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吴越的武肃王钱镠,小名婆留,字具美或巨美,杭州临安(今浙江临安)人。父亲钱宽,以种田、打鱼为生。

钱镠年轻时,厌恶生产劳动,好舞拳弄棒、射箭击槊,读了些图谶之书,开始行侠仗义,替人打抱不平,然家乡父老却将他视为无赖。靠拳棒解决不了糊口问题,在江湖朋友拉拢下,他加入了贩私盐的团伙。

时已是唐末年代,农民、军人揭竿而起的此起彼伏。浙西军官王郢引部造反,本地部队的将官董昌以参加讨伐为名,在乡里募兵,乘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将颇有名气的钱镠招为偏将。部队扩建后,拉上了前线,钱镠立了些战功。

王郢失败后,黄巢起义军的一部分进入浙东,逼向临安,作为董昌得力将官的钱镠认为:敌众我寡,不宜硬拼,当出奇兵迎击。他带二十名勇卒,在狭窄的山谷中设伏,挫败了对方的先头部队,斩首数百级。随后,他将所部开进“八百里”之地,以此地名虚张声势,使得对方放弃了临安,绕道而走。

在和王郢、黄巢的争战中,董昌以保卫家乡为名,顺利地壮大了实力,控制了杭州地区八县,他在每县招募千人,置为一都,合为“杭州八都”,任命钱镠为最高长官——都指挥使。

起义之事烟消云散,江浙一带的地方实力派各自为了扩张,矛盾日益加深,到最后无可避免地发生了火并。越州(今浙江绍兴)观察使刘汉宏,首先和董昌拉开了战幕,两军隔钱塘江相峙。钱镠受命率军渡江,伪装成敌军,攻入敌营,杀得刘汉宏弃军易服扮成厨师逃走。两年之后,钱镠领军向越州进发,他长驱直入,所向披靡,捣破对方的老巢,将刘汉宏处死。

消灭了刘汉宏,董昌取代了他的职务,搬进越州。钱镠接替董昌的职务,成了杭州刺史。

据有杭州的钱镠,以足智多谋的成及为副手,以勇敢善战的杜棱、阮结、顾全武为武将,以颇有名望的沈崧、皮光业、林鼎、罗隐为宾客,建立了一个文武兼备、人才济济的政治班子。

钱镠本非人下之人,经过战争的考验,他的自信心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他并不满足区区杭州一地,一心欲向外发展。然而南边是浙东,为顶头上司董昌直接管辖,无法染指,比较可行的,只有往北向的江苏地界开拓。此时,长江以南的江苏地面正值大乱:淮南将领徐约攻取苏州;润州(今江苏镇江)内部发生兵变,长官周宝被逐了出来,逃向常州。擅长军事的钱镠,面对这扑朔迷离的局面,高明地采取中间突破,然后两头开花的战略:打出解危救难的旗帜,攻克常州,取得周宝为政治资本,随后夺取润州,再兵下苏州。

连下数州,钱镠名声大振,使得正在混战的杨行密、孙儒不敢进入他的地界。

钱镠的战绩,在董昌看来,这是他的成就,望着版图的扩大,他开始得意忘形。在术士应智、王百艺、女巫韩媪的鼓动下,他自称皇帝,建国号为罗平,改元顺天。

对于董昌的举动,钱镠不但没有附和,反而认为这是脱离董昌系统,自己大展宏图的好机会,从而向唐廷上了奏表,强烈谴责了董昌的谋逆行径。唐昭宗下诏削除董昌的官爵,晋封钱镠为彭城郡王,授以浙江东道招讨使之职,让他为朝廷铲除这个逆贼。

得到皇命,钱镠得到了代表正义的旗号,然为了证明他决非忘恩负义之徒,他出动三万大军结阵于越州城的迎恩门,并没有发动攻势,而是派说客入城对董昌晓以大义,劝他自行改过。董昌根本没想到钱镠会反他,绝对没有应战准备,加上精兵强将多在钱镠手中,他也无法应战,当即做出了待罪的姿态,拿出二百万钱犒军,另将应智、王百艺、韩媪等人送给钱镠发落。

面对故主如此的高姿态,钱镠已说不出什么,只能撤军返回。

待钱镠一走,董昌重新恢复了帝号,调兵遣将把守各关隘,同时向杨行密发出求救。钱镠得到消息,再度进兵越州,和董昌及杨行密的援军展开了长达几年的争战。最后,在顾全武等将领的有效作战下,并利用了董昌集团内部的分化,终于击败董昌,并生擒了他。

董昌无面目再见钱镠,在被押往杭州的途中投水自杀了。

把董昌的皇冠打翻在地,钱镠控制了整个杭、越地区。

钱镠对朝廷建了“大功”,唐廷的回报是:授予镇海、镇东两军节度使;赐以铁券,可恕九死;此后,相继封为越王、吴王。

成为一方诸侯的钱镠,把他的政府定在杭州。为显示光宗耀祖的辉煌,他将故乡改名为衣锦乡,将发迹的营地先后改为衣锦营、衣锦城、衣锦军,将家乡的石鉴山改为衣锦山,将小时玩耍的大树封为衣锦将军。

功成名就的钱镠衣锦还乡,万人争睹风采,路衢水泄不通。可他的父亲钱宽却避得远远的,钱镠不解,下车赶去追问何故。

老父的回答是:“我家世世代代以田渔为生,从未显贵如此。你今为十三州主,三面受敌,与人争利,恐祸及我家,所以不忍见你。”

一身衣锦的钱镠哭了,感谢老父的指教。

从下层杀出来的钱镠,升腾在富贵乡中,充分地及时行乐起来,把家乡的第舍造得富丽壮观,把宫廷的殿阁造得气象万千。

然他没忘记治下的民众,为了农业收成有保障,更为了自己的长治久安,他也做了一些好事、实事,特别是广泛地兴修水利事业。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一件事,也是使后代相继获利的一件事,是沿钱塘江边建筑了捍海石塘。在修筑的过程中,因潮浪太大,施工极为困难,为鼓励参修人员的信心,他令五百强弩手猛射潮头。高明的工匠则解决了具体的技术难题,用装有巨石的竹笼和大木料相杂,层层叠叠地垒成了海塘。

钱镠审度天下形势,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并不太雄厚,难以进一步图霸天下,而惟有和中原政权搞好关系,才能与强邻抗衡,保住这一方土地。由此,不管中原政治格局如何变化,他始终向中原保持了一份“忠心”。

梁太祖登位之初,鉴于钱镠的态度,立即封他为吴越王。

有人劝钱镠拒绝梁朝的任命,公开打出独立的旗号,可他笑着说:“我岂失为孙仲谋(孙权)!”

钱镠长寿,活到八十一岁。临死之前,他告诫他的继承人说:“子孙善事中原,切勿以中原帝姓多变而改国之大政。”

钱镠走的是从无赖到军阀,又从军阀到君主的道路。他懂政治,也懂军事,然他的政治悟性要比他的军事才干更强。在对待董昌称帝的问题上,他巧妙地处理了道义和恩情的关系,遮住了他以下犯上的野心,把董昌逼上了绝路。在对待中原政权问题上,他委曲求全,以少量的贡品和牺牲一点名分的代价,换取了支持,使自己在三面受敌的环境中站稳了脚跟。

宝正七年(公元932年),钱镠第七子钱元瓘(文穆王)继位。

有患难经历的钱元瓘,颇懂政治之道,他守着父亲的遗训,与中原王朝尽力搞好关系;对朝内的人事,以消解矛盾为主,促使将臣和睦,加强政治凝聚力;提倡儒学,设立择能院,广为选拔吴中文士;恤抚将士,提高军队的向心力;减除无主荒地的租税,扩大耕地的开垦。在他的统治下,吴越经济朝着繁荣的方向继续发展。然他生活奢侈,在建造宫室上花费了惊人的钱财。而晚年的一场大火,却将他经营了一生的宫室几乎全部焚为废墟。

天福六年(公元941年),因大火而精神失常的钱元瓘病亡,他的第六子钱弘佐(忠献王)继位。

这个十三岁的小君主,上台之后,颇有些英明气象,继承了父亲的不少优点,在刚厉果断上则超过了父亲。元老宿将倚老卖老,骄横得很,他起初予以大度忍让,在自己立脚稍稳后,一举除掉了四个高级将僚,使得全体朝臣畏服在他的脚下。南唐平闽,闽将李仁达降而复叛,向吴越求救,钱弘佐力排众议,出动大军分水、陆两路驰救,一举击败南唐军。

在位七年,钱弘佐亡故。天福十二年(公元947年)六月,其弟钱弘倧(忠逊王)继承大宝,以弟弟钱弘俶参知政事。

老将胡思进历享尊荣,却遭到了新君的轻慢,彼此渐起矛盾。钱弘倧欲诛胡思进,后者先下手为强,把钱弘倧给废了,另立钱弘俶为君,时在当年的十二月。

钱弘俶得立后,应周世宗之邀,出兵合击南唐,他遣将抢先进攻常州,竟全军覆没。待周军渡淮后,他尽出国中之丁壮为兵,组成庞大的水师,再应北军。他历经后汉、后周二朝,贡奉不绝。然对境内的民众,却加重了赋税。宋太祖立国后,诏钱弘俶入朝,他带大量礼品进献,得到了尽宋太祖一世可保吴越无虞的许诺。

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宋太宗诏钱弘俶迁居开封,吴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