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之战,在甲午年(光绪二十年)六月二十三日(1894年7月25日)开始。
地点是朝鲜牙山口外的丰岛附近。牙山口,英国人称为杰罗姆亲王湾(PrinceJeromeGulf)。
有一艘被中国政府包雇的英国轮船高升号,装载着一千二百二十名兵士和十二尊炮,与日本巡洋舰浪速号遭遇。
浪速号派人乘小船到高升号检查证件,随即发出旗语,叫高升号跟随它走,又叫高升号上的“非战斗员”下船。
按照国际公法,浪速号无此权利。第一,牙山口并非日本的领海。第二,日本尚未对中国宣战。第三,高升号是英国船,而且悬挂着英国旗。
因此之故,高升号的船长与船上的中国兵士拒绝接受浪速号的指挥,浪速号于是挂起红旗,放出鱼雷,向高升号袭击。这鱼雷未能击中目标,浪速号放炮,放了半小时,把高升号击沉。
船上的职员、水手与兵士一千二百二十人之中,仅有一百七十人跳水求生。浪速号上的日本兵用枪对准这一百七十人射击,又射死很多。
高升号原有中国海军钢甲船济远号与所谓“广东水师”的兵船广甲号联合护航。
在高升号被拦阻以前,济远号先被日本巡洋舰吉野号轰击,中了一炮。济远号的管带方伯谦不敢还击,下令掉转船头向旅顺方向逃走。
吉野号在后面穷追,追得济远号的炮手火起,顾不得管带的意旨自动还击,一击而中,吉野号这才停止追赶。
广甲号早就一听到炮声便逃离战场,结果触礁搁浅。
这次丰岛之役,算是甲午之战的第一幕。
第二幕,是成欢之役。成欢在牙山东南,在牙山与公州之间。
六月二十七日的夜晚,日本陆军袭击驻扎成欢的聂士成部。战到天明,聂士成部阵亡五百人,日本军战死八十二人。
叶志超不战而退放弃牙山,率部遁走平壤。在平壤的中国陆军,先后聚集了一万多人。
第三幕,是平壤之役。八月十七日(9月16日),日军开入阵地。十八日,左宝贵死守牡丹台中弹阵亡,叶志超先在城头竖起白旗,随即放弃平壤,率部向鸭绿江方向逃走,沿途遭遇日军袭击,死伤两千多,丢掉四十几尊大炮、一万余枝步枪。
叶志超一口气逃到安州(安东),向李鸿章报告:血战了五昼夜,获得大胜,最后因敌方增援至四五万人,而我方“弹尽援绝”不得不转移阵地。
李鸿章不知是假,替他转报光绪皇帝,奉旨各将领“加恩免议”。
所谓淮军的新练精锐,在这平壤之役被叶志超丢尽了脸。
甲午之战的第四幕,是黄海之役。日期是光绪二十年八月十八(9月17日),地点是鸭绿江口偏西的大东沟。
中国海军的北洋舰队,在前一晚完成了护送淮军铭字十二营的任务;这十二营乘了五艘招商局轮船,从旅顺来到大东沟登岸。
八月十八日下午十二点三刻,北洋舰队的旗舰定远号向日本海军的联合舰队开火。
中国方面的主将是海军提督丁汝昌,日本方面的主将是海军中将伊东祐亨。中国方面有兵船十二艘,吨位的总数是三万五千吨;日本方面有兵船十一艘,吨位的总数不详。
交锋以后,中国兵船有九艘被日本兵船包围,三艘被切在包围圈外,这三艘是致远、经远、济远。致远与经远均于中弹起火后,想撞日船,被水雷击沉。致远的管带邓世昌自杀,经远的管带林永升阵亡。济远一开火便挂上白旗逃亡,中途撞上业已搁浅的扬威号,将扬威号撞沉。其后这济远号安全到达旅顺,清廷将管带方伯谦逮捕斩首。
此外,于作战之中被击沉的有超勇号,企图逃亡而中雷的有广甲号。
战到下午五点,双方皆因弹药已尽而停火。中国方面只剩下七艘兵船,日本方面仍有十一艘兵船,其中负重伤的仅有旗舰吉野号。人员的伤亡数目是,中国方面六百人左右,日本方面二百三十九人。入夜以后,日本海军撤退。
这一次战役,依照中国人的看法,是中国方面战败,因为损失了五艘兵船;依照西洋人的看法,是日本方面战败,因为:(一)中国海军业已完成护航任务,而日本海军未能先期赶到加以阻止;(二)首先撤离战场的是日本海军,而不是中国海军。
然而,中国海军不该在事后既未追击,而且一退至旅顺,再退至威海卫旁边的刘公岛湾,遵守李鸿章的命令,保全实力不再与日本海军交锋,坐视日本海军横行于黄海、渤海,终于在次年正月被日本陆军由陆上的后路偷袭,走上投降献船的末路。
那已经是甲午之战的尾声了。在黄海之役以后、投降献船以前,日本陆军在中国的“辽东半岛”为所欲为。
叶志超放弃平壤以后,一口气退到鸭绿江北岸,被清廷革职查办,派宋庆接他的事,“总统前敌各军”。
这宋庆与叶志超一样,也是行伍出身,不懂得什么叫做兵法、什么叫做指挥技术。所不同的是叶志超胆小如鼠,而宋庆敢于一战。
比起他的两个对手,日本第一军司令官山县有朋与第二军司令大山岩,宋庆相差太远。
宋庆的直属部队是所谓毅军,因他所受的赐号“毅勇巴图鲁”而得名。毅军的兵士大部分为河南人,与张曜所统率的嵩武军同称“豫军”,由于暮气不深,较淮军、湘军略胜一筹。
清廷调集了一些兵聚在辽宁,包括毅军、铭军、盛军、芦防淮勇、仁字虎勇、奉军、鄂军、粤勇、桂勇、淮军、湘军、神机营与吉林黑龙江的镇边军。除了吉、黑两军由吉林将军长顺与黑龙江将军伊克唐阿统率外,其余在名义上全归宋庆指挥。
毅军原有十营,是宋庆的直属部队,一部分被聂士成带进朝鲜。
铭军与盛军沿用了当年刘铭传与周盛波的旗号,实际上是李鸿章在北洋所练的新军,正如芦防淮勇与仁字虎勇。铭军有十二营由刘盛休统领,盛军有十八营原由卫汝贵统领,芦防淮勇仅有四营原由叶志超统领,仁字虎勇有五营始终由聂士成统领。
叶志超与卫汝贵先后被革职查办,他们的部队均划归聂士成。因此之故,聂士成所统领的部队最多,虽则叶、卫两军在朝鲜已经阵亡与逃亡了不少。
所谓奉军,是左宝贵所留下的残余。左宝贵本人是山东费县人,早年在江南大营参加对太平军的战事,其后打苗沛霖、打捻积功到副将。光绪即位以后,他便一直留在奉天升到“记名提督”、高州镇总兵,尚未去广东高州到任。李鸿章叫他率领所部去朝鲜,守平壤。他在平壤阵亡,所遗下的官兵跟随叶志超退回中国境内。
鄂军、粤勇、桂勇、淮军人数均很少,分别由吴元恺、冯子材、苏元春、周馥亲自或派人率领前来,无补大局,徒滋纷扰。
最滋扰的,是吴大澂及其所带来的湘军。此人言大而夸,官至湖南巡抚,生平所长只是一手小篆,却也发愤请缨,招了几营湘勇出关抗敌,然而一闻炮声便立刻奔逃。
神机营在清朝的盛世原是王牌,此时早已腐化,毫无作战能力。统率的人是慈禧太后的胞弟,光绪皇帝的岳父桂祥。
伊克唐阿的黑龙江镇边军,包括荣和的“东山猎户”,尚有朝气但够不上从事近代式的战争。人数共有十二营(六千人左右),自成一军。长顺的吉军是在海城既失以后才被调到辽阳去增援的。
宋庆在光绪二十年九月二十八日丢掉九连城,十月初二日丢掉凤凰城。伊克唐阿与长顺也在十月初六日丢掉宽甸。
其后,截至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十三日为止,清军连失金州、岫岩、旅顺、摩天岭、析木、海城、缸瓦寨、盖平、太平山、鞍山、牛庄、营口、田庄台。
真正打硬仗的将领,仅有聂士成一人而已。他苦守摩天岭,从十月初一到十月二十九日共有二十九天之久。
宋庆与伊克唐阿也的确努力作战,前后反攻海城四次之多,然而没一次成功。
到了田庄台沦陷之时,清廷已经决心求和,派李鸿章充任全权大臣去日本接受伊藤博文的条件。