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在杀了董卓以后,掌握中央政权,可惜才学不够。
当前的问题,是如何安顿董卓的部下,即驻防华阴的段煨,驻防渑池的董越,与驻防山西安邑的牛辅。
段煨为将门之子,世为汉臣,深明大义,尚不足虑。董越后来下落不明,渑池成为吕布的朋友李肃的防地,大概是被李肃消灭了。牛辅在董卓未死以前,已经被董卓调到陕州,他兵力最强,部下有猛将三人:李傕、郭汜、张济。
当董卓被刺的消息传到陕州,这位董卓的女婿(牛辅)便用一种奇怪的方法,替死了的丈人出气。他命令李傕、郭汜、张济三人,率兵向东边打(应该向西边打才对),不打王允、吕布,而打河南东部的老百姓,连寇中牟、陈留、颍川诸县,逢人便砍,不分男女。
吕布派了李肃到东边来打牛辅,被牛辅打败。李肃回到长安,吕布一气,将他斩首。
牛辅在打了胜仗以后,反而心里不安,怕吕布来报战败之耻,又因为自己营中军心不稳,所以就选了一天夜里,带了珍珠金块,缒城而走,却又被心腹卫士胡亦儿害了,珍珠金块丢完,头被割下,送到长安。
李傕、郭汜、张济三人,于是群龙无首,都想投降,派代表到长安,向王允接洽,王允不肯接受他们的投降。王允说:“你们三个人都是凉州(甘肃)人,董卓的同乡,凉州人没有好的,一概不能赦免。”这么一来,不仅李、郭、张三人无路可走,连他们的部下兵士,因为也多半是凉州人,都人人自危起来,不得不反。
王允不肯赦免李傕等人,也有他的理由,一则他们的军纪太坏,二则他们也屠杀过王允的同乡,几百个夹在他们军队里的并州(山西)军官、兵士与眷属。王允是并州人,吕布也是并州人。但是王允说出“凉州人没有好的”这一句话,就未免太无大臣风度,也太不懂如何办理国家的大事了。
李傕、郭汜、张济等三人,一齐率领部下造反,杀奔长安而来,他们的谋士也是一个凉州人,姓贾名诩,原为牛辅的幕僚。
离开长安不远,在新丰遇到董卓部下的第一员大将徐荣,是王允派来的,徐荣只知有朝廷,不知有个人,所以仍旧替朝廷抵抗造反的人,他打了一个败仗,死在疆场。
另有一员大将,胡轸,也是奉了王允的命令而来,但不像徐荣,他一到前线,就投降李傕,也许是因为自己与吕布积不相能罢。
李傕等人的兵,越裹越多,竟有十几万人了。董卓的另一旧部樊稠,也带队参加。
他们围攻长安,打了八天,吕布守不住,巷战也失败,一溜烟逃走,出了武关,投奔南阳太守袁术。他之所以守不住,据说是有一部分四川兵,做了李傕的内应,开门放敌入城。
王允只剩下一个城楼,和汉献帝躲在上面。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宣布大赦,并且发表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张济似乎也发表为一个什么将军,或与樊稠相同,发表为中郎将。当然,时间是太晚了。他被强迫下楼,过了几天,就被杀死。
李傕等人找董卓的尸首,尸首已经被袁绍一家的门生故吏抢去,烧成了灰,让风刮散在大路上(不仅袁绍的叔父袁傀与异母弟袁基,均为董卓所害,而且袁家留在洛阳的男女老少已经统统被董卓杀死,所以他家的门生故吏要焚董卓的尸,弃董卓的灰)。
李傕等人设法把董卓的灰又扫拢来,买了一口好棺材,正式安葬。似乎天怒未息,在葬的那一天偏偏下大雨,刮大风,坟穴填满了水,将棺材漂了出来。
朝廷上还有一位大官,是正人君子,姓杨名彪,但是他手无兵权,奈何李傕等人不得,只有尽可能伴着汉献帝,随时保驾。
于是李傕便做了车骑将军,兼司隶校尉。他这个车骑将军,与其他的不同,是“开府”的,有一个“车骑将军府”,广设僚属,等于第二政府。
郭汜被发表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都留驻长安城内,张济则率部出驻弘农郡(河南灵宝一带),名义是镇东将军。
起初,李傕与郭汜、樊稠,还尊重读书人与老臣,让杨彪做司空,淳于嘉做司徒,周忠做太尉。行政上的日常事务(尚书的事务)都交给这三个人处理(参录尚书事),长安的秩序与朝廷上的威仪,大体上均过得去,并且还举行了一次儒生考试,成绩好的发表为郎中,次一点的发表为太子舍人。太学也照常上课。
不久,杨彪的司空位置换给赵温,赵温换给张喜,周忠的太尉之职也换给朱儁,朱儁换给杨敞,但事实上没有多大变更。
从董卓被刺,到李傕入京,中间有两个月;从李傕入京到马腾捣乱,中间有三个年头,这三个年头真是大乱中之小治;虽则函谷关以东,袁绍、公孙瓒、曹操、吕布、刘备、袁术等人争战不休,函谷关以西,除了物价腾贵以外,并不能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