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日日本兵在我国铁岭(属辽宁,其地为南满铁路所经)因乘醉观剧,恣意骚扰,不服华警纠正,即动手打人,后来竟集众将正在病中之公安局长于国栋强行拉去,对于保安队队兵缴械之不足,毒打之不足,又罚令长跪,日本兵之横蛮放肆,视中国人直狗彘之不若,令人发指,固不待言,但做中国人者受此侮辱,竟无丝毫反抗行为,令跪即很驯服的往下跪,令长跪即很驯服的往下长跪,这样的恬然苟生着,实比立刻反抗而死去的苦痛得多!每读韩退之《张中丞传后叙》至“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未尝不想见我国先民亦有其可歌可泣之悲壮激烈的正气义勇,照耀千古,但一想到晚近之败军败将,只恨少生一条快跑的腿,上者溜之日本或西洋,下者亦溜之租界,至于对外则更像羊儿遇着猛虎,鼠儿遇着怒猫,又未尝不叹昔人之不可及,而鲜廉寡耻者何滔滔皆是,几疑国魂之已逝而无复可挽,人心之已死而无复可救。在此死气沉沉之中乃忽有同江战役殉国壮士李润青君之悲声传来,殊令人发生无限的感慨。

李君湖北汉阳县人,现年才三十九岁,曾毕业于北京陆军讲武堂及陆军军官教导团,遇难时任东北海军江防陆战队队长。本年七月,俄军扰边,李君率部驻守同江(县名,属吉林省)附近之三江口,此处形势险要,距俄舰最近,为俄舰所忌惮,李独不畏艰危,亲自驻守,两月来常以死自誓,谆谆训勉部下,谓国家寸土,不可委敌,倘不幸交战,为争国格人格计,决尽力死守。足见李君为国牺牲之忠勇乃出之于素养,而非因一时不敌于慌忙中自戕以卸责者可比。十月十二日上午五时二十分,俄以主力战舰九艘,飞机二十余架,步骑兵三千余人,手提机关枪队数百人,向我海陆军同时猛攻,李君一面率部抵抗敌之陆路步骑等兵,一面用大炮帮同我国海陆军轰击敌舰,击沉俄舰二艘,并击毙敌之海军总司令勃斯托尼可夫及参谋长提宾等五人,其杀敌忠奋一往无前的气概为晚近所鲜见。不幸终以孤军无援,致陷重围,敌方军舰飞机及其陆军遂得集其目标于我国之海军陆战队,李君身受重伤,犹高呼杀贼,酣战不止,敌人死亡不少,力战至午后五时左右,以弹尽力竭,又见部下大多数殉难,乃以手枪自戕,同时滚入江中,投身清流,不为敌辱,其毅然就义,不愿苟存,虽韩退之所伤悼慨叹之张中丞何以远过?

孙中山先生就临时大总统职,有人问美国某学者作何感想,他说如果孙先生是在美国任总统,必有异常的成绩。我以为像李君那样忠诚智勇,倘生在欧美军备完善的国家,丰以学识,增以经验,安知不为法之福煦,美之潘兴,震军威而固祖国?不幸生在中国,所能为国尽力者仅止于此,诵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句,境地虽殊,而悲慨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