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秘史》上南部乃蛮的太阳汗,监本《元史》与屠寄《蒙兀儿史记》均写作塔阳汗;《圣武亲征录》写作“太阳可汗”。所谓“太阳”或“塔阳”都是译音,而乃蛮的突厥语中之原文,本身又是汉语“大王”二字的译音,不过是未免译得有点走样。简单言之,太阳汗便是“大王汗”,比“王汗”多一个“大”字。

太阳汗只是一种称号。乃蛮的亦难察与他的儿子太亦不合,先后皆自称为太阳汗。我们在《蒙古秘史》与《圣武亲征录》等书所见到的太阳汗,却专指太亦不合。为了方便,我们把这太阳汗三个字,也用来专指太亦不合。

亦难察是全部乃蛮的君主。“乃蛮”的字义是“八”,实际上是八个黠戛斯族部落。有人说,黠戛斯为汉朝的李陵之后,这可能是附会之谈。黠戛斯属于突厥语系,为匈奴之一支,却是定论。亦难察的八个部落,原先住在唐努乌梁海,势力南及于阿尔泰山,曾经派兵帮助王汗的弟弟额儿克·合剌,逐走王汗,一度篡居王汗之位。

亦难察死后,太阳汗(太亦不合)继位,为了争夺亦难察的小老婆古儿别速,和弟弟不亦鲁黑汗(古出古敦)分了家。弟弟割据北方,这北方便是所谓“北部乃蛮”,他带了古儿别速,割据南方,亦即所谓南部乃蛮,建牙(设帐)于兀里牙速秃(乌里雅苏台)。

铁木真与王汗曾经袭击不亦鲁黑汗与太阳汗各一次。不亦鲁黑汗也参加了札木合的联盟,对铁木真与王汗讨伐一次。王汗在与铁木真翻脸、被铁木真击溃以后,逃入太阳汗的边界死于戍将豁里·速别赤之手,太阳汗便决定了乘早将铁木真消灭。他派人通知阴山一带的汪古部的君主,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叫他准备出兵,作自己的右翼。

汪古部和蒙兀部同为鲜卑的苗裔,因此也可以算是“蒙古人”。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虽则与太阳汗有点亲戚关系,似乎更重视与铁木真的种族关系。此外,铁木真这几年来的军事表现,对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也不无影响。结果是: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不仅不想出兵帮助太阳汗打铁木真,反而派人去告诉铁木真以一切。

铁木真因此就不等待太阳汗的兵来打,而先发制人,在甲子年(1204年)的夏天祭旗出发,到达南部乃蛮的边界,客勒帖该·合答。太阳汗领兵到合池儿水(哈瑞河)迎敌。

《蒙古秘史》把这一次太阳汗与铁木真之间的战役,描写得有声有色,而完全偏袒铁木真,把太阳汗形容为一个极其怯懦的人,说他被儿子屈出律与大将豁里·速别赤一激再激,才肯迎战。

两军一接触,乃蛮的军队就败,退守纳忽山山脚。蒙古军一直追进乃蛮军新阵地的营门。《蒙古秘史》说,太阳汗问札木合:“那样如狼赶逐群羊……是些什么人?”札木合说:“(他们是)曾用人肉喂养、用铁索圈着的四只狗(四獒)……他们这两个是者别和忽必来,那两个是者勒蔑和速别额台(速不台)。”太阳汗于是说:“是那样呀,离开那些下等人远些。”

《蒙古秘史》继续描写,说太阳汗挥军退守山腰。他又看到若干人“跳跃着、窜扰着前来了”,又问札木合。札木合告诉他,这些人是兀鲁兀惕氏与忙忽惕氏的战士。太阳汗这就又挥军后退,退到山上。其后,太阳汗看到一人,“像贪食的鹰,流着口水,张着尖嘴,前来。”札木合告诉他,这人就是铁木真。太阳汗说,“好可怕!我们上山顶上去立住阵势!”最后,太阳汗看见合撒儿与帖木格·斡惕赤斤,又一退再退。

当天夜晚,于蒙古军的包围之下,乃蛮军纷纷跳下纳忽山的悬崖逃命,死了不少。第二天,蒙古军活捉到太阳汗。

以上,都是《蒙古秘史》的说法。《圣武亲征录》说得比较简单:激怒太阳汗,叫他迎战的,只是豁里·速别赤;太阳汗在当天日晡之时便死,不曾等待到第二天。

屠寄根据拉施特的《史集》,略加补充:太阳汗在当天夜晚“身负重伤,失血疲惫,偃卧山坡。”豁里·速别赤再三叫他起来,他起不来。豁里·速别赤知道太阳汗的确是快死了,便回到阵前,力战而死,先死给太阳汗看,让太阳汗安心闭上眼睛。第二天,太阳汗的尸首被铁木真找到。

《蒙古秘史》漏记了札木合中途率领他的部队撤退的事。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虽则札木合其时已是铁木真的败将,但是蒙古“部族,多半从札木合在此”(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如此说)。这些“多半”的蒙古人是“札答阑氏、朵儿边部、合答斤氏、撒勒只兀惕氏、斡亦剌惕部、加上篾儿乞惕族、塔塔儿族”。试想,当太阳汗既已与铁木真对垒之时,札木合突然带走了这许多人,太阳汗焉得不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