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萧伯纳是现代的一位名震世界的文学家,他幼年对于自己个性及特长之爱惜,与后来投身社会之奋斗生涯,记者曾两次为文叙述其概略。诚以一个人在学问或事业上真能有所树立,闻者往往眩于他的声誉震动寰宇,但见其光耀境域,而初未想到天下无不劳而获的真正学问,无不劳而获的真正事业,此种光耀境域的底面,实含有艰苦困难的处境,咬紧牙根的努力,所以像萧伯纳那样的经历,很值得我们的注意。我现在要谈谈这位文豪的家庭,所以要接着做这篇短文,把萧伯纳夫人之为人,介绍给读者诸君。

萧伯纳夫人在未嫁以前是平汤馨女士(Charlotte Frances Pagne-Townshend),对于社会服务,非常尽力,所以关于社会改造的各种运动,她无不用全副精神参加。她富有组织的能力和管理的能力,但她不喜欢出风头,因此在实地去做的方面常看见她在那里欣欣然尽其心力的干,在报纸上和可以吸引公众注意的场所,却不大看见她的名字和踪迹。

她遇着萧伯纳和他做朋友的时候,老萧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还是一个正在努力竞存的新闻记者,但是她已经很敬重他的才学,很敬重他的为人。有一次萧伯纳因意外受伤,一病几至不起,由女士尽心看护,竟获痊愈,痊愈后他感于女士的情谊,就在一八九八年和女士结婚,得女士的鼓励和安慰,使他能够弃新闻业而专心致志于他天性及特长所近的事业——戏剧的著作。当时萧伯纳已经四十二岁了。有志努力的人,四十二岁也还是可以努力的,不怕迟;年纪更小于此的,更是不必自馁了。所最可怕的是年未老而精神先老,体格先老,志气先老,那就虽然不是“老朽”,却已是“朽木不可雕也”的青年或壮年,实际上已成了“青朽”或“壮朽”了。

萧伯纳至今谈起他们俩举行结婚礼时候的一段笑话,还笑不可抑。据他说,当时他们俩的婚礼是定在一个注册局里举行的。他预先在许多朋友里面请定两位做证人,这两位之中有一位就是很著名的社会哲学家瓦勒斯(Graham Wallas)。他们这两位朋友逢此盛会,都把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比那天的新郎不知道好了多少,因为当时的萧伯纳所有的衣服,简直没有一件够得上“最好的”形容词。那位新郎虽在那里起劲得很,但是那位准备主持婚礼的注册办事员却不以为他是新郎,所以当行礼的时候,证人和新郎新娘立在一起,那位注册办事员开口执行主婚的当儿,竟把眼睛望着那位一身穿着“最好的”衣服的瓦勒斯,险些儿把平汤馨女士嫁给他!这个错误当然立刻即被纠正,但当时的那幕情景却令人发噱。

萧伯纳夫人是一位妩媚悦人蔼然可亲的女子,她的温柔和善的性情和态度,凡是遇着她的人,没有不受感动的。她的幽默的天性,和萧伯纳一样,无论她的家庭在伦敦的什么地方——从前在伦敦的爱德尔飞(Adrlphi),最近在伦敦的怀德荷(Whitehall)——那个地方的许多朋友以及他们的家庭,都觉得她的感化力之伟大。

萧伯纳夫人对于自己家庭的布置安排,异常的简静而合于美术。这种和谐的环境,愈益引起萧伯纳的文思。这种和谐的环境,任何人的躁急性子,都要被它所融化。

萧伯纳夫人是她丈夫的亲密的伴侣;她对于他的事业,对于他的思想,具有十分的热诚与同情,无时不在那里协助他,鼓励他,安慰他。她所以能成为她丈夫的同情伴侣,尤其因为她自己也是有文学的天才,不过因为她丈夫的盛名而掩蔽了不少。

萧伯纳夫人对于英国的舞台上的文学,有一个很重要的大贡献,便是她不畏艰难的把法国的著名戏剧家白利欧(Eugene Brieux 1858)的剧本介绍到英国来。她敬重白利欧的剧本,好像她丈夫有一时敬重易卜生(Henrik Ibsen,1828—1906,挪威的著名戏剧家及诗人)的剧本一样。白利欧也是一位社会改造家,他有勇气批评近世文明里的缺点,以及历代相传视为当然的许多问题。萧伯纳夫人自己也是一位社会改造家与理想家,所以对白利欧的著作很表同情,就把他的许多名著,由法文译成英文,译本畅达流利,声誉鹊起,同时因为她自己也是英国舞台协会执行委员之一,用许多方法劝请审查委员会允许白利欧的剧本在英国舞台上演,其初有许多人反对,后来终因她的毅力主持,获得胜利。

平汤馨女士是萧伯纳的活泼的同情的伴侣,萧伯纳在近代文坛上的声誉,在促成他成功的要素里面,这位贤夫人的力量不小。她替世界上成全了这样一位文学家,这不仅是她自己对于丈夫的事情,不仅是她自己对于丈夫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