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鼠啮架上,发烛照之,则弘光时邸报,臣畜之以为史料者也。年来幽忧多疾,旧闻日落;十年三徙,聚书复阙。后死之责,谁任之乎?先取一代排比而纂之,证以故所闻见,十日得书四卷,名之曰「弘光实录钞」。为说者曰:『「实录」国史也,今子无所受命,冒然称之,不已僭乎』?臣曰:『国史既亡,则野史即国史也。陈寿之「蜀志」、元好问之「南冠录」,亦谁命之?而不谓之国史,可乎』?为说者曰:『既名「实录」,其曰「钞」者,不已赘乎』?臣曰:『钞之为言略也。凡书目备而略之者,曰钞。「实录」纂修,必备员开局。今以一人定闻见,能保其无略乎?其曰钞者,非备而钞之也。钞之以求其备也』。臣既削笔洗砚,慨然而叹曰:『帝之不道,虽竖子小夫,亦计日而知其亡也。然诸坏政,皆起于利天下之一念。归功定策,怀仇异议,马、阮挟之以逆案,四镇挟之以领朝权,而诸君子亦遂有所顾忌而不敢为,于是北伐之事荒矣。逮至追理三案,其利灾乐祸之心,不感恩于闯贼者仅耳。传曰:「临祸不忧,忧必及之」,此之谓也!呜呼!南都之建,帝之酒色几何,而东南之金帛聚于士英;士英之金帛几何,而半世之恩仇快于犬铖。曾不一年而酒色、金帛、恩仇不知何在!论世者徒伤夫帝之父死于路而不知也,尚亦有利哉』!
古藏室史臣识。时戊戌年冬十月甲子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