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字令绰,武功人,是魏国侍中苏则的九世孙。

历代都担任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

父亲苏协,曾任武功郡守。

苏绰少年时喜好学习,博览群书,特别擅长算术。

堂兄苏让出任汾州刺史,太祖在东都门外为他饯行。

临分手时,太祖问道:“你家子弟之中,谁可以任用?”苏让乘机推荐苏绰。

太祖就征召苏绰担任行台郎中。

在职一年多时间,太祖并没有深入了解他。

可是各官署中有难决之事,都要向苏绰请教才能决定。

官府之间的文书,也由苏绰定下格式。

行台中的官员都称赞苏绰的才能。

后来,太祖与仆射周惠达讨论事情,周惠达无法回答,请求暂时出外议论一下。

周惠达召来苏绰,把事情告诉他,苏绰立刻为他衡量裁定。

周惠达入内禀报,太祖很称赞,问道:“谁为你出的主意?”周惠达说是苏绰,并赞扬他有大臣之才。

太祖说:“我也听说很久了。”随即任命苏绰为著作佐郎。

恰好太祖与公卿们前往昆明池观看捕鱼,走到城西汉代仓库遗址,太祖回头问左右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有人说:“苏绰博识多知,请问问他。”太祖就召见苏绰。

苏绰详细地作了回答。

太祖十分高兴,又进一步询问天地造化之由来,历代兴亡的遗迹。

苏绰能言善辩,对答如流。

太祖更加高兴,就与苏绰并马缓行到昆明池,竟然连捕鱼也没有看就回来了。

又把苏绰留下来直到深夜,问他治国之道,太祖躺着听他讲。

苏绰陈述指明帝王之道,并进述申不害、韩非的精要。

太祖于是起身,整衣端坐,不知不觉移坐而前。

一直说到天明还不厌倦。

第二天,太祖对周惠达说:“苏绰真是个才能出众的人,我要委任他政事。”随即任命苏绰为大行台左丞,参预决定机密大事。

从此宠爱礼遇越来越优厚。

苏绰创制文案程式,用红黑两色分别书写出入公文,又制定计账、户籍之法。

大统三年(537),齐神武兵分三路,侵入国境,诸将都打算分兵抵抗,只有苏绰的意见与太祖一致。

于是合力抵御窦泰,在潼关将其活捉。

四年,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衔,封爵美阳县公,食邑三百户。

又加通直散骑常侍衔,晋封伯爵,食邑增加二百户。

十年,任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兼任司农卿。

太祖准备改革政治,推行强国富民之道,所以苏绰得以尽量施展他的智慧才干,辅佐太祖完成改革。

裁减官员,设置二长,并开办屯田以资助军队和国家。

又起草了六份诏书,上奏准予施行。

其一是端正思想,诏书说:如今的方伯守令,无不受命于朝廷而出守地方,论其地位,同古代的诸侯一样。

所以前世帝王,每次谈到与自己共同治理天下的,只有贤能的地方官吏。

他们明明知道中央官员各有职守,但治理百姓的根本之责,反不如地方官吏重要。

治理百姓的所有措施,应当以端正思想为先。

思想是一身的主宰,也是所有行动的根本。

思想不清净,就会产生妄想。

有了妄想,就会不明事理。

不明事理,就会颠倒是非。

是非一旦颠倒,就无法约束自己,又怎么能去治理百姓!所以治理百姓的要务,在于自己思想清爽恬淡。

所谓“清心”,不是指不贪财货,而是指心气清和,志向心意端庄宁静。

心和志静,则邪妄之念没有条件产生。

无妄邪之念,则凡有思虑,无不是极公正的道理。

用最公正的道理来治理百姓,则百姓没有不服从教化的。

所以说治理百姓的根本,首先在于端正思想。

其次,在于端正自己。

皇帝的言行,是百姓的表率,一国的典范。

标竿不正,无法正确测量日影以计时;箭靶不明,不应责备射不中的人。

如今君王不能端正自身,反而希望去治理好百姓,好比标竿弯曲而去求得笔直的日影;君王的言行不能自我修养,反而要求百姓修养,好比没有靶子而责备射箭的人。

所以君王必须心如清水,形如白玉。

履行仁义,履行孝悌,履行忠信,履行礼让,履行清廉公平,履行勤俭节约,然后孜孜不倦,再加上正确的观察。

实行以上八条,凭此来训化百姓。

所以人们就会对君王又害怕又爱戴,把君王当做学习的典范,可以不用等待家庭的教育而蔚然自成风气了。

其二,敦厚政教风化。

天地的本性,惟有人最可宝贵。

人具有中正平和之心,仁义宽恕之行,异于木石,别于禽兽,所以最可贵。

可是本性无法一直保持,而是随着教化变迁。

以敦厚朴实教化,则性亦质朴率直;以浮薄狡诈教化,则性亦浮薄。

浮薄是衰亡败坏的风气,质朴率直是淳厚平和的风俗。

衰亡败坏则祸患动乱层出不穷,淳厚平和则天下自安。

国家或治平,或丧乱,或勃兴,或败亡,无不由教化所起。

然而世道衰颓,已有数百年之久。

天下大乱也已将近二十年。

百姓不见德行,只见战乱;掌权者不施教化,只用刑罚。

如今国家刚刚开始复兴,天下未定,既有战争,又有饥荒,所有体制都是匆匆创立,大多是权宜之计。

以致使礼让之风不兴,风俗未能改变。

近年收成稍丰,徭赋尚轻,百姓略得温饱,则教化可以实行了。

凡各级地方官员,应当端正思想,对上承奉朝廷旨意,对下宣谕教化。

实行教化,贵在能培养淳朴之风,浸润以冲和之元气,广布道德,显示朴素。

使百姓勤勉不倦,心中向善,不知不觉中消去邪伪之心,嗜欲之性,而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才是“化”。

然后教育百姓孝悌,使他们有慈爱之心;教育百姓仁义和顺,使他们和睦相处;教育百姓礼义,使他们互敬互让。

有慈爱之心,就不会遗弃亲人,就不会因物质利益而互相竞争。

三者俱备,就可以以仁义来治理天下了。

先王移风易俗,倡导淳厚朴素,轻易而治理天下达于太平盛世,其原因全在于此。

这是最重要的道理。

其三,充分发挥土地的生产能力。

人存在天地之间,衣食是性命的根本。

食物不足就会饥饿,衣服不足就会寒冷。

饥寒关系到自身,在这种情况下想使百姓广行礼义谦让,犹如在长坡上自下而上滚动弹丸,势必无法实现。

所以古代的圣贤君王都了解这种情况,一定先要使百姓衣食丰足,然后才实行教化。

衣食丰足的原因在于充分发挥土地的生产能力。

而充分发挥土地生产能力的原因,又在于勉励农耕有正确的方法。

主管此事的是各级地方官员。

百姓愚昧,智力不足,必须加以勉励考核,才能出尽全力。

各州、郡、县,每当年初,必须命令百姓,无论年纪大小,只要能操持农具的,都要下田,按时翻耕土地,不得延误。

耕种结束后,要及时管理禾苗,麦收、养蚕之时,男女老幼都应全力以赴,如同救人、救水、抵御盗贼一样,然后才可以使农夫不荒废田地,养蚕的妇女取得成效。

如果有游手好闲、懈怠懒惰的人,早收工,晚出工,贪图安逸,厌恶劳动,不勤于农耕,里正、户长应当把他们的姓名上报郡县,郡守、县令可就事加以惩罚,以劝戒众多百姓。

这是贤明的守令所实行的教化。

即使是百亩之田,也必须春天翻耕,夏天播种,秋天收获,然后才有过冬的食物。

这三个时节是务农的关键之处。

倘若失去其中一个时节,就不可能吃到谷物。

所以先王告诫说:“一个农夫不耕田,天下必有因此而挨饿的;一个妇女不织布,天下必有因此而挨冻的。”如果在这三个时节不明事理,而使百姓荒废农耕,这就是断了百姓的性命,把他们赶向死地。

孤独贫弱之户,无牛之家,勉励他们互通有无,互相帮助。

在三个农时的间歇时间和下雨的空闲时间,还应当教育百姓种植桑树、果树,栽培蔬菜,修整园圃,饲养鸡猪,以备生活之需,养老之用。

治理政事不宜过于繁琐,过于繁琐就会烦难百姓;勉励农耕也不应过于简略,过于简略就会使百姓懈怠。

善于治理政事的人,必定会掌握时节更替,政令繁简适中。

所以《诗经》说:“非刚非柔,施政宽和,福禄齐至。”如果做不到这些,那就只有滥用刑罚了。

其四,提拔贤良之才。

天生众民,无力自治,所以一定要奉立君王来治理他们。

君王无法独自治理天下,所以必须设置君臣来辅佐君王。

上至帝王,下及郡县和诸王封国,得到贤臣则可太平,失去贤臣则必动乱,这是根本的道理,历代帝王无法更易。

如今刺史守令都有下僚吏员,这些都是辅佐治事的人。

刺史府衙的官员由朝廷任命,州吏以下的属员则由牧守自选。

从古以来,州郡的大吏是只取门第,大多不选贤明能干之人;小吏则是只试写作能力,不问他们的志向行为。

门第本是先辈的封爵官位,并不能避免子孙的愚昧;写作是身外的微末之技,也并不排斥本人性格行为的轻薄虚伪。

倘若从门第之中选得贤明能干之人,好比是骑骏马而日行千里;倘若从门第之中选得愚昧之人,则如同土牛木马,外形相似而实无所用,无法使之行路。

倘若从写作之中选得志向操守俱佳之人,犹如精雕金玉,内外皆美,实为人中之宝;假如从写作之中选得轻薄虚伪之人,好比是装饰着彩画的一段朽木,只能一时好看,而无使用价值。

如今的选举,应当不限于门第,只着眼于真正选拔出人才。

假若得到这样的人才,自可出身卑贱而为卿相,如同伊尹、傅说那样,更何况州郡的职位呢?假若不是这样的人才,像丹朱、商均虽是帝王后裔,连百里封地都无法保住,更何况公卿的后代呢?观察人的道理由此可知。

寻求有才能技艺的人,目的是让他们辅佐治理百姓。

若是有才能技艺而且立身正直的,必定施展他们的才能使政治清明安定;假若有才能技艺而又为人奸诈虚伪的,将利用他们的官职而制造动乱,又怎么求得清明安定呢?所以欲求才能技艺,必然先选择志向操守。

凡志向操守俱佳者,就举荐他;凡志向操守不好者,就摒弃他。

但是,如今选拔人才的官员大多说“国家没有贤才,不知道该举荐什么人”。

这话没有经过思考,不合道理。

为什么呢?古人有言:圣明君主兴起,不待上天降辅佐之臣;圣人受命,不待大地荐有才之士。

总是任用当世之人,治理当世政务。

所以殷朝、周朝不会空等稷、契这样的大臣,魏朝、晋朝也不会假手萧何、曹参的辅佐。

孔子说:“十家之村,必有像我一样讲究忠信的人。”难道万家聚居的都市,竟然说没有人才?不过是寻求不勤,选择不精,或者是不得其用,即使有了委任也无法尽展才能,所以说没有人才罢了。

古人说:“从一千人中选拔出来的杰出人物称为英才,从一万人中选拔出来的英才称为俊才。”以聪明才智授予官职的人,以高尚行为闻名全国的人,难道不是近于英俊之士吗?只要能勤勉详察,舍弃虚假,取其本质,各自都能得到州郡之中最优秀的人才,并使用他们,这样,百姓无论人数多少,都足可以治理了。

谁说没有贤才?美玉未经雕琢时,同砖瓦石头相似;名马没有奔驰时,与劣马相混杂。

一旦美玉经过雕琢显出光泽,名马稍试足力,就可看出它们与石头、劣马的不同了。

那些贤能之士没有被任用的时候,也是混同于一般的人,与美玉、名马没有什么区别。

必须把政事委任给他们,把任务交付给他们,才能使他们与平庸之辈显出差别。

从前吕望屠牲钓鱼,百里奚喂牛,宁生敲打牛角,管夷吾三次失败,在那个时候,那些庸俗之人怎会说他们贤能?等到他们辅佐明主,完成霸业,积数十年之力大功告成,人们才认出他们是才能卓异之士,于是后世称赞不绝。

像他们那样的奇伟之才,绝代英杰,尚且不能在机会未到之时有别于一般的人,何况不如他们的人呢?如果一定要坐等吕望出现然后再用,那就永远也不会发现吕望这种人才;如果一定要坐等管夷吾出现才加以委任,那就永远也不会发现管夷吾这种人才。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才能的人必然是从微贱而到著名,其功劳必定是由小功积累而成大功,哪里有尚未任用而已成大业,不加使用而先已成名的道理?如果懂得这个道理,则贤能可以求得,有才能之士也可以选到。

得到贤能而加以委任,得到有才能之士而加以使用,那么天下的清平安宁是不愁实现了。

然而善于做官的人必须先使政务简要。

政务简要,则有道德的人容易充任,有道德的人易于当官,则事情没有不能治理的;政务繁琐,则属员中一定会混入坏入,混入坏人后,则政事必出弊病。

所以有这样的话:“政务简要则事少,事少则百姓清静;政务繁琐则事多,事多则百姓混乱。”清静和混乱的原因,在于政务之简要或繁琐。

查现在的吏员,人数不少。

从前民多事多,尚且能够治理,而如今人口减少,依照原来的数目设置吏员,还认为人手不够。

听说下面的州郡还有兼职和代职,扰乱百姓,十分无理。

像这一类人,应当全部免职,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

不在州郡当职的官,也必须选择有道德的人,以至里正、户长之职,都应当谨慎选择,使他们胜任其职,便于互相监督统领。

里正、户长是治理百姓的根基。

根基不歪斜,上面必然安稳。

访求贤能的方法不只一种。

可是为了谨慎周密起见,必须予以委任来试验他的才能,加以考核和观察。

从他在家的言行,以至邻里族人,都要访查清楚,观察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这样就会明白知人之道,区别贤能与奸邪。

按照这个方法来寻求人才,大概就不会有什么错误和后悔了。

其五,慎用刑法。

人受阴阳之气而生,有感情,有个性。

性情或者为善,性情或者为恶。

善恶一旦分明,随之就是赏罚。

赏罚适度,则可制止恶行而勉励善行;赏罚失度,则百姓不知所措。

百姓不知所措,就会生出怨恨反叛之心。

因此先王重视赏罚,特别警惕谨慎。

所谓警惕谨慎,就是要使治狱之官全心全意,推究案件的原委。

首先要察言观色,倾听诉讼,再用事实加以验证,妙解疑难,尽破奸伪,使邪恶无处可藏,就一定能够找到罪犯。

然后根据犯罪事实量刑,轻重适当,赦免那些犯有过错的人,怜惜那些愚从的人,侦得实情不要喜形于色。

又要推究情理,考虑礼制和法律,无不合于人心的深隐之处,昌明圣教,使罪犯服罪。

这是最好的情况。

可是地方官员人数众多,不可能每个人都有通达的见识,推究事理情由,也或许难以一一问个水落石出。

只是应当怀大公无私之心,去偏袒枉法之想,务必求得是非曲直,尽量做到公平恰当。

听讼察狱之理,在于尽量查证,然后依法拷问审讯,不苛刻,不暴躁,有疑点则从轻发落,未经审讯不妄加处罚,根据案情判决,案件就不会积压。

这是次一等的情况。

如果不存宽厚仁慈之念而肆意残暴,把百姓看得如同木石一样,任意拷打。

狡猾者即使罪情暴露也有可能免受惩罚,辞辩不强者即便无罪倒反而被罚。

像这样的情况属于下等,不敢把共同治理的职位托付给他们。

如今的地方官员,应当努力达到中等水平,向最高水平看齐。

如果属于下等,则应依法惩治,不得赦免。

所考虑的事情应当更远更大,心中不忘道德教化。

先王的命令说:“与其杀死无罪之人,不如赦免有罪之人;与其妨害善行,不如使它更为放纵。”明知必然无法治罪,就宁可多放掉一些有罪之人,而决不妄害一个好人。

如今的官员却不是这样。

援引法律条文,苛细周纳,巧言审讯,宁可罗致好人的罪名,也不肯依据刑法而免罪。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他们都喜欢杀人,只是说为吏宁可严酷,可以免留后患。

这就是只图自己方便,不考虑什么是公正,如此执行法律的,都是奸诈小人。

人是天地间的宝贵物品,一旦死去则不可复生。

然而在严刑拷打之下,有人由于难以忍受痛苦而被迫认罪,无法申冤,从而受到刑罚乃至处死,将来恐怕还会不断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自古以来,就规定了审案的五种方法和对犯罪者可以从宽处理的三种情况,制定出对各种狱讼谨慎从事的法典,这都是十分关怀百姓的措施。

凡是伐木割草,打猎不顺手,尚且违背时令,而有亏于帝王之道,更何况刑罚不当,滥害好人,难道不伤害上天之心、有违于谐和之气吗?天心受害,和气被损,而想使阴阳调谐,时令顺遂,万物繁茂,百姓快乐,那是不可能达到的。

所以人们说:“一个人叹息不满,先王所行的正道就有可能倾覆。”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所有的地方官员,可以不谨慎从事吗?假若有大奸大恶之人,伤风败俗,违逆人伦,不忠不孝,故意违背正道,则杀一人而警戒百人,以澄清君王的德化,这时可用刑。

了解了这两种方法,则刑罚与政令就可以尽知了。

其六,平均赋税徭役。

帝王最宝贵的是帝位。

用仁义来巩固帝位,用钱财来聚集人才。

要明白先王必定用钱财招揽人才,用仁义守住帝位。

国家不富足,帝位不能巩固。

所以从三皇五帝以来都规定有征税的法律。

虽然轻重各有差别,但用途则一样。

如果反贼未平,军费浩繁,即使还来不及减少,以体念百姓的疾苦,但是可以平均赋税,使百姓不再匮乏。

所谓“平均”,就是不放过豪强而只征贫弱,不纵容奸猾、困窘愚拙,这就是平均。

所以圣人有言:“平均则无贫困。”可是,财货的产生很不容易。

纺纱织布,都要一点一点做起,旬日之间难以见功。

必须勉励考查,参与经营管理。

产绢之乡先要纺丝,产麻之地应及早织麻。

在征收之前就有准备,到征收之时即可交纳,所以帝王的赋税能保证供给,百姓也不感到困窘。

如果不事先勉励告诫,到了征收之时急迫无措,又担心拖延时日会遭到拷打,只好临时操办。

大商人们因此而牟取暴利,百姓有钱者只得高价买进,百姓无钱者被迫向他们大举借债并偿还利息。

于是交税的百姓就困苦了。

交纳田赋税款时,虽然定有规格,但考虑贫富差别、等级次序,都由里正、户长规定,并与郡守、县令有关。

如果考虑得当,那就政治清和而百姓喜悦;如果检验管理没有法度,那就会导致吏员作奸而百姓怨恨。

在征发劳役时,大多又不注意。

以致使那些贫弱之人派往远方防守,而且干很重的活儿,而把那些年轻力壮之人派往近处防守,干较轻的活儿。

郡守、县令如此用心,不存体贴百姓之意,都是帝王政令的罪人。

太祖十分重视这些意见,常常把它们放在座位右边。

又下令所有官员认真学习。

凡是牧、守、令、长,如果不通晓以上六条及计算账目的,一律不得当官。

从晋末以来,文章竞相浮靡华艳,蔚然成风。

太祖想改革这一弊病,就趁着魏帝祭祀太庙、群臣都在的机会,命令苏绰写了一篇诰文,上奏实行。

这篇诰文文词古朴、风格典雅。

从此以后,文章都遵依这种风格。

苏绰勤俭朴素,不经营产业,家里没有多余的财产。

由于天下尚未平定,常把国家大事当作自己份内的职责。

广泛访求贤能英杰之士,共同弘扬治国之道,凡是他所推荐提拔的,后来都当了大官。

太祖也对他推心置腹,委以重任,彼此之间没有猜忌。

有时太祖外出巡游,便把预先签字的空白纸张交给苏绰,如果有急需处理的政事,苏绰可根据情况决断,太祖回来时,也只是打开看一下。

苏绰曾说过,治国之道,应当像慈父那样爱惜百姓,像严师那样教育百姓。

每次与公卿讨论政事,总是从白天直到深夜,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十分清楚。

苏绰思劳过度,气行阻滞。

大统十二年(546),在职位上去世,当年四十九岁。

太祖极为惋惜,哀哭之声感动了左右随从。

等到将要下葬的时候,太祖对公卿们说:“苏尚书平生谦和礼让,提倡俭省节约。

我想满足他素来的意愿,又担心那些庸俗之人散布流言蜚语;如果对他厚加赠封,又违背了当初倾心相交的道理。

实在是进退两难,不易决断。”尚书令史麻瑶上前说道:“从前晏子是齐国的贤明大夫,一件狐皮袍子穿了三十年。

他死的时候,只留下一辆车子。

齐侯没有改变他的意愿。

苏绰既然操行清白,谦退自守,臣下以为葬礼宜于从俭,以表彰他的美德。”太祖称赞麻瑶讲得有理,推荐他入朝。

苏绰归葬武功时,只用一辆白色布质的车子载他。

太祖与公卿们都步行送到同州城门外。

太祖亲自在灵车后以酒浇地,说道:“苏尚书平生做事,他的妻子、孩子、兄弟们有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只有你懂得我的心,我了解你的心。

正准备共同平定天下,不幸竟舍我而去,有什么办法!”说到这里,太祖放声痛哭,酒杯也从手里掉下去。

到安葬那天,太祖又派使者以牛、羊、猪三牲祭奠,太祖亲自写了悼文。

苏绰还著有《佛性论》、《七经论》,都在世上流传。

明帝二年(558),以苏绰配祭太祖庙庭。

儿子苏威承袭封爵。

隋朝开皇初年,由于苏绰在前朝著名,下诏道:“从前汉高祖钦佩无忌的义气,魏武帝援引子干的遗风,前代有名望的贤人,皆被其后的帝王所推重。

魏国已故度支尚书、美阳伯苏绰,其施政办事,艺文礼乐皆备,遗风可赞可颂。

施展才力,辅佐前王,名垂青史。

应当赐予封地,以表彰贤能之人。”于是追封苏绰为邳国公,食邑二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