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用光绪的名义颁了一个“遗诏”,传位给溥仪。溥仪这时候年仅三岁。

溥仪的父亲,是光绪的弟弟醇亲王(小醇王)载沣,祖父是醇贤亲王(老醇王)奕譞,曾祖是道光。

宣统 三岁就做了皇帝,皇帝只做了三年。(原版插图)

溥仪的母亲是荣禄的女儿,祖母是慈禧的妹妹。

溥仪即位以后,尊慈禧为太皇太后,光绪的皇后为皇太后(隆裕太后),本生父载沣为“监国摄政王”。定年号为宣统。

溥仪在位三年。这三年,中国事实上的君主便是这一位摄政王。清朝在入关以后,可谓“以摄政王始,以摄政王终”。

载沣学识有限,但有心做好,命运叫他撑持清室于无可救药之时,扮演悲剧角色。

他以为逐走袁世凯,重用满人,标榜“预备立宪”,便可以抵住汉人的革命高潮。结果,满人之中没有一个接得了袁世凯所留下的真空。比较能干的仅有铁良和荫昌二人,这两人在他看来却不如胞弟载涛、载洵之值得信任。他创办新陆军(“禁卫军”),交给载涛负责训练(由毓朗与铁良协助)。他筹办新海军,叫载洵总其成(由萨镇冰协助)。

《辛丑和约》以后的清廷,被赔款与外债压得喘不过气。所谓外债,实际上也是(对日本的)赔款而来。没有这两次大赔款,清廷的中央财政早已入不敷出。有了这两次大赔款,便更加困窘,如何谈得到建设新陆军与新海军?怎能有力量办出几件福国利民之事以收拾人心?

人心在甲午战争以前,未尝对清朝不利。曾国藩的“中兴”与李鸿章的“洋务”,原已给清朝挽回了不少威望。鸦片战争以来的外侮,也多多少少转移了民众的仇恨,不再恨清朝而改恨洋人。但是,中兴名臣曾国藩因天津教案而失民众的信仰,洋务专家李鸿章又因对日战败、对日求和而事业破产。爱国的志士由于对清朝失望而决心参加革命阵营的一天比一天多。

康、梁的维新运动即使不受慈禧摧残,也定难产生具体的成效。原因是清朝业已病入膏肓,决非温和的泻剂与补品可救。慈禧以及整个清廷于这一时期的种种出丑,告诉了全国人民:剩下的只有革命一条路可走。

于戊戌政变以后仍斤斤于“保皇”二字的康、梁,也竟然在义和团活动期间派唐才常在鄂、湘、赣三省发动“自立军之役”,名为“勤王”而实则“革命”。民心对清廷的向背,于此可见。

康的错误在于圣人自居,不求进步。梁却在东京与孙中山一度过从甚密,接受了“革命排满”的思想。他写信给康说:“日本以覆幕为最适宜之主义,中国以排满为最适宜之主义。”

这时候,光绪二十九年,梁已经办了《新民丛报》一年。《新民丛报》的言论,在表面上与同盟会的《民报》唱对台戏,实际上恰好与《民报》相反相成,唤醒了整个中华民族。

所谓“预备立宪”,本非载沣发明的口号。梁启超于光绪二十七年在《新民丛报》的前身,《清议报》发表了一篇《立宪法议》,强调日本之所以能够行宪,是先行派了五个大臣出洋考察,其后在明治十三年颁布宪法,到了明治二十三年才实行宪法。

袁世凯于是在光绪三十一年奏请慈禧遣派“五大臣出洋”,获准。这五位大臣载泽、戴鸿慈、徐世昌、端方、绍英,于九月间启程之时被烈士吴樾投以炸弹,其中两人载泽、绍英受伤。绍英不愿意再去,徐世昌虽未受伤也不敢去。清廷派李盛铎与尚其亨代替绍、徐二人。

五大臣在光绪三十二年回国,上了几篇奏折,主张立宪。传说,这几篇奏折是端方途经日本之时,请梁启超代写的。梁的确也在这一年组织了一个“政闻社”,发刊了一个《政闻杂志》,鼓吹立宪。参加的有熊希龄、麦孟华等人,张君劢也是其中的一个。

五大臣回国以后,慈禧颁了一道诏书:“预备立宪”。次年八月,她又下一道诏书规定“预备”的期限为九年。

依照这光绪三十四年八月的预备立宪诏书,各省应先行成立咨议局,由二十五岁以上、具有某些资格的男子选出议员三十名至一百四十名,担任议员。这些议员有权议决本省岁出入、预算决算,及各种应兴、应革之事,但督抚有权对议决案加以裁可或不裁可,也有权于某种情形之下将咨议局解散。载沣于次年,宣统元年,以摄政王的地位,命令各省办理选举。到了十月十五日,各省的咨议局便同时宣告成立,举行首次会议。

载沣又依照预定程序,于宣统二年成立中央“资政院”。资政院的议员共二百人,半由钦派,半由省咨议局议员互选,第一次会议举行于是年九月初一。总裁(议长)是溥伦、孙家鼐二人,也均为载沣所委派。议员之中,人才颇多。

资政局开了三个月会,修正了载沣所提的预算案,也弹劾了自称“不负责任”的军机大臣。然而预算案尽管被修正,而载沣仍按照修正以前的原案执行。军机大臣尽管被弹劾,而载沣用儿子溥仪的名义,以“圣旨”答复资政院:“军机大臣负责任与不负责任,朝廷自有权衡。”

这时候,梁启超创办了《国风旬报》,鼓吹立宪,而反对清廷的预备立宪。他认为“政府之视资政院固不值一钱也。”真正的立宪政体,应有完全民选的“国会”,与对此国会负责的“责任内阁”。

梁启超的一个好友张謇,在江苏咨议局担任局长(议长),另一个好友汤化龙,在湖北咨议局担任局长。

此外,各省的咨议局长如湖南的谭延闿、四川的蒲殿俊、河南的方贞、直隶的籍忠寅、山西的梁善济、江西的谢善恒,均与梁启超志同道合,而且都是“宪友会”的会员。宪友会为梁所秘密发起,于宣统三年六月初六日在北京由孙洪伊、汤化龙、林长民等出面宣告成立。

在宪友会成立前后,各省热心人士与各省咨议局,推派代表到北京请愿了好几次,要求缩短“预备立宪”年限,提前在宣统五年召开“国会”,实现“责任内阁”。各省督抚在宣统二年九月二十三日联名电请。三天以后,资政院全体议员,也作了同样的奏请。

摄政王载沣处于四面楚歌之下,无可奈何,只得于宣统二年十月初三日下诏,答应提前于宣统五年召开国会,同时又自动宣布立即成立“内阁”,却删去了“责任内阁”的“责任”二字。

这分明是曲解民意。内阁,清朝早就有了,而且有很多个同时存在:军机处是一个,大学士合起来也是一个,各部尚书合起来也是一个。甚至所谓“御前会议”,也何尝不是一个?有了这些“不负责任”的内阁,再加多一个或归并起来,均无意义。而载沣自作聪明,以为可以敷衍得了要求责任内阁的老百姓。

这时候,在孙中山直接与间接领导之下,革命运动再接再厉,已先后有陆皓东、郑士良、史坚如、马福益、吴樾、龚春台、余丑、邓子瑜、徐锡麟、王和顺、黄明堂、黄兴、熊成基、倪映典等率领同志在各地举义。而且,在宣统二年三月,黄复生与汪兆铭也深入北京,图刺载沣本人。尤其是在宣统三年三月二十九日,有黄兴等一百多人在广州攻进总督衙门,震动了全国。至于,温生才在是年三月初十单独刺杀了将军孚琦,还不过是一个插曲。

载沣茫然于大势所趋,居然在四月间用了他的所谓内阁来“缓和空气”。这内阁以坏极了的庆亲王奕劻为总理大臣,以那桐与徐世昌为协理大臣,各部的尚书被改称大臣。在十个部的大臣之中,满人占了六个,蒙人占了一个,汉人仅有三个(外务部梁敦彦、学部唐景崇、邮传部盛宣怀)。

盛宣怀在中国历史上的功罪,留待后人定谳。他在宣统三年,可说是汉人之中最不受汉人欢迎的一个,他提出“铁路国有”的口号,这口号成了大清皇朝的丧钟。

所谓铁路国有,便是由清廷向外国借洋债,来强迫收买老百姓的粤汉铁路与川汉铁路的股份。粤汉铁路与川汉铁路的筑路权,原已由清廷出卖给外国人,是老百姓用自己的钱赎回来的。现在,载沣听了盛宣怀的话,要用“国有”的美名,从老百姓手中重行夺去,“押”给外国人,让外国人又以“债主”的资格来加以控制。这怎能叫老百姓甘心?

于是,在湘、鄂、川、粤四省掀起了“保路风潮”。股东、议员、学生以及一般人士,纷纷请愿、开会、组织团体,罢课、罢市。各地的“保路同志会”风起云涌。

载沣的应付办法是,用武力镇压。他任命在西康杀人甚多的赵尔丰为四川总督,又派端方领兵入川。赵尔丰拘捕了四川保路会会长邓孝可、咨议局局长蒲殿俊、股东代表颜楷等十几人,又开枪击杀请愿的群众四十人以上。

端方所领的兵,是从湖北调去的。其中有很多业已参加以孙中山为最高共同首领的几个革命团体。未被调走的部队,于蒋翊武、孙武、熊秉坤、方维、蔡济民等策划、发动之下,在八月十九的晚上举起了革命的义旗。他们攻进总督衙门,光复武汉三镇。其后,湖南、陕西、江西、云南、上海、浙江、贵州、苏州、广西、安徽、福建、广东、山东、四川等各省、各地相继响应。

到了阴历十月十二,南京也被徐绍桢所率领的“苏浙沪革命联军”攻下。

载沣在八月二十三日任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又在九月初六日发表他为“钦差大臣,督办湖北剿抚事宜,节制诸军”,袁均未就。但是,袁的旧部冯国璋却很卖力,先后在九月十三日与十月初七日从革命军手中夺去汉口、汉阳。

载沣也命令资政院于九月初一作第二度集会。资政院议决,弹劾盛宣怀。载沣照办,将盛宣怀免职。

九月初八,奉调由东三省入关、行抵滦州的第二十镇(师)统领张绍曾与某混成协(旅)统带蓝天蔚等,联名致电清廷,提出十二项要求,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于本年内召集国会,(二)组织责任内阁,(三)宪法由国会起草,皇帝不得加以修正或否认,(四)皇帝对“国内”用兵时须经国会通过,(五)每一年度之预算如未经国会议决,不得沿用上年度之预算。

这十二条要求,等于是哀的美敦书。载沣立刻屈服,于九月初九下诏改组内阁,授权资政院起草宪法信条。十一日,庆亲王奕劻的内阁解除职权;十二日,袁世凯受资政院“公推”为内阁总理大臣,载沣加以任命。十三日,资政院奏上宪法信条十九条,载沣加以公布。

“宪法信条”除了把张、蓝等人的十二条要求完全采入以外,又加进了“皇族不得为总理大臣、其他国务大臣并各省行政长官”;“皇室大典,不得与宪法相抵触”,等等。

袁世凯已于张、蓝“兵谏”以后的第三天,载沣下诏改组内阁以后的第二天,由河南彰德的寓所“南下视师”,抓住机会先就湖广总督兼钦差大臣之职,把兵权拿到手,逼得载沣非请他担任内阁总理不可。

九月二十三日,他带卫队进入北京,开始组阁活动。三天以后,载沣公布袁的阁员名单(其中张謇、梁启超未就):

事先,袁世凯把载沣的弟弟载涛挤出“军咨处”(相当于参谋本部),代以荫昌。事后,又把另一位军咨大臣毓朗换了,代以自己的好友徐世昌。

载涛仍旧掌握着新编的“禁卫军”。袁世凯命令他开赴湖北打革命党,载涛怕死,辞职,袁世凯派冯国璋继任“禁卫军总统”。湖北的军事改由段祺瑞一人负责。

对于禁卫军的官兵,袁世凯仍不放心,下令调该军出北京城,在城外驻扎,准备开拔。他另编一支“拱卫军”,驻在城内保护“宫城”,把宫城之内的寡妇孤儿(隆裕太后和宣统皇帝溥仪)握在掌心。

对于革命军,他决定议价讲和,拜托英国公使朱尔典训令驻汉口领事,出面劝冯国璋与黎元洪停战三天。黎元洪接受,于是从十月十二日起开始停战。三天期满,双方同意继续停战。此后,不再有战事,直至袁世凯达到目的,被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为临时大总统之时。

载沣感到无趣,于十月十六日自动向隆裕太后缴出“监国摄政王”的印,“退归藩邸”当一个“空头”的醇亲王。

袁世凯委派唐绍仪为议和代表到汉口英租界,找黎元洪的代表伍廷芳。这时候,伍廷芳在上海,替武昌的中华民国军政府办外交,不能分身来汉。唐绍仪于是又到上海,于十月二十二日与伍廷芳举行第一次会议,交换了“证书”。十一月初一,举行第二次会议。伍廷芳提出,必须清廷先承认变更国体为共和,双方才能“开议”。

十一月初六,孙中山由国外回抵上海。初八,唐绍仪发一个电报给袁世凯,请袁世凯代奏隆裕皇太后与宣统皇帝说:民军以改建共和为目的,“若我不承认,即不允再行会议”。东南各省民情也是一致主张共和,无可阻止。民军最近制成了飞艇两艘!况且“孙文来沪,絜带巨资,并偕同泰西水陆军官数十员,声势愈大”。列强政府也都答应孙中山,不再借款给清廷。如果和议不成,“战端再启,度支竭蹶堪虞,生民之涂炭愈甚,列强之分割必成,宗社之存亡莫卜”。

看唐绍仪的口气,他不像是清廷的代表,而像是民军的代表。他在电报中建议清廷“召集临时国会,以君主、民主付之公议”。

隆裕太后于是召集了一次御前会议。这御前会议议决了接受唐绍仪的建议,于十月初九下旨召集临时国会,命袁世凯及其阁员草拟选举临时国会议员的办法,袁世凯电告唐绍仪就如何选举一点征询伍廷芳的意见。

十一月初十,唐、伍二人举行第三次会议,双方同意把“临时国会”改称为“国民会议”。至于选举的办法,伍廷芳主张已响应革命各省不必另行选举,即以此时业已集会于南京的代表为国民会议代表,至于未响应革命各省与蒙古、西藏则不妨补行选举。唐绍仪表示,当电请袁世凯决定。

这一天,恰好也是在南京的代表们选出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的一天。代表一共有三十四人,代表了十七省。(包括奉天、直隶、河南、山东。)

袁世凯接到唐绍仪的交涉报告,也接到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的消息。

唐、伍二人于十一月十一日、十二日,继续举行两次会议,议决国民会议的代表每省代表三人,蒙古与西藏两区的代表也各为三人,每人一票。如出席代表不足三人,亦作三票计算。东三省、新疆、直隶、河南、山东由清廷电令各该省咨议局选派代表;蒙古、西藏的代表由清廷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分电召集”,其余各省代表则由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召集。

此外,两人也签订了若干有关军事布置与赈灾问题的细节。

关于国民会议的地点与日期,伍廷芳主张地点在上海,日期为十一月二十日。唐绍仪“允电达袁内阁,请其从速复电”。

袁世凯复电唐绍仪,责备他在十一与十二两日的会议中“越权”,不承认他与伍廷芳所签的若干项协定。

唐绍仪立刻电袁,辞去代表之职。袁世凯复电照准,并且打了个电报给伍廷芳,说以后要与伍廷芳直接电商。伍廷芳回他一电,电商不便,请他亲自来上海。

宣统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是中华民国元年的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就临时大总统之职,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正式成立。

孙中山于当选以后、就职以前,打了个电报给袁世凯,说:“公方以旋转乾坤自任,即(使)知亿兆之属望,而(以)目前之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虽暂时承乏,而虚位以待之心,终可大白于将来。”

袁世凯1月2日(十一月十四日)回电说:“君主共和问题,现方付之国民公决。所决如何,无从预揣。临时政府之说,未敢与闻。谬承奖诱,惭悚至不敢当,惟希鉴谅为幸。”

孙中山再给了他一电:“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达国民之志愿……推功让能,自是公论。若以文为有诱致之意,则误会矣。”

这时候,段祺瑞、冯国璋等四十几名清军将校于袁的指使之下,通电反对共和,主张对革命军“讨伐”。袁世凯告诉隆裕太后,说段等的主张很对,所苦的是军费没有着落。隆裕把宫里的“内帑”金元宝八万枚拿出来交给他。他把这些金元宝卖给外国银行,于是军费有了着落,对“南方”说话更有力量。他同时也把段等的通电,转打给伍廷芳。

唐绍仪虽则已经不是他名义上的代表,仍旧是他事实上的代表,继续与伍廷芳秘密会谈。所谈的已不是袁的总统地位问题,而是如何使清室自动叫溥仪逊位的问题。

因为,在表面上“南、北两方”已经停止谈判,国民会议无法召开。只有使清室叫溥仪自动逊位,才能打破僵局。

于是,双方研究“优待清室”的具体条款,达成协议以后用这些条款说动清室的王公与隆裕太后就范。

除了唐、伍二人在上海进行磋商以外,于武昌起义以后被清廷释放出来的汪兆铭,也在北京与袁世凯的“学部副大臣”杨度发生接触、作了好朋友,而且合组了一个所谓“国事匡济会”,不断交谈。

“优待条件”终于协议成功,共分八款。这是清室统治关内二百六十八年的最后收获,值得全文照录:

(一)清帝逊位之后,其尊号仍存不废,以待遇外国君主之礼相待。

(二)清帝逊位之后,其岁用四百万元,由中华民国给付。

(三)清帝逊位之后,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照常留用。

(四)清帝逊位之后,其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中华民国酌设卫兵保护。

(五)清德宗陵寝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礼仍如旧制,所有实用经费,均由中华民国支出。

(六)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得照常留用,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

(七)清帝逊位之后,其原有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

(八)原有禁卫军,归中华民国陆军部编制,其额数俸饷仍如其旧。

此外,另有两个附件,优待清朝皇族与一般的满、蒙、回、藏四族的人(是以后在民国元年1月20日由孙中山加进去的)。他们的私产、爵位完全保存;他们的地位完全与汉人平等,同为中华民国国民,享有居住、信仰等等自由。八旗兵弁,于未筹定生计以前,照旧发饷。

袁世凯把这些优待条件说给奕劻听,奕劻被他说动。

次日,袁觐见隆裕太后,请示。隆裕太后不敢作主,便召集御前会议,征求王公大臣的意见。

御前会议从十一月二十九日开始一连开了六天,没有结果。出席的人多数反对逊位,反对最烈的,是军咨府军咨使良弼。良弼是所谓“宗社党”(君主立宪维持会)的领袖。

十二月初七,良弼遇刺而死。刺他的是革命志士彭家珍。

初八,段祺瑞等四十几名清军将校在袁世凯的指使之下发出第二封通电,内容与上次第一封的通电完全相反。上次,他们“誓死”“反对共和”;这一次,他们主张“应采共和政体,以安皇室而奠大局”。

初十,隆裕太后再开御前会议一次,袁世凯与奕劻均称病不肯出席。

十一日,隆裕太后召见奕劻与载沣,征询这两人的意见。两人均主张接受优待条件,叫溥仪逊位。

十四日,隆裕太后召见袁世凯,告诉他决定逊位,叫他继续与“民军”磋商优待条件。

十七日,伍廷芳把优待条件的最后修正文,电告袁世凯。不久以后,又把张謇所起草的逊位诏书原稿用电报打给他。

他在这原稿之上,添进了一个很长的句子:“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

他之所以如此,是准备清帝逊位以后,倘若“民军”不选他为临时大总统,他便根据诏书上的这一句话,自己在北京另组一个“临时共和政府”,与南京的临时政府对抗。

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中华民国元年2月12日),清廷将袁世凯所篡改的逊位诏书颁布,于是统治了关内二百六十八年的清朝正式结束。

逊位诏书的全文如下:“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前因民军起事,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睽隔,彼此相持,商辍于道,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将领亦主张于后。予亦何忍以一姓之尊荣,拂亿兆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又安,仍合汉、蒙、满、回、藏五族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少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