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麦尔(Gaston Doumergue)是法国现任的总统,想诸君都已知道。这位共和国总统很有几个特性足供我们的谈助,请先谈谈他的安详镇静的特性。在一九一七年的春季,正在俄国将要革命的时候,他那时还未做总统,由法派往俄国,希望劝俄国对当时尚未结束的世界大战再出些战力。当时有几个青年自由党,他们不赞成俄皇,也不赞成共产主义,但却急急于想实行革命,在宴席中与杜麦尔相遇,这位安详镇静和颜悦色的杜麦尔,和那几位躁急如雷疾言厉色的俄国青年,适成一个对照。他们告诉他说,立刻要迫俄皇退位,为唤起群众兴起之先声,征求他的意见,杜麦尔很安静从容的劝他们要忍耐,他们误会了他的意思,含怒厉声答道:“忍耐!我们已经忍耐三百年了!”杜麦尔仍很安静从容的答道:“我说‘忍耐’并不是说‘放弃’。”他的意思是说要有周密的准备,稳定的进行,不可卤莽,他当时那样安详镇静,轻言和语,顿时把那几位如火如雷的仁兄也和静了下来。

讲到周密的准备,稳定的进行,这位小小个子的法国老头儿自己却也可以说是这样的。他最初在法国尼母城(Nimes)做了五年的律师,然后被任为“交趾支那”(近暹罗湾)的县长,随后任北非洲阿尔及利亚(Algeria法属殖民地)的特别法官,到三十岁(一八九八年)应选入法国国会为议员,至一九一四年,他做过殖民部部长,商部部长,教育部部长,内阁总理,前后已为国服务了二十一年,一九二四年被选为国会议长,翌年被选总统,现已做了四年,还有三年要做下去。他现在已六十五岁了,但身体结实,举止活泼,精神奕奕,能耐劳,不怕繁,一点儿没有衰老的气象。一个人往往要学识经验积之既久,而后对于较大的职务可以胜任愉快,但体格差的人,等到学识经验到了可以有为的时候,每每精神又不行了。

杜麦尔除了安详镇静的特性外,还有一个很显著的特性,就是他生性欣悦幽默。他在巴黎,除料理政务外,这里参加基石典礼,那里应付宴会演说,戴着高而且硬的礼帽,穿着束缚不便的礼服,常常奔得满头是汗,但是他无论如何劳苦,总是笑逐颜开,快乐得什么似的,所以巴黎人士给他一个绰号,叫做“笑人”(“L'homme qui rit”),他的笑在巴黎出了名,和美国前总统卢斯福的笑在美国出了名一样。

这位笑逐颜开的杜麦尔,至今未娶,是法国第一个独身总统,他常觉得总统宫中的门禁森严,卫士守护,呆板得很不舒服,每星期里总有两个中午要一个人静悄悄的溜到瓦格兰街(Avenue Wagram)他自己租定的公寓中独身住的房间里,请几位不拘形式的好朋友欢饮一顿,大笑大谈一顿,然后再入宫办事。法国卡卡逊镇(Carcassonne离巴黎三百九十里)有一个渔妇凑巧嫁着一个丈夫和杜麦尔同姓名,在她的渔摊前树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请买杜麦尔夫人售卖的鱼”,哄动全国,传为笑谈,但哄动尽管哄动,事实怎样还是终得水落石出的,不过一时便宜了那个渔妇的不化钱的大好广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