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是河南邓县人,宣德八年进士,历官“验封主事”,考功郎中,兵部右侍郎,户部左右侍郎,吏部左侍郎,于天顺元年二月兼翰林学士,入直(值)文渊阁。宪宗即位以后,加少保,升为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位居当时三个阁员之首。其他两个阁员,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陈文,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彭时。
李贤的长处,是颇有宰相风度,为政识得大体。在用人的一方面,他进贤而退不肖,提拔了年富、王竑等若干好人,革斥了四千多冒“夺门”之功而膺爵位的坏人。他劝英宗不再提起“夺门”二字。在他看来,夺门之变是多余的:景帝病重将死,并无子嗣,皇位自然会重归英宗。石亨、曹吉祥得势的时候,李贤不和他们沆瀣一气,而时时劝英宗疏远他们。英宗在最后想换太子,李贤说:“这是大事,愿陛下三思而行。”结果,保全了太子(宪宗),消弭巨变于无形。宪宗即位以后,他警告宪宗“天时未和,由阴气太盛”,又劝宪宗“无狎左右近幸”。他对于宪宗,正如对于英宗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他在成化二年十二月便病故了,年纪仅有五十九岁。
彭时是江西安福人,正统十三年进士第一(状元),历官翰林院修撰,次年郕王监国,奉命入阁,景泰元年出阁,其后屡升为左春坊大学士,太常寺少卿,兼侍读。英宗复辟以后,再度入阁,不久,升翰林学士。宪宗即位,兼吏部右侍郎,次年,升为兵部尚书,仍兼翰林学士,值阁。
彭时为人耿直,每每为了公事与李贤争辩。李贤的度量,足以容他,因此而合作得好。有一次,李贤被锦衣卫指挥门达所诬陷,几乎获罪。英宗说:“在去了李贤以后,专用彭时。”彭时听到了,向人说:“李公有经济才,何可去?去贤,时不得独留!”宪宗即位以后,想独尊生母周妃为皇太后,把嫡母英宗皇后钱氏搁在一边。彭时随着李贤力争,宪宗这才并尊二氏,称钱氏为慈懿皇太后,称周氏为皇太后。其后,在成化四年,钱氏病故,也是因有彭时力争,才获得与英宗合葬。这些,还不是彭时的主要贡献。他在朝中,昂昂然不畏强御,使得正气充沛。他公开反对光禄寺在京师各城门“抽分”(抽取一种类似厘金的城门税),认为是“掊克不堪”;也公开反对万贵妃“渔竭帑藏”、对贩卖珍珠宝石的商人加倍给钱。他甚至明明白白地向英宗上疏,说“专宠者已过生育之期”,“望均恩爱(于众妃)为宗社大计”。这些话,在当时均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然而彭时不怕。他并且敢于得罪万贵妃以外的贵幸,主张“毋惑佛事,糜金钱”;“清理牧马草地”;“减退势要庄田”。他在成化十一年三月病故,年纪也不过是六十岁而已。这是明朝的不幸。其后,支撑朝廷的大责任,便落在商辂一人的身上。
商辂是浙江淳安人,正统十年的进士,乡试会试与殿试皆考第一,是明朝唯一的连中三元的人。(乡试第一是解元,会试第一是会元,殿试第一是状元。)
景帝即位以后,商辂以翰林院修撰的资格入阁,于景泰元年升为学士,景泰三年升为兵部左侍郎兼右春坊大学士,景泰七年兼太常寺卿。景帝病重之时,他上疏说:“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当立章皇帝子孙。”他的意思是,景帝应该让给英宗复位,或是再立英宗的儿子朱见深(宪宗)为太子(宣宗章皇帝只生了英宗与景帝二人,景帝的唯一儿子朱见济此时已死。)
英宗复辟以后,石亨、曹吉祥说他的坏话,英宗免了他的本兼各职。宪宗在成化三年将他召回,仍以原官入阁,次年升本职为兵部尚书,九年转为户部尚书,十一年兼职由翰林学士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十三年改兼谨身殿大学士,于六月间因斗不过汪直而自请辞职,宪宗给他少保的官衔,准予退休。
商辂为人“平粹简重,宽厚有容”,也就是外柔内刚,待人和气而固守原则,纪妃的儿子(孝宗)之得立为太子,他的关系很大。宪宗在成化十一年“改谥郕戾王为景皇帝”,虽由于一个位卑职小的荆门州训导高瑶的进言,而在“廷议”之中竭力支持的却是商辂。
汪直在宫中官居御马监太监,屡次出外监军,是万贵妃与宪宗一向所最宠用的人,炙手可热。宪宗在成化十三年正月创立“西厂”,命汪直为提督。这西厂比太祖所创的锦衣卫与成祖所创的东厂,规模大得多,有权刺探不法,也有权逮捕人,审问人。汪直有了这个机关在手,如虎添翼,胡作非为。商辂在五月间列举了汪直十一大罪,向宪宗奏上一本:“陛下委听断于直,直又寄耳目于群小。……自直用事,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若不亟去,天下安危未可知也。”
由于商辂坚持,大臣如兵部尚书项忠等人也认定非去汪直不可,宪宗只得暂时把西厂废了,令汪直仍回御马监原职,然而对汪直仍旧信任,仍旧叫他刺探外事。汪直及其党羽,由一个败类的御史戴缙出面,诬参商辂受过一名指挥杨晔的贿。商辂一怒而请辞,宪宗因此便赏他一个少保,准他退休。不到一个月,汪直便叫锦衣卫千户吴绶诬告项忠,说他受过太监黄赐的请托,以刘江为江西都指挥使。宪宗把项忠交付“廷推”(大会审),项忠矢口否认,虽不曾定罪,却免了本兼各职。六天以后,宪宗再立西厂,仍以汪直为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