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的《杜甫评传》刚动笔的时候,我正在紧张地准备报考他的研究生。忽忽五年过去,这部百万巨帙方始告成,我也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了学业,并已留系任教。近年来,每当问学之暇,便与先生对坐清谈,或听先生兴致勃勃地讲一则《评传》中的趣话,或就庆粤师母手中看两节誊清的稿子,常常乐而忘倦,不知不觉就被带进了杜甫的生活。久而久之,逐渐悟出研究诗史本应有这样一种生动活泼的境界,对先生治学的路数和写作的甘苦也多少有些领会。《评传》中卷、下卷付梓之前,我能有幸成为第一个读者并为之作跋,实出于先生对晚辈的信任和厚望。自思根底尚浅,怎敢妄加评议?不过借此记下点滴学习的感想,以飨读者而已。
先生从小喜欢作诗填词,逃难时口袋里揣一本薄薄的杜诗,对杜甫自然格外感到亲切。四六年上北大念书,对外国文学也很感兴趣,写过一些散文、小说,这就促使他萌生了为杜甫作传的念头。第一篇关于杜甫的短文仅一千字,曾发表在当时一家报纸的副刊上,这可算是他最早的一篇完整的杜甫传记。五三年留校后,随林庚先生进修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史。五六年前后,第二次尝试为杜甫作传,写了五六千字,觉得拿不出去,只好放弃这个打算。此后在深入研究六朝文学和唐代诗歌的基础上,撰写了数十篇学术论文。但关于杜诗却是看得多而写得少,总认为前人的研究已经取得很大成就,功夫不到是很难有所突破的。
三十年来,先生爱好写小说的兴趣始终不衰,而研究唐诗的心得也愈积愈多,这就形成了他自己的治学路子:习惯于从根本上思考问题,特别重视研究作家的生活和思想感情,尽可能设身处地,从理解一个人的角度出发,把古人还原成活生生的社会现实中的人;像修复一个打碎了的古董花瓶那样,完整地展现作家的生活背景和时代风貌。先生所著《唐诗论丛》中有关孟浩然、李白、王维、李商隐的论文,都本于这一指导思想。《杜甫评传》博采前代和当代学者研究杜甫的众多成果,借助政治、经济、宗教、哲学、绘画、建筑、音乐、舞蹈、风土人情、官场礼俗等各方面的丰富知识,详尽地描绘出安史之乱前后的历史画卷,并将唐代几十位诗人编织在这张社会的大网之中,乃至上挂汉魏六朝、下连宋元明清许多作家,运用综合考察、纵横比较的方法塑造出杜甫的真实形象和复杂性格,可说是集中体现了先生治学的特色。若无多年潜心钻研古典文学的深厚功力,要完成从千字短文到百万巨著的飞跃是难以想象的。而随着先生学问的老成,《评传》立论行文也愈加通脱恣肆,较之中年为文的严谨精美,又更臻于老境矣。
《评传》上卷写到杜甫在精神上经受了最强烈的震动之后,弃官离开华州。后两卷从客居秦州写起,展开了诗人后半世漂泊西南的人生道路。由于杜甫前后期生活经历的变化,上卷同后两卷的写法也有所不同。在上卷中,杜甫卷入了政治斗争的漩涡,这一时期的诗歌有一百七八十首,集中反映了大唐帝国由盛而衰的转变过程,因此便于作者从宏观的角度将历史背景与作家作品密切结合起来,综述时代、社会和创作的大问题,气魄大、议论多,关于作品思想艺术的分析也较完整。在后两卷中,杜甫离开了政治斗争的中心。尽管诗人毕生不忘忧国忧民,究竟因为远离中原和前线,消息传得慢,诗歌反映时事不很及时,加上多发议论而较少记实,内容就不如前期充实具体。为了帮助读者了解诗人所处的时代及其诗歌创作的背景,后两卷每章开头撮述《通鉴》和两《唐书》有关史料,对每年的大事做了一些必要的交代。但两京收复以后,政治形势愈趋复杂,历史事件也较散乱,与作家的个人经历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因此时代背景和作家作品之间的联系就不可能像上卷那样紧密无间。杜甫后期的诗作数量达一千二百余首之多,除了忧时的感叹、历史的总结、人生的回顾以外,大多描写西南的山川风物、琐细的生活情绪和朋友间的应酬交际。如果用上卷的高标准来衡量它们,那么这些作品就没有多少可取的了——生活如此而已,岂有他哉?然而只听见黄钟大吕,听不见山泉细响,也会遗失许多美的东西。倘要了解杜甫的全人,其实后期的作品倒是更全面地反映了诗人处于日常生活状态中的性情面目。何况他的诗歌也是到这时才达到集大成的境界,形成前人所说的多种“变态”的。关于杜甫后期的事迹,前人的研究还遗留着许多尚待解决的枝节问题。因此,后两卷的难处在于要从庞杂的诗作中理出头绪,搞清诗人行踪的来龙去脉,更深入地探求诗人的生活、心境与其创作的关系。上卷粗线条的勾勒方法已不适于具体亲切地表现后期比较平静的日常生活,于是中、下卷采用细致的刻画和放达的笔调,以杜甫居秦、入蜀、出峡的经历和观感为主线,偏重于对他生活风貌的描述,以及思想性格情绪的分析。有关时代、社会、文学方面的大块议论减少了,而生活气息则比上卷更浓厚了。
杜甫在秦州、入蜀和定居草堂初期的诗歌创作形成一大高峰,到夔州之后又是一大高峰,往返梓、阆之间以及江陵、潇湘之游的诗作相对形成低潮,名篇不多。而那些即景应时之作又都大同小异,光是春诗、秋诗、雨诗就不下数十首以至上百首,这就造成了取舍的困难。《评传》既要照顾到传记的连续性和密度的适中,又要始终保持浓厚的兴味,防止读者感觉疲劳,就必须把握诗人在每个不同时期的生活情绪和诗歌创作的主要特点,按照题材内容和时间顺序加以分类组合,将零散的诗作团成几个大球,同时着重表现出同中之异,还要不断变换讲诗的方法,以求明晰地勾勒出诗人的喜怒哀乐随着生活境遇和时事的变化而波动起伏的曲线。比如秦州诗题材繁多,除了对忧国忧民、警世讽时、谈古道今、即事遣兴、咏物寓意、登临凭吊、求田问舍的各类内容分别给予评述以外,《评传》还特别注意到家人父子处于忧患之中相濡以沫的温情,从而更加亲切地表现出诗人暗淡的羁旅生活、乱世离人的复杂感情和痛苦的精神面貌。又如杜甫初到草堂定居的第一年,心情比较闲适,作了不少清新的小诗,《评传》准确地把握住这一段生活比较和平宁静的节奏,同时又指出在他貌似幽雅潇洒的篇章中,沉重的心情仍如一股泉脉时有涌现,并通过与陶渊明的比较,具体分析了杜甫的闲适自有他聊假此销忧而难消垒块的特点。杜甫这一年行止虽不出成都、蜀州,读者却可以从他与朋友邻里交往的情事中看到诗人丰富的精神生活、思想感情的各个方面及其表现形式的多样化。第二年春天杜甫的情绪比较低落,所作诗歌也水平不齐,但作者善于从这些比较平常的诗篇中体察诗人的心境,挖掘生活中的情趣,如第十四章第二节将老杜无故受到“马上谁家白面郎”骚扰的处境和严武前呼后拥来访的热闹场面对照描写,就给传记平添了不少趣味。蜀中乱起以后,杜甫避难往来于梓州、绵州、阆州、盐亭、汉州、涪城等地,行踪不定,头绪纷乱。这一时期的诗作大多平平,读之难免有沉闷之感,《评传》在理清巴东之行的路线之时,侧重探讨他这一时期的政治活动和思想状况,又不时点缀一些小有趣味的生活情节,如参观房琯西湖、在盐亭向严氏兄弟打秋风等等,再加上对于《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等名篇的精彩分析,便足以教人提神。诗人在夔州时,情绪低沉,生活寂寞,组诗和长篇巨制特多,已进入回顾总结一生的阶段。其中有些长篇忆旧诗,作者已在上卷用来说明他的青少年时代,后面就不再重复,但其余部分数量仍很可观,创作时间亦未可全定。《评传》按照春夏秋冬的季节顺序,根据诗人情绪从苦旱的烦躁、到喜雨的兴奋、到悲秋的忧闷这一变化过程,将相同题材组织在一起,在沉郁的总体情调中表现出心绪的起落,又时时注意其刚直挺拔的内在骨力,避免陷入感伤主义。尤其是在评论《秋兴八首》之前,先汇集了许多忆旧怀人和描写秋夜的诗篇,将秋意酝酿充足,然后才一气讲出《秋兴八首》的思想艺术特点,使人从这种烘云托月的编排上就感到这组诗是情绪和创作的最高潮,是对这一阶段悲秋怀旧之情的更高的概括和提炼。由此可以见出有关章节组织结构的苦心。
先生向来主张研究古典文学应当考据、义理、辞章、时代、作家、作品相结合,但不是几大块的拼合,而是有机的化合,使考据为理解作家、分析作品所用。《评传》有不少考证和辨析澄清了以前比较模糊的看法,以后两卷而论,像秦州行止、同谷居处、旅梓游踪、巴东行迹、东屯营田等等,都有助于进一步了解诗人的生活环境和思想状况。比如关于秦州行止的探索就融会在诗人游览、交往、卜居等种种生活琐事的描写中,不但弄清了诗人离秦入蜀的原因,而且令人读来有身临其境之感。又如第十五章用打围的办法,通过对杜甫《为阆州王使君进论巴蜀安危表》的研究,考证出他与阆州王刺史的密切关系,从中发现他对高适和章彝的不满,对自己政治前途的幻想,以及坚持房琯一党政见的保守态度,顺便还判断了《通鉴》和两《唐书》有关剑南东西两川的分合及阆州属郡的记载的正误,提供了唐代情报活动的情况。第十八章借用山东大学中文系实地考察的材料,搞清了杜甫在夔州东屯承包田地、在瀼西封殖柑林的详情,他与行官张望的人事关系,还有瀼西住宅周围东南西北的环境,又插进杜甫为防老虎带剑上山、为防小偷骑马巡查柑林等富有趣味性的细节描写,这就使枯燥的考据带有浓厚的小说情调,更接近杜甫的生活原貌了。
杜甫后期虽然远离朝廷,但积极入世、执着人生的精神是始终不渝的。《评传》后两卷牢牢把握住这一基本精神,更加深入地探索了杜甫复杂的内心世界,总结了这位伟大作家成长的曲折道路,不做简单的肯定或否定。杜甫当然不是贫下中农,也不是一般的地主士大夫,他所结交的都是朝廷和地方最高级的官吏,但他的一生遭遇又使他始终处于寄人篱下的地位。中、下卷在综合研究了杜甫所有讽时论政的诗歌之后指出,杜甫是忠于太宗社稷的正统派,他赞扬狄仁杰在武后统治下保存了唐朝的正统,又用太宗的文治武功来衡量时君时政的功过得失,所以他对玄宗的荒淫误国有所腹非,对肃宗、代宗也不满意,而且敢于对皇帝提意见,这就是他的忠君思想的内涵。维护太宗正统是他的政治理想所在,唐太宗在历史上是进步的,这也是杜甫所以有进步性的原因,但从中又可以看出他在实质上的保守,归根到底他的进步性仍不能超出维护封建统治秩序的局限。这一结论无疑是《评传》科学地历史地正确评价杜甫而获得的可喜成果。本着这一辩证的观点,中、下卷在分析若干脍炙人口的名篇时提出了一些值得重视的见解。如第十三章针对有人用极左思想贬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偏激看法,辨析了诗中“盗贼”“寒士”的确切含义,比较科学地掌握了评价这首诗的分寸,为它掸掉了十年思想混乱时期难免沾上的灰尘。第十四章认为《遭田父泥饮诗》的背景是杜甫因田父大儿被遣归一事得知他在《说旱》一文中所提轻赋、敬老的建议得到采纳,从而作诗反映严武下车伊始初步改革所产生的良好影响,赞其为善,勉其报国,这不止见老杜对待友人的真诚,更见他对待人民和国家的无限热爱和强烈责任感,其意义不止是显示杜甫对野老平等相待的精神,更不能说是为封疆大吏涂脂抹粉。第十五章指出《喜雨》诗结尾确乎表示希望平定袁晁所领导的农民起义,标志着杜甫同情人民所不能逾越的限度,不应回避这个棘手的问题,但也应看到他能认识到天下动乱、盗贼丛生的本源在于统治者的骄奢淫逸,全诗所忧仍在巴人为天灾人祸所困,这是主要倾向。《评传》充分肯定了杜甫与人民大众在生活遭遇和思想感情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又生动地再现了他与当地官僚豪绅来往的生活图景和社交气氛,令人从中具体地感受到杜甫的社会地位和阶级属性,见出他在为人处世中表现的一贯忠厚、耿直、热诚之外,也有违心地应酬世俗交际、比较世故的一面。由于《评传》不厌其详地从各个生活侧面塑造了杜甫的丰满形象,因而能够令人信服地证明这位伟大诗人的一切进步性和局限性都植根于他的时代。
后两卷翻译串讲之多也是它有别于上卷的一大特色。读杜诗“十首以前较难入”,因文字较深,典故又多,读者须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和人生经验才能解悟。如采用一般的笺释,既索然无味,又容易将诗意弄得支离破碎。《评传》将注解、典故、赏析、翻译融为一体,凡是名篇佳作和生活情趣浓厚的诗歌都做了丰富多彩的串讲。陈先生说诗重妙悟,讲究巧于表达,最不喜剔抉入里、把苦水都抠出来的分析方法。认为前人论诗凭直觉印象,今人说诗擅长剖析,二者应当结合起来。他在《评传》中说,解说不外乎顺解、断制二法,“所谓顺解就是顺着原诗的意思加以串讲,所谓断制就是通过征引、考校、分析断定诗意应作何理解为当。我评杜多兼采此二法”。因而他的串讲既能准确而又空灵地说明艺术给人的感受和联想,又能还诗歌以活泼泼的生活气息。杜甫由秦州入蜀的二十四首纪行诗随物肖形,笔力多变,像蜀中山水一样挺特奇崛、各具特色,说诗者也能屡出屡变,使境界立呈,突现出原诗容易为人忽略的精彩之处。如讲《万丈潭》就将一首跳跃性很强的诗演绎成一篇完整的山水游记,在传达出原作神秘冥漠、大气磅礴的意境之时,还钩稽出诗中并未显露的山水脉理。后两卷中译文大都精美确切,富于节奏感,甚至能步原韵,《古柏行》《白帝城最高楼》《禹庙》《旅夜书怀》《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奉酬薛十二丈判官见赠》等都有极见文字功力的译作。不少译文语调口吻因诗而异,毕肖原作,如《绝句漫兴九首》《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等能将杜甫浪漫癫狂的风趣神情摹仿得惟妙惟肖。《遭田父泥饮》纯用通俗的土话,切合诗中人物声口,读来亲切有味。《百忧集行》原作稍带漫画笔触,译诗便以谐谑的口气表达出诗中忆昔伤今、苦乐迥异的悲哀。有些诗虽未见大好,经过译作适当的发挥,当时的生活情景便生动如见。如《秦州杂诗》其十七的串讲用小说家的手笔活现出杜甫居处潮湿的环境和雨天的气氛,《陪郑公秋晚北池临眺》的诠释将方镇大员设宴的排场描绘得如此热闹、气派,显然包括了说诗者对诗外之意和创作背景的理解和想象。阅读这些译文,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享受,外行将乐其活泼有趣、明晰易懂,内行亦可赏其通达浑成,能得原诗神韵。
《评传》上卷比较集中地讨论了有关文学创作方面的一些大问题,如李、杜优劣之争,杜诗对盛唐“旧法”的突破,盛唐与中唐“奇思”的差别,兼及比兴形象、艺术想象和生活实感的关系,作家的文学素养对创作潜移默化的作用,前后代艺术表现的继承发展规律,等等。这些精辟的论述使《评传》达到了一定的理论深度。中、下卷类似的大块议论相对减少,往往由词义笺释或分析诗境随时生发出评点式的三言两语,如第十一章由说《贻阮隐居》诗而论及艺术之成功与否并非以“形象”“比兴”为惟一准的;由说《秦州杂诗》其五阐述象征与诗意的关系;第十节比较杜甫与庾信的异同;第十三节因解《佳人》而兼评清代笺注家的得失;第十三章论草堂诗多写幽事细物、词语近俚、往往于精微处见境界的趋向对长庆一派以及晚唐温、李的不同影响;第十六章论杜诗表现的天真出奇;第十七章就《秋兴八首》论杜甫七律的异味等等,大都精彩透辟,能立片言之警策。但对杜诗创作的几个高峰,则不惜篇幅,辟出专章重点论述,如第十二章通过回顾中国山水诗从六朝到盛唐的发展过程,阐明了二十四首入蜀纪行诗在山水诗表现艺术上的发展及其对传统美学思想的突破;第十四章从各家成说中吸取合理成分,剖析《戏为六绝句》的理论意义,辨明初、盛唐重风雅轻六朝的文艺思潮的功过等等,见解都有突过前人之处。第十九章对夔州诗的艺术特点所做的全面总结,体现了贯串在整部《评传》中的重要美学思想。夔州诗这一创作高潮出现在杜甫生活比较寂寞沉闷的时期,显示了他当时的精神面貌,以及艺术已到晚期的成就,这是一生的回顾和总结,也是艺术的总结和提高。《秋兴八首》一类诗用美丽的浮想联翩的印象刻画他对过去的回忆,内容的概括力很高,是对一般格律诗的突破,往往被人们看作夔州诗的代表。但还有一种直率的不大修饰的诗,当文章随便写,在特定的情境中表达他的心情,有的苦涩,有的古拙,有的粗放,也很有诗意,标志着杜甫已达到艺术的老境,可见其自由运用诗歌艺术的功力。杜甫早就在提炼他“变态”的美和“破体”的美,“晚节渐于诗律细”,不仅指格律的精细,也是各种表现艺术的总结,杜诗在艺术上的大变主要就体现在这里。明清不少文人对杜诗颇有訾议,多责其缺少清空流丽的风韵姿态,至今仍有一些人认为只有诗情画意、温厚和平的一类风格才是美。如果按照满脸是美、甜得发腻的口味来品评诗歌,那么对于《巴西驿亭观江涨》那种粗犷雄浑的美,对于入蜀山水诗那种突兀宏肆的美就不能理解,更不会欣赏。《评传》有关杜诗艺术的见解或可为这类艺术趣味上的偏嗜之病下一帖良药。
这几年随着文学研究的繁荣发展,出现了各种类型的作家评传和传论,《杜甫评传》将因其体例的新颖、内容的赡博和风格的活泼而引起人们的瞩目。以上所谈只是我个人的浅见。对于这部杜甫研究的新著,相信广大读者和学术界将做出他们的评定。
葛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