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医学的发展,基本上是以医学理论的系统总结为特点,是中医学的理论奠基时期。秦汉时期的医学,则是在此基础上的一次临床实践经验总结和再发展。其特点:虽然《内经》的影响明显可见,但并不十分拘泥于《内经》的观点。

第一节《神农本草经》

《神农本草经》的成书年代

“本草”一名,初见于《汉书·平帝纪》。《纪》云:“元始五年(公元5年),征天下通知逸经、古纪、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教授者”,“遣诣京师,至者数千人”①。《汉书·楼护传》有“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长者咸爱重之”②之记述。《汉书·郊祀志》还有:“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③本草待诏是精通本草而等待诏用者,说明中国药物学在秦汉时已为最高统治当局所重视,并统称之为“本草”,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如前所述,本草学发端极古,千百年无数医学家用药经验的积累,为专门本草学之成书创造了条件。据考证,我国第一部药学专书——《神农本草经》约成书于汉代。但该书未见《史记》、《汉书》等收录,至梁陶弘景时,始因参考而提及。因此,对《神农本草经》之成书年代有成于西汉、东汉之分歧。不过陶氏撰《本草经集注》时,凡《神农本草经》内容则以“朱书”。可知本书在梁时尚存,但已多有脱简虫蛀和传抄错讹,因以为陶氏撰《本草经集注》之重要动机,所以《神农本草经》之成书或早于东汉。

《神农本草经》所收药物品种《神农本草经》三卷,分药物为上、中、下三品,如序例所云:“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种”,以应周天之要。其中除18种重复外,实有植物药239种,动物药65种,矿物药43种。植物药历来占绝对多数,或系“本草”命名之由来。本书虽谓上品无毒养命,中品少毒养性,下品有毒治病,实际上并不尽然,或正相反。例如:上品中之丹砂、消石等,所谓能“轻身延年”,“久服不老神仙”等,魏晋不知有多少人照此服用而蒙受其害,因为这些服石之品倒多为有毒之物。而下品中之附子、大黄、青蒿、白头翁等,不但并非大毒之品,相反却是至今仍很常用的良药。故从《神农本草经》之内容和思想倾向分析,有明显的神仙家、道家影响。

《神农本草经》所总结记述的有效药物,如麻黄定喘,黄连治痢,常山截疟,附子镇痛,大黄泻下等等,均为现代实验研究所证实,其中不少为国内外学者所推崇运用。该书虽至隋已佚,但《本草经集注》、《新修本草》、《证类本草》等多有引用,故宋、明、清医家及日本学者有多种辑佚本,其中以宋王炎本草正经》为最早,现流传较广者有卢复、孙星衍、顾观光及日人森立之的辑佚本。

①《汉书·平帝纪》。

②《汉书·游侠传》。

③《汉书·郊祀志》。

第二节记录病历的创始者淳于意

淳于意和女儿缇萦

淳于意,姓淳于,名意,齐临菑(今山东淄博市)人,约生活于公元前二世纪初,西汉时著名医学家。曾任齐国太仓长,故《史记》为仓公立传,世人亦多称之为仓公。淳于意从幼年起即喜好医学方术,先后以公乘阳庆、公孙光为师,学习黄帝扁鹊脉书,五色诊病,并得师授禁方。因此,他的医疗经验丰富,治病效果显著。但因未能满足某些官吏的欲望而被诬告,于文帝前元四年(公元前176年)解送京都长安。淳于氏只生五女,因无男为己之冤案奔走而烦恼。小女缇萦上书汉文帝,为父鸣不平,表示愿“身为官婢以赎父罪”。文帝为其胆识所感动,亲自过问了这一案件。

记录病历的创始当汉文帝询问淳于意案情时,淳于意一一回答了经他诊治的二十五例病人的姓名、职业、贯里,所患病名、病因、脉象、治病用药、疗效、预后等。其中病名有疽、气鬲病、涌疝、气疝、热病气、风瘅等20余种,多为内科消化系统疾病。从所论述可知,淳于氏诊断疾病精于切脉,分析病因,重视酒色过度,治疗多以药物为主。他强调切脉审疾“以起度量,主规矩,称权衡,合色脉,辨表里,调阴阳,别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其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他在叙述经自己诊治的二十五例病人(十例死亡)中,可贵的是对其治疗结果实事求是,对治愈和死亡都有分析,并不回避自己的失误。这些有系统的记录,史称之为《诊籍》①,是我国医学史上最早的病历记录。淳于意传授的生徒有宋邑、高期、王禹、冯信、杜信、唐安等,亦为当世名医。

①参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第三节《治百病方》

汉代医方简牍早在《流沙坠简》、《居延汉简》中已有发现,但内容零乱,残缺严重,且为数很少。《治百病方》,即《武威汉代医简》,1972年在甘肃武威汉墓出土,是一批木质医药简牍,共92枚。经整理,以《武威汉代医简》为书名出版。据鉴定:墓主人可能是一位年逾七十的医学家,约卒于东汉早期②。这批简牍十分珍贵,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汉末、东汉初我国西北地区医药学水平的真面貌。《治百病方》内容颇为丰富,包括用于临床内、外、妇、五官及伤寒杂病等的治疗方剂三十六首,所用药物有百种之多,剂型分汤、丸、膏、散、酒、栓等,其方剂组成几乎均系复方。在用药等方面也反映了西北畜牧地区的特点,比内地使用的动物药为多。在治疗伤寒、内伤等病方面,反映了当时的医学家已开始重视辨证论治的思想,在分析病理、辨别病证、处方用药上尤为明显,这些及其他地方出土的有关伤寒简牍,对张仲景撰《伤寒杂病论》辨证论治思想之形成不无影响。

②《武威汉代医简的发现与清理》、《武威汉代医药简牍在医学史上的重要意义》,载《武威汉代医简》,文物出版社1975年版。

第四节医圣张仲景与《伤寒杂病论》

张仲景攻读医学的历史背景

张仲景,名机,南郡涅阳(今河南南阳)人,约生活于公元150—219年。张仲景在叙述其攻读医学之背景时指出:“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桓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木,..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①张氏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以同郡张伯祖为师,经过多年刻苦钻研,医术精良,治多有效。他反对墨守陈规,指出:“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始终顺旧。”

《伤寒杂病论》的深远影响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对中医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深远影响,千余年来,一直为中外学者所推崇,其理论、经验、医方等,至今仍是治疗传染病、内科杂病的准绳,甚至被奉为医学经典。

《伤寒杂病论》经晋王叔和整理,析为《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部。前者专门论治传染病、热病,后者专门论述内科、妇科和外科等杂病的理论和方法。自宋至今,注解、阐述、发挥其书者数百家①。如孙思邈钱乙庞安时朱肱成无己金元四大家,以及明清著名医学家,几乎无不尊崇。张仲景对病因提出:“千般灾难,不越三条,一者经络受邪,入脏腑,为内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窍,血脉相传,壅塞不通,为外皮肤所中也;三者房室、金刃、虫兽所伤,以此详之,病由都尽。”在疾病诊断上,他强调望、问、闻、切四诊,以确定疾病之阴阳、表里、虚实、寒热;进而判断其治疗大法的原则,即汗、下、吐、和、清、温、补、泻八法的运用。因此,在其著作中,理、法、方、药齐备,使中医学辨证论治的法则趋于完善,所以历代医家推崇张仲景为医圣,日本医学家则尊之为先师。

①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序》,见《伤寒论语译》,人民卫生出版社1959年版。①参阅丹波元胤:《中国医籍考》,人民卫生出版社1956年版。中医研究院、北京图书馆编:《中医图书联合书目》,1961年。

第五节华佗对外科、麻醉之贡献和导引术

华佗对外科、麻醉之贡献华佗,一名旉,字元化。后汉三国间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约生活于公元141—208年间。游学于安徽、江苏、河南一带,兼通数经,尤以外科、麻醉最为精通。世尊为外科鼻祖,并精晓养性导引之术。《后汉书·华佗传》:“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湔洗,除去疾秽。既而缝合,敷以神膏,四五日创愈,一月之间皆平复。”①《三国志·华佗传》也作了内容相似的描述。由此可知,华佗曾在酒服麻沸散之全身麻醉下,为病人进行过腹腔瘤肿摘除术、肠部分切除吻合等手术。

养生导引之术华佗除外科手术技术高明外,对养生导引之术也颇有研究,并以之教导弟子吴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如户枢终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经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我有一术,名五禽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华佗的五禽戏源于春秋战国时的六禽戏和马王堆出土的《导引图》,他继承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思想,发展了古代在养生长寿问题上的唯物论思想,对服五石之服食派予以批判。华佗传授的生徒有吴普、樊阿等,均为当时享有盛名之医学家、本草家。华佗由于不肯作曹操侍医,终遭杀害。其著作未能传世,题名华佗撰之《中藏经》乃后人伪托之作。

①《后汉书·华佗传》。

第六节针灸学的发展

针灸学的发展

中国针灸学起源极早,扁鹊已以针灸治病而闻名。《内经·灵枢》颇多针灸理论和经验之论述。西汉刘胜墓出土的金制和银制医针,其形制、长短,与《内经》等古典文献所论述之九针很相近。虽然只有锋针、毫针、提针和圆针四种,未能完全证实九针,但仍以实物反映了秦汉时期我国针灸学的高度发展①。后汉时,华佗、张仲景、涪翁、郭玉等均擅长针灸治病,所以,这一时期针灸学比以前有了更明显的进步。

涪翁及其后学涪翁,人不知其姓名,因经常垂钓于四川涪水,人称之为涪翁。《后汉书·方术列传》谓其“乞食人间,见有疾者,时下针石,辄应时而效,乃著《针经》、《诊脉法》传于世。”①这段记载说明,涪翁是一位颇有名望的民间针灸医师,而且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理论知识,可惜其针灸著作早已失传。但他的医疗技术已传授给学生程高。程高十分崇敬老师,翁乃尽心悉授。程高学成后,尊师教导,亦隐迹不仕,以为群众疗疾为愿。其后,程又传授针灸给郭玉。郭玉,广汉郡雒(今四川广汉县)人,亦以针灸、切脉诊断为专长,秉承先师遗志,热心民间医疗,所谓“虽贫贱厮养,必尽其心力”,以高明的医术闻名于时。和帝时,郭玉曾任太医丞,然其治疗不如为群众治病的效果高。和帝令贵人羸服变处,一针即差。故询问其所以然,郭玉回答:“夫贵者处尊高而临臣,臣怀怖慑而承之。其为疗也有四难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难也,将身不谨,二难也;骨节不强,不能使药,三难也;好逸恶劳,四难也。针有分寸,时有破漏,重以恐惧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犹不尽,何有于病哉?此其所为不愈也。”②其论颇富哲理。

①针依研:《西汉刘胜墓出土的医疗器具》,《考古》1972年3期。

①《后汉书·郭玉传》。

②《后汉书·郭玉传》。

第七节医事制度和公共卫生

依文献及出土文物所见,秦汉时期是有官医和公共卫生设施的。从这里也可以见到当时的医药卫生水平。

医事制度秦设太医令之官职。杜佑通典》:“秦有太医令丞,主医药。”而且“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①可见秦已设侍医之职。1975年在湖北云梦县发现一批秦律竹简②,其中有涉及法医部分之文字。可知秦已设有“令史”、“隶臣”、“隶妾”、“医”等官职,负责自杀、他杀、斗殴等之现场勘察、验尸、验伤以及麻风病人的检查确诊。对麻风病人之隔离已有病所之设置等。

两汉时期在秦制基础上有所发展,《汉书·百官公卿表》:“太常,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等六令丞。太医令丞有二,主管医药,所以设二人者,一属太常,主医疗之事;一属少府,则主药材之事。后汉时在少府之下设暴室,由宦官任暴室丞,供宫人及被废皇后等疗病休养之所。其次还有女医、乳医、女侍医,多属宫廷皇后、少小保健之设。其他如“医工长”、“太医监”、“典领方药”等官职,似为宫廷医药管理之官员。值得注意的是“医待诏”、“本草待诏”,显然是从民间高明的医学家、药学家中被诏至京城皇室的预备官员。《后汉书·百官志》:“设太医令一人,掌诸医,计员医二百九十三人,员吏十九人,药丞一人,方丞一人,药丞主药,方丞主方,..考补选用均由太医令主之。”此外,从《折伤簿》之出土,证明公元前80年军队的医疗卫生也已有了严格的制度。

公共卫生设施卫生设施:近几十年来,特别是近几年来,我国出土的医药卫生文物十分丰富,尤以秦汉为最多。医药简牍、帛书、帛画等,为研究秦汉及其以前之医药学发展状况提供了极为珍贵的文物资料。此外,从文献记录和出土的卫生文物,可知秦汉时已十分讲究环境卫生。如饮食卫生方面有公共水井,在水井建设上更有井亭、井栏、井甃等完善的设备以保持水的清洁卫生;还有炊事用的灶具、灶台、瓯、盛水器、食具和冷藏食物的深井、冰窖;在洗浴卫生方面有秦阿房宫供多人同时入浴的浴池,铁制澡盆及个人洗手浴面之器物,都说明秦汉时已很讲究个人卫生。当时《汉律》规定:“吏五日得一休沐,言休息以洗沐也。”环境卫生方面,秦汉时期无论宫廷或人口聚集之城市,都发掘出大量下水道,有圆筒形的,方形的,也有五角形的,其管与管之间的接口,地下管道与地面之接连,在设计上也相当科学,尤其秦宫之五角形下水道管,非常坚固。汉代除陶制的下水管道外,还有以砻石为沟建造者。《三辅黄图说》:“未央宫有石渠阁,萧何所造,其下砻石为道。”这更是较大型的下水道建设。又如城市街道的防尘,不但要求定期洒扫,而①《史记·刺客列传》。

②贾静涛:《云梦秦简与医学、法医学》,见《中华医史杂志》1980年1期。且设计制造了洒水车之类的工具。毕岚铸作“天禄蛤蟆”,可以喷水;还有“翻车”、“渴乌”等引水车作为喷水洒扫街道的机械。《后汉书·张让传》:“又作翻车、渴乌,施于桥面,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贵。”此外,各地都从汉墓的明器中发现许多造型各异或大同小异的猪圈、公厕等,说明当时人畜已经分离,从而可以减少很多消化道传染病。清洁俑的出土,更证明秦汉时期我国人民对清洁卫生的重视。

第八节中外医学交流

秦始皇笃信方士,妄图长生不老,有琅玡方士徐市,上书始皇,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徐市等至日本,不返。此举虽属荒诞,却是中日医学交流之嚆矢,徐市在日本人民的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从今阿拉伯世界带回许多药用植物,如石榴、胡桃、胡瓜、苜蓿、蒜葫、胡荽、西瓜、无花果等。后汉马援“在交趾,常饵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①,后带回薏苡仁等。《后汉书·大秦国传》:“合会诸香,煎其汁,以为苏合”②,是今日常用中药苏合香传入之最早记载。如此等等,丰富了我国本草学宝库。

①《后汉书·马援传》。

②《后汉书·大秦国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