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汗抵达钓鱼城的那年秋天,得知南攻荆襄的塔察儿出师不利,就命忽必烈代领其军,渡江攻打鄂州(今湖北武昌)。开庆元年(1259年),忽必烈进抵鄂州的长江北岸。九月,他接到蒙哥汗的死讯,却仍命大军克日渡江,包围了鄂州。

理宗急命贾似道从峡州(今湖北宜昌)驰援,并在军中拜他为右相兼枢密使,全权指挥四川、京湖、两淮前线的所有宋军。贾似道赶到汉阳驻营,与鄂州守将张胜里外声援,后来又亲入鄂州督战。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也从重庆来援,突破围城的蒙古军,夜入鄂州,壮大了守城的力量。

宋军虽伤亡严重,但在兵力上占上风,吕文德、高达等将领也沉着善战,蒙古军在鄂州城下一再受挫。但贾似道见城中死伤达一万三千人,就有点乱了方寸,派遣密使宋京到忽必烈大营,以称臣纳币等条件私自与蒙古军议和。忽必烈不想无功而返,拒绝了贾似道的要求。

入冬以后,蒙军十之四五染上了疫疾,粮饷也告匮乏,战斗力急剧下降。十一月,传来了其弟阿里不哥在漠北觊觎汗位的消息,忽必烈向部将与幕僚问计,郝经等以为灭宋战争决非短时间所能奏功,而汗位之争事关大局,刻不容缓,建议忽必烈“断然班师,亟定大计”。忽必烈声称直取临安,开始作撤兵准备。

闰十一月,忽必烈正欲撤兵,贾似道再派宋京前来,愿以割江为界、岁纳银绢各二十万两匹为议和条件。忽必烈顺水推舟,同意议和,就轻骑北上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去了。双方来不及讨论议和的具体条款,连蒙古议和使者赵璧也只丢下一句“俟他日复议”,就匆匆随军北去。

忽必烈临行,通知由大理入广西辗转打到潭州(今湖南长沙)的兀良合台,解除潭州之围,渡江北撤。当兀良合台军从新生矶(今湖北黄冈西北)渡过长江浮桥时,贾似道听从部将刘整的建议,命部将夏贵截断浮桥,俘杀了殿尾的百余名蒙古军。然后,他向朝廷谎报说是取得了鄂州大捷,却把私自求和隐瞒了起来。理宗大喜过望,以为贾似道再生百姓、重造宋室,功勋不在赵普、文彦博之下,命他立即入京以右丞相主持朝政。

鄂州和议只不过双方有此意向,而南宋方面有妥协让步的姿态,既未订立书面条款,甚至也没有达成明确的口头协议。景定元年(1260年),忽必烈继承了汗位,但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还没有结束,内部统治尚不稳固,亟需暂时改善与南宋的关系,便派郝经为国信使,与宋商谈和议。

郝经到达边境,却迟迟不见南宋朝廷同意入境的答复。原来,入主朝政的贾似道既为了隐瞒鄂州求和的真相,也过高估计了南宋的实力,以拒绝议和的强硬姿态准备把郝经挡在国门之外。理宗原就知道郝经此行的主要使命是议和,表示“北朝使来,事体当议”,准备接见来使的。但在贾似道的鼓动下,他也下诏表示“誓不与北和”,不再接待郝经。

郝经不辱使命,以为双方战争近三十年,生灵涂炭,应该坐下来协商议和,便不顾个人安危,率随从人员渡过淮河到达扬州。贾似道指示淮东制置使李庭芝将其拘留在真州(今江苏仪征)忠勇军营。郝经继续致函宋理宗与贾似道,说服他们同意议和。贾似道既不接见郝经,又不放其北归。

次年,忽必烈见郝经一去不回,再派使者赴南宋责问“稽留信使,侵扰疆场”之罪,贾似道来个不理不睬,继续拘押郝经不放。七月,忽必烈甚至下伐宋诏相威胁,要求放人,但因与阿里不哥的战争不能脱身,无力正式出兵。贾似道误以为蒙古怯懦,更自以为得计,隔绝郝经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直到咸淳十年(1274年),传说郝经才通过信雁传书的方式,让忽必烈知道自己仍活在南宋真州忠勇军营里。德祐元年(1275年),元朝据此向南宋交涉,贾似道这时已是蒙古军手下败将,垮台在即,这才急忙将拘留十六年的郝经礼送回国,而南宋也已国祚不远了。

贾似道为了掩盖自己私下求和的劣迹(他完全可以推托说双方未达成过实质性的协议),竟然不顾起码的外交惯例而拘禁使节,为后来忽必烈南侵灭宋提供了现成的借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着臭棋。拘留郝经,其谋出自贾似道,理宗虽不知贾似道的隐衷,却也是同意的。他应知道此举的严重性,却毫不作为地听之任之。郝经事件活脱脱地映照出这对君相在军国大事上的颟顸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