谓十四隙?江自东流而下,南岸如香口,其源直接建德尧城渡,与彭泽皆通;此处不虑贼分枝下船袭我水师乎?再下则有黄湓河口,其源直接鸡儿滩,东通殷家汇;宜防与香口同也。再下则有大通河口,其源直接青阳、吴田铺诸处,宜防与黄湓河同也。再下则为荻港河口,其源直接青阳、繁昌,宜防与大通河同也。再下则有鲁港,其源直接下方渡、石篑渡,宜防与荻港同也。再下则为芜湖河口,其源直接泾县、旌德,其宜防更倍于鲁港矣。再下则为姑孰溪采石口虽紧绕太平城下,而其源直接宣城、黄池,宜防更倍于芜湖口矣。以北岸言之,对雁■〈氵义〉则有安庆山口,其源直接太湖仓巷,通宿望漳、泼诸河,此急宜防者也。下此为枞阳河口,其源直接罗剎河、庐江诸处,宜防与山口同也。再下则为汤家沟,此桐城出榖■〈氵义〉路,宜防与枞阳同也。再下则为灰河,其源直接无为、庐江,宜防与汤家沟同也。再下则为泥■〈氵义〉,其源直接无为州城,宜防与灰河同也。再下则为濡溪口,此乃巢河出江大路,宜防万倍于诸处矣。再下为西梁山河口,此乃私盐兴贩之薮,与南岸和尚港奸徒呼吸相应;尤为要道宜防矣。山川形势,了然如此。乞敕兵、工二部:两合之地,必集水陆重兵。三要之处,作速相地估工。如雁仪宜筑〔堡〕与安庆相联,泥■〈氵义〉必筑堡与荻港相联,蟂矶必筑堡与芜湖相联;分置游巡之兵,远发陆地之拨。务以两合联络三要,以三要弭控此十四隙:斯江防固矣』。疏奏入,服其详明;然未能行也。

丁丑,吏部侍郎吕大器乞致仕。允之。

大器坚主立潞议,虑有后祸,以亲书「告庙祝文」抄录送阁。其谢表末有云:『臣自此云游远涉,恐当事者误以往名远渎天听,致形踪无获;臣不敢不预为请明,入讥其横』(?)。

应安巡抚左懋第疏请北行。命吏、〔兵〕二部酌议。

时懋第闻母讣,自请解任北行。且曰:『如得叩头先帝梓宫之前以报察核之命,臣死不恨』!上许之。

逆贼张献忠攻破重庆,瑞王并原任巡抚陈士奇、监司陈其赤等皆遇害。

时兵民死者甚众,妇女俱砍手死。

赠死难沭阳知县刘士璟山东佥事。

士璟,先为扬郡训导;转沭阳令。北兵至,竭力捍御;城破,不屈死。

命治内臣何志孔罪。既而释之。

初,宁南侯左良玉接监国诏书,不肯拜。江督袁继咸贻书良玉,备道上伦序之顺;乃开读如礼,属内臣何志孔、巡按御史黄澍入贺——实伺朝〔廷〕动静也。澍陛见,面数马士英不宜垂涎纶扉,弃皇陵入朝;又得张献忠伪官周文江银八千两,题授参将:罪可斩。帝曰:『若有此事,先帝时何不纠举』!然澍犹攻诋不休。时志孔亦随澍诋士英;司礼监韩赞周叱志孔使退,将议处分。士英恐失良玉心,疏宽志孔;竟释之。

戊寅,封左都督常应俊为襄卫伯,食禄一千石;子孙世袭。

应俊以皮匠负上脱危,初授都督,世锦衣。至是,复进世封。

左都御史刘宗周请驻跸凤阳,以图恢复。命宣付史馆。

宗周舟次近郊,疏言:『今日中兴大业,舍讨贼复仇,无以表陛下渡江之心;非决策亲征,何以作忠臣义士之气!至讨贼次第,必先据胜形。江北淮、凤等处虽立重镇,尤当重在凤阳,以驻亲征之师。盖中都天下枢,东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顾荆、襄,南去金陵不远;以此渐恢渐进,秦、晋、燕、齐必有应者』。又言:『先帝十七载忧勤,可对皇天而泣后土;一旦身殉社稷、罹古今未有之惨,而食报臣工如此之薄!何怪从逆诸臣累累若若,朝君臣而暮■〈寇,女代攴〉仇!昔人云:「死者可怍,生者不愧」!仰惟陛下再发哀痛之诏,将先帝十七年遗事,大书特书,布告天下;而后乃兴问罪之师,请自中外诸臣之不职者始』。疏奏,中外耸动。

命肃朝班。

湖广巡按黄澍疏纠原任巡抚王聚奎。命从重勘议。

聚奎先为御史劾杨嗣昌,再劾陈启新,被谪。及超擢楚抚,至长沙赴任,因人心风鹤,城不可守,奔还武昌;故纠。

己卯,礼部更议思宗庙号以请。诏仍旧。

时忻城伯赵之龙疏言「思」非美称,援证甚核。礼臣顾锡畴改拟「正宗」以请,阁臣高弘图固执前拟。上重违其意,命仍之。

庚辰,诏于明年正月行郊祀礼,仍遵洪武合祀制。

辛巳,大学士马士英疏荐谢升、张捷。命九卿、科道公议。

疏言:『二臣清执无党,又非「逆案」;宜以升为吏部尚书带阁衔,捷为吏部侍郎』。皆阮大铖意也。

升未任右都御史徐石麒为吏部尚书、工部左侍郎何应瑞为本部尚书、户部右侍郎张有誉为左侍郎。

起登莱巡抚徐人龙兵部右侍郎,王心一仍原官刑部右侍。

后人龙以不谨察。

升御史王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后燮降北为御史。

诏于七月初二日恭迎圣母。

戎政兵部尚书张国维请增防三辅。命覆行。

疏言:『为国之道,必居重方能驭轻。从能为江左策者,无不曰守河而后可以守淮,守淮而后可以守江,控荆、襄而后可以固建业。惟今日事势,渐觉不同。盖患在外者,当以藩篱为先;而虚在内者,更当以根本为急。我高皇建都江南,凤、泗、滁、和等处虽不名「辅」,而实有藩屏意。今皇上已封四镇,握重兵守江北矣;独不曰江南不可狃乎?请除旧设水陆额兵外,另于南城外设战兵三万——少亦一万五千,统以能将,殚力训练;仿汉设京城之制,为朝廷中辅。其沿江下也,请于京口设战兵三万——少亦一万五千,统以能将,殚力训练,为苏、松、常、镇之外藩,淮南之屏蔽,以为朝廷东辅。其溯流而上也,请于芜湖设战兵三万——少亦一万五千,统以能将,殚力训练,为徽、宁、太之外藩,淮西之屏蔽,以为朝廷西辅。中辅,譬腹心也;左、右辅,譬两翼也。无事分守,有事互援。目前则三路屯兵,始为内地虎豹之势;异日则三路进剿,即以为中原恢复〔之〕图。如是而后,天子尊严、中兴之功可次第举矣』。先是,吏科都李沾亦言:『国家仿藩镇之意分诸镇,宜令督、镇碁置星列,以壮藩篱;而天子内总六师,以重根本」。意与国维疏同。然竟不行者,畏四镇猜也。

壬午,削旧辅温体仁谥,追谥旧辅文震孟等。

礼臣顾锡畴请谥震孟「文肃」、原任礼部侍郎罗喻义「文介」、原任少詹姚希孟「文毅」、原任南京兵部尚书死节吕维祺「忠节」;又言:『温体仁蒙先帝委任最专且久,负先帝最大且深;乃滥叨大典,窃谥「文忠」。乞将体仁原谥或更、或削,使天下知幽芳所在,虽久远而必扬;凶德所归,纵掩护而必斥』。疏奏,震孟等俱依拟,体仁谥削。

升原任礼部何楷为户部右侍郎。

楷为言官,因纠杨嗣昌,谪。至是,以服阕,部中陪推,躐迁部堂;阁臣铎荐之也。

升徽宁道副使程世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等处。

再加升旧辅臣谢升少师兼太子太师、卢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升福建按察使王应华光禄寺卿,及兵部尚书黎玉田并充大行皇帝、皇后山陵使。

升、世■〈榷,氵代木〉、玉田俱在北,应华素谙堪舆;故有是命。

下监生陆浚源于理。

浚源故兄澄源,崇祯时为兵部主事;屡疏攻门户,京察为民。至是,浚源疏言:『国家祸本之酷,不在流贼而在百官,不在今日而在四十年前;借国本为题,沽名出色,踵发不休。恭诵监国谕赦内一款:罪废各官,除「逆案」、计典、赃私,不得轻议。然皇上知有「逆案」,未知「逆案」之罗织也;知有计典、赃私,未知计典、赃私之砌陷也。「逆案」一书,先帝专为逆珰祠颂诸臣而发;在事各官弃去本题,一味罗织,砌入「三案」多人。夫「三案」者何?挺击、红丸、移〔宫〕也。「三案」在神祖末年光庙大渐时,魏忠贤尚未用事,有何关涉!诸臣始借「三案」为做官张本,继借「逆案」为陷人坑阱。乞皇上俯赐宸览,知「逆案」之罗织,即知计典之砌陷;知挺击之罔诬,即知红丸、移宫之颠噬』。内又参钱谦益、许誉卿招摇把持,为奸贪尤。疏奏,为通政使刘士桢所参,遂下狱究拟。寻以阮大铖暗解,得释。

甲申,以邱磊为山东总兵。

磊久客山东,纵兵扰民,所至城闭民逃。然麾下多辽人,颇劲;故用之。

升太仆少卿郭维经大理寺少卿、御史宗敦一大理寺右寺丞。

赠举人张履旋御史。

履旋,吏部尚书慎言子也。贼伪官至县搜捕甚急,履旋义不受辱,投崖死。

赠原任吏部主事程良筹光禄寺少卿,举人刘申锡知州、生员杨之金教授;祠名「义烈」。

良筹,工部尚书注子;起兵讨闯,与申锡等俱死。

以黄斌卿防御京口。

命设山东、河南、山西各官,并推巡抚。

苏松巡抚祁彪佳以苏郡焚劫闻。诏禁止之。

先因苏州衿民闻项煜等从逆,纷纷檄讨。至五月初十日,奸民乘机焚抢;于是煜与大理寺正钱位坤、通政使参议宋学显、礼部员外汤有庆四家,荡洗无遗。二十五日,常熟又焚;原任给事中时敏家三代四棺,俱行劈毁。彪佳言:『三吴民情嚣动,而今所借者又忠愤义激之名;与其震之使惧,不若感之使服。夫治人之防,在国法;国法诚申,人心自正。乞将现在从逆诸臣最着、最真者先行处分,使地方士庶无所借口;余仍遵照恩款,俟其反正。再乞严旨申谕焚劫之条,加等重治』,允之。时太仓讨檄有云:『岂方、黄之屠戮过惨,报以贰心之臣;抑崔、魏之衣钵犹传,复睹叩头之事』!人以为名言。

命都司同知陈谦奖赉郑芝龙,调其兵六千入卫。

乙酉,命速议北使事宜。

督辅可法言:『吴三桂破贼后,畿辅间必为我有。但彼既能杀贼,即为我复仇;予以义名,因其顺势,先国仇之大而特释前嫌,借兵力之强而尽歼丑类,亦不得不然之着也。今□马闻已南来、凶■〈寇,女代攴〉又将东突,未见庙堂议定遣何官、用何敕、办何银币、派何从人;议论徒多,光阴已过。万一北兵至河上,然后遣行,是彼有助我之心,而我反拒;彼有图我之志,而我反迎。既示我弱,益长敌锋。乞敕兵部速议』!从之。

命举堪任西北守、令者。

督辅可法言:『目今人才告乏,西北危北,人人自危思避。臣以为宜仿保举法,通行省直抚、按、司、道及在京九卿、科道官:果才胆过人、堪拯危乱者,不拘资格,各举一人;起送到京,赴臣军前,酌补西北守、令缺。俟有功,超擢』。从之。

增设兵部侍郎二员、镇江抚臣一员。

命鲁王暂驻处州、崇王暂驻台州。

召对阁臣高弘图等。

为北使事也。凡七议,皆弘图等定:『一、梓宫葬田贵妃坟园,此出自逆■〈寇,女代攴〉。合于天寿山特立陵墓,选日恭厝;东宫、二王神榇访有确据,亦选地安厝如礼。一、吴三桂、黎玉田仗义购兵,当日必有成说。陈洪范此行,须与吴镇议,或面、或书。如议分地,割榆关外瓯脱与之;以关为界。若议榆关内,则山陵单弱,何以安设备守!惟金、币不妨优厚,应着于令。助我剿■〈寇,女代攴〉有功,复应劳军若干,亦宜从厚。若许使臣别有便宜,非庙议佥同以去不可。一、建州南北关旧赉有制,崇祯三年后,概废。今议款,料必并议旧赉。须告以中原沦陷,物力未充;俟三年匹马不犯后,每量增岁币十分之三,渐补积年缺额。一、国书体裁,景泰中,曾称「也先可汗」;今或「可汗」之,或称「金国主」,宜会议。一、使外国,具有成礼。今敌据燕京、称帝号,我使第不至屈膝,即是不辱命,全天朝。一、岁币多寡,陈洪范到时可议。十万外,数目太多,必须驰奏;十万上下,听便宜行。一、敌若先勒银、币然后退,须陈洪范留燕都,急将誓表驰奏;再遣官赍银、币、誓诏往,洪范及吴三桂、黎玉田面议,令歃〔血〕书誓,乃为有济』。疏奏,命会同府部等官从长酌议。弘图曰:『必不得已,山东决不可弃,当以河间为界』。士英曰:『南北分疆,与今上为与国可耳』。工科都李清疏言:『今之言款,大约以不忘陵寝、不忘神京,借□讨闯为言。然既曰「经理」、又曰「款」,则凡此陵寝、神京者,力取乎?抑口舌争乎?若以力取,势必长子督旅,行人执辞曰:「若还吾地」!但未知猛士谋臣,果如雨如云否?能唾手获否?若言求金曾归宋燕京与河南、陕西矣,然不旋踵失;非徒强敌能取,而气索则力孱,其求不足以守之也。今无论往而未必求,求而必不得;即求而得矣,未得而我之酬谢有穷,既得而人之征求何极!夫以小民脂膏不用之饱腾,而作金帛糜费;民穷而饷匮、饷匮而兵枵、兵枵则冲突,情见势屈,恐江南已骚然糜敝,而谓吾能返陵寝、神京否?若「借敌讨闯」一说,古有之矣:善则回纥助唐,不善则蒙古翊宋。然考其时,唐虽借援回纥,而帅之者李、郭;宋虽借援蒙古,而协之者孟珙:自恃而不全恃人,故能为我用。今谁为李、郭?谁为孟珙?可恃乎、不可恃乎?则当思真德秀之言,曰「亟图自立」也。臣愿皇上一面遣使,仍一面下诏亟筹自立计;则以款为宾,以战、守为主。我既有备,何忧事之不济哉』!疏奏,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