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 胡佛的政敌民主党候选总统史密斯的老太爷是一个运货车的车夫。当他老人家做运货车夫的时候,还没有汽车,当然也没有现在所用的摩托货车,只有一两只笨重的马,拖着一辆货车,在很不高明的马路上赶着走!他虽是一个“苦工”,但是也有几个优点传给他的儿子。

他虽不过做了一个运货车夫,却自愿的加入本乡救火会做一个团员,很有几次极危险的火患,他能奋不顾身的救出许多人,这种急公好义的精神,为乡里人士所翕服。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能替朋友帮忙的不是人。”(A man who cannot do a friend favor is not a man.)所以后来他的儿子极富于为群众服务的精神。

他老人家非常健谈,谈起来又是滔滔不绝,娓娓动听,他的邻居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高兴和他来往。现在他的儿子也是美国的演坛健将,辞锋锐不可当。

这位老太爷体格非常壮健,身体魁梧,比他现在的儿子身体还要大,声若洪钟,记忆力非常之强。这几点也是史密斯受用无穷的特长。

史密斯现在追忆小时父子相处的渺茫影事,还记得他小的时候,遇着热天,他的父亲带他到河边去游泳,把一条绳的一端缚在他的身上,手持别一绳端,把他丢在河里,教他游泳,至今游泳是史密斯最喜欢的一种游戏运动。

这位老太爷一八八六年逝世的时候,家中一贫如洗,当时史密斯不过是十三岁的小把戏。

娘 史密斯的老太太也不是坐在家里吃白饭的人,她也在家里从事家庭小工艺(制伞),补助家用。她的丈夫逝世后,她工作愈勤。想使她的儿子多进几年学校,两年之后,竟难坚持,史密斯于是不得不辍学了。这位老太太对于教导儿子有一句很简单的话,她说:“你只要指示小孩子是非的区别,他便知道选择是的事情去做。”(“Show a chil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right and wrong, and he will choose the right.”)

小地方 一八七三年史密斯生在纽约的一个小地方,叫做“东边”(East side),环境非常的恶劣;但是他靠着他的能力品性,竟由一个街上售新闻纸的童子,一个鱼行的伙计,一个运货车夫,做到名闻全球的人物,环境不能限制人的奋斗向上,于此可见。

狭隘的房屋 史密斯小的时候,他的全家住在“南街”一个小楼面,那所小屋有三层楼,他家住在第三层,每层只有两个窗,三楼之上还有一个小而暗的“顶楼”(attic),史密斯和邻居的许多“小把戏”常在这里面游玩,竟好像他们的俱乐部!第二层是一个德国人开的理发店,最下一层是一家糖果店。

居然领袖 史密斯期因家况穷苦,所以不到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在街头巷尾售卖新闻纸。他每次用两角钱做资本,卖了一捆,把所赚得的钱再批报兜售。到了夜里,他把一天所赚得的一点款子,带回家里,为数虽不多,在那样穷苦的人家,也就需要迫切。那个时候他虽工作很勤,却还有许多时间游玩,而在那种游玩里面,已经可以现出他是一个有组织能力的领袖。他家里有一个小而且暗的“顶楼”,上文已经提及。他每每号召邻近的男女小孩到这个顶楼里面去,由他支配指挥,大做其戏!他的妹子现在还记得,在那个时候,史密斯派她做一个戏上脚色,导演了许久,仍不满意,说她不合于他的美术标准!竟不让她加入表演;他的妹子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个“舞台”里的小孩子闹得不亦乐乎,楼下剃头司务的夫妇虽是好脾气的人,也不得不提出抗议,弄得史密斯的母亲不得不屡向他们道歉!

在校情形 史密斯一面做售报童子,同时在本地一个教会设立的学校里求学。他从小做事虽是有恒心,而且总是一团高兴,不过有一点倒要老老实实说的,就是他在校里的功课成绩,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不过他在校里已经现出善于公开的演说,曾经得过演说竞争的银牌奖章,这块小银牌,至今他的老母亲还替他存在一个珠宝盒子里。当时小学里的教师尝称史密斯还有两种特长,一是集中注意的能力,二是持久不忘的记忆力,并说他对于一切事物,只肯记忆于他有用的东西,只肯记其特别重要的部分,这也许是他能够集中注意和持久记忆的秘诀。

十五岁起 史密斯十二岁的时候,虽进了学校,同时却做零售报纸的小生意,以补助他的父母,这是上面已经提过的。他的父亲逝世后两年,他才十五岁,因家况愈困,他不得不完全脱离学校,用全力做工了。他所得的第一次职业,是替一个运货车夫兜揽生意,这个事情他做了两年。一八九○年,他改就一事,在一家油厂做了伙计的帮手。一八九二年,他在一家鱼行里做记帐的助手,同时兼为那个鱼行做兜售生意。每星期里做到十二圆薪俸,此外还可以随意选择一些鱼回去交给母亲。他每天的职务从上午四时做到下午四时,遇到星期五,上午三时就去开工。

后来他在一家制造汽管的公司,做搬运汽管的工人。这种事情较为吃力,所幸他此时年龄较为大些,力气也比前大些了,所以还搬得动,由此更可多得些收入,应付家用。在这个时期里面,他每晨六时起身,由他的母亲备好蛋和咖啡,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后,就要赶着步行到江边,附着渡船到公司里去工作,手里还带着母亲备好的装好的午餐。在他未加入政治生涯以前,他便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一直做到二十二岁。

贫穷最能使人无可奈何,像史密斯以上所做的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有什么有出息的地方?也无非为贫穷所驱而已;但是意志坚强而不悲观,并且能向前奋斗的人,就是贫穷,不能限制他的前途;就是不得不暂做小事,也不能限制他的前途。

法警 一八九五年,史密斯二十二岁,得友人的介绍,被一个法院任为传唤证人的法警职务,他做了八年的法警,才被选举为州议会议员。

恋爱 他法警做了四五年的时候,每月有七十五圆的薪俸,这个时候他和一个谈女士(Catherine Duun)发生很浓厚的恋爱。谈女士的父母家境还过得去,所以他们培植女儿教育的能力当然胜于运货的车夫。他们的女儿歌喉珠润,为邻近亲友所钦敬。有一次谈女士约史密斯在夜里同赴一家跳舞会,他因为没有晚上穿的礼服,匆匆忙忙的跑到一家犹太人开的裁缝店里,拿出两块钱租一套,又匆匆忙忙的挟着纸盒到谈女士家里,暂在她的阿兄房里,开着纸盒,预备更易,一看上衣和背心还合身,一条裤子既短得不成样子,而且大得不堪。那时已来不及跑去换,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后来还是由谈女士的阿兄把寻常的黑裤子一条,借给他妹子的男友,勉强凑凑,一同赴会。据史密斯的回忆,那夜和谈女士却跳得异常的愉快。他们朋友做了好久,彼此有了彻底的了解,恋爱程度很高,遂于一九○○年五月结婚,结果非常圆满。他们现在有了三男两女。

俱乐部 史密斯在做法警的时候,本乡的社会上有两种俱乐部,一种是社会性质的俱乐部,一种是政治性质的俱乐部。这两种俱乐部,他都加了进去。当时他那个地方的政治俱乐部首领名字叫做傅利(Tom Foley)。他的职务是要时常留意为住居本乡的各个人帮忙,扶助他们,其内容很为琐屑:有的时候,有一个老子死了,妻子无力,不能安葬,要他出来帮忙;有的时候有人被官里捉去了,也要他出来设法;有的时候有一个工人要求增加工资,也要他出来说几句话。那个时候,有政治兴味的人,这样的替本乡社会上人帮帮忙,等到举行选举的时候,受他恩惠的人,他的选举票便可听他支配。等到选举成功之后,被举的人,衣袋里常装满许多求事的荐条,往往奔走设法,忙于支配。这是美国民主党胚胎的情形,专从邻近乡人帮忙为起点的。凡是加入这种政治俱乐部的人,都要绝对的服从首领的指挥,从事相类的工作。

但是史密斯当时虽不过加入做一个会员,他已不为俱乐部的向来习惯所蔽,他觉得一个人如真正有志替地方上做点事情,这种“讲情面”的制度,实在是一种障碍。他想地方上的政治位置有限,而求者过多,譬如有六个警察要想取得较好的位置,可以穿常服而不必穿制服的位置,倘若只能替一个弄到手,岂不是造了一个朋友,树了五个敌人?当时他的思想,已超越所入机关的因袭观念;但是他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后进的寻常会员,倘若说了出来,不但无济于事,还要请他出会,所以他虽慨然有澄清之志,一点儿不挂在嘴上,静候时机到了,再从实际上进行。他有了新观念,只自己守着,不轻易告人,等到相当时机一到,便着实的勇猛的做去,这是史密斯一生最大的一个特性。

议员 真有实在能力的人,终有一天要“脱颖而出”的。史密斯虽在本乡法院里做一件小事情(法警),同时并参加本乡的政治俱乐部。那个政治俱乐部和选举议员是很有关系的。当时那个俱乐部的领袖是傅利,热心政治的乡民往往于业余群集于“酒排间”(Saloon好像中国的茶店,为民众聚集之所,不过他们用酒而不用茶而已),击掌攘臂大谈其政治。史密斯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健将。以他的观察精辟,谈锋锐利,所谓不言则已,言则必中,既得领袖傅利的信任,又得乡民的信服,而对民众服务,特具热诚,所以到一九○三年,他居然获选为本州议员。

过不来 史密斯获选为本州议员之后,他就到阿尔巴尼(Albany)去就职去。不过他到了那个地方,觉得过不来,因为那个时候的“议员老爷”里面有许多以嫖赌为消遣的,他实在看不惯。史密斯在本乡公余之暇,多在家里和妻子一起,觉得非常愉快;他所信的道德虽然很简单,但是很坚毅,一点不肯同流合污的迁就;他除家庭生活外,诚然喜欢和人交际,但也不过喜欢彼此谈谈天,彼此唱唱歌,像那个时候的“议员老爷”往往喜欢打扑克,他当然合不来,而且他觉得议会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议会第一期告终之后,他就想第二期不愿意再去了。

知己 史密斯回乡之后,本州议会第二期又届,他有一天早晨和本乡的市长及政治俱乐部的首领傅利同用早膳,商量他的行止。当时那位市长非常的佩服史密斯,如他不干议员,他要请他到市政府里去帮忙,给他优越的位置。不过商量之后,那位市长和傅利都觉得史密斯对于州议会方面,不可遽尔灰心,有再行尝试的必要。傅利深知史密斯的为人,他后来提起这次力劝史密斯再试的事情,他曾经说道:“史密斯的为人,是不肯卤莽好出风头的。他成功的秘诀,就在他无论对于什么事情,都要先下一番研究的工夫,如果他其初对于这件事有点不大清楚,他决不肯缠夹在里面去瞎做,等他明白之后,便勇往直前,锐不可当。”他入议会的时候,并没有显出什么特色的地方,不久他对议会里的规则程序,立法及经济问题各方面,都懂得精熟了,于是乎他便成了议会里一位重要的中心人物。

全副精神 史密斯第二期再入议会,他才发生兴趣。当时议长是一位很精明人物,叫做窝咨卫司(Wadsueorth),他指派史密斯加入审查保险案委员会里面去。当时由议员许士调查保险公司震动一时的舞弊情形,提出报告,报告的内容非常复杂,史密斯既负起审查的责任,对于此案内容,乃用全副精神研究,这是第一件事唤起他的兴趣。同时还有一件事也增高他的兴趣。以前议会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沿例,就是提出议案的人,格式非常简单,使听的人难于明晰,往往就糊里糊涂的通过了事,这是史密斯最觉得无谓的事情。等到窝咨卫司做了议长,他首先打破这个恶例,规定凡是提案的人,要附有相当的说明,使听者明了它的宗旨所在。这样改革,很唤起史密斯的注意和兴味。这是一九○五年的事情,当时史密斯已三十二岁了。

教训 世人往往以为同流合污,随处敷衍,可以保持自己的地位,殊不知真正的胜利终是要归于具有坚卓纯正品性的人物。像史密斯做第一期议员的时候,倘若埋没了他固有的良好品性,随着大众嫖赌,也不过做一个庸庸碌碌的议员,有什么光明的前途,惟其有所不为,而后大有为。

他任第一期议员的时候,似乎很消极。但是我们倘能仔细思考一下,便知道他的出发点不是消极,乃是积极。何以故呢?他不做事则已,要做事必要认真的做去,负责的做去;所以他到议会去是要有所贡献的,看了那班敷衍塞责的议员老爷,当然很不高兴。真有作为的人,不是腐败的环境所能硬压的,受腐败环境摧压的人,便是“无能为也矣”的懦夫。

还有一点我们也可以看出的,美国国势的兴隆,政治的修明,在全世界上总算括括叫的了,但是我们看他二十五年前的州议会,也不见得怎样高明!可见无论什么事,只要向前做去,好好的做去,总不怕没有进步的,我们眼前的大中华民国,使人失望的事情当然也有;但是我们只要向前做去就好。

一个人的向上,师友的夹持和辅导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像史密斯倘若没有傅利的鼓励和指导,也许要断送他的政治前途。但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要获得好师友,自己也先要立志上进,做一个好人,做到有以令人敬爱的地方。有许多事是要自己向好的做去,也总不怕没有进步的,用不着长吁短叹,徒作无益的悲观!

做而学 我们做事的时候,倘能时刻存着学习的态度,随时随事随处虚心静气学习,便天天在进步的历程中。史密斯的教育基础很浅薄,小学校尚未毕业,就因家境所迫,做售报童子,运货车夫的伙计,鱼行伙计,后来做法警,这是读者所知道的。但是他被选任本州(纽约州)州议会议员的时候,遇着重要的议案委派他审查或修正的时候,他就聚精会神的研究一番,学了许多未曾学过的学识经验。所以他后来的伟大,不为他浅薄的教育基础所限,就在乎做事的时候富有学习的精神;这种做事时候的学习精神,简直可以说是他一生成功的重大要素。

在一九○七年的时候,他已三十四岁,当时他正在做第二期的州议员,被议长指派加入“修订纽约城宪章委员会”,他于是又抓着这个机会,用全副精神研究一番。他遇着有学习的机会,总不肯轻轻放过;他不怕工作,却要寻觅充足的工作来练习他的能力。这一次修订纽约城宪章的工作,至少可以使他研究纽约城的政府组织,及该城政府与纽约州政府的关系。这岂不是比在大学里面研究政治学还要有实际的趣味吗?

不肯胡涂 在一九一一年他还做州议员,他觉得那个时候最有益于他的学习的,是他开始参加“拨款委员会”的工作。州议会中所谓“拨款委员会”者,其职务在决定拨款以应特殊的用途,而且所拨的款大概都是为农村区域的事业。因为这个缘故,凡是由大城市选出的州议员,都不愿加入这个委员会,只有由农村区域选出的州议员才欢喜加入,因为他可以藉此机会替本乡多争些款项办该处的事业。至于由城市里选出的州议员,对于这个委员会,似乎一点得不到好处,当时共和党的议员因为多由农村区域来的,所以指派他们加入,并没有什么困难。至于民主党的议员则多由城市选出,不容易寻得出什么人对此事有兴趣,所以在民主党加入这个委员会的只有史密斯一人。史密斯加入之后,对于所做的事却觉得津津有味,因为他随处用研究的态度。譬如你要向议会里请款子,对他说某机关里要添雇八个书记,他决不肯糊里糊涂的答应你,他一定还要弄清楚这八个书记要加来做什么事,为什么要增加,必须理由充分,他才肯容纳你的请求。在当时州议员里面,非详阅请款议案的内容,并明澈了解其需要的程度,决不肯赞成通过的,要算他是第一人。

得人心的所在 史密斯入议会悉心研究之后,他觉得议会里只有少数的问题是属于政党方面的,其余大多数问题都是属于地方上实际事业有关系的问题,在乎实际去做的,不在乎徒发空论的。例如本州中有某事要举办的,本州应否拨款举办,倘若应该,应拨款若干,实行的计划应该怎样?这都是为地方上谋福利应该做的事业,和党派没有关系的。

他由自己在议会实际研究的结果,深觉议会里的问题确可分为这两种,有少数是含有党派作用的问题,而大多数则属于地方上实际事业的问题。他以为有许多议员但知分心驰骛于党派之争,深可痛借。他自己却对于地方上实际事业的问题特别注意,特别有味。因为这个缘故,无论在本州何处来的议员,和他都成为好友。这些议员无论有的是属共和党,有的是属民主党。都觉得史密斯对于他们各区的需要都很关心,而且有不可及的能力,彻底了解他们本乡的殷切需要。所以有一位白君(Williams Allen White)对于史密斯的为人有几句很精切的批评,他说:“史密斯因为有他的好心,所以继续获得他许多老朋友的情谊;又因为他有好脑子,所以交得许多新朋友。”

史密斯因为在“拨款委员会”里有许多令人心悦诚服的贡献,所以议会里许多议员都敬爱他的为人,和他友善,他的交游因此大广,声望也因此大著。

诸位想想,史密斯并非预先装好一肚子学问然后入议会,他所以能应付裕如,都由于他自己随处留心学习,从众人所忽视的议案,他居然大增他的学问!至于所谓“拨款委员会”,他同党的议员(即民主党)差不多没有一人愿意加入,都以为是“无用武之地”的场所,而他居然弄得有声有色,令人敬佩,这不是“事在人为”吗?

自寻知识的路 受过教育的人,倘能利用所受的教育做基础,从事观察,细心练习,教育对他当然有很大的效用,否则成为一个“书蠹”,实际上还是无用。从反面看,倘若一个人不幸而未有领受教育的机会,只要他有意向上,肯在做事方面用心研究,肯求进步,也未尝不可达到有学识经验的进步。像史密斯,他早年所得的知识,全是于做事时所接触的许多男男女女无意中得来的,全靠他自己用心理会得来的;但是讲到寻常所谓学校里的教育,他却非常缺乏。他现在做了纽约州的州长,常自说起,在阿尔巴尼的州长公署里,墙上所挂的只有他的小孩子的文凭,他自己却一张文凭也没有得过。他从小学里辍学出来的时候,要自己设法糊口,还要养他的母亲和妹妹,全为面包问题所困。当时他也常常觉得缺乏教育的可憾。

但是他自寻教育的途径,却与其他成功人物不同。他们知道有许多幼年失学的伟人,自修的途径总是勤于看书。他却另有他自己的途径。他常阅报纸,尤其注意关于政治的新闻和评论,这是他求知识的一条路。他平日看报也还不能算为十分仔细,十分勤慎,不过他入州议会之后,一遇到轮着他审查或承办的公事,关于这种公事的公文,议案,以及帐册报告等等,他便用全副的精神,极详慎的阅看,极勤慎的研究,这又是他求知识的一条路——一条很重要的路。总之,他的脑子是喜欢由当前的事实而推想到有关系的原理,不喜欢先想普通的原理而后才顾到事实。因为他的脑子有这样注重特殊事实的倾向,所以他所最关切的是当前的要待解决的实际问题;因为他要聚精会神的解决这样实际的问题。于是便引他去用心研究与这种问题有关系的原理。

更扩充他的思想和眼光 史密斯把“做事”和“学问”打成一片,这是我们最当注意的一点。他进州议会之后,先因参加修订纽约城的宪章,大用一番深切的研究工夫,研究该城政治组织的详细内容,以及一城和一州政府的细密关系,这不是“政治学”(Political Science)的重要部分吗?后来加入“拨款委员会”,他不肯像其他议员那样糊里糊涂的通过议案,必要详慎研究本州各处用款的需要和理由,因此瞭然于全州财政的支出状况,这不是“公共财政学”(Public Finance)的重要部分吗?这不是把“做事”和“学问”打成一片的显例吗?

接上去还有一件事更扩充他的思想和眼光,便是州议会派他加入“本州工厂调查委员会”。当时有一家衬衫工厂遭了大火,其中用了一百四十五个女子作工,竟都烧死。这样大的一个惨剧当然唤起社会上的非常注意,尤其因为当时虽有所谓“工厂律”,其实视等弁髦,并未实行。乃由上议院推出两人,本州州长推出四人,本州州议会推出三人,共同组织这个委员会,史密斯就是州议会所推出的三位委员之一。除上述七委员外,还有本地公团及许多经济学专家心理学专家加入工作。这个委员会的工作范围很大,搜集全州关于工厂的许多事实,征求全州专家的许多意见,而史密斯原是苦平民出身,对于这件事尤其具有十二分的同情,随着各委员到各处观察,并且由此获得许多极有价值的新材料,新知识,又给他一面“做事”一面求“学问”的一个大机会。

他一方面研究,一方面发表他因研究而得的卓见。当时他被公推为该委员会副委员长,现在纽约州的劳工律是美国最好的律令,是保护劳工最完备的律令,就是那个委员会工作的结果,而史密斯乃是其中的中坚人物。他所以能做其中的中坚人物,不是他自己努力造成的吗?

他既富有这样努力研究的精神,天天在进步的境域中,遇事有正确的知识与判断,执行有坚持的意志与毅力,众望所归全为自然的趋向。所以他在一九一一年,在议会里为多数党的领袖,同时被推为“拨款委员会”的委员长,在一九一二年为少数党的领袖,在一九一三年被推为议长,在一九一四及一九一五年又为少数党的领袖。

忙 据他自己的追述,在一九一一年在议会里为民主党领袖同时兼任委员长,工作之忙,差不多非一人的体力所能胜任,那个时候,他每天的工作自十八小时至二十小时者几有三个月之久!这当然是最忙的时期,就是他平时在议会中的工作,非有第一等体格的人也不胜那种繁剧。他所以能胜任愉快的,全靠他那副健壮无比的体格,持久工作的习惯,工作后的愉快家庭,和他天赋的欣悦高兴的性情。

诙谐 英文里有一个很可宝贵的字,就是Humor,有人译音,就说是“幽默”,如果译意,似乎可以译为“诙谐”。倘用上海话所谓“发松”,似乎更能曲尽其妙。记者觉得我国国民性很缺乏“幽默”,美国国民性很富于“幽默”。那位由售报童子出身的候选总统史密斯,生平更以“幽默”著名。他虽苦出身,但从小就富于“幽默”,就富于愉快的精神:在厂里工作的时候,他嘴上常低唱着发松的歌曲;和朋友谈天的时候,他常一团高兴的告诉许多发松的故事。他所以能熬得过他从前的苦境,能战胜他从前的苦境,也许是得力于他的“幽默”精神;如果是一个“性急朋友”,老早就该气死了。所谓“幽默”也者,决不是一天到晚“嬉皮笑脸”,专门“瞎三话四”,乃是能够用他敏锐的观察力,有趣的口吻,就是说正经事,一言中的,描述尽致,也往往有令人绝倒的时候。史密斯待人的恳挚殷切,意志的高尚纯洁,益以那样“幽默”的精神,使他随便到了什么地方,大家都觉得“生动”起来,都觉得“满室生春”,一变“疾首慼额”而为“欣欣然有喜色”,所以他的好朋友非常之多,因为差不多无论什么人,不和他接近则已,既和他接近,没有不和他要好的。他之所以得人心,因为他爱护他们,帮助他们,指导他们,并极力使他们愉快。

为平民舌战 史密斯自身是平民出身,所以他对于平民的幸福,也特别的关切,例如议会里讨论劳工赔偿律,妇女夜工禁止律,以及其他有补平民福利的议案,他总激昂慷慨的为平民辩护,每次演讲后坐下,全会场的人莫不为他雄辩所折服,初则寂然无声,好像发呆一样,继则掌声如雷,又好像发狂一样。

纽约州长 史密斯在纽约州议会里做了十二年的议员,以他的精密研究,赤心为民,兴利除弊,在此十二年的时期,他对人民的贡献固然不小,而为他自身的学养经验计,也获得无上的良绩。一九一九年正月,他受纽约州全州人民的选举,接任纽约州州长的职务。他宣誓就职的那一天,心里感触万端,觉得他受这样的职务,决非为一政党而来,想到那般人民热诚恳切的举他,便不自禁的念到应该如何奋勇为他们谋福利,以报答他们的一番诚意。

人材主义 史密斯之任纽约州州长,虽是人民所选举,但是他同时也是民主党的一个党员,这样一来,他对于用人方面,便发生了困难。他平素对于用人的主义是:“我所要用的人是最能胜任他的职务的人。”他深信如要积极的为纽约州全州的人民谋福利,如只有他一个头子好,是没有用的,必须使得他手下各部分的人物都是上选的,都是道德高尚且有实际本领的。但是依政党政治的习惯,政党里的领袖往往把政府里的各种职位作为出力党员酬劳的东西。当时史密斯接任之后,当然受着这种环境的逼迫很利害。

在他接任之后,本州各区的本党领袖都络绎不绝跑来见他,说那个地方的这个位置如何重要,那个位置又如何重要,他们的意思,无非要想把一大拖本党的私人抬出来。史密斯的态度倒也很得法,他不是一上来就开口拒绝,却先平心静气的听他们详述,让他们把自己所要说的话,爽爽快快的一吐无余。等他们说得无可再说的时候,史密斯才从容不迫的把他理想中所要用的人材标准,很正确的告诉他们,叫他们以此为根据去物色。物色来了,当然还要经过州长的察验和同意。因为“私人”不一定就是“人材”,“人材”又不一定限于“私人”,史密斯这样大公无私的态度摆了起来,那般替人奔走的领袖倒不敢瞎荐“私人”,所提出的既不多,于是史密斯可放手实行他的人材主义了。

当时州长手下有许多重要位置,公路局局长也是最重要之一。从前这个局长总是党人的一块“肥肉”,做局长的人往往对于本党政客寓所可得便利的道路特别讨好,对于民众的便利反不甚注意。史密斯做第一次州议员到阿尔巴尼去就职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触,觉将来非彻底改良不可。现在他做了州长,正是“在其位”“谋其政”的时候,当然一步不肯放松。他久已心折于一位造路专家叫做葛灵(Frederick Stuart Green),不过这位专家并不是党员,更不善谈政治。史密斯请他来谈之后,把要委任他的意思告诉他。讲到造路的学识经验,葛灵自然可以“当仁不让”,不过他心里想到政党方面,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够资格的,正在嗫嚅有所陈述,史密斯已经猜着他的用意,先开口说道:“你放手做去,我请你来是要你来造路的,不是请你来谈党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